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颂|键垩】是谁令幸福给殓葬 莱辛时常会没来由地想,眼前这个年轻的乌提卡伯爵究竟身藏多少秘密。
他沉默地注视着只有两步远的伯爵的身影,乌黑浓密的长卷发经伯爵精心打理过,却也似混乱的丝线般把他拽进思考的无底洞,即使在这无序的蛛网上挣扎,他仍旧一言不发。
他深谙伯爵从见到他那一刻起的教诲。
勿听,勿视,勿言。
“莱辛。”黑键轻声呼唤身后等候的侍卫。
他快步向前,直到与伯爵并肩,侧耳道:“我在听,有何指示?”
“别总是这么古板,莱辛。——我只是忽然想到,这么掰着手指头算,很快就到圣诞了吧?”
不久前一场小雪正降临在乌提卡领,云杉仍不褪色的绿被覆上点点薄雪,脚下说不上是松软适宜,倒有混合着土壤的触觉虚幻。
侍卫思考片刻后点点头。他顺着伯爵的视线向前看,此处是眺望领地的绝佳位置,偶尔黑键难得闲下来就会来这里放松身心,而他会站在离伯爵较远的空地静默。
“是时候该准备一下了——莱辛,果然人还是闲不下来啊。”黑发伯爵没好气地慨叹道。
乌提卡的凛冬是酒红色的,成熟的葡萄自会跌进酿酒人的木桶,将乌提卡往事揉碎混入分装着丝绸口感的红酒里,售卖给那些尚且期盼着光辉未来的贵族们。
莱辛挥手拍落檀木信箱上的雪,把信件拾掇清楚后快步尾随伯爵踏入高塔。莱辛的工作就是将重要的信件分拣出来,剩下的则是莱辛自己处理,这便是伯爵的特许。黑键总抱怨批阅这些信件使他头疼难耐,他只能放弃唠叨转而在待批阅的信件里附上当日该服用的药。
他余光瞥见那封落款为埃芒加德的信件,怀揣着些许好奇将其抽出,并快速利落地拆开查看。他这位姐姐正跟着处理巫妖家族的事务,故而无法抽身赴约,只好背着老爷子写信吐槽他的怪脾气,顺便叮嘱莱辛跟伯爵先生打个照面,托人捎瓶新上市的红酒过去。
莱辛无奈地一笑带过,正准备叠放好信纸,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开口:“你在做什么?”
身后的人显然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先是吓了一惊后再缓缓说道:“监工,就这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的呼吸声太重了,准备节庆也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又在看埃米姐的信件啊。”
“是。她让我跟你说一声,她来不了庆典了,让我捎人带瓶红酒给她品品。”
他笑眯眯地暗讽道:“埃芒加德小姐真是直白。”
“巫妖都这样,你习惯就好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在说她吧?”
