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仿生恋人红绿白三色的球皮和掌根剧烈碰撞的瞬间发出的响声颇刺耳，经过体育馆四面墙壁和天花板的聚拢后更甚。这颗球不管从时机、速度、角度哪个方面来看，都称得上是精妙，得分是必定的了，而且还会是相当漂亮的一分。

果然！即使是对面技术纯熟的自由人亲自出马，那球还是重重地砸到了两条还未摆正位置的小臂上，几乎呈直角度斜飞出场，再无救回可能。

扣球的青年尚来不及欢呼，视线朝场边一瞟，脸色倏忽大变——那儿有个人！他拔腿就朝那身处球路正中却尚未觉出危险的小个子男人跑去，口中无意识大喊大叫，试图拯救一条即将受到无端伤害的倒霉生命：这一球砸下去可不得了！

一旁的三年级前辈神情自若，偏带着几分好笑和难言的得意。他不紧不慢抓住新入部小孩的手臂，语气中尽是过来人的从容老道：“别急，没事的。”

毕竟站在那儿的男人可不是别人，那是A大的教练，是接连在MSBY、Asas圣保罗和国家排球队大放异彩的排球运动员日向翔阳！不往远了说，就论他自己入部这三年，已经目睹过不计其数气焰嚣张的一年生心悦诚服地拜倒在日向教练的排球技术和人格魅力之下，A大排球部差点直接改名叛逆少年驯化营。瞧瞧，站在网对面的几个二年级，哪个刚进来的时候不是锋芒毕露。专业技术方面能让这帮狂小子们心服口服的日向教练，怎么可能被你这个小大一的扣球给打中？估计你还没起跳，人家就已经猜到球会往哪儿飞了，待会儿只要一个漂亮的旋身侧头或者是卸力接球，就让你们这几个一年级知道什么叫技术！

“接……接起来了啊啊啊啊啊！！”

身旁的小孩儿开始大声尖叫并疯狂挣动。他松开钳着他手臂的手，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孩子，越来越大惊小怪，回去多看看咱们教练的比赛，你就会……

“学长！！日向先生流鼻血了啊快去医务室叫人啊啊啊啊啊！！！”

意识在黑与白生与死混沌与清明之间游荡的优秀排球运动员日向翔阳在昏迷的前一秒虚弱地想：现在的孩子，越来越大惊小怪，脸接球也是接啊！

——

收到银行发来的最后一条扣款通知信息的时候，日向就觉得自己今天不宜出门。但是账户中仅够支撑他半月饮食花销的可怜余额逼得他不得不去上班。果不其然，刚进排球馆大门没多久，就因为精神恍惚被小孩接飞了的球砸得见了血。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过，他一向不是个容易有悔意、喜欢假设既定事实的人。

但是，“如果当初直接向月岛表白的话现在会不会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这个问题，日向还是想过那么几次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投入几乎所有积蓄费尽力气去定制月岛萤的仿生人了。

从第一次打款直到今天最后一笔尾款付清，日向接受了不下二十次的约谈，都是关于月岛萤的个人信息、性格特点、生活方式以及两个人相处情况会面次数之类的话题，期间还签署并收到了不计其数的隐私协定和权限文件，弄得他心力交瘁，比天天训练打比赛还要累。

日向现在都记得，漂亮的女接待坐在银亮的办公桌对面，细白柔软的手指握着黑色珠光钢笔，笑得一派霁月清风。

她问：“日向先生，请问月岛先生生○器尺寸多少？”

“……啊？”

“就是鸡○的大小。”

我听懂了！不要通俗化解释了！日向内心惊涛骇浪，巴掌大的小脸儿上还是一副仿若看见牛岛若利和影山飞雄大跳艳舞的痴呆样。信息记录员看着这位娃娃脸顾客，总归是舍不得拿他逗趣儿了，温温和和解释道：“您选定的仿生人身份定位是伴侣，所以这方面的信息也是需要的。”

“呃……我不太……不太清楚……”

眼见日向支支吾吾的窘迫样儿，她又好心补充说：“如果您不知道的话，我们这儿有可供选择的尺寸数据，您看您需要哪个。顺便最受欢迎的长度是18cm哦，您要是有需求还可以更长一dian……”

