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心结　　摩天大楼的玻璃反射着阳光，刺眼的白划破属于繁华城市的早晨。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沙丁鱼罐头一样被装进了千篇一律的写字楼，开启按部就班的一天。
　　Chloe站在这栋高楼下，尝试抬头望向顶楼，却被光刺得睁不开眼。他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挎着满包的作品集，蹦蹦跳跳进入了这栋楼，察觉到周围人异样目光后又赶紧收敛了步伐。
　　“你好，我是来参加面试的，请问该怎么走呢？”
　　妆容精致的前台热情地为他指了方向，Chloe答谢后离开。他路过许多办公室，有死气沉沉的，有正在开会但是大家都在打瞌睡的，也有大声商讨到差点吵起来的。Chloe还在心里感叹这家公司真的好大，就被走道上的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Rustica！今天才10号你居然已经迟到4次了！部门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你就一点儿不在意自己的工资吗？”
　　看起来像是领导的男人正骂着面前长得很好看的棕发青年，后者虽然嘴上说着对不起但脸上居然还在笑，丝毫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而且他头上怎么有这么多头发翘着？
　　这人是怎么回事啊？Chloe皱起眉头，现在还是自己的事情最要紧。
　　“抱歉……借过一下。”
　　暂时打断了这场丝毫没用的批评教育，Chloe从两人身边穿过。他边走边回头，恰好对上了青年的眼神。一双漂亮的深蓝色眼睛，所属者给了Chloe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Chloe心脏呯呯直跳，这一定是因为面试而紧张吧！如果能成功进入这家公司，薪资可以保证自己吃饱的前提还能换个更好的出租屋。他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走到了会议室门前。
　　
　　
　　时间已过去近三天，Chloe仍然没收到梦寐以求的面试结果。正当他裹在被子里因为失业而心灰意冷时，手机终于收到了邮件，他一秒打开。
　　“啊啊啊啊——太好了！”
　　兴奋地举起手机，结果碰到了天花板，蹭了一手掉落的墙灰，他立刻又缩成一团。
　　“唉……等工作稳定了再换房子吧，一定要好好工作，千万不要被扣工资啊……”
　　于是他想起了那天面试时遇到的迟到青年，那人的工资都要被扣光了吧，真叫人担心啊。
　　入职那天，Chloe穿着自己制作的职业装，配上一顶时髦的帽子，正式踏入了公司大门。这装扮任何人看起来都知道他是搞设计的。冗长的就职培训，Chloe认认真真做着笔记，三小时后终于坐到了属于他的工位上。这一刻对他来说简直无比光荣，他感到自己的未来光芒万丈。和同事们熟悉了下，同事们虽然看起来都有些疲惫，但都很好相处，让他对将来的职业生涯充满了期待。
　　“早上我去交材料的时候，又看到音效部的那个帅哥迟到被部长骂了诶。”
　　“诶——听说因为他工作能力很强，所以他们部长一直护着他。就是不知道工资要被扣多少呢！”
　　“唉……我也想每天赖床迟到啊，要是不扣工资就好了……”
　　“好了好了，来了这么可爱的后辈还讲小话，快去干活。”
　　同事们的闲聊全都被Chloe一字不漏听到了。他越来越好奇那位迟到大王究竟是什么人，不过不着急，在一个公司总能碰到吧。
　　
　　上午熟悉了一下工作，很快就来到午餐时间。萎靡不振的同事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拉着Chloe就去了食堂。
　　“哇……真是好大的食堂！还有蘑菇汤和甜点，太丰盛了吧……！”
　　“是吧！虽然别的福利不太行，但我们公司食堂可是很有名的哦。Chloe就好好享受午休吧！”
　　Chloe眼睛亮亮的，这么多他平时不敢点的菜现在居然只要员工半价。他在窗口前犹豫着，琳琅满目的菜让他无法挑选。
