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魄冰心(上)正文
1.
哪吒在外院的门槛前找到敖丙,虽此处现今废墟残瓦一片,但敖丙立于碎石间,长衣无尘,仍白得荧润。
他们回城后重建三月有余,期间岩浆余灰逼得天云落了几场大雨,将烧作尘土的几千百姓风化水散,悉数送去。
入夜太乙做法,立坛悼亡。李靖携子击鼓葬亲,为殷夫人埋了衣冠冢,将仙丹收在尚余几分仙气的宝莲中。至此伤患悲怆继日掩埋,陈塘关还需重建,封神大战前他们也要积蓄实力,早作打算。
太乙在百废悉清约半月后同李靖父子暂别,说要向位及十二金仙的几位师兄姐求援,数人联告,才有可能让无量高座动摇。
哪吒恐父蒙受牵连,也送其前往一位远亲旧居作避,并命结界兽看守保护,自己却在废城故址中李府的残墙前为母亲戴孝守七。
敖丙便陪着他,如今三月已过,两人不日将动身前往上界,寻他两位哥哥,转告真相,共御强敌。
约是谈及兄长,又让敖丙触景情伤,午饭后他便有些恹恹之色。哪吒收拾着远门的兵甲宝器,出院瞧他倚在门边,面朝东海父王离乡之向,迎风叹息。
哪吒如今既更稳重,自不闹他,只道再吹龙角都吹圆了,想找去找便是,师父早前来了信,诸事顺遂,他们还有三五日余裕。
敖丙回看他,温和笑笑,摇头道:我怎会无事生乱,临行前父王嘱我省慎。他既不传讯,便应尚未安顿,我去也难找,更给他添麻烦。
哪吒撇撇嘴,靠着他坐下来。
“我想过,我哥有我一个联络就够了。毕竟要对付那家伙,多点人手没什么不好。你倒不如和我分头行动,管你老头借两支兵。”
敖丙知他体恤自己,转圜道:
“东海龙族被困千年,又历大战,如今正是积弱时。其余妖族与我们相怨太久,若有姑姑背后煽动,恐难防范。我实在开不了口……”
“那你家就没个什么……那种,嗯,怎么说,人少能打,精英小队之类的?”
“过去,是有的。”
“后来呢,你怎么说起家里事总神神秘秘的。”
“非我存心瞒你,实是一言难尽。我日前思亲,也正因你提起兄长一事。你所问精兵,在被天庭覆灭前,便是由我二哥所领。”
“你二哥?说说说说。”哪吒用肘顶他:“你先前不就讲过,也有两个这么好的哥哥,他带兵,那想必很能打咯?”
“二哥千年前位列四海龙族第一少将,他所辖银盔军,与天庭抗衡数载,乃仙家名门眼中钉。”
“这么厉害,和我比如何?”
敖丙凝视片刻,抿嘴微笑。
“二哥虽非灵力转世,却也是族内不世出的天才,但寻常妖族终归与你是不能比的。”
“我听出来了,就是我更强的意思。”哪吒抱臂,侧脸在敖丙瞧不见处挤眉弄眼,却听对方又道:
“他与我与父王不同,倒与你有些许相似之处。”
“比如?”
