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
｜佐久飯
｜未交往狀態（未自覺的好感階段）






飯綱站在連鎖超商的零食走道間，選好家中老么指定的餅乾準備結帳的時候，才發現櫃檯前排滿了人龍，運動社團的學生與剛下班的上班族將這間每條走道僅一人寬的迷你便利商店擠得水洩不通，即使兩名店員熟練地全力消化隊伍，飯綱還是等了七分鐘左右，排到他前面一位客人結帳時，他看了眼檯面，估算著多快會輪到自己，這一看，讓他在心中響起了小小的「嗚哇」的驚呼聲，只見店員稀鬆平常地掃描保險套外包裝盒上的條碼。
雖然不是多稀罕的東西，但是「這個人等一下或今後要用上這個啊」這樣的簡單聯想浮現在思春期高中生腦中，讓他感到莫名的不好意思，然而等到結完帳，步出店門，飯綱已經將這件小插曲拋諸腦後，入秋清爽的晚風迎面拂來，他左右張望，最後找到了隻身一人站在路燈下的排球部學弟。
佐久早微弓著背，戴著口罩，穿著運動服外套，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的模樣。
「佐久早，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飯綱向著佐久早走去。
「不會。」
「怎麼只有你一個？其他人呢？」
井闥山排球部練習結束，大多數的部員都會三兩成群走到車站，今天也是，在飯綱收到妹妹的訊息走進便利商店以前，大夥兒還笑著目送他，現在卻連古森元也都不見蹤影。
「他們說不想等了。」
「真是無情的傢伙。」飯綱故作惱怒地說，接著他回到超商外的自動販賣機前，投下了兩瓶瓶裝運動飲料。
「佐久早，喏。」飯綱把其中一瓶遞到佐久早面前。
佐久早接過飲料，困惑地看著飯綱，對方早就扭開瓶蓋喝了起來。
感受到佐久早的視線，飯綱笑著說：「這是乖乖等我的獎勵！」

兩人並肩走在通往車站的人行道，來到十字路口因紅燈停下腳步，等待行人號誌期間，飯綱聊起昨天看到的新聞。
「我昨天啊，看到一則外國新聞，有兩個初中生在過斑馬線時，一台小巴士違規右轉，差點就要撞上那兩個女生，幸好當時他們牽著手，注意到的女生很快把人拉來回來，走在路上真的要隨時注意安全呢。」看著行駛柏油路上你來我往的汽機車，飯綱有感而發。
佐久早嗯了一聲，對這個結論表示贊同。
三十秒禁止通行的號誌交換，在行人通行標示亮起後，兩人同時邁出步伐，晚上的小綠人標誌與路段鮮亮的紅燈極其顯眼，走在外側的佐久早眼角餘光卻捕捉到一輛穿越停止線疾駛而來，絲毫不打算減速的腳踏車，他當機立斷停步倒退，同時張開右臂阻止飯綱繼續前進。
在飯綱因愣住而停止動作時，腳踏車以非常近的距離從他面前快速駛過，他因驚嚇睜大雙眼，並後知後覺般緩慢地轉動頭部，望著揚長離去，逐漸變小的腳踏車與車主。
「那傢伙居然頭也不回。」飯綱心有餘悸地說，他的心臟可跳快了好幾拍。
「先過馬路吧。」話雖如此，佐久早的視線也瞪著腳踏車離去的方向。
抵達對面的人行道後，飯綱向佐久早道謝：「剛才真是多虧你了，居然才說完要小心就發生這種事，還真是丟臉。」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後腦杓。
「剛才是飯綱學長的視線死角，沒注意到也是沒辦法的事。」
「嗯。」這個安慰說得非常有道理，飯綱也接受了，「佐久早，不然我們也來牽手吧？」
「咦？」
「守，望，相，助！」飯綱一字一字咬字清晰地說，舉起的手配合語氣一抓一握，最後形成了貓握拳一樣的手勢。
面對突如其來的提議，佐久早從訝異到陷入了沉默，就在飯綱打算收手並承認這是開玩笑時，佐久早回覆了。
「好啊。」
「咦？」
看著佐久早認真遞過來的掌心，反倒是飯綱困惑了。
兩個高中生，話說還是男生牽手走在路上有點奇怪吧，重點是佐久早……和自己牽手沒關係嗎？
「飯綱學長？」佐久早不知道他內心的糾結，手也沒縮回去。
真的沒關係嗎？但是好像有點騎虎難下，而且……那是佐久早的手耶，這樣的說法雖然有點問題，但是就像越稀奇的東西越吸引人占為己有，那個一向嚴禁別人隨便觸碰自己的佐久早這會兒主動伸出手，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拒絕得了的人存在吧？
「嗯，我們來牽手吧。」飯綱握住了那隻寬厚的手掌，在掌心接觸的瞬間，佐久早卻抽離了手心，在飯綱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佐久早的指尖從他的指間縫隙一氣呵成地滑入、牢牢握緊。
飯綱的指尖輕輕顫動了一下。
「佐……佐久早？」飯綱抬頭看著高出他許多的學弟，當事者的目光充滿再正當不過的疑惑，彷彿是在反問「不是要牽手嗎？」，甚至開始移動腳步。
「……沒事。」雖然遲了一步，飯綱也踏出了步伐，「誒，佐久早，你也會這樣牽其他人的手嗎？」
見人沒有回應，飯綱看向佐久早，只見那張口罩下的臉似乎是想像了那樣的場面，眉心堆疊了深深的皺褶，最後佐久早才開口：「不會。」
「這樣啊。」那我是特例囉？飯綱心想，也許是終於越線放下了顧忌的關係，他的腳步也變得輕快，掌心的溫度與觸感不再像剛才因躊躇而悶熱黏膩，轉而變成一種溫暖與踏實的安心感。
「這就是守望相助的安全感吧。」飯綱兀自得出結論，手臂隨著前進共享同樣頻率，前後微幅擺盪。
今天的新發現讓飯綱笑了。
佐久早雖然不明白飯綱指的是什麼，但也並未出言糾正，他的視線停留在飯綱的側臉，像是要連同這個轉涼的秋夜一起收進珍貴的儲藏室般，在各種人造燈光中緩慢又仔細地描摹學長的輪廓。