　　“我认为这个很好吃哦，酸酸甜甜的味道很适合现在这个天气呢。”
　　“啊……好的，那就……诶！”
　　陌生的声音向他推荐了美食，Chloe将菜拿到餐盘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转过头，正是同事口中那位迟到大王。
　　“啊！那个，前辈好……”
　　Chloe不知为何红了脸，整个人拘谨起来。
　　“啊，我们之前见过吧。你的眼睛像紫水晶一样很漂亮，我印象很深哦。不用叫前辈，我叫Rustica。”
　　“Rustica……前辈，我叫Chloe。啊，抱歉，朋友叫我过去了，所以……”
　　“好，Chloe，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Chloe一溜烟扎进人堆，Rustica转眼就找不到他了。在吃饭的过程中，Chloe也在寻找着Rustica的身影。看到他也和同事聊得很开心，原来也是一位热爱交际的人。盘子都吃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的Chloe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
　　“说起来……那位总是迟到的前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趁着部长不在，Chloe悄悄问起身边的同事。对方也压低声音凑近，像说什么机密一样。
　　“我听说他不仅工作能力很强，唱歌也好听。人又长得帅有很温柔，很受人欢迎呢！”
　　“诶！的确是又帅又温柔呢，要是有机会可以和他多交流就好了……”
　　“他很平易近人的啦，不管谁去要联系方式都会给的。但是好像至今都没有女朋友诶，感觉像是花花公子中央空调什么的……”
　　同事皱了皱眉，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Chloe反而放松下来，自己又不是要和他谈恋爱，只不过是对前辈的憧憬罢了。如此一来，得到他的联系方式应该是比较容易的事情？
　　
　　夕阳斜下，透过落地窗洒落在Chloe的水杯中，得到一杯跳跃浮光的清酒。
　　坐了一下午的他感到腰痛，酸胀的眼睛看着显示器上还有半小时才下班的钟表，便干脆起身去了卫生间。
　　他站在洗手池旁，因为工作而消耗了大量精力的大脑在此刻开始发愣，盯着水流冲着他的手掌，又在指缝中涌出。旁边的洗手池也来了人，Chloe并不在意，只是重复机械地互相摩擦自己的手。
　　直到Chloe发完了呆，他抬头望向镜子，才发现身旁那位熟悉的人。
　　“啊！Rustica……前辈，又遇到了呢，真巧啊。”
　　“是啊，Chloe。我们真是命中注定要遇到彼此呢。”
　　“命中注定……？诶，什么？”
　　“这样命中注定的邂逅不是很美妙吗？为此我找同事要到了Chloe的联系方式，刚刚已经发消息给你了哦。”
　　Chloe赶紧用湿淋淋的手掏出手机查看，屏幕上的弹窗是Rustica发来的消息。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连耳朵都已红透，内心的激动也全都变成笑容挂在了脸上，支支吾吾说了声谢谢。
　　Rustica面对这稍有些莫名其妙的道谢，觉得这位后辈有些可爱，便也笑起来。
　　“有什么事的话请联系我。尽管我们不在一个部门，但我会尽量帮你的，Chloe。”
　　“啊……好的，前辈果然人真好……”
　　“能得到Chloe的夸赞我很开心哦。”
　　
　　同事对上个卫生间结果满面春风回来的Chloe感到好奇，Chloe也非常大方地说自己得到了Rustica的联系方式。两人都为男性，同事自然也没有想多，顺带恭喜了他。
　　圆满的入职第一天！Chloe的内心开满了属于春天的花朵，他拥抱着这样绚丽的心情进了地铁，哪怕被挤得挪不开步子也好像能嗅到花的芬芳。
　　去澡堂洗完了澡，Chloe回到了出租屋，窗户一摇一晃的，咯吱咯吱响着。他查看了银行卡余额，叹了口气打开泡面盖。
　　“要是晚上也可以吃员工餐就好了……不过还是比泡面贵啊。明晚吃好一点，去买寿司好了……”
　　手机屏幕亮起，Chloe吸入一大口面拿起来查看。
　　「Chloe，今天感觉怎么样？工作还能适应吗？」
　　“哇！是前辈发来的……要赶紧回复才行！”
