《青春期橘子毛男高中生不会爱上双色冰淇淋男鬼吗?》16岁的、普通的帅气男高中生、国中时期因为Rad Weekend而走上唱歌道路的东云彰人,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他有一个心上人、一个亲密无间的朋友和一个其他人都看不见的灵体。这个秘密的难以启齿之处在于,他们三个是同一个男鬼。
事情要从东云彰人在十五岁的冬天参加了一场的一场live说起——这只是他参加的几百场live中普通的一次,活动结束后他和熟识的家伙结伴走上一段,准备在街口告别去赶回家的电车。他缩着脖子把脸埋在毛线围巾里,呼出的白雾在眼前消散,余光瞥见的白色却没有消散;好奇心驱使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巷子深处。Vivid street有无数的故事、无数的歌手,也有数不清的阴森角落。巷子里昏暗缺乏照明,深处的阴影里只露出半截灰扑扑的白色裙摆,静静的垂在那里。东云彰人试图分辨这个人的脸,只可惜太黑了,他看不清。
“彰人——发什么呆?”熟人见他还愣在原地,折返几步走过去勾住他的肩膀,“怎么了?见鬼了?”
“别想着吓唬我,你知道我不怕这个。”东云彰人佯装生气的抢白道,接着伸手指着巷子里的那人,“你看、今天这么冷那家伙却穿着这么薄的裙子啊。”勾着他脖子的手臂突然僵了一下,熟人的语气里一下子马上没了笑意:你说什么啊彰人?没人啊?
东云彰人转回视线,却发现刚才分明看见的白色裙摆根本无影无踪、这只是一条阴暗废弃鲜有人知的死胡同。“没事、我看错了。”东云彰人轻松的说道,拍了拍熟人僵硬的胳膊,“走吧。”被拖着一路小跑出了vivid street,东云彰人心不在焉的、心想那家伙没穿鞋子,又穿的单薄,不会很冷吗?
那之后就是正月,东云彰人直到快春天才再次来到vivid street唱歌。意外的相遇被他几乎抛到脑后,他依旧全身心投入的唱歌、寻找搭档,一切都——不、确实不同了。东云彰人每每唱歌时总觉得如芒在背,特别是状态不够好或者没有听众的时候;直到某一次、他结束了夜晚的街演,独自收拾器材时,他终于开口:“我知道你在听,可以请你现身吗?“
二月初的涩谷街头,今晚的气温不高,却不至于叫人感到寒冷。
东云彰人正好站在路灯下,环顾静悄悄的四周,夜晚的街道人群散去,四周空空如也,隐约能听到远处的某个live house里激昂的鼓点。
正当他暗自腹诽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疑神疑鬼的时候,左边肩膀上突然一阵冰凉,吓得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右边跳开了一步,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身侧突然出现了一个和自己身高相方的少年。少年只穿着一件白色长裙,单薄的肩膀和苍白的胸口一览无余,东云彰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头发是一种少见的双色。
“彰人能看见我吗?”白裙的少年看起来十分惊讶,伸出右手试图接触东云彰人。
东云彰人低头,看到少年犹豫着慢慢靠近他——更重要的是他发现明明在灯光下对方却没有影子,就连伸出的手也没有投影,好像光线就这样穿透了他。但是自己明明就能看见?甚至连那股寒意都是绝对的真实的。注视着少年伸出来的手,东云彰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抬起自己的左手,接住了对方的指尖。
好冷。这是东云彰人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少年也是一脸错愕的表情,东云彰人能感觉到被他握住的那只手隐约发着抖。
“我能。”东云彰人看向少年的眼睛,像是赢了一场比赛那样笑了笑,“终于见到你了。”
他握紧少年冰冷的手。
结束了演出的东云彰人显得兴致缺缺,紧蹙着眉头看上去在思索着什么。
他向来不是妄自菲薄的家伙、但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无论如何都仍旧远远比不上其他人。自从与冬弥相遇之后又已经度过了数个星期,停滞不前的歌唱水准让他的心头总是萦绕着难以驱散的焦躁感。暗自较劲的数年的白石杏突然宣布自己找到了搭档——还是个一窍不通的外行人。东云彰人想:或许我也应该继续找一个搭档
毕竟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是东云彰人不可能、也不屑于随便找什么人搭档。从在街上唱歌开始他就一直在找合适的家伙,只是始终没有遇到志同道合又合拍的家伙:要么声音难以契合、要么一听说他的目标就会断然否定。那又怎么样呢?东云彰人自问。他愿意花上更多的时间、更刻苦的联系,比起“搭档”,磨练自我反而是自己唯一可以控制的变量,最远的捷径终究还是脚踏实地。