“啊……就……普通的就好了……他本人好像也没有特别那个……”日向脸烧，努力回想了一下高一那年的春高，当时好像是在浴室朦朦胧胧看到过一点，旋即回过神来，又为自己的反应和这段擦边球对话好好羞愧了一番。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好在日向翔阳终于等得雾散见月明，伴随着最后一笔制作费离开他的账户，仿生人月岛萤也即将在今天下午被派送到他的公寓，从此一人一机，相敬如宾，喜结连理，携手白头。至于那暗恋了将近十年的真人，就让他随风而逝吧！

嘴上说得轻松。日向叹口气，拎紧手里的便利店袋子，里面装着他许久未碰过的速食垃圾食品。拮据的日子真难过啊。

——

公寓门口那一影颀长，针似的戳破了日向一路愈发膨胀的不安心情。

那是月岛萤。

日向手一动作，可回收塑料袋便发出哗啦啦的细微响声。身影被惊动，淡金色的脑袋略略一偏，刚从手机屏幕上离开的视线还不能很好地对焦，确认来人身份。

好在日向先开口了，他叫：月岛？

“嗯。”这下他完全转过身来了，苍白的脸被夜中风扫得泛红，嘴唇也干燥，“还有十分钟，总部就要报备货品丢失了。还是我太过孤陋寡闻，看来大学排球教练比职业排球运动员的业余时间还要稀少。快点过来确认签收，不然有麻烦的是你，金主先生。”

冷淡，刻薄。产品对待顾客的态度不是一般的恶劣。然而这两句淬了冰似的话语却差点把日向感动的眼泪逼出来。

像！太像了！这钱花的，值！

购物袋墩在地上，他伸出手去，在月岛递来的平板上录入指纹。夜里冷，鼻子有点堵。于是日向微微张开嘴，小口小口呼吸，眼睛也因为气不顺氤出点儿水来。从上往下看去，就像一条寒风里可怜兮兮的乳狗。

订单签收完毕，日向将平板递还，却被一只灵活修长的手一下子钻进了外套里，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导给皮肤。日向体热，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怎么上来就摸////胸，就算是情侣也不能这样儿啊，现在说仿生人ooc要求退款还来得及吗？

胡思乱想之际，那只手已经从胸口离开了，还拎着一串儿丁零当啷的东西。家门钥匙！

看着月岛萤开门，日向心口忍不住有点泛甜味儿。当初他在巴西丢了钱包，身无分文不说，想送外卖挣钱却连路都找不明白。教训可谓相当惨痛，从那以后钱包钥匙等贵重物品一律放在外套内兜，再不敢口袋激凸就招摇过市。这事在他回国后的一次乌野一年级聚会上被当成笑话讲来听，效果意外的还不错。结果没想到那位记录员小姐连谈话中的这种细节都记得，还录在了仿生人的数据库里。

物超所值啊。日向拎起地上的袋子，跟在月岛身后进了门。那一丝笑容中的苦涩顺着呼出口的二氧化碳被关在了门外。是仿生人记得而不是月岛萤记得，这种违背消费初衷的念头从此刻起就不要再有了。

——

“喂。”日向本来抓起杯子想要去流理台煮两杯热牛奶暖身子，却被身后的一声呼唤呵停了脚步。

他回过头：“怎么啦？”

似乎是连抬手指定都懒得，月岛萤用下巴尖朝着桌上购物袋里的杯面点了点：“虽然你只是看上去像初中生，但是这东西的坏处可不只是会影响发育。”

估计是说到了痛点，日向没理会他的嘴坏，只是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最近手头紧张，这不是成年人的常态嘛。”

高大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似乎是不想理会他，从随身带着的背包里拿了几件衣服后，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

虽然不知道仿生人有没有味觉和食欲这类东西，但日向还是习惯性地在月岛那杯牛奶里加了一大勺糖。月岛洗完澡推开浴室门，一打眼就是那一大团白色东西噗通落进奶杯里，几滴奶溅到了日向的脸上。

“……爱吃蛋糕不代表喜欢所有东西都是甜的。”

桌前的日向被吓了一跳，脸都没来得及擦，就回过头看他。乳白的奶液顺着蜜糖似的柔软皮肤流下一道爬行的痕迹，猫儿眼圆溜溜盯着他，全身肌肉都绷得紧紧。

一直独居的家中多了个人……仿生人，日向还是有点儿不习惯的。不过虽说内里还是冷冰冰的精妙机械，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月岛”的一举一动都非常自然，根本没有非人的违和感。没准时间长了，他还真能被催眠成功。

