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冴凛】与君世做双树桥【冴凛】与君世做双树桥
“这里的民族世代生活在雨极,生活的区域90%都处在雨林之中,因此极度信仰雨神与树神。哥哥,你知道吗?这个民族也会运用零的概念。在他们眼中,雨水方停便会重来,数字零是结束亦是开始,所以雨即是零。我想你会感兴趣。这幅我临摹的雨神图腾是给你的,有发现吗?雨神的权杖顶端,很像数字零。”
糸师凛依着昏暗的灯光,在帐篷中快速写下,盼望能早日让他在国内大学任教的胞兄收到这封来信。外头又下起小雨,打在帐篷上,响声劈劈啪啪,糸师凛竟恍神以为自己身处巨大芭蕉叶之下。新奇的体验,等到这期田野调研结束,也带哥哥去雨林探险吧。他想。
这里是乞拉朋齐,世界雨极,位于喜马拉雅南麓,每年的降雨量平均深度9米。印度洋西南季风受山脉阻挡,长席此地,故乞拉朋齐降水过度丰沛,诞育了神仰又敬畏雨水的宗教。
古老帝国,朝起暮落。雨水滋养这片土地,亦毁坏过瑰丽文明。于是数千年来此地民族学会了培育双树之桥,引较粗分枝连接到另一棵树的粗枝上,使其交织生长,直至血乳交融,巍然成桥,暴雨季人走在上面不怕洪灾,以保文明延续、血脉生息。
如今糸师凛就走在这样一座桥上。
沿历史的脊骨行走。
这里的人不会把双树称为桥堍,而是“兄弟”。他们文明的每一处细节都盈溢出人情色彩,如此令人着迷。糸师凛开始思念起糸师冴,他的手足,唯一胞兄。倘若可以瞥见兄长那能构筑错综复杂的数学体系的思想,他也能看见一座这样相扭相抱的双树桥吗?凛在信纸背面摹画下伟岸桥梁。无论世界之外是晴季还是暴雨,他们都能依靠这座血缘的桥,寻找彼此吗——
一定可以的吧。双树桥几千年来从未坍塌,天雷地火亦烧不断。他和哥哥前几年也经历过数不清的争吵,数年的冷战。最终怨火散却,感情一如所有圆满的故事安排,步入正轨。
受新德里大学邀请,糸师凛一行学者中途会回到新德里,参加学术会议。连接上网路,糸师冴的消息最先弹出:
“凛,一切可还好?”
“我都好,哥哥,又收获了新的见闻,参加完这场会议我就去寄信给你。”糸师凛莞尔一笑,絮絮告诸他是怎么在雨声和“芭蕉叶”下写下信件,又好奇地问哥哥近来工作如何,即使他并不是很熟悉那些数学名词。
“小凛,该进会场了哦。”同行的学者蜂乐回提醒他。
“哥哥,我会在新德里留驻三日,今晚回酒店再联系你。”发完这则消息,凛关了机。远在日本东京的冴也心领神会地不再发消息,无意识看向办公桌上自己前些日子买的白色恋人,那是他打算送给凛的。
按原定计划,凛会在初秋时回来。那时东京会下微雨,他们蜗居共同的小别墅里,共同享用这盒白色恋人。
到那时再细细念及体己话,也不迟。
糸师冴想起上一次和糸师凛蜗居在家享用点心时,糸师凛向他介绍了吴哥窟的壁画图腾。手指划过起了水雾的落地窗,勾勒出花纹。冴默默地注视着弟弟的身影,沉浸在这安静且温存的时光。
下一秒,凛突生不满,似乎是因为叫了冴很多次,而他却没有察觉。被打扰了清净的冴寸步不让,认为凛太吵闹过于麻烦,两人针锋相对起来。凛起身离开了冴的怀抱,连一旁的披肩也不带走,径直回了卧房。糸师冴亦暂时不愿花费心思去哄,就这么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室内外温差作用下,糸师凛绘下的壁画图腾逐渐淡化消失。
分明是窗外的雨,却将火燥的心脏淋湿。糸师冴缓缓站起,靠近窗玻璃,用手指沿着还没完全消失的线条认真描摹。但他并不擅长绘画,因此描摹到最后,还是阻止不了一半图腾的消失。怅然若失地站在图腾前,糸师冴逐渐琢磨出寂寞的滋味来。
现在回房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糸师冴想要去安慰糸师凛,一转身却见对方站在他身后,样相平静地望着他补绘图腾。没有等冴说什么,凛娴熟地将图腾线条补齐,呼吸声和他的手一样平稳。糸师冴从背后抱住糸师凛,尽力使自己的呼吸声隐入窗外雨声。屋外湿凉,图腾微冷,唯余两心滚烫。
“凛。”冴贴在弟弟耳边,话语轻得像一阵风,“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我知道,哥哥。”凛把手放了放,视线也不再停留在图腾上,余光瞥见哥哥一抹豆红色碎发,“我也是,太冲动了…哥哥,对不起。”
“那,要不要继续吃点心?”糸师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白色恋人,戳了戳糸师凛软乎乎的脸。下一秒,他看见弟弟脸红着地转过身来,叼住那块白巧饼干,梨涡浅浅。
莫约一周后,糸师冴收到了凛的来信。
冴为信件背后凛的手稿拍下了照片,在凛回国的一月前,联系御影旗下珠宝定制品牌,定做了一枚戒指:玫瑰金的指环上,印刻恋人摹画的图腾,顶中镶嵌松石绿细钻。糸师冴没有说过,虽然糸师凛总以为他不会对民俗感兴趣,并且因为学科不同导致思维方式也有差异,常常难以彻底理解彼此。但凛的每一句话,他都有认真听。他记住了那图腾是乞拉朋齐古王朝,起始与雨季神。因此刻印雨神圣像,祈愿二人恋情如雨如零,生生世世结束复始,印证他隽久真心。
这一次一起享用点心的话,凛又会画下怎样的花纹呢?收到哥哥的求婚戒指,他会幸福吗?糸师冴不无期待地猜想。他确实不像凛那么热衷于民俗,就像凛不了解数学。他对地理的了解,仅限于凛现在在哪个城市,和东京时差几小时。仅此而已。
但哪怕仅此而已也足够了,不过是爱屋及乌。
正如凛不大清楚数学定理,必要的学习只是为了做统计。但凛格外关注数字零,是因冴曾随口说过他最钟爱数字零。
他也曾问过哥哥,最钟爱数字零,是否因为和哥哥的生日有关。
“不。零是一切的开始,也是所有数字里能拥有最多结局的数,它拥有超越我想象的可能性。”
“这样啊…我正在做的工作,说到底也是研究人类文明当中那些看似无法理解的现象。哥哥,这样我有离你近一些吗?”
“但是,”糸师冴难得惬意,“零的含义很美,对吧?但其实这是凛告诉我的。在你六岁那年,你擅自在我的笔记本上这样写下,还记得吗?”
糸师冴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乞拉朋齐,看到某位旅行家发布的一篇帖子。他记下了那篇帖子的内容,心知凛大概听过这帖子里提到的谚语,可惜或许夜深困意重,忘了在信里告诉他。
“……凛,我看到一则很美丽的谚语。古乞拉朋齐有言:与君世做双树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