和客厅里的妈妈打过招呼终于可以回到自己房间,东云彰人关上房门的时候还在想着今天表演的细节和表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并不轻松。
“彰人,欢迎回家。”
早已经熟稔的声音,冰凉的手臂突如其来的环绕在肩膀和胸前——冬弥总是这样,只要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会迫不及待的显出身形,荷叶边的袖口轻飘飘的扫过东云彰人的脸颊。飘在半空的冬弥像是猫咪那样靠在他的肩膀上,语调虽然还是一副没有什么起伏的样子,但是东云彰人已经大概能理解只是一种冬弥特有的撒娇方式(?)。
最开始把冬弥带回家的时候还会担忧如果吓到家里人是不是不太好,结果除了东云彰人好像其他人确实都没办法看到或者摸到冬弥,毕竟吓到绘名的话会很麻烦。基本上冬弥只能被东云彰人碰到和看到的样子,不过也可以完全消失在东云彰人的视线里面,还蛮神奇的。
“啊……冬弥,我回来了。”东云彰人下意识松开眉头,对着冬弥笑了笑,脸颊浮上欣喜的红色,他轻轻握住对方冰凉的指尖。冬弥看着东云彰人对他露出的笑容却感到一点点茫然,他伸手摸了摸东云彰人的眉心,问道:“但是彰人看上去不太好?彰人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啊……我没事的,我休息一会就好了,冬弥放心吧。”东云彰人为了连续几日的演出确实累得不行,更重要的是难以突破的瓶颈又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他最近甚至坚持不让冬弥跟着他去live house也是因为不希望让冬弥看到自己还不够好的演出,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冬弥为他担忧。
冬弥稍稍退后,两只手相握着,灰色的眼睛隐约传达出担心的情绪:“可是、彰人这样已经好几天了,真的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到你的吗?”
“拜托了,彰人告诉我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上彰人的。”
冬弥的语气无比诚恳,连那双空茫的灰色眼睛也坦坦荡荡落尽东云彰人眼底,叫人难以拒绝。 “冬弥……”东云彰人感觉心都跳漏空了一拍,脸颊变得更红了,他不好意思的搓着自己的头发,试图掩盖自己害羞的事实:“啊……怎么说呢,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啦。能有冬弥你的这份心就很足够了……”
自从捡到(?)冬弥以来,东云彰人就自觉似乎多了一份唱歌的理由,也多了一份必须超越RW的决心:每次唱歌时,不论是回头的时候、还是越过围观的听众,只要他看过去,一定会看见冬弥。冬弥总是说唱着歌的彰人像是明亮的火焰,会让他感到温暖,他想要更多的听到彰人的歌。听到这话的东云彰人心想,冬弥的眼睛总是空茫茫的、有时候不知道他在看着哪里,在想着什么。但是只要冬弥看着在唱歌的自己,那双眼睛就会短暂的被点亮,灰色的眼睛会变得清澈,所有的视线都会汇聚、倒映着浅淡而明亮的橘色。
他意识到自己的愿望:超越传说的夜晚、把一切的星星和火焰都献给不为他人所知的心上人,只要能点燃冬弥眼里永不熄灭的星光,他就一定会做到。
“心?”冬弥轻轻的复述了一次,语气带着一丝困惑。他低头看着彰人的心口,又看看自己的宽大衣领间的苍白胸膛——自己的心和彰人的不一样,彰人的心总是很热、会有力的跳动的,会让自己感到安心的声音。冬弥按着自己的胸口,看着东云彰人青朽色的眼睛问道:“彰人的意思是,‘想要得到我的心’是吗?”
什、什么啊——?!!东云彰人猝不及防吃了一记直球,好不容易平息的心绪一下子又陷入了沸腾的开水一般的境地。纯情男高东云彰人在心里大喊,心跳的声音砰砰乱响到了一种吵闹的地步简直让人担心会不会就这样被对方听见,平日里英俊帅气的整张脸连同耳朵都涨成鲜艳的红色。
东云彰人虽然早就见识过他非常、非常木讷却又意外的擅长直球的心上人发表危险言论,但是“得到你的心”什么的,很难让人不心动吧……完蛋了也许现在真的是很好的表白机会。尽管东云彰人早就开始打算向冬弥表白,苦于不知如何开口和没有时机反而拖延到了现在,冬弥的话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开诚布公的绝好时机。
当然、机会到来的时候绝对要把握住才是东云彰人的作风,他一边在心里打着腹稿、斟酌词句一边佯装平静的开口说道:“冬弥、我的意思是说……就是、我很高兴你会这么担心我。”
“但是你都这么说了,虽然可能有点突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东云彰人捏着右耳垂的耳钉,视线稍微看向旁边——这是他紧张时会有的小动作。
“其实,我对你————”
噗哧。
?好像脸上沾上了什么东西,东云彰人滚烫的脸颊上感受到冰凉、湿润的感觉,打断了他热切的玫瑰色思绪。他下意识摸了一把,看到掌心里暗红色的痕迹。为什么会有血呢?
“……冬弥?”