侍卫依旧安静地整理着桌上的信件,然后从手边拿出一卷羊皮纸,当着伯爵的面打开念叨道:“弗朗茨,这上面是此次节庆需要会面的贵族们的名单,一年到头见不上几面,记好名字才不会闹出笑话。”
“真是多谢你的提醒了,这么长一串的姓名看完不想头痛都难,得亏你还塞了止痛药给我。”说罢黑键抽走了莱辛手里的名单,随后不知不觉地从他的视线中离开。
来去随意宛如幽灵的黑发卡普里尼、稚气未脱的乌提卡伯爵——而莱辛背离那个被遣散放逐的小梅耶尔,从那个飘着细雨的午后中抽身,再次重新站在他面前,多么难得。
伯爵塔前的云杉长青如故,它的主人黑键已然走上了领主的阶梯。一切的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莱辛也会帮着塔里的仆人打理旋梯,没等到仆人说出那句“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来婉拒好意,掸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常常盯着灰白色的墙砖缝思考更高效的清理方式,视线沿着阶梯螺旋向上,最顶端的阁楼却是自他进塔以来的禁忌之地。
他之前听黑键说起,那间屋子曾是巫王的法术容器,他对全塔下达禁令,任何人不准踏入半步。也曾有人好奇过其中的奥秘,却发现门扉紧闭无法敞开。虽然被伯爵发现后下令放逐,但自从那时起“乌提卡伯爵要重蹈巫王覆辙”的流言就不绝于耳。但毕竟没有人亲眼见证过,这桩子事都快传成一个薛定谔的乌提卡怪谈了。
莱辛后来就担上了夜巡伯爵塔的责任,他也会望着那间阁楼感到困惑,到底该不该说这流言真的并非空穴来风?仆人们也会私底下讨论这件事,莱辛看到了便会假咳两声,压低眉头警告他们,这场密会就这样落了空。
他如往常一样伫立在伯爵身后侧,却有些许异常的疑虑充斥在心间。
“……弗朗茨,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嗯,我听着呢。”伯爵伸手按了按眉头,仍然垂头查阅着报告。
“那我直说了——那间阁楼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黑发卡普里尼倏然抬头,他的视线仍落在报告上,侍卫的影子正随着烛火晃动,他因等待而焦灼的心似乎要把纸烧出个洞,时间如蜡油滴落在托盘上显形。
“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坐着的卡普里尼正了声,“那就是个巫王研究法术的容器,之所以把它封禁起来,就是不想让这份力量再危及到更多人。有些事情,你不应该知道,也不会想知道的。”
他撂下纸页,抬手到半空突然顿住,最后落在了莱辛肩上。
“天也不早了,我该服药休息了。莱辛,别忘了我教你的规矩。”
他有些遗憾地对上莱辛的眼神,瞳孔的那抹金色就像焰心般摇摆不定,较长的睫毛落下阴影,难以辨清眼底的神色。
难道又是用那句话来搪塞吗?莱辛不由地想道。他仍站在原地目送伯爵离开,伴随着房门利落地合上碰撞出闷响,有如斩断最后一根信任的丝线。
乌提卡的伯爵,当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平安夜的乌提卡洋洋洒洒地下起了大雪,实属是一个标准的节日场景。
黑键靠倒在皮质沙发上,双手抻着卷轴举过头顶,这般随意模样被路过的莱辛恰好撞见,他倍感新奇地盯着看了两秒,然后才开口问道:“还在清点礼物吗?要不我来?”
伯爵直起身,偏头瞄了一眼摆得满满当当的礼物盒,冲他摆摆手示意拒绝。
“送礼这种事还是自己来办比较放心,尤其这还是孩子们的,可不能马虎了。”
“看到伯爵这么牵挂孩子们,他们肯定很开心。”莱辛蹲下收拾起包袱,“平时嘴上功夫能当刀使的黑键,也难得能清楚地记得每一个孩子的愿望。”
“夸奖的话就不用你多说了。别羡慕小孩子,你也有份,莱辛大朋友。”
“你也该休息一下了,提醒一下您今天还没吃药,亲爱的伯爵先生。”
黑键闷哼一声,不再继续往下接他的话。
半晌过后,莱辛轻巧地给包袱打好结,拎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正式宣告任务完成。
“等会就可以交给仆人去分发,终于可以轻松一会儿了,不是吗?”
