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憂太 x 五條悟
｜一方不在





行駛中的新幹線四平八穩，不算進轉車時間的話，距離目的地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右的路程，車廂裡十分安靜，只有偶爾零星的交談聲。
乙骨憂太和禪院真希坐在倒數第三排的座位，他們拉下前排椅背附設的折疊式餐桌，從塑膠袋裡取出預先在東京車站購買的便當。
「真希，給你。」乙骨遞給真希一雙免洗筷。
「謝了。」真希揭開包裝美觀的便當蓋，白色米飯中心鑲著色澤豔麗的梅子，外皮金黃酥脆的炸雞底部鋪著鮮綠的紫蘇葉，水煮紅蘿蔔、花椰菜也自成一格，在兩隻巴掌大的盒子裡擺放的整整齊齊，看得讓人食指大動。
飢腸轆轆的真希拆開筷子，首先夾起一塊炸雞，正準備放入口中時，一股突兀的醬香味突然竄進他的鼻子，緊接著從隔壁相鄰的座位傳來同學的驚呼聲。
「哎？這個怎麼會？咦？奇怪……」
真希轉頭看，只見乙骨面前的便當不斷向上冒竄肉眼可見的白色水霧，看過去就像熱騰騰、剛煮好的佳餚。
「你不是買加熱便當，大驚小怪什麼？」
聽到真希的話，乙骨轉頭望向同學，眼裡滿滿都是疑惑，那副愣頭愣腦的樣子，讓真希更加確定了心中猜想。
「你不會是根本沒注意到吧？」
「原來是這樣，我真的沒發現。」乙骨苦笑幾聲，「味道好香啊……只能快點吃完了。」打定主意的乙骨開始埋頭苦吃起來。
同學這副冒失的模樣，偶爾還是讓真希難以置信，對方是現今僅三名的特級術師之一。

若不是特級術師，這份強悍又說不過去。
巨大的黑色半圓形結界消散。
倒臥在地上，斷成兩截的龐然大物就是兩人此行的目的——一級咒靈，祂的身軀正連同咒力漸漸崩解。
做出如此驚人之舉的少年神情冷酷地甩掉左手的魚鱗和內臟，在視線望向真希時，立即又如融化的春雪。
負責保護被害者的真希將人交給趕過來的輔助監督。
「好，到Anto去吃押壽司和買伴手禮吧。」
盡管做為咒術師的活動時間還不長，也尚未能獨當一面，但詛咒已經融入他們的日常，就算剛才面對的是二十呎高，集數萬隻淡水魚與海水魚組合而成的咒靈，也絲毫不影響他們的心情，這點體現在在乙骨身上更是徹底，真希自己至少是出身淵遠的禪院，可乙骨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學生，但究竟要多適應，面對猙獰的咒靈仍能做出那般無畏到瘋狂的舉動？
是因為從小和詛咒女王朝夕相伴的緣故吧，真希得出了唯一結論。

位於金澤車站的金澤百番街，一樓是美食廣場與販售伴手禮的店鋪，每逢假日或連續假期，觀光客便絡繹不絕，由於才經歷過一場激烈運動，尚處於成長期的兩人隨心所欲大吃了一頓，酒足飯飽後悠哉地開始挑起帶回東京的伴手禮。
真希大致買了兩位同學會喜歡的土產，過程猶豫不多，結完帳時乙骨還在糾結點心的份量，真希耐著性子在一旁等了會兒，十幾分鐘過去，他實在等不下去，走到乙骨身旁問他還差了什麼。
「大致上都買好了，不過我在想給五條老師的點心要買塩豆大福還是蜂蜜蛋糕好。」
「給那個笨蛋的怎樣都好吧。」反正只要是甜的，那個人都會吃。
大概明白真希此時的想法，乙骨乾笑幾聲。
「我希望還是能盡量買到最好吃的。」
「決定不了不然你乾脆都買吧。」
「說的也是，啊，我去問問塩豆大福放冷凍可以保存多久。」
本只是隨口敷衍的真希錯愕地看著乙骨的背影，轉念想想反正那是同學的錢、同學的戀人，自己是無論如何管不著。
乙骨和五條在一起是公開的秘密，基本上只有他們幾個學生和少數師長知道。
雖然當初得知時，事實超越了理解，負荷不了的腦袋為求自保只讓他們平淡地道出恭喜，可一個禮拜後真希、狗卷和熊貓二人一匹私底下議論到底也沒個釋懷，平心而論，五條悟不是一個沒有優點的人，只是他的缺點足以讓任何優勢黯淡，而乙骨為人溫柔、體貼，還極富同理心——那個五條悟還是胚胎時就沒有的東西——，克服菜鳥時期後也是個名聲響亮的特級，總之，性別、歲差、性格，他們不明白，這樣的兩個人怎麼就走到了一起？
但話回前言，不管如何，五條與乙骨的私情如何旁人是置喙不得。
相較真希，乙骨提著滿手禮盒袋子，在經過一間茶鋪時他像被按下暫停鍵，原地不動地望著架上陳列的茶葉禮盒，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真希用膝蓋想都知道乙骨的念頭，他也知道勸阻無用，但就是想多嘴一句。
「你買再好的茶都會被他用糖糟蹋。」
果不其然，在聽到真希的話後，乙骨露出了喜上眉梢的表情，也許是想到那糖杓無情地舀進茶杯裡的情景，又或者是杯緣噙著微笑的嘴，盡管看不透黑色眼罩，乙骨想那對眼睛會是彎月狀的吧，吃著他買的點心，配上他買的茶，因此而感到滿足的五條老師，思及此，他滿心雀躍。
「嗯，我去買一下。」
於是真希目送乙骨又傻又樂地提著滿手袋子走進茶舖裡。