东云彰人看向冬弥:他已经扯开了胸椎下的腹直肌和膈肌,右手缓慢的伸进自己的腹腔里面、弯曲着,掌心向上摸索,绕过肋骨和胸椎,向着两肺的中间。冬弥面无表情的看着撕裂的伤口,失血的不适感并不碍事,他正在专心的找到自己的心脏、然后,握住它。
伴随着黏糊糊的黏膜剐蹭声,一团冰凉的肌肉被他从伤口拽出来,飞溅的血和组织甚至少量的骨头碎片都被他拖拽出来,掉在他的长裙、地板,和彰人的身上。
“这是,我的心。”冬弥牵着东云彰人的手,郑重的把心脏放在他的手心里,双手拢住。“请收下吧,彰人。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与东云彰人四目相对着,冬弥展露一个平静的笑容,全然不知粘稠的暗色血液顺着他的泪腺、口腔和鼻腔淌出来,胸口下方的撕裂伤能清晰的看见一点森白的肋骨、裙摆和袖口吸饱了血液,沉重的向下垂着。
东云彰人感觉手里冰凉的心脏几乎滚烫,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实在没办法再开口继续未完成的表白,他只是用另一只手,托起冬弥的双手,郑重地接下这颗心。
“嗯……我、我好多了,冬弥。”东云彰人牵着嘴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笑得自然一点,“谢谢你,不过,待会需要我帮你把这个放回去吗?”
“这个是要送给彰人的……?”
“嗯,确实、但是还是麻烦冬弥先帮我保管一下可以吗?”东云彰人心里苦笑了一下,心想虽然这个确实是冬弥的心,但是还是得到另一种“心”会比较合法吧。“我很感谢冬弥,但是,下次不要这样子直接把东西从身体里取出来了——不准道歉。”
“唔——嗯……”脱口而出的抱歉被提前堵了回去,冬弥轻轻咬着自己的舌尖闭上嘴点了点头。
最后亲手塞回去了,东云彰人面无表情的回忆内脏和肋骨的触感,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可能有一点太超过了——考虑到他喜欢的是一个鬼,也许这也是一种爱屋及乌。
意外的很方便的一点,冬弥造成的血迹似乎并不会一直保留,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会逐渐的“回到”冬弥身上,总之省去了很多、很多无法清洁的麻烦。只是冬弥自己的白色长裙和白色衬裤似乎无法复原,血迹停留在上面几乎变成了黑色。东云彰人先收拾了自己身上的血迹,接着用温水打湿的毛巾一点点擦去冬弥脸上的血迹,心想着要去哪里给冬弥挑选些新的衣服:这个风格似乎可以找绘名提供一些意见。
“彰人,如果我……”正在帮冬弥擦去手上的血迹,东云彰人突然听到了他近乎呢喃的低语声,“……是不是就可以和彰人一起唱歌?是不是可以在彰人身边,一起追逐梦想呢?”东云彰人抬起头,看见了冬弥不复淡漠的神色,那是令人感到心痛的、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得不说那是十分诱人的景色:如果冬弥可以站在自己身边、灰色的眼睛近在咫尺,那么无论是多么难以逾越的高墙都一定可以跨越吧。如果是和冬弥的话、或许能得到全世界吧——
但是东云彰人只是放下手里的毛巾,用干净的右手捧着冬弥的脸,拇指抵着他眼下的泪痣。他用额头抵住冬弥的,他说:
“不、冬弥只要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青朽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坚定而温柔的注视着东云彰人的、无人知晓的冬弥。
“我想、与冬弥的相遇大概就是我最大的好运了。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奢求你更多呢?”