热乎乎还带着潮湿气息的指节蹭过鼻梁边，有滑腻的液体感。明明月岛什么都没有说，但“笨蛋吗”这几个字仿佛就刻在那人的脸上。日向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把自己那杯还没来得及放糖的牛奶推给他，自己捧起这杯加倍甜牛奶喝了一口，嘴里甜，心里却无法同感。

这个“月岛萤”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复制品，只有一点不对：真正的月岛萤不会这样毫不避讳地碰他，这是情人之间的互动。可惜月岛萤不是他的爱人，这就是仿生人最大的人格破绽。

可他想要他爱啊。

这是个悖论，paradoxo，他不该要求太多。即将奔三的日向翔阳已经不适合囿于情感迷宫，不然他也不会毅然决然地买回“他”来。他举起杯子，咕咚咕咚喝完所有的奶，准备去洗澡睡觉。

手腕突然被攥住，一沓钞票被推了过来。日向有点儿无措，他可能醉奶了？月岛手边放着黑色牛皮的钱夹，连这个都一模一样。他恍惚想起自己当时和记录员小姐说，那家伙有个钱夹，从来不让自己动，即使只是经由他的手递过去，月岛也会冷着脸动作略粗鲁地一下拿走揣进兜里。但是明明山口就从那里帮他拿过信用卡。

日向眨眨眼：“月岛，你哪里来的钱？”

“这是你的。”男人起身，握着两个牛奶杯去流理台冲洗，“你的钱有很小一部分作为运输过程中我的应急费用，防止签收意外我没去处。现在用不到了，物归原主。”

没想到还能见着回头钱！日向吞口口水：“不了，你收着吧。闲着的时候可以出去买点喜欢的东西嘛。”

“你想让我出去遇见谁？”月岛萤将杯子倒扣在洗碗布上，口气中多了些不耐烦和戏谑，“再说，这么点钱，也买不了什么。你留着买菜补充营养吧，教练。”

没话说了。日向颇有些屈辱地把钱收好，瞟了一眼一旁的钱夹，想了想，还是没有打开。最重要的事实都无所谓了，还纠结这个干什么呢？再说，钱包的内容他自己都不知道，恐怕也没得复制粘贴。

——

想通了事儿的感觉非常舒爽。日向抱着迎接新生活的心态好好洗了个澡，走到卧室门口，却又一步都走不动了，心脉重新堵了个彻底。

刚想起来，他俩得一起睡。

床头灯亮着，月岛萤戴着眼镜，在看一本书。镜框，书边。男人鼻梁挺直，一张脸光暗分明，方形黑影打上去，像数学家的手稿，几何画派的画布。比高中时期长得多的浅金发虚拢在耳后，呈危险的动态。他默默看着。

“……笨蛋低头！”

这画景崩塌得太快，美男雕像只是抬眼看了看他，脸色瞬间有了裂变。日向这才察觉到口鼻之间的痒意。月岛萤动作不慢，走上前一把按住他后脑勺就往地上压，差点把他按得大头朝前直接摔倒。

宽大的手掌罩在口鼻前，日向被提着后衣领回到浴室。月岛将他的头按在面池里，确保鼻血不会滴到衣服或地板，这才将还在愣神的家伙扔下，用花洒喷头洗手。

他兜了一手的血水，口气不太好：“怎么回事？牛奶喝多了上火？你是小孩？”

“不是……”日向小心翼翼给自己洗脸，闻言稍稍瞟了一眼过去，“我今天上班被排球砸了……”

“你的脸和排球是正负极吗？”月岛微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医院去了吗？”

“嗯……没什么事儿，估计是刚才洗澡热着了。我本来就体热嘛。”日向把卫生纸塞进鼻子，声音闷闷的，“好啦！谢谢你月岛，我们回去睡觉吧！”

话一出口，才感觉有点自然过头了。日向搔了搔脸颊，率先抬步往回走。

两个人怎么回的卧室，怎么进的被窝，他记不太清了，正抬手要去关灯，却被一把按住。月岛萤把一本摊开的小册子扔进他怀里。日向捞起来，就着昏黄的灯看。

“如无特殊需求，建议晚上睡觉之前将仿生人调整至节能模式。方式：压吻右脸颊五秒。”