步伐大又步速快的兩人出乎意料地追上了先行的其他部員，奇怪的是，部員在人行道圍成了圈，低下的頭顱和視線所指都是地板，似乎在觀察什麼小生物一樣。
「喂！你們在這裡會擋到其他人喔！」飯綱出聲提醒，權作招呼。
「飯綱學長，佐久早，你……」部員一臉想叫他們快過去跟著看的模樣，卻在看清楚他們交握的手後轉為疑惑，「你們怎麼在牽手？」
「守望相助。」飯綱舉起兩人相連在一起的手，開朗地說。
「不，就算你這樣說也什麼都沒解釋到。」
「那個佐久早居然會和別人牽手……」
面對這些窸窣竄起的疑問，飯綱為了轉移注意刻意問道：「你們聚在這裡不走幹麻？」
聽到他的問題，那人才重新想起原本要講的話。
「飯綱學長，你看，有人掉了東西。」
其他人讓開了空間，讓飯綱與佐久早的視線能夠順利地收穫地上的遺失物——一片未拆封的保險套。
「嗚哇。」
「很糟糕對吧？」
「我們剛剛在討論要怎樣才能把這種東西遺失在人行道，因為這可是保險套耶。」
「是不是很急啊那個人？」
「搞不好是拿東西的時候從包包或口袋掉出來的？」
看著興致勃勃的部員，飯綱想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們正處於好奇心旺盛、性知識摻差不齊與實踐匱乏兼有之的思春期呢，比之在超商的事，自己實在也沒資格說別人。
飯綱放開了佐久早的手，拍了兩下手，清脆的拍手聲在夜晚的街道上響起，喚回了眾人的注意。
「好了，好了，誰有需要誰就拿去吧，別擋路的正中央，排球部快回家了！」
「飯綱你怎麼一點興趣都沒有？」同年級的部員莫名不平地說，「你這樣……很像只有我們比較骯髒一樣啊？你雖然也很愛乾淨，但我一直認為你是我們這邊的人……」
不是沒有興趣，是腦內風暴已經先過去了。
「你在說什麼啊？」
最後那個保險套當然是沒人撿起來，預計在清晨會被清潔人員扔進垃圾桶裡吧。
井闥山的黃綠色運動服在秋風裡搖搖晃晃地走著，時而小跑步時而原地捧腹大笑，身處其中的佐久早與飯綱不再牽著手，取而代之的是將留有餘溫的手收進了外套口袋裡。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