彰人的手是带着生命的,如同温暖的火焰流动在他的血管里,掌心总是这样灼人。冬弥闭上眼睛,用脸颊紧紧贴着彰人的掌心。
男高中生东云彰人和他的男鬼心上人,距离【成为搭档】/【初次见面】还有?天。
虽然早起本来就是他的习惯,但是排了两个半小时队才买到绘名要的限量蛋糕还是让他想要叹气——好吧,作为交换绘名帮他挑选送给冬弥的新衣服(先不要问为什么能穿上,我会说是爱的力量)。东云彰人看着自己的手心,似乎还能回忆起那种湿冷黏糊的触感。他甩了甩头,冬弥失落的表情和没了下文的坦白像是一块砂石横亘在他的心头,这让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如何才能让冬弥安心。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的震动了一下:是白石杏的消息。东云彰人翻了个白眼的同时还是老老实实打开了消息窗口。
白石杏:嘿bro,周六的时候合唱社团的朋友找我打听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白石杏:我说我不知道,但我猜你肯定没有。总之我朋友看起来准备向你表白,拒绝的时候委婉点不然街上见吧。
白石杏:还有,下周活动等着大吃一惊吧。
得瑟。东云彰人走进电车车厢,靠着隔板侧面,端着蛋糕单手给对方回复。
橘色麻袋*:猜错了。少得瑟。
输入完,按下回车,东云彰人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戴上耳机无视掉电车运行的轨道声和手机一连串的震动提示。不知道冬弥在家怎么样。东云彰人看着窗外发呆,心想下周再去图书室借书吧,冬弥好像还蛮喜欢看书的。灵光一现的、他想为什么不直接带冬弥一起去图书室,去书店也可以。
真是个好主意。算盘打得飞起的男高中生、写作一起出门读作约会的心思根本不做掩盖,一门心思计划这件事的东云彰人转眼就把白石杏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下次活动的事情他记得,他忘记的是另一件事情。
带着蛋糕回家的时候在客厅里撞见绘名,接过对方答应挑选好的衣服的时候又不免被一阵揶揄。东云绘名开玩笑说彰人居然也会讨好喜欢的女孩子,被他很无语的瞪着没说话——主要是说对了一半,另一半不好反驳就算了。拎着装衣服的手提袋回到房间,东云彰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坐在床沿看书的冬弥,笑了起来:“冬弥,我回来了。”坚持不愿意暂时换上彰人衣物的冬弥依旧穿着那套血迹氧化了的白裙,膝盖上摊开的书籍似乎读了不少。见到东云彰人推门进来才恍惚的放下手里的书:“抱歉,彰人……我看得太投入了。”
“那不是很好吗?”东云彰人挨着他坐下,自然的抬手帮冬弥把鬓发别到耳后,“冬弥喜欢就很好,而且……”而且能够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也很满足。看着冬弥浅灰色的眼睛,想了想又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所以、冬弥,我要问你一件事情。”虽然说只是邀请冬弥和自己一起去上学(顺便带冬弥挑选喜欢的书籍),心里却萌生了点邀请对方一日约会的窘迫感。
闭上眼睛、深呼吸。
“冬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学校呢?”东云彰人捏了捏拳头,似乎是害怕对方为难又勉强自己,急切地开口解释:“明天只有上午的课,下午的课程因为老师的原因改成自习——我想学校的图书室里可能会有你喜欢的书。而且晚上的演出,也一起去吧。”
“嗯,好啊。”
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轻松的答应下来,东云彰人稍微感到惊讶,心情更多的是喜出望外。
“彰人很意外吗?”
“不、只是稍微有点——因为我记得你不太适应吵闹的环境。”
“是的,但,”冬弥抚摸着腿上放着的书籍封面,“我在书里看到的学校似乎和我印象里的很不一样,我也,很好奇彰人在学校时候是什么样子。”
空茫的幽灵,无所欲求、无悲无喜,时至今日品尝到的属于鲜活生命所撰写的故事,不由得也眷恋起来,眷恋自己不曾体验过的生活,不自知的迷恋着的属于自己的太阳的另一面。
冬弥好奇着音乐和音乐之外的东云彰人。
冬弥会跟着东云彰人去街上唱歌、也会在舞台正前方看着彰人出场,微笑着向台下的他打招呼。只要是彰人和音乐,冬弥总是无法满足。但是冬弥从没主动提出关于音乐之外的要求——最开始东云彰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他某次问起冬弥白天的时候会干什么,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多么严重。
“待在房间里。等到彰人放学我再去街上。”明明是来去自由的,却如同被东云彰人所牵绊的地缚灵,无休无止的徘徊于两点之间。
明明也说了冬弥可以去任何地方、尝试带对方去到涩谷的不同场所差不多都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失败:尽管冬弥从来不说,但是他能感觉到冬弥的痛苦。机械的噪声、混乱的乐声、庞杂的人声,冬弥确实是人间的不同类。
好在那些东云彰人看了只会昏昏欲睡的书籍似乎受到冬弥的喜爱,于是看书就成了等待夜幕降临的最好选择。
冬弥的耳朵很敏感,应该说是天赋吗,对声音的准度有着难以想象的辨别能力。两人认识以来,冬弥总是能指出他歌声里的不足之处,却也从不吝啬对他歌声中情感的溢美之词。东云彰人有时候也会想,如此熟稔乐理、又远超同龄甚至前辈的洞察力,冬弥的歌声也一定是非常优秀的。他不是没提起过,第一次窥见冬弥的才华的瞬间、如同落雷的巨大幸福中他口不择言般的邀请:和我一起唱歌吧。
只是瞬间就让人清醒过来,他们都知道这是奢望。
即使他们所听见的声音无比契合、合唱的音色极近纯熟。
东云彰人身边,依旧一无所有。
那一次东云彰人向冬弥道歉,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着嘴摇了摇头:不是彰人的错。
不是彰人的错。
一起上学的安排很顺利。虽然放弃了以往乘电车上学的安排改为步行,东云彰人也只是把平时用于晨跑的时间腾出来,完全不必担心迟到的问题。
换上了新衣物的冬弥看上去更柔软了,虽然原来那身哪怕是浑身是血的样子其实也非常可爱——总之冬弥飘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一副感到新奇的表情。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到了学校,上课的时候冬弥甚至比东云彰人更认真听课,东云彰人只是在认真看冬弥,课程可以稍后再说。
午餐时间特意避开了高峰期的人流才去买的三明治,反正东云彰人打算下午翘了自习课,结账时擦肩而过的金色头发学长很大声的跑过去,东云彰人捂着一边耳朵悄悄吐槽:“好大声——冬弥你没事吧?”