“如无外出需求，建议将仿生人留在家中时将其关机。方式：压吻左脸颊五秒。”

他们……应该是还没有“特殊需求”吧。想到这儿，噩梦般的十八厘米又一次浮现在日向的脑海。他的脸颊瞬间臊红了。既然说明书是月岛给自己的，那就说明他也接受……直接上？

日向看了他几眼，发现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还是有点害羞，日向先是伸手关了床头灯，然后将左臂撑在床上，撅起嘴唇慢慢地凑近。月岛萤脸上没什么肉，两片嘴唇软乎乎地压在上面。日向有些头晕，渐渐数不清秒数，他闭上眼，没注意那人牵拉嘴角时，肌肉的细微颤动。

——

从辛苦暗恋到同居生活，这两个阶段的巨大跨越还是让日向翔阳有些反应不及。但是月岛萤煮的咖啡太好喝，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等着自己给他关机的模样太温顺，脸颊和嘴唇的贴合更是让人日向逐渐感觉到了那么点所谓“恋爱的甜蜜”。于是他一如既往地豁然了，满足了，乱七八糟的事儿也懒得想了。今年排球队新晋的孩子们格外乖巧，实力也不错的样子。生活还是很顺遂的嘛。

如果山口忠没有打来电话的话。

“日向，在工作吗？”

抬手向队长致意，他走出了体育馆的大门：“嗯，也没有，在看孩子们比赛呢。山口今天休假吗？”

“对啊。”电话那头的人笑起来，“这可是我连续加班很久才换来的宝贵假期啊。”

日向也笑：“要好好利用起来呢。”

“所以……今晚要来次聚会吗？上次聚是在大半年前了，难得大家都有时间。阿月我也好不容易拉来了。”

“我……”日向看着不远处教学楼门前的人群，“先不去了，家里有人等，你们玩吧。”

不是逃避，他只是需要时间，更好地将现实和谎言割裂开来。

“欸……”这理由很合适，很在情理之中，但从日向翔阳嘴里说出来，就显出那么点儿不自然来，但山口忠不疑有他，真诚地调笑道，“日向谈恋爱了啊，恭喜哦，不用和排球步入婚姻了。”

日向挤出一声笑，又寒暄两句，才挂上电话。手机揣进怀里，他推开体育馆大门。上次扣球砸到他的男孩正在场下休整，闻声抬起头，看见自家教练走过来，用手拍拍他的肩。

“不是说请我喝酒赔罪？我去。”

——

Caipirinha没成就日向翔阳千杯不醉的神话，毕竟他是去沙排修行的，酒喝多了不好打球，也容易有麻烦。但应付几个日本大学生还绰绰有余。几轮下来，完全清醒着的只剩下两个第二天有事的三年级。日向慢慢转着手里的酒杯。他喝了不少，还掺了酒，虽然不如几个已经晕在桌上的狼狈，但着实也说不上清醒。六个学生，两位高年级一人负责两个。日向教练落得一身轻，帮着把人扶上出租车，摇摇晃晃朝家走。

屋内陈设没变。他脱掉外套扔了钥匙，脑子开始有点混沌：家里怎么没有人？哦，在卧室关着机呢。开机怎么弄来着？说明书摊在床头柜上，日向眯着眼努力辨清那字，不可自抑地泛起一阵恶心。

啊，压吻嘴唇五秒。

明明是关机状态，怎么还动来动去？日向两手捧住那苍白的脸，横冲直撞地亲上去，车祸现场似的，距离目测失败，四片软肉撞在一起，嘴里差点嗑出血。可惜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家伙痛感不敏，他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这张刻薄的嘴亲起来也是软和的，不过太干燥了……连不好好喝水这方面都很像啊。再说谁在床上躺一天嘴会不干，这可是最贵的仿生人，肯定也会渴啊。

我好残忍。日向翔阳羞愧万分地得出结论，完全忘记自己还压在人家身上且五秒时间早已过去。他满心自责，最终用自己基本已经停止工作的cpu硬是转出个补救方法来。

嘴张开的气味像是泄露的酿酒厂，干燥粗粝的下唇被纳入口中，软乎乎的舌头戳上去，顺着纹路轻轻舔舐。日向舔得认真，被抓住头发都浑然不觉。

“臭死了，酒鬼。”