“你想去也请随意。”
窗外依旧大雪茫然,壁炉里的火舌蹿得一条比一条高,与那些散落的烟灰无休地窃语,暖气流满溢而出,将周遭的物件模糊扭曲,又无声地遁入地板。
黑键沉默地蹲在壁炉前,他的指尖却留不住任何一丝暖意,他注视着摊开在眼前的掌纹,任何一条都是干涸的河流。
“看在今天节日的份上,就陪你喝一点。但我还是要说,吃药就别喝那么多酒了。”莱辛端着两杯热红酒走过来的同时也不忘警告一句。
“别在那里待太久,上次我衣角差点被烧出个窟窿。”
黑键忍不住打趣道:“这火苗可真够狡猾的。”
“来吧——”黑键举起酒杯,朝着面前些许拘谨的侍从说道,“敬你,敬我,敬乌提卡领又一个冬天。”
莱辛凝视着伯爵将红酒咽下,他捕捉到伯爵氤氲的眼底竟闪过一丝哀伤。
他也跟着抿了一口,有些猜测性地补充道:“也敬白垩先生。”
“哈哈,莱辛,你确实懂我。”黑键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已经走出来了,不必如此沉重。”
“弗朗茨——”
他放下酒杯,但黑键就像置若罔闻般走到窗台前,似乎是在欣赏雪中的乌提卡领。莱辛仍站在原地,声音拔高了一度说道:“你要是有什么事,请告诉我。”
伯爵黑色的背影却开始微微晃动,他笑道:“我一切都好,莱辛,这些你也都是看在眼里,你也别太紧绷着自己的神经了。”
莱辛见斡旋无果,默不作声地握起酒杯,缓步走近那位伯爵,一如既往地伴在他身侧。
乌提卡伯爵的身上总是环绕着一股若即若离的淡漠,他忽而发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伯爵到底在隐瞒什么?他无从得知。
但倘若众多谜团步步筛出只剩下最后一层,那便是这唯一的解就在其谜面上、出在那个抛出问题本身的人身上。
夜深已经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刻,莱辛借着酒劲迫切想要解决心中那个疑问,他强压着酒精带来的迷怔,即使抱着有始无终的可能,他也要向伯爵寻证那个最终谜底。
莱辛重新点上灯芯,忐忑而沉重地登上阶梯,直到站在那扇门前,双手放在门把手上,此时他却迟疑不决。尽管早就知道这扇门被设下术式,很有可能留下痕迹后被黑键发现,最后他的一意孤行可能只是徒劳,但他深知踏出了这一步就无法回头。
三……二……一。他深吸一口气,将力气全然倾注于手掌。
咔哒——!
莱辛克制着颤抖,推开了厚重的门扉。他提起燃得正旺的煤油灯,周围的黑暗霎时间四散逃开,一幅画像自阴影中显形,驻足在前的男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僵硬地转过身,而莱辛也同样看清了那双紫罗兰的眼眸。
“黑键。”
“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非常不可置信吧?莱辛。”
“不……恰恰相反,这一刻反而印证了我的想法。”
他一步步缓慢地向前走,这个时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对在场的二人都是一种精神凌迟。
“这是……”莱辛微微颔首,使自己能够辨认出那幅画像上的面孔,“白垩先生。”
“想听这幅画的故事吗?”
黑键抚上画像,带着惋惜的语气缓缓道出:“如你所见,如我所说,如他们所传。”
“你的伯爵先生的确是个疯子,就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巫王死后,他的研究却没有停止,为了扼杀这种延续的可能,这些做过实验的容器全都被封锁起来。——但我却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
莱辛愣在原地,他面前的伯爵仍在继续讲述,他的语气却越来越沉重。
“我被命运抓住了。他的法术把我变得像他一样疯狂,尽管我在竭力压制住自己,但我仍能感受我的心正在扭曲,我似乎逐渐接受了他留下来的禁术。后来,我竟然想把白垩的灵魂禁锢在这幅画像里……但当我清醒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莱辛极力思考自己的措辞,半晌说了一句:“你怎么能证明……来不及了?”