冬弥罕见的没有回应,东云彰人看过去,只见他似乎望着跑开的背影发愣。“冬弥?”趁四下无人,东云彰人悄悄握住冬弥的手,“怎么了。”
像是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哆嗦,冬弥摇头: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瞬间,笼罩着云雾的记忆隐约闪烁。
“终于愿意面对了吗?冬弥。”身边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双马尾的少女,一个学生径直从她身体穿过,彰人对她也毫无察觉。她对着冬弥微笑, “毕竟你的情况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呢,我会在sekai等你的。”说罢打了个响指,化作彩色碎片消散了。
冬弥只是按捺着内心的困惑和直觉上的不安,佯装无事的跟上彰人的脚步。他隐约注意到的某种东西,似乎正在成长为某个抉择,但他无从和彰人提起。因为仅仅停留在他的身边,就已经是超越想象的恩情和幸福、所以不要再为他带去苦恼了。
春岚匆匆而来、步行道旁的樱花纷纷落下,随风跌宕的、还有躁动不安的感情。
在图书室待到快放学,收拾好(为冬弥)借阅的书籍准备离开学校。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东云彰人突然被陌生的学生叫住。
“抱歉!东云同学,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女孩看起来精心打扮了,脸颊和嘴唇都是柔软的浅红色。“只是一两句话——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的!”
东云彰人这下想起来白石杏周末对他说的话,不过他对这种场面说不上陌生,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冬弥,正要给予回绝的答复:“啊,我今天……”没人?他没忍住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双色头发的脑袋。
“没关系,我会在这里待一小会,彰人可以去的。“耳边传来的声音说明冬弥没有突然不见,大概只是暂时隐匿身形了吧。东云彰人稍微松了口气。
“东云同学?“
“啊,抱歉、我是说,今天没问题的。”换上对外一贯的好孩子模样,东云彰人笑眯眯的说道:“我们换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
冬弥没完全说实话,他悄悄地跟在东云彰人身后,进了一间空教室。少女在夕阳下向对方递出情书,因为紧张而声音发颤也无所谓,拼命地用不成熟的话语表达自己的心情。空荡荡教室里,两人拉长的影子之间,冬弥只是静悄悄的坐在窗台上,视线落在东云彰人的脸上。
只是看着陌生的少女、无论是声音还是样貌都无法留下多少鲜明的印象,冬弥却感到十分的不适应——为什么早已死去的心脏会感到虚假的疼痛和灼烧感?
“很抱歉,我不会接受你的心意。”东云彰人没有接下递来的信封,轻轻地推了回去。
果然,彰人会拒绝她。不知为何这样的念头让他感到欣慰。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正在追求对方。”
是谁?比困惑更快袭来的是不可控的恐慌、又像是早该下达的审判终于降临。心底的灼烧感几乎将他焚烧殆尽,他早该察觉到的事情、他自欺欺人逃避的事情——
傍晚的街道,数家live house点亮了招牌,预示着今晚的狂热和少年少女们的热情。
“嘿,彰人!”看见live house门口站着的东云彰人,白石杏伸手打了个招呼。“哦……这谁啊?”习惯了大大咧咧的白石杏,收起耳机的时候才发现她身边跟着一个小小的女生。完全像是炫耀宝物一样的把少女往前推了一步,听到女生小声挣扎着喊“小杏!“白石杏拍拍她的头,自豪的介绍到:“心羽是我独一无二的搭档哦!”