來自金澤的特產大受好評，兩位同儕與師長們皆熱烈的反饋，現在如果得知有誰要到能登半島出差，收到的代購清單則可以記滿一個筆記頁，要說到為何就連師長間也如此風靡，那是因為品行端正的好學生乙骨不僅自己的班導師，就連其他職員也有土產的份。
新晉特級不僅少年有為，還是個體貼的正常人，可喜可賀。
現在，這位好青年正坐在教室座位，仔細地修剪手部指甲。
裁減掉過長的指甲，將銳利的邊角磨成圓潤的弧形，直到十根手指都修剪完成，乙骨將手指屈成爪狀，最後檢查一遍，在確認沒有一絲尖銳後才將工具收起來。
「憂太就是所謂很有清潔感的男子呢。」已經看過不下數百次同學的行為，熊貓舉起自己鋒利的爪子看了看，並來回張大併攏指間縫隙。
「哎？」
「會受女生歡迎哦。」
「鮭魚。」
「怎麼連狗卷也……」乙骨有些傷腦筋地抓了抓後腦勺，修剪整齊的指甲刮在頭皮上一點也不痛。
這時，教室的門板被推開，揹著咒具的真希走了進來。
「真希，辛苦了。」
真希在午後接到了單獨任務，是對三級咒靈的簡單祓除，雖說個體很弱，但數量似乎有點多，因此多花了點時間。
「真希，我們正在說乙骨會受女孩子歡迎。」
「熊貓……」明顯不希望這個話題再延續的乙骨只能無奈地喊同學的名字。
真希嗯了聲，眼神從上到下打量同學，看到桌上的指甲剪時突然明白，他露出狡詐的笑容，一點不放過揶揄同學的機會。
「太好了，軟趴趴的草食男現在可是大受歡迎哦，憂太。」
在這間教室裡，徹底明白自己是孤立無援的乙骨老實交代了理由。
「真是的，我會固定修指甲只是不希望老師受傷而已。」
差一點，只是差一點點就要蛤出來的真希露出和在金澤一樣的表情。
「憂太，你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受傷？誰？
「老師也不是隨時隨地都會用無下限啊……」乙骨用手掩蓋住嘴，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聲，到了最後幾個字簡直就像埋進掌心的血管裡，讓人無從聽出端倪。
可由於教室實在太安靜，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憂太，去年那個時候我其實還有意識，所以我有聽到。」熊貓舉起手，面色凝重，「你『比起蝴蝶或是花都要更輕柔地對待』那個？謝謝你，但是啊，在那之中該不會也包括悟？」
因為說的可是那個人呀？至今以來面對的咒靈和咒詛師——夏油傑例外——比起那個人可都要更像蝴蝶、更像花朵哦？
面對熊貓的問題，乙骨眨了眨眼，似乎愣了一小會兒，接著他二度抬起手放到後腦勺，抬高眉頭緩下眉尾。
「哎嘿嘿嘿……」
「開始用傻笑蒙混過關了。」
「昆布。」
真希冷淡的視線看看同學，看看天花板，再看向窗外昏黃群山，最後他嘆了口氣。
真是沒救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