“且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我的脑子太混乱了。我有几次简直要崩溃了,但看到这幅画时我竟能感受到异常的平静,——他的面容是那么柔和。”
他像个教徒般虔诚地将头抵在画像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他重新抬起头对莱辛说道:“回去吧。”
灰发卡普里尼凝视着画像上那双同黑键相似的紫瞳,此时他们的神情竟出奇的一致,哀恸的、平静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画像上的面孔似乎正在对着他微笑。
“锁门,莱辛。”
“您要休息了吗?那我不多留下……”
灰发侍卫正想就此离场,却被伯爵先一步给房门上锁,随后猛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伯爵的呼吸拍打在他的鼻尖,这个距离他不敢再做出任何动作。
黑键的语气格外轻柔,却字字掷地有声:“莱辛,我从没想过是你——从没想过是你来见证我的狼狈。我对于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钳制住莱辛衣领的手剧烈颤抖,他压抑良久的情绪于顷刻间爆发。
“不……不。莱辛,你的报应就是我。”
没等他反驳,莱辛突然觉得自己的嘴被什么堵上了。他没接过吻,只觉得黑键柔软的嘴唇吻得他腿脚发软,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黑键压在他身上令他喘不过气,他想试着推开,却被黑键以更强势的姿态回绝。
在莱辛被亲得头昏脑胀后,他惊觉自己被扔在了黑键的床上。
“黑键!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哪样?”他一边钳紧身下侍卫的脖颈,一边给这场乱意迷情抹好润滑。
他先是用手指探进莱辛的穴口,见莱辛想要挣脱,于是加快了手上的扩张,毫无情爱经验的莱辛根本招架不住这种刺激,只能忍耐地发出几声闷哼。
“我可怜的莱辛,你可以叫出来。我打小就非常讨厌噪音,所以我房间的隔音还是不错的。”
“哈、哈……你……别太卑鄙了!”
“得到秘密,相对应的也要付出代价,这是长久以来的规矩。更何况你是我的手下。”
莱辛想要反抗,同样发狠地掐住了伯爵的脖子。而他终止了继续扩张的动作,却先替莱辛做起了手淫,沾满了前列腺液的手套住他的阴茎,十分灵巧地在上面摩擦。敏感的性器很快硬挺起来,任何细微的感受都被无限放大,这使他原本掐紧脖子的手颤抖地松开。
“舒服吗?怎么不继续掐我了?”伯爵的手同时慢下来甚至停下,即将高潮的莱辛被这般欲望勾走了魂。
“我……就算……我求你……”
伯爵恶趣味地戏谑道:“求我什么?说出来,我会满足你。”
“求你……让我……射出来。”
莱辛耗尽了所有勇气说出这句无比羞耻的话,他也顾不着挣扎了,只想把自己的脸藏在手下,他的伯爵自然是没有让他失望,再次套弄几下后他的浊液全都泄在了黑键手里。
“谢谢配合,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身下的侍卫喘着粗气,胸膛的起伏很是美观,黑键怜悯地垂下眼,扶着自己的性器缓缓蹭入了他的后穴。
“唔……”新的触感把莱辛拽回现实,他透过指缝死死地盯着黑键的脸,就算是轻柔的抽插他也无法忍受。
黑发伯爵伸手想拿开他盖着脸的双手,这番举动还是没能赢过力气占优的莱辛,他也只好作罢。
随着不断加快的节奏,莱辛被这般激烈的碰撞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而体弱的伯爵也开始疲倦,呼吸就如穿过松动板窗的风声。
莱辛借机讪讪道:“呃、哈啊……你累了?”
“……是有点吧。”黑键这么说着却没减缓速度,反倒加重了力道,性器重复碾过高潮的至关点,快感充斥在莱辛脑内,情难自已地抓皱身下的床单。
伯爵和侍卫共游情欲之海,说到底这是怨恨的渴求?还是甜蜜的惩罚?恐怕只有伯爵自己知道。他将情感尽数投射在眼前这个侍卫身上,无论对方是否能全盘承受这份过于冗重的“爱意”。
他如愿射在了莱辛体内,暖流使两人都沉浸其中。最后,黑键撩起长鬓发,俯身再次深深吻上了他的侍从,这场爱欲的狂欢就此宣告结束。
莱辛离开他的双唇,牵连出的银丝很快断裂,他向黑键抛出了那个最终回答:
“弗朗茨,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是你的侍从,而你是我无法交付终身的人。我不是你的共犯,倘若你深陷癫狂泥沼,拉下铡刀处决你的人必定是我。”
黑键与他相视一笑,一字一句地从唇齿间吐出:“是吗?我很期待,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