“只要是和心羽,我们一定会超越RW的。”
“和一个外行人吗?”东云彰人的表情变得严肃,只有这个——关于理想的一切都是绝对不可以退让的,“你是最了解的吧、传说之夜究竟意味着什么?你什么时候开始抱着这样半吊子的心态了,白石。”
“欸——难道很嫉妒吗?先找到搭档的我。”笑嘻嘻的回应了对方,白石杏却收起笑容,向前半步挡在搭档身前,“话别说太早了,彰人。”
“我和心羽是认真的。”
亮起的街灯擦亮她金色的眼睛,如同金色的火苗。
“是吗?那就台上见吧。”东云彰人皱着眉头转过身去,背对着白石杏的视线走向侧方的员工通道。“走吧,冬弥。”喃喃自语般的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冬弥回头看着灯光下的两个少女,紧握着手,眼里盛着无可撼动的决心;他默默的,跟上彰人的脚步。
不够完美的歌声、无出其右的热情、双子星般的相互吸引——冬弥只是静悄悄的站在彰人身侧,目光落在舞台上的两位少女身上。无论是技巧还是声音都不够成熟、也许在更厉害的人看来漏洞百出,但是她们只是仅仅两个人站在那里,发自内心的歌唱着生命与热爱,如同整个夜晚的星星一同闪烁、如同太阳的碎片闪闪发亮。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二人,无论是谁都被那份热情感染,无论是谁都无法否认那份热度所点燃的渴求。
如同火星点燃、他的心跳加快,像是澎湃的浪潮上涌。
如同潮水淹没、他的心脏沉重,像是冷却的灰烬下沉。
活动结束后他们悄悄地走了一条少人的小路,冬弥看着被彰人握住的,自己的手,他想:可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又要如何去回应如此沉重的期待。
搭档。两个音节轻巧的滚过舌尖却如此沉重。搭档是可以并肩而立的人,自愿选择未来的轨迹与他人紧密缠绕。如果他也可以和彰人并肩站在舞台上、如果他可以在亲口告诉彰人自己的心情、如果这双手能够真正相握——
他做不到的。
“……看起来她们确实是认真的,”走过他们初次见面的巷子,东云彰人在长久的沉默里兀自开口,“冬弥也能看出来吧——不过,我不会输给他们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口、直觉吗,演出之后的沉默罕见的让人感到不安,冬弥很少说话却总是让感到平静,只是今晚不同寻常。
冬弥轻轻的挣脱彰人的手。
“冬弥……?”东云彰人转头看向身边的冬弥,没等他看清表情就被对方抱住。“哇、怎么了冬弥……?”他接住冬弥,掌心扶着对方的后背,另一只手摸摸他靠在自己颈侧的脑袋。“还不想回去吗?要不要我们两个人找个地方唱一会歌?”
最开始的时候冬弥也会这样不做一点提示的突然抱住他或者挂在他肩膀上,现在想来那大概只是一种无意识的依赖,东云彰人一贯也纵容他如此。可是这种弥漫的失落感究竟从何而来。东云彰人收紧手臂,好像不这样做冬弥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我不会再留在彰人身边了。”不带一丝留恋的话语落入耳中。
只是眨眼,就像梦境早已结束,做梦的人终于醒来,手中空无一物。
东云彰人意识到他好像有点太小看对方了,日常的相处让他几乎忘记了冬弥是一种在物理层面难以观测的存在,只要他愿意东云彰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久违的品尝如此挫败和无能为力的滋味,东云彰人再怎么一贯坚强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续数日都陷入焦躁的他情绪外露到几乎失控的地步。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缓和——做不到、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街上,所有他曾经和冬弥一起去过的地方,无论多么细小又或者微不足道的回忆都在此时被勾起,就连卧室里、床头放着的文库本都在提醒他最想忘记的事情:你把他弄丢了。
连续三天去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公园、最初的小巷、图书室、常去的live house……无功而返的东云彰人感到身心俱疲和与之成倍增长的、愤怒,只是他甚至不知向谁倾泻这些情绪,如同猛毒一般腐蚀他的心。
他推开weekend garage的门店:只是喘口气,无论如何,就算会想起冬弥,这里也能让他感到些许宽慰。
只是他刚坐下,还没等开口点单就被谦叔抢先一步:你看起来很不好,彰人。
“谦叔、我……”身边的熟人都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但是真正能让他开口的人不多。东云彰人斟酌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毕竟心上人是幽灵,自己好像还把人家弄丢这种事情太过离奇,听上去像是中二病幻想照进现实。
不过没有机会让他接着往下说了,咖啡厅的店门几乎是被撞开,两个女孩儿气喘吁吁的冲进weekend garage,白石杏大喊着他的名字,撑着膝盖的样子看起来跑了一段距离。“抱、抱歉……哈——咳咳——!”小豆沢心羽撑着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们、有人需……需要你,东云君——咳咳!!”东云彰人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谁?”白石杏代替小豆沢回答了他的问题:“和我们来,彰人。”
“冬弥需要你。”
现在不是询问莫名其妙的理由的时候。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跳起来跟着两个人冲出去,他连自己有没有和谦叔道歉都想不起来,回过神地时候就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几乎无视了一切非日常的展开:会发光的手机、神秘的异空间、甚至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镜音连。巷子口的金发男孩急得团团转,看到他们几个人几乎要哭出来:“哇!彰人你终于来了!这边!他们在meiko姐的咖啡店里。”他领着三人跑进巷子里。
东云彰人真的有想过面对冬弥要说些什么吗?在陌生的街道之间穿梭,至少现在他心里唯一挂念的事情仅仅只是“见到冬弥”而已。
回过神的时候发现眼前很黑。记忆停留在逃走的那一刻,我没有看彰人的表情,就这样逃走他肯定会很生气,不过、我不能再浪费彰人的时间了,他身边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这样想着,快要再次闭上眼睛;在意识消散的边缘,耳边却突然传来风铃的响声。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街道上,周围的建筑物都在墙上画满的彩色的涂鸦,面前是一家从没见过的咖啡店。
“欢迎光临。”棕色头发的女士打开店门,门上的风铃碰撞出刚才听到的声音,“要进来坐一会吗,冬弥君?”被拉着坐到吧台边的凳子上,我感到错愕,不仅是因为她能握住我的手,为什么meiko会知道我的名字?她看着我的,像是猜到了问题,于是她解释道:“这是因为你们的心愿诞生的sekai,之前你也见过miku了对吧。”
“你好meiko,还有冬弥,真是让人久等了。”浅绿色双马尾的少女推门而入,看起来并不意外突然出现的我,“构成世界的心愿来自四个人,心羽、杏、你和彰人。”她拉开我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了上去。“那么,冬弥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边的呢?”