　　Chloe擦擦手心的汗，双手抓起手机。
　　「谢谢前辈关心！有前辈的关照我完全没问题！」
　　「那就好，不过可以直接叫我Rustica的哦。」
　　「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
　　「完全不会。不过如果不习惯的话，按照Chloe的习惯来就好。」
　　咸汤的泡面竟然尝出了蜂蜜的甜味，Chloe本因为第一天上班而惴惴不安的心此刻也安稳下来。体内的电池终于耗尽，Chloe将手机紧紧贴在胸前，进入休眠模式。
　　
　　平静的职场生活就这样稳步进行着，一切都与Chloe的想象相同。偶尔会在走道上遇到Rustica，两人会互相点头打招呼。
　　Rustica还是一如既往地爱迟到。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五次后，Chloe终于忍不住了，悄悄拿起手机和他发消息。
　　「前辈，不好意思。我是想问问前辈每天早上都很忙吗？」
　　「嗯？不忙哦。」——Rustica很快回复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感觉前辈经常……来得比较晚呢。」
　　「好像确实是这样呢。因为早上不管多少个闹铃都叫不醒我……我也很苦恼呢。」
　　“诶？！”
　　安静的办公室中突然传出了Chloe的惊呼，脸上带着浓重黑眼圈的同事们全都转头看他。他赶紧挥了挥手说没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难道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工资吗！
　　“啊……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呢，希望雨别下太大啊。”
　　同事的话语打破了尴尬的场面。窗外灰白色的云层层叠叠，互相挤压着成吨的水汽，压抑着高楼顶端和每个人的气管。冷风也钻了进来，Chloe一哆嗦，立马起身关了窗。
　　没过多久，暴雨预警发到了每个人的手机上，但时钟不会因为坏天气而往后拨动指针让他们提前下班。办公室弥漫着紧张的氛围，却不见一滴雨落下来。
　　天气就这样僵持了很久，在快要下班时囤积的雨突然倾盆而下。风、雨和天空都混在一起，不给人喘息的空间，将整个城市都模糊成灰黑一片，街道瞬间成了渠道，载着奔涌的水流向低洼处。
　　办公楼中拥挤的人群也沸腾起来。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下这么大！这样怎么回家！”
　　“地铁站已经停了，打车根本打不到，这可怎么办……”
　　“这下要被迫加班了……”
　　“打车都排到46号了，到底还要等多久……”
　　Chloe也随着人流漂流到门口，大家都挤在这里，没人想要被如此猛烈的雨冲刷。有运气好的人打到了车，撑着伞冲了出去，但手上拿着的东西基本只是摆设，等到了车前已经成了落汤鸡。
　　Chloe紧抓着背包，看着远方的一片雾蒙蒙陷入绝望。地铁肯定一时半会开不了了，难道今晚要住在公司里吗？这时候手机突然发出震动，他在前胸贴着别人后背的情况下艰难拿出。
　　「Chloe还在公司吗？我来接你吧，马上就到门口了哦。」
　　「啊啊啊(´;︵;`)感谢前辈好意！不过不用了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可是雨很大呢，Chloe就这样回去会生病的。现在来门口吧，我马上就到了。」
　　说实话这是Chloe唯一可以回去的方式了，简直是救命稻草。他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挤到了门口。一辆车在面前缓缓停下，副驾驶的车门正对着它。Chloe虽然不懂车，但能看出这辆车很贵。
　　他正犹豫着，车窗降下一半，是Rustica的脸，露出往常一样的微笑。
　　“上来吧，Chloe。”
　　“那……谢谢前辈。”
　　他迅速打开车门钻进去，把身后羡慕的目光和惊讶的议论隔绝在外。紧抓着安全带，他的脸发烧似的烫起来。Rustica好像毫不在意外面的讨论，心情很好地哼着歌。
　　“Chloe，你家住在哪里呢？”