嘴里的肉因着说话的动作往外扯了扯。日向松了嘴，眼睛向上看。月岛萤冷淡地睨他，下唇亮晶晶红润润。他有点儿生气：这仿生人和真人一样没良心，他帮他润润嘴，还嫌臭。再说他晚上净喝酒了，根本没吃几口菜，不可能有很大异味的，可恶的家伙。

泄愤似的，日向猛地向上一窜，咬住男人的上唇，吃糖块一样啾啾嘬起来。

“喂！”

月岛再高大，蛮力还是敌不过前职业运动员日向翔阳。好在那人胡乱舔了一会儿就支起了身子，褐色的透亮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蒙了雾的毛玻璃：“月岛萤！”

月岛萤嘴疼，冷眼看着他：“干什么？”

“你出厂的时候是不是程序设置错了，我要的是伴侣，你怎么和真月岛一样讨厌！”

“他怎么讨厌？”男人没恼，只是静静看着他，“我哪里不像伴侣？”

“他……他不会好好说话！别人关心他，他只会嘴臭！有话也不直说，想抱一下也躲开……说喜欢也不听，反正就是烦死了！”日向翔阳字都咬不太清楚了，还认真地控诉着，“你……我给你润润嘴你……我喝的都不是会变臭的酒！明明是伴侣，还不让亲嘴……我要退货！退货！”

月岛萤默默听着，突然低下头笑了：“退货不退款。”

“我……”明显忘了这茬的日向努力反应了一会，豪情万丈地一挥手，“不要了！”

“蠢货，那你赔死了。”月岛抓住已经软成一滩泥不停往床下出溜的人，按在卡通图案的床单上，“你还是留下我吧。”

日向眨眨眼睛，想把水雾眨去，看清压在他身上是谁。

“别眨了，再眨也看不清是谁，心瞎的。”月岛萤嗤笑一声，手掐住那张傻乎乎的脸，低下头狠狠在那块堆起来的脸颊肉上咬了一口。

这一下算是咬疼了他。日向痛呼出声，手脚开始乱动。月岛手向下伸，隔着布料抓住那处，身下人瞬间老实，只是喘息愈发粗重。

他凑到他唇边：“不许使劲乱动。我体内可都是精密机械，你这大猩猩如果不想贷款支付维修费用，就老实点儿。”

这……到底是什么展开！日向翔阳没余力对这不尊重顾客的仿生人的粗鲁称呼表示不满。他胸口麻麻的，月岛萤人高手大，轻易就将他饱满的乳肉握在手里揉捏，两指根夹缝处卡着已经肿胀起来的乳珠，本来捏着他那处的手顺着臀缝向下一寸寸游移。

日向完全没有要后门失守的危机感。他脑子里浆成一团，被色情的揉捏逼得浑身燥热，脸颊通红，眼角隐隐有水迹。月岛俯下身来，吮净粘在睫毛根部的咸味液体，舌尖扫过眉心，鼻梁，嘴唇，最后停在下巴上。他又咬了他一口。

这家伙怎么老喜欢乱咬人！日向稍微疼清醒了点儿：“你怎么老咬人！”

“让你清醒点，不想奸尸。”月岛萤捞起他两条腿，胯部朝前轻顶了顶，“知道要干什么吧？”

看不起谁！日向咬咬后槽牙，你这家伙的尺寸还是我选给你的！

说到尺寸……

刚有点儿动情迹象的前端瞬间萎靡下去。日向翔阳吞了口口水，不动声色地往后错了错身体。

“那个……月岛……我还没洗澡……还有点想吐。今天太晚了，不如我们……再培养培养感情，你刚来这儿一天……时间还长，不用着急……啊！”

领子被抓着提起，月岛萤把他的头按到床边：“吐吧。”

“？”

日向脸憋得通红，胸口的衣服早就皱成一团抹布。他就这样折着身子衣衫不整地和自己买的仿生人僵持着，直到男人俯下身，叼住他的嘴，含糊不清道：“不吐就闭嘴。”

——

后面又麻又痛，日向无声哀叹：早知道当时选个八厘米。

不管几厘米，这之后就再也和他没关系了。他趴在被窝里，盯着说明书最后一页上的字，最后做了一次深呼吸。

“本店支持三天内半价退款，请在退还货物之前将其恢复初始状态，随后使用产品配备的手机呼叫联系人‘A3308’，等待专人上门取货。恢复初始状态方法：压吻额头正中十秒。注意，恢复前请先关机。”