因为我又一次逃走了,从彰人身边。
为什么我要说又一次逃走了呢?察觉到话语里的违和感,额头感觉突然变得很沉、冷到刺痛的感觉吞没我的思绪,明明之前根本不会感到痛的。
剧痛让我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我应该是从椅子上摔下来砸到地上。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再留在彰人身边了。”
店门前听到这句话的东云彰人呼吸一滞,握住门把手的动作也僵住,但是几乎是瞬间就再次往里冲去。
“等等……!彰人!”白石杏拉不住他,推门的声音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视线投向走进来的东云彰人。冬弥也只是看见的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转瞬又收起情绪的流露,收回视线低着头看自己手边的咖啡杯。本来还担心冬弥去了哪里,原来忧心忡忡的自己才是被耍得团团转的笨蛋,东云彰人伸手,抓着冬弥的衣领把他从凳子上拉起来
“……放手,彰人。”
根本没时间惊诧在sekai里为什么其他人也能看见冬弥的事情,东云彰人瞪着对方,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是认真的吗?”
事到如今东云彰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到底被他自私的迷恋蒙蔽到了何种地步,明明自以为可以得到冬弥的心,到头来却连他的忧虑和不安都一无所知。
太好笑了。
毫不犹豫就能把心脏扯出来给自己的冬弥、在无人的街道握住他的手的冬弥、在一场场表演谢幕、无数次拖着疲惫和不甘的心回到家里的时刻,永远注视着他的冬弥,如今却躲开他的视线,不再看他一眼。
“等等、彰人!听我说——”miku看起来想拉开两个人解释什么,却被meiko拉住手。
冬弥冰凉的手颤抖着,握紧了彰人的手腕。他哽咽着摇头,紧闭着眼睛:“我不能毁了彰人的梦想……”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和彰人一起唱歌、一起上台。”眼泪从他颤动的眼睫中溢出,脸颊上淌下泪痕,“我除了彰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这样的我这样依靠着彰人、彰人又能去哪里!我不过是——”
连生命都没有的,只是牵绊着彰人的鬼魂。无法像白石和小豆沢那样一起唱歌、无法像钦慕的少女那样呈现自己鲜活跃动的心意,他所能奉上的只有冰凉的、胸膛里停滞的心;无论如何都不是彰人追求的吧。
“我不属于彰人的世界,我不能让彰人停在这里!”
“那离开、冬弥!离开之后你要去哪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前所未有的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吼道,“回答我!自顾自的说要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吗!?”
“等等!听我说!”miku终于找到机会插进话来,“sekai是你们四个人心愿的世界,既然冬弥能够来到这里,那就说明冬弥还活着的呀!”看完了一整话魔改十九话的白石杏举起手:“那冬弥要怎么、额、和我们一样呢。”
“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但是冬弥现在的你应该回忆起自己的名字了吧?”