　　“啊……那个，谢谢前辈。送到右转的第三个红绿灯那里就好了。要不是有前辈在的话我真的回不了家了，真的十分感谢……”
　　“没关系的，Chloe。能和Chloe单独相处我也很开心。”
　　暴雨打得玻璃噼啪作响，不停运动的雨刷也扫不清倾泻而下的雨水。他们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在不受打扰的空间中享受着温热的空调。
　　“哈……真像少女恋爱漫画情节一样呢。”
　　“是呢，我的心现在还扑通扑通跳呢。”
　　“诶？！”
　　Chloe转头，只见Rustica还是看着前面专心开车，好像什么也没说过一样。这下换Chloe心跳不止了。
　　“不要说奇怪的话啊……前辈。”
　　“奇怪吗？”
　　Rustica依然笑得很开心。他们很快到了Chloe所说的位置，却发现那条路已经被淹得面目全非，车不可能再得开过去。
　　“啊……完全被淹了！这怎么办……家里肯定也……”
　　Chloe绝望地趴在车窗上，看着浑浊的水淹过轮胎。Rustica见状直接调转了方向，向着陌生的道路开去。
　　“啊……前辈，这是去哪里？”
　　“去我家。Chloe这几天就住在我家吧。”
　　“这怎么可以……”
　　“不太想看到Chloe湿漉漉地漂在水面上的样子啊……”
　　“我不会的啦！”
　　
　　尽管Chloe心里十分不好意思，但也总不能跳车，于是只能紧盯着前方模糊的车玻璃。他们越来越向高处开，直到远离了被雨水浸透的低处。
　　车兜兜转转进了小区，总算停到了车库里。Rustica带着Chloe进了电梯，后者因为这样金碧辉煌的装修感到不适应，紧紧抓着自己的包带。
　　进了房门，Chloe愣在了原地。高高的吊顶灯发出明亮而暖黄的光，目光所及就有好几个房间，还有看上去质量很好的、有半个客厅大的地毯，高调的木质茶桌，专门置于高一层平台的钢琴。
　　“怎么了，Chloe？快进来吧。”
　　“啊……好。”
　　心中疑问被Chloe吞了下去，他越发觉得这个前辈神秘，但眼下问题是自己如何心安理得住下来。他小心翼翼进屋，直直地坐在沙发上，手规规矩矩放着，生怕自己多余的动作弄坏了什么。
　　另一边的Rustica在厨房忙碌着什么，过一会儿端来一壶茶，飘着清甜的花香。摆好精致的茶具和甜点，果酱顺着柔软的蛋糕胚滴落，带着玛瑙般的光辉。Chloe吞了口唾液，他的确是非常饿了，尽管在窗外狂风暴雨的黑夜下，已不合适再叫这顿餐为下午茶。
　　Rustica对Chloe作出邀请。Chloe战战兢兢将叉子放入口中，果香与奶油细腻交织，甜蜜布满整个口腔。他又喝了口花茶，身体很快从内到外暖起来。第一次品尝如此美味，Chloe的眼睛闪烁起来。他的嘴中塞满东西，只能呜呜呜地表达赞美和喜爱。
　　一旁的Rustica看到这样兴奋的Chloe，也温柔地笑起来。他的目光本是平静的海面，此刻也起了波澜。
　　“Chloe，今晚的乌云都因为你的笑散开了，我好像都能看到阳光洒进来了。看，雨已经停了哦。”
　　暴雨确实是真的停了。Chloe听了这话头上都要冒蒸汽了，他赶紧咽下口中食物。
　　“那、那个……谢谢前辈。我也很喜欢……看前辈笑的样子，我的私心，也想和前辈一起在阳光下喝下午茶。”
　　“我期待有这么一天。一定要和Chloe一起举办整个下午的茶会。”
　　“嗯！我很期待！”
　　Chloe逐渐放松下来，和Rustica一起喝着热茶，看着水痕在黑色背景下画出枝条般的纹路，布满整个窗户。
　　
　　等Chloe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因为暴雨导致的交通瘫痪，公司通知全体员工休假一早上。Chloe脑海中回想起昨晚的事，和自己的前辈开了浪漫的茶会，两个人分别在两个浴室洗了澡，甚至享受了人生中第一次的泡泡浴。
　　他看着天花板上鸟窝形状的吊灯，羡慕起Rustica来。对于自己来说，能住这样的房间一晚上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但……不知道前辈家到底是什么情况，随便羡慕也是不好的吧？
　　不能白住别人家的房子，他思考着怎么报答前辈的恩情，可想来想去凡事用钱的事情他都做不到。Chloe只能郁闷地起床了。