“一般重情义,一般坚勇无畏,也一般……不屈于命运。”
敖丙回头,深看哪吒,良久,轻声道:
“我自幼是二哥在带,他护我良多。约一岁时,为报亲兵血仇,也为保我血肉,二哥欲取灵珠替我担下宿命,灭阐教,斩人族,还群龙自由。我道他非善举义行,恐万劫不复,将他拦下,毁他附着肉身,送其长眠。但如今……我险些水淹陈塘关,又远走离乡,要随你同斗无量。说起兄长,我忽想到,我远未比他走得更远,思虑更深,我所历所选,不过是他千年长路上的一阙。而今他却长睡不醒,不能亲眼见证父王最终离开龙宫,放弃招安,血战天庭的瞬间……”
敖丙言毕,像是累极。哪吒未想同是短短三年,他却不似自己,早已历经万千,此刻也不知从何慰藉。但他向不是矫情之人,沉默片刻,问对方,如今他二哥怎样。
“我离群时,他尚在沉眠,父亲指了心腹照料,但炼化中他未能运功护体,不知情形如何。”
“但你老头没来信不是吗?没信就是喜讯,你别自己吓自己。”
敖丙点头,俄顷,也恢复些力气,又笑着对哪吒道:
“只不过有相像之处,倒也有不像之处就是了。”
“哪里不像,哦对你说了,他打不过我。”哪吒见他展颜,立刻蹬鼻子上脸,敖丙索性同他混道:
“非也,我二哥乃四海万妖第一俊朗逸秀,就这点不像。”
哪吒登时回过劲来,抽出火尖枪,高声道,好你个妖龙,变着法地骂小爷,说完便朝他腰臀刺去。敖丙现下却轻车熟路,闪躲灵便。他边笑边道歉,说你也很好很好,重塑肉身后同样地好,一阵打闹。两人混到日暮,再去收拾,如此便近晚饭间。
2.
饭后敖丙将修补成型的冰纹锤施法隐去,打开包袱,又将药盏、符纸、披甲、洗露等逐一清点。这时烧残一半的矮桌旁传来动静,他跪身去看,原是父王留予自己的双鱼坛在微微振响。
坛口半尺见方,用正整的海底寒玉所雕,坛内充盈苦水,养有银鱼一对。分属阴阳,顶球环行,不眠不休。
临行前父王将阳鱼留下,阴鱼赠他,便可千里传讯,观鱼所顶,还可寻其所向。但近三月来,敖丙却从未在鱼坛中占出什么消息,还道敖光琐事繁忙,未有罅隙。
此刻见坛内水纹震荡,鱼尾扑摆,他立刻施法定心,潋动鱼口吐音。只见几串泡泡后,那鱼头从水面浮起,在空中月下一张一合,一句万里外父亲的原话传来,简短道:
“乙儿命危,速回。”
声落敖丙霎时惊出身冷汗,哪吒听到动静,赶来问他何事,他心绪悸荡,颤声答了,对方立刻出言随他同往。
“不必。”敖丙冷静下来,推他稍退一步:“现下情形未明,同去未必有何助宜。”
他迅速裹好包袱,转而安抚哪吒:
“况且师伯、李大人和你两位兄长等诸般要事也离不开你。你先前道我们还有三五日宽限,我先回父王身边一趟,打探情况,有需你或师伯相协处,我定立刻传讯求援。”
“那你路上小心追兵。”哪吒又给他加塞进几件太乙留下的宝器,他点点头,两人月下践别。
出了陈塘关,敖丙潜伏到一片海礁旁,举坛对空,只见鱼首顶向一路北上,他便火速凝神聚气,踏风追往。
期间他传音询问为何出事,情形如何,皆石沉大海,未得回复。敖丙愈想愈是心急,行事却仍沉稳有度。沿途绕路避险,隐匿踪迹,未敢有失。如此三日,方穿过勃海一带,来到北国之上,敖顺的属地。
如今三海龙王都受无量辖制,未有闲暇归家。父王大隐于敌人城下,倒算一招险棋。
敖丙越游越觉水温深冷,他原属冰系,倒也随意,却不知父王他们受不受得了北国苦寒。他边猜边是寻鱼抵近白川,如此绕行至夜深,才在一座冰山下、数座溶洞中,找到落脚的同族族人。
海底有股暖流穿过,形成了沿山的珊瑚海葵数片生态。父王图治,短短几月带领龙群将此处修缮完整,精益求精,俨然一座小小宫阙。