“既然决定要面对自己的心愿,那就回到你们的现实中去吧。”
“啊,是的。我大概明白要、怎么醒来了。”冬弥握紧东云彰人的手,看着青朽色的、担忧神情的眼睛,坚决的回答道:“我会解释一切的,然后……”
冬弥出生在一个古典音乐的世家,父母和兄长无一例外都以古典音乐为事业,这样的家庭里出生的他,注定了与古典乐密不可分——冬弥展现出的天赋即使是他的父亲都感到惊讶,于是家人几乎倾尽心血的培养的古典乐的天才。在沉重的期待和封闭中日复一日练习,连对音乐的热爱都几乎耗尽。
他开始尝试反抗、拒绝钢琴和永无止境的联系,但是他逃不掉,他无法真正逃离父亲和古典乐。某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被反锁在房间里的冬弥,无法忍受脑海里嘈杂回荡着的父亲的责备与失望,他被情绪的海啸裹挟着从二层的窗口翻身而下——仅仅是如此冲动的举动并不会带来多么可怕的身体上的伤害,医生也只是诊断他受了刺激和扭伤了脚踝。
但是他就这么沉睡了下去。
因为想要自由、想要逃离无法逃离的期待——所以连自己都忘记了。但他的灵魂依旧镌刻着音乐的祝福和诅咒,终其一生音乐都不可能被抽离其中。于是几乎是本能的被夜色里的歌声吸引着,在陌生的街道里徘徊着、毫无自知的迷惘着,直到那一天他对上了路过少年的青朽色眼睛。
命中注定也说不定,他注意到的,少年身上鲜活的热情和执念——对音乐的直觉从不背叛他。
就这样,他透过少年的愿望感受到的、从少年身上——从东云彰人身上得到了活下去的愿望,得到了属于生者的欲望。
他只是平静的诉说自己的过往,小小的少女在中途就已经泣不成声,捂着嘴不敢发出大声的哽咽。咖啡馆里一片沉寂,东云彰人一言不发的、缄默的听着,听着冬弥像是叙述一个他人的故事那般,挥散笼罩着过往灰暗的夜幕。“……怎么彰人也,“对比脸色沉重的大家,当事人反而显得轻松,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彰人的脸颊——一言不发的他也红着眼眶,咬紧牙不做声。“是彰人让我有勇气面对自己,所以、不要难过。”
“我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因为只有在彰人身边我才能好好做自己,但是我已经决定要真正的站在彰人身边了。虽然只是要暂时说再见了,我希望彰人能记住我——不要忘记我。”
“青柳、青柳冬弥。这是我的名字。”
“冬弥、我会等你的——一直。”东云彰人握紧脸侧冰凉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如果你敢违背约定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抓回来的。”
青柳冬弥微笑着。“那就拜托彰人了。“
六月与樱花末尾,连最北端的花期都到了尽头,气温悄然上升。
东云彰人在喊了绘名记得吃完早餐再去睡觉之后,下意识拿起外套——只是他愣了一下,又把外套丢回椅背上。
夏天要到了。
如果两个月前的夜晚只是一场梦,东云彰人想他宁可从不做梦或者、不要醒来也可以。手机里的无论如何依旧只能播放不成曲的鼓点和和弦,无论是白石杏还是小豆沢心羽,sekai的众人也没有再见过冬弥。
青柳冬弥,知名古典音乐世家的末子、销声匿迹的天才、疑似事故的报道,从对方口中之外的途径,东云彰人能够知道的关于冬弥的一切仅此而已,即便冬弥说了一定会再次见面、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他也难以忍受长达数月的、毫无音讯的等待。如果就那样把冬弥留下了也可以吗?东云彰人罕见的陷入不自知的后悔。即使那样的冬弥永远只能被自己所注视、永恒的月亮停驻在他手中的水面上。
怎么可能。东云彰人气馁的趴倒在桌子上,看着窗外落尽的樱花树梢。国文老师上到第几页他根本不关心,日光下气温和心里的焦躁一同升高。冬弥、现在还好吗,在自己看不见的的某个地方,会不会忘了和自己的约定呢?
“东云同学,不舒服的话可以去保健室休息一下。”
“啊——”胡思乱想不好受,被打断了胡思乱想也不好受,东云彰人赶紧坐直,勉强自己把注意力转回黑板,“我没事了,抱歉。”好在老师没多为难,他松了一口气,看清黑板上的汉字:小满。
意为春初播种的作物此时此刻开始逐渐丰满。
伴随着并不活跃的讲课声,下课铃终于响起。东云彰人松了口气,准备拉上帽子在桌上趴一会,余光却瞥见国文老师又走回了教室里面。
“今天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请进来吧,青柳君。“
青柳。
椅子碰倒在地上的巨大声响反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有东云彰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死死盯着半开的教室门。
“冬弥?“
推拉门被打开,少年穿着和他一样的神高制服却是秋季的款式。少见的双色发、吸睛的泪痣。紧握成拳的掌心被指甲几乎刺伤,微弱的痛感切实的告诉他:不是做梦。东云彰人的感觉自己陷入了耳鸣——他好像什么都听不清,鼓膜回荡着自己的心跳、太吵了,会听不清冬弥说话的。
“彰人?“
阔别已久的、令人怀念的声音。
啊啊,谢谢你冬弥,谢谢你遵守了我们的约定。
无视了所有人的混乱和惊讶,东云彰人大步走上前,用力地、结结实实地抱住了青柳冬弥。
“欢迎回来。”
番外:
日常巡查走廊的风纪委员白石杏小姐走过1a,听到一阵混乱的动静。
白石杏探头,看到东云彰人抱着一个比他略高但是更消瘦的男生——等等这个头发?在陷入巨大混乱之前白石杏听到了有人在喊谁拿点纸巾过来的声音,手下意识摸出手机抬手就是咔嚓一声还他妈有闪光灯。
我操忘记关闪光和声音。白石杏拔腿就跑,两秒钟后背后传来东云彰人略带鼻音的威胁声。
对不起兄弟我不是故意的。
白石杏一边毫无歉意的道歉一边发给心羽告诉她一定要备份然后洗三份照片出来要过塑的。
*说一下杏给彰留的备注,麻袋的意思是说“能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