　　隔壁房间传来震天响的闹铃声，把Chloe吓得呜哇叫了一声。过了许久还在响，他敲了敲房门，无人回应。再这样下去是会扰民的程度了，Chloe只能打开了房门。
　　房内是依然在呼呼大睡的Rustica和床头柜上大声喧闹的手机。
　　“……不会吧！”
　　Chloe立马冲过去关掉闹铃，屏幕上显示着十几个过期的闹铃。他两眼一黑，决定先把始作俑者拉起来。
　　“前辈……前辈！”
　　他拉着Rustica的手想努力拽他起来，对方硬是连眼睛都不睁开。
　　“Chloe……我想再睡会儿……”
　　“Rustica！快起床啦！下午还要上班呢！”
　　似乎是叫他的名字开启了某种开关，他半睁开了眼，眼中仍带着雨夜的白雾。迷迷糊糊的他撒娇似地抱住了Chloe，带着花香的沐浴露味将自己的后辈整个环绕。
　　Chloe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个烤熟的红薯，从内到外都在发烫，却被人好好捧在手心里。在这个温暖的狭小臂弯中，他的心跳似乎比刚才的闹铃还要响。像是想要贪图一瞬的温柔乡，Chloe蹭了蹭Rustica的颈部，对方抱得更紧了些，抚摸着他卷曲的红发。
　　“啊！抱歉前辈……”
　　似乎是意识到对方已经清醒过来了，自己的行为实在过分，Chloe主动退开站在床边。头发乱糟糟的Rustica此刻像早上和煦的阳光，慵懒又柔和。他揉揉眼睛，声音还带着困倦。
　　“没关系的……Chloe。如果能让你感到幸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抱我哦。”
　　“这种话听起来好害羞哦……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前辈？”
　　“当然了，从一开始就是。”
　　Chloe心中的小鸟开始唱起愉悦的歌来。
　　“好开心啊！前辈又帅又温柔，能和前辈做朋友真是太好了……现在还能住在前辈家里，真的好幸福！只是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Chloe高兴的话我也很开心。我很喜欢你在我身边，所以不用报答也没关系哦。”
　　“啊——总之，前辈快点起床啦！”
　　
　　Chloe开始理解为什么Rustica总是迟到了。
　　这位前辈给自己梳了好几次头，头顶还是像鸟窝一样乱，好像下一秒燕子将要飞来成家了。纽扣系错了好几次，领带也歪着。Chloe看着这样的Rustica，张大嘴愣在原地。
　　“前辈……平时，是谁帮你打理头发的？”
　　“每次到了公司以后，总会有同事帮我整理呢，真感谢他们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Chloe尖叫起来，把Rustica按到了座位上，开始强制修整起鸟窝。他认真地给头发分出层次，一缕一缕梳开，好似在做什么精致的编织。温柔的手法令人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很快便变得整齐而柔顺。
　　“谢谢你，Chloe。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发型……”
　　“真的吗？谢谢前辈，不过现在需要前辈站起来哦。”
　　得到了所期待的夸赞，两人的身体又挨近了些，陷入了些许黏糊的气氛中。Chloe为Rustica调整好领带和衣领，满意地点点头。
　　Rustica突然没有丝毫预兆地，又将他拥入怀中，脸紧贴着他发烫的耳朵。
　　“哇！前辈怎么了？”
　　“谢谢你，Chloe。”
　　“……我知道啦，但是总是抱着我很奇怪吧？”
　　紧抱的手突然松开了些，清凉的空气灌入两人的缝隙间。
　　“为什么会奇怪？Chloe不喜欢这样吗？”
　　“没有不喜欢……但是我们都是男性吧？总感觉怪怪的。”
　　Rustica松开了Chloe，近距离地以那双疑惑的双眼看他。Chloe总觉得此刻不敢直视他，就移开了目光。许久后绵软的话语传入耳中。
　　“我们都喜欢做的事情，就抱着愉快的心情来做就好了。就和看喜欢的电视节目、吃美味的甜点一样，我也喜欢和Chloe相拥。”
　　Chloe的瞳孔都颤动起来，他的身体种好像有蝴蝶飞舞，将要扑出胸口。他还是不敢看面前的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袖，终于吐出一句话。