守界的蟹兵见三殿下归城,喜极而泣,忙让人通传,他却一刻也等不及,立时追着鱼珠游到最上一层冰窟中,他父王所在的寝殿。
撩开纱帐,只见珊白的长袍从肩垂到石阶,敖光正枯坐在一座冰床旁,怀中卧有细长青丝,千万缕散下。
敖丙只觉膝头一软,数日焦虑紧张他都强忍咽去,此刻见父亲憔悴,兄长卧榻,已有命殒之危,当即泪落,再也撑不住,跪扑在床畔敖光袖边,问二哥到底怎么了。
龙君从空茫中回神,垂看幼子,心伤才略觉缓和。他连日为敖乙之事奔忙,早已耗空心血,听敖丙发问,眼也干了,不见流泪,只叹声道:你哥哥魂魄融合,本在关键时候,却无端被三昧真火烧灼,如今魂裂处有损,已难转圜。我们……我们三月间,办法都试尽了,就是治不好裂隙间的烧伤。他原醒来过,五日前又断续陷入昏迷,恐三四天就将身殒,我才音信将你召回,也派人去寻来甲儿,见最后一面。
敖丙一惊,怔坐在原处。半晌像有些难以接受似的,揽着父亲腰封哭道,是何时发现的,又何时恶化,为何不早告诉他……说到最后,终怪自己草率离家,未顾二哥安危,原剩不足的相处之时,如今却连几日也不够了。
“是乙儿让我别告诉你的。”
龙王将幼子扶起,从冰床里露出虚弱的人形。只见敖乙五官褪去棱角,难得温和。面色虽白,却罕有几分松快。此刻他伏于冰面侧躺,左额折断的龙角随呼吸轻微起伏,像阵风,顷刻便要散了。
“乙儿听闻你结交新友,又与其共抗天庭,说你难得卸下重担,选择本心,不该因琐事扰你决意,只说你平安便好,是我违了他的意思,给你传信。”
“二哥的事如何是琐事……”
敖丙生性温良,心思柔软,年少时便是海鱼也舍不得入食。这还是他第一次同至亲割离,自然痛彻身心。
他颤抖一阵,渐渐平缓,敖光便轻拍他肩头,撩帐退去,留他和兄长单独说话。
父君走后,敖丙茫然片刻,回想起幼时二哥照料他那些日子,不过三两年,却觉已是很久之前的事。
他坐到床畔,合衣与敖乙相对躺下,一点点为兄长梳开散发,挂到耳后。他想起自己那句玩笑,说哥哥是四海万族第一俊秀,但诚然这也是他初次见其真身——既无伪笑,亦无疯恨,更无疲惫。敖乙安静睡着,眉眼似块细啄的玉,生来便凝碧波白浪,从深渊仰看着海面上的天光。
他梦中好像也因烧灼之苦心脉不稳,时而皱眉,时而屏息,龙角断裂处青红发烫,魂息细若游丝。敖丙便知若无寒床维系,他所剩无多时,甚至殒命前未见得能醒来一次。也不敢哭出声,眼泪侧滑淌下,流到床面上,又凝成一层薄冰。
他想,或让兄长减轻些灼痛也好,便握住那双骨瘦的手,缓缓为对方输送灵气。他本源属冰,灵珠至纯,气息从经脉流进敖乙体内,却有镇灭烧伤之效。只见两人手心相合片刻后,敖乙眉间渐展,陷入更深的沉睡。敖丙便近身揽住对方,把他收在自己窄小怀中,不断用灵气充盈,换其安眠。
3.
敖乙醒来时,在极近处蓦见一张清秀却有悲郁之色的脸。龙角短圆,下颌尖白,鼻梁就挺在自己鼻梁前,呼吸间有股软柔香气,臊得他退开了些。
他何等聪明,须臾便反应过来,是父王瞒着他召回了三弟,这孩子心重,用灵珠所聚寒气为他镇伤,几个时辰累得昏睡过去。
他先是苦笑,转而心里不免发酸。伸手轻轻夹住敖丙鼻尖,默数两声,只见这孩子果然啵唧一下,把嘴张成小圈,吐息起来。那圆唇呼哧着,很可怜地在喘气。
竟一点没长进,他心道,微微发笑。
这时敖丙睁眼,见二哥拿捏自己,一时未及清醒,又像小时那般拨开他的手,怨道莫戏弄我。说完反应过来,立刻翻身坐起,探他额头,又握他脉相,急切道:
“二哥你醒了,可觉好些?”