日向翔阳轻轻握住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多神奇，这温暖的皮肤之下，填充的竟是冰冷的机械。只需要二十余次谈话便能塑造出的一个人，也可以让他达到那么一瞬间的至高满足。

他确实不太聪明，不过哪有一直明智清醒的人。月岛萤还在睡。他的体力也和真人差不多，虽然是折腾人的一方，但他还是累得精疲力竭。日向有点儿想笑。他慢慢凑过去，嘴唇贴住左脸颊那片冷白的皮肤，这次认认真真地倒数，一，二，三。那人似乎是察觉到身边的小家伙在亲吻自己，搂住腰的手紧了紧。

四，五。那条手臂松了力气。日向翔阳想，他可能是有点儿后悔了。鼻梁泛酸，他紧紧将嘴唇和月岛萤的额头贴合在一起，生怕有人突然出现将他们分开似的。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一切即将回到正轨。

下床的时候日向的腿有点儿发颤，他抓起男人放在床头的手机，走出了卧室，并稍稍掩上门。手机外壳经过一夜闲置有点发凉，他傻乎乎地捂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按亮屏幕。

A3308……日向眉眼暗淡，指尖抖着去戳通讯录。

虽然这手机的铃声声音不大，震动也没开，但突然的来电显示还是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上面是个陌生号码，日向犹豫几秒，点了接听。

“喂？”

“萤！”那边的男声听着有点耳熟，这会儿明显焦急得不行，“你的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你现在还在日向家里吗？”

他愣在原地，像根被吸住的磁石针，丝毫无法动弹。

身后伸来的手从他耳边拎走了手机。月岛萤看都没看一眼就挂断了电话。

“你……”

修长苍白的脖颈上还有他昨晚情难自禁咬上去的齿印。月岛萤扣住他的后脑勺和腰，轻轻把人抱住。

“放心，你的钱都在我账户里，回去就打给你。”


End



月岛明光人到中年，投资了一把时下热门的仿生人业务，没想到一路顺风，直接分到位于东京的一家小店面。

这天傍晚，月岛萤下班回家，许久未见的兄长身着价值不菲的衬衫坐在餐桌前，神情是难得的沉重。

“萤。”月岛明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最近和你那个高中同学……咳，叫日向的，还在联系吗？”

“问这个做什么？”月岛萤皱眉。

男人嗯嗯啊啊含含糊糊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他……来我这里定制仿生恋人。”

正在挂外套的手一顿：“他？定制仿生恋人？”

“仿生”两个字咬得很重，月岛明光颇有同感：“很奇怪对吧？那孩子明明那么招人喜欢的，怎么会找不到对象？”

月岛萤面色明显沉下来，也不应声，进厨房去倒水，门摔得啪啪响。

“萤……”

“别再和我说这种没意义的蠢事。”

“其实……”

“我说别再……”

“他定制的是你的仿生人。”

正喝水的人呛了一口。他没转头，安安静静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月岛明光默默等着。

“哥。”

月岛萤不鸣则已，一声“哥”激得他浑身鸡皮疙瘩竖起来。叛逆弟弟坐到他对面，神情严肃：“哥，可以取消他的订单吗？”

“萤……这……”自己挣不挣钱和弟弟的请求比起来当然不算什么，他担心的是，月岛萤想干嘛，“你不要因为这个生气，他……”

“不是。”月岛萤打断他，“只要停止仿生人的制作就好，谈话什么的都继续，什么也别告诉他。发货那天，我自己去。”

“萤……”月岛明光还是有点担心。

黑色的钱夹展开放到桌上，月岛萤敛目，手指在夹缝处又捻又挑，一张小照片从里面露出个头。看得出保存很好，但边缘还是有点泛黄。他把照片捏出来，推到月岛明光面前。

手中的纸筒被握得有点发皱，少年笑得眉眼弯成月牙儿，跳起来勾住身边高个子的一瞬间正好被拍下来。月岛明光记得这张照片，月岛萤高三毕业时，是他拿着相机，半逼迫半恳求地让弟弟和排球部的四位同年各拍了一张照片。日向是贴他最近的——虽然是以这种方式。

“哥。”

月岛明光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