　　“我也……我也喜欢前辈。”
　　“我也喜欢你，Chloe。”
　　
　　
　　两人吃午饭又耽误了点时间，结果到公司时差点双双迟到。积水的路段已全部排通，交通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能再以暴雨为由而迟到。
　　Chloe刚坐下打开电脑没多久，就看到身旁同事捂着嘴，以羡慕的眼神看他。
　　“怎、怎么了？”
　　“我听说昨天下暴雨时是Rustica送你回去的，是这样吗？”
　　“是，是啦……前辈人很好呢。”
　　“欸……你才刚来不久就能得到他的特殊关照，他还专门来接你诶。”
　　Chloe喝着水差点喷了出来，他赶紧咽下去。
　　“对、对哦。可能是回家顺路吧。”
　　“他知道你家住哪里吗？”
　　“……啊，就是，路上碰到过一次！”
　　这句话连Chloe自己也不相信，还好对方也没有追问。对话结束，办公室重新陷入安静，只有点击鼠标和翻动资料的声音。
　　Chloe看着桌上摆放着的苹果，是Rustica担心他下午上班饿了，从家里拿给他的。他想到Rustica将苹果递给他时的那个笑容，心中就好像咬下一小块苹果似的泛起甘甜。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一定会因为自己的同事盯着一个苹果笑起来而感到奇怪。Chloe也觉得从昨天到今天自己的脑子很奇怪，像是喝下一瓶樱桃口味饮料，气泡充盈整个脑袋，将思维灌满粉色糖水。
　　他伸出食指抚摸着苹果红色的表皮，突然想到了什么，脸变得也和苹果一个色。
　　“我也……我也喜欢前辈。”
　　“我也喜欢你，Chloe。”
　　这样算是……不小心告白了吗？但是他们都是男性啊！不对，没有恋爱经验的自己，难道是个同性恋吗？！
　　他拍拍脑袋，开始在手机上偷偷搜索和同性恋有关的信息。得知这是正常的，但父母可能不接受，他松了一口气，反正自己早已多年没见过父母了。
　　不对——自己怎么想这么远了？这不是意味着前辈也是……还是说前辈说的喜欢并不是那种喜欢吗？
　　他的心绪一团乱，就好像手上揉乱的那张设计草稿。慢慢展开那张纸，他用力抚平皱褶，仔细看着衣服的样式，发现这张草稿其实也没有他最初看到的那样难看。
　　或许……自己应该问问他？
　　
　　
　　于是他鼓起勇气，憋着一大口气给Rustica发消息。
　　「前辈，今晚可以和我见面吗？有件事情想要当面问前辈。」
　　「Chloe，今晚不来我家住了吗？」
　　噢对，自己的出租屋目前仍是断水断电的状态，今晚还是要去他家住啊！
　　「啊……差点忘了，今晚还要麻烦前辈了。T^T」
　　「好的，下班我来接你。＾＾」
　　
　　期待已久的晴天。轻薄的云浮过天边，暖和的阳光穿过大片碧蓝落下来。这阳光似乎给了Chloe更多明媚的信心，他的手心都在出汗，在微风中等着那辆车到来。
　　上了车，Chloe的舌头像吃了花椒一样麻，说不出半句话。车上的音乐放着熟悉的歌曲，那是一部有名爱情电影的插曲。Rustica把车开得平缓，好像配合这首缓和而浪漫的bgm一样，在密闭空间中充满情愫。
　　“前辈，是不是有点……太热了？”
　　“是吗？我已经开了空调了，需要再开大点吗？”
　　“啊不，不用了。”
　　Chloe不知道在车上这几十分钟该怎么消磨，热锅上的蚂蚁仿佛形容的就是现在的自己。恰好路口出现红灯，车停了下来。
　　“前辈……那个，昨天……前辈说了喜欢我对吧？”
　　他声音越来越小，两手抓着安全带，将灰色的带子扭曲成了折叠的形状。
　　“是呀，我喜欢Chloe。”
　　“那，前辈……”
　　磁带卡带一般，Chloe不敢说出“同性恋”这个词。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从未接触过的他如今却亲陷其中。
　　Rustica送给他的苹果他还没有吃，现在还在他的背包里，捂得温热。
　　“怎么了，Chloe？”
　　Rustica专心在前面的路，没有看向他这边，但语气仍然是像往常一样耐心而温柔，留给Chloe一个充足编织话语的时间。
　　“我是说，我也喜欢前辈！我喜欢Rustica！可能前辈不是这个意思吧，但是我应该真的喜欢上和我同性别的前辈了，是那种想要恋爱的喜欢！就算前辈被我吓到，现在把我丢下车也无所谓，但这件事情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
　　大段话语未经过多思考，如同一串散开的珍珠项链，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落在地面，不顾一切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一丝犹豫和等待，紧闭眼睛的他得到了回应。
　　“我也喜欢Chloe哦。无论是作为同事的，朋友的，恋人的，家人的喜欢，我都喜欢Chloe。作为什么身份都好，只要能和Chloe在一起就好。”
　　掉落在地的珍珠被一颗一颗好好拾起，串成明光锃亮的项链，将这瞬间在Chloe心中永远珍藏。时间仿佛静止了，他不敢去看Rustica的表情，窗外车流和人流都渐渐模糊远去，被剧烈的心跳冲散。
　　“真的吗，真的吗？”
　　Chloe努力拉回兴奋的思绪，颤抖着声音发出确认。
　　“当然了。我最喜欢Chloe了。”
　　Chloe的头发都要竖起来，整个人快要晕厥了。
　　
　　不知何时车已经停在了车库，四周的昏暗将两人包围。Chloe哆嗦着要解开安全带，却总也按不到按键。要是现在转过去看的话会和Rustica视线对上的！
　　下一秒，他的手被温暖包裹住，安全带嗖地滑过他的身体，成功归位。皮肤的触感顺着手背滑入指缝，Chloe条件反射地握住这只手，快速的心跳似乎能从脉搏传到对方指腹。
　　他直视前方，僵硬在座位上，只有急促的呼吸在诉说着自己的慌乱。
　　“Chloe？”
　　带着温柔笑意的声音近在咫尺。
　　“怎么了？前辈……”
　　“我可以亲你吗？”
　　“啊，啊……”
　　Chloe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微微侧过脸去，对上Rustica那温柔似水的眼神，如同能包容他一切的大海，在星空下闪耀着月亮的碎光。
　　温度透过刘海印在额头，一个藏在碎发和皮肤间的轻吻。Chloe感到自己轻飘飘的，好像黏稠的奶油在阳光下融化，思绪也随之飘远。
　　
　　
　　是睡着了吗？Chloe记得自己在车内和Rustica拥抱了很久，那现在怎么会在床上？他伸了个懒腰，暖暖的被子有着舒适的触感，周围也黑黑的，根本不想钻出来。
　　“Chloe，你醒了吗？我买了晚饭，要不要吃点再接着睡呢？”
　　“啊！”
　　Chloe猛地坐起，看到门口站着的Rustica，身后温暖的灯光笼罩着他。
　　“啊……抱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现在就起来。”
　　“Chloe太累了吧，听说你们设计部这周特别忙呢。不过明天就是周末了，Chloe可以好好休息了哦。”
　　“嗯……谢谢前辈……那个，是前辈把我背上来的吗？”
　　“是抱上来的哦。Chloe很轻呢。”
　　Chloe脸又红了。这么频繁的脸红让他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两人像一家人一样坐在桌前，开始享用晚餐。尽管装潢很精致，座位也整整齐齐，可是这个餐桌看起来很新，不像经常使用的样子。于是Chloe开口询问。
　　“那个，前辈。平时不怎么在家里吃饭吗？”
　　“是的。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就在外面解决了。”
　　Chloe点点头，口中的牛排一嚼就有浓厚的汁水流出。
　　“那……可能这个问题不太好，但是前辈住着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还要找这么辛苦的工作呢？”
　　Rustica优雅地拿起餐巾擦拭嘴，举止活像几百年前的欧洲贵族。
　　“虽然是这样……但是体验生活也是很重要的。”
　　“体验生活？！”
　　Chloe瞪大眼睛。Rustica作出无奈的表情。
　　“是的。虽然做职员也很好，但是每天早起对我来说还是很辛苦呢……下一份工作就做街头艺人吧。”
　　Chloe的下巴都要惊掉了。对方接着说，
　　“不过这样的话，就不能经常见到Chloe了呢。要不然，Chloe也和我一