敖乙虚笑笑,弱声道:三弟长了个头,却没长心眼,怎么入睡时还是这般不防备。说着从腕上摘下他的手,又去捏他脸颊,两年未见,仍如故亲昵。
敖丙心急,扶他坐直,为他垫枕。说我在二哥身边,自无需防备。说完不等他答,又要去禀明父亲,又要去寻宫医。敖乙却一下牵住他,咳嗽几声,道别忙了,陪二哥说会儿话。
敖丙于是跪到榻侧,肩挨着他肩,问魂裂处还疼吗?
敖乙摇头,深看他一眼,缓缓伸手扶他发鬓,说三弟长大了。过会儿又道,肉身可好,父王谈及你始终奔波,可有暇余稳固根基?
很好,我很好,敖丙不知怎么,不争气地又在兄长眼前落泪。他说他弄砸了事情,未能兑现当日允诺,又说因此过失,牵连龙族也掉入恶人圈套,蒙受沉冤……说着竟伏进敖乙肩怀里,自责到头来阐教竟难还公道,自己当年拦阻敖乙,却是错上加错,累及兄长命在旦夕。
“你怎比我当年心思还重……”敖乙握握他手,环他肩臂道:
“前因后果我早听父王说了,哪累得到你那儿去。况且即便当真因你失手,我自也和父王是同样心思,只愿你平安活着,其余不过……”
“可二哥!二哥如今、父王也一样在担心。”
敖乙揽着敖丙贴额躺下,像幼时般,掰弄他短小一圈的指爪。
“你交了个新朋友,是吗?”
“是,他叫哪吒。”
“听闻他是魔丸转世,所以他和你一般能打?”
“……嗯。”
“是人族?”
“是……他是陈塘关守备李靖夫妇之子。”
“他还允你要改变世道,挫败恶行?”
“我们想试试……”
“那二哥便没什么好遗憾了。”
“二哥!”敖丙心底乍惊,又要坐起,却被兄长压着靠下。
三弟,他抵他额息道,你可知父王当初为何不将灵珠予我,登天升仙。
敖丙摇头。
对方道,因他知我有血海深仇未报,与人神势不两立,若予我灵珠,则必定生灵涂炭,难免杀戮。
“如今你和哪吒交好,他既是魔丸,待你深厚,则你平安可保。你二人清算阐教,则我血仇可报。最重要的一点,你是妖,他是人,你们或能真正为两方共谋出路,而非殊途。这和你当年所诺我之事并无偏差,三弟——”
他深吸口气。
“别再自责,也别难过,你已宽解了父王和我。”
他说到此处,气息渐弱。敖丙忙靠前,握着他追问道,可二哥不能不看到你等的结果。
那时敖乙露出非常淡却深的少许笑容,他想,他早该死在银盔军那场血战中,与忠勇于他的海族共殉。
“我这一千年算偷的。”他道:“或许就是为了见见你,便也再没什么不好。”
说完他用尽了力气,再次陷入昏睡。敖丙悻然颓坐,刚要垂泪,忽听帘外传来动静。
他追着吵声穿过水域,来到上方厅堂,只见敖光立坐于正殿,几名亲兵押着一道黑影,凝神去看,却是敖甲。他如今龙角复生,金发短垂,和敖丙幼时所见画像一般无二,却有几分太子风度。
但敖光神色晦暗,不知两人有何不快,竟要动用兵卫压制,敖丙隔在远处,怯喊了声,大哥?
对方抬头,未及回他,就听敖光打断道:
“甲儿,你就别再和我添乱了。”
“怎是添乱?”前者闻言抬头,挣扎应道:“聚魂枝生于海渊深处,有凝魂聚魄之效,只要采来,他或有救,你为何不让我去,你难道不想管?”
敖丙初闻此言,心内惊喜,却听父君叹道:
“我不想管?这三月间我何尝没遣人去找……然聚魂枝千年一萌芽,千年一抽叶,千年一开花,千年一成实。上一枚魂果早在两千年前被水族摘取进奉龙宫,下一次结果还在两千年后,你现在就是翻遍整座海渊,也找不到一枚可用之药,外面尽是龙族追兵,我又怎敢让你再去犯无谓的险……”
两人听到此处,安静下来。半晌,敖甲问道,那进奉的果实去了哪里?敖光默然片刻,轻叹两声,道千年前已随龙宫诸多名器宝物一同被天界收缴。
敖甲立刻跪向父君身前,请命夺回魂果。敖丙也一同跪道,愿为兄长涉险,无论聚魂枝抑或玉虚宫中别的什么奇珍异宝,但凡可救敖乙一命,他定不取不回。
敖光凝看两人几眼,沉道:
“三月前,丙儿肉身被毁时,我也曾动过同样的念头。然今龙族犯下死罪,全族逃难到这冰海深处,才得片刻喘息。如若你我父子三人,在此危情下亲身犯险,直取天庭,一旦被捕或身殒,则将再次牵连全族覆灭,乙儿仍不能获救……”
他说着竟轰然也向两名幼子跪下。
“这非我决意,而是乙儿自己。他说若他身死前,察觉到我或族人踏出龙宫,前往天庭,他便即刻自尽,不拖累任何人。让他清醒时能常看见我们几个,多拖则拖,也是我召回你们的原因。”
敖丙倒坐,敖甲却起身,默然向外走去。敖光问他不去看看弟弟吗,他只道,自己还什么都想不起来,见也无意。良久,他说,替我转告,我不走便是了。
4.
夜深后,敖丙想再到殿内陪陪二哥,却在冰窟外偶遇敖甲。对方步行犹豫,像在此处盘桓已久,敖丙立时倾身上前,问他可愿与自己同往。
后者摇头,说对方长久昏睡,见与不见,并无相异。敖丙想了会儿,却问敖甲,可知世间有无任何魂魄交融之术。
“魂魄交融?你指……”
“譬如,能让一人的灵魂与另一人相融。”
“为何提起这个?”
“我日暮时见二哥灼痛难耐,便用灵气为他疗伤,确有成效。但他醒后只支撑不到片刻,便又睡去,我猜是因灵珠虽与真火相克,但外输终归流于肉身,而非灵魂。二哥魂魄有损,若能融入他魂域深处,让灵力作用于裂痕间,或能修复灼伤,救他融魂。”
敖甲沉思半晌,道,有这个可能。
“但裂魂融魂的术法,本就是他本人最为熟悉,且多为禁术,他未必愿让你犯险尝试……”
“那我去说服二哥。”
敖丙言毕便要闯进殿内,却被大殿下伸手拦住。
“你现在再用灵气迫他苏醒,他已是强弩之末,你有把握说服他么?且你学会一项术法最快也要十二时辰,他即便同意,若强撑着教你,还不到那时便会殒命。”
“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敖丙心急至此,声量不禁提高,大殿下却比他更沉稳安静。
“若只论魂域短暂交融,世间倒不是没有能达成此效的修术。”
敖丙不知他为何放慢语速,像卖关子,立刻催他传授告知。
对方深看他一眼,缓道,不是我不愿教你,是这也不必教。但你与他乃至亲血脉,此术不伦,你当谨慎。
敖丙骇然怔住,心中隐约有了预感。然片刻后,但凡想至敖乙微薄、几近湮灭的叹息,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立刻握住对方双臂坚定道,纵然不伦,若能救兄长,他愿与其共沉。
敖甲颔首,附在他耳边耳语两句,敖丙霎时双颊绯红。而对方既无记忆,自也不甚在意血脉之亲,倒比他想得开,简短道,今夜我去拖住你父王,若有额外状况,你即刻向我传讯。
他说完朝正殿游去,敖丙一时还有些恍。他看了看幽深的冰窟,洞穴深处,寒玉床间,有人正待他施救。
但那是他亲哥哥,敖丙慢慢腾空浮游,脑海中恶花缭乱。他知道他无可选择,但今夜过后,他们或将一生以一种难言的方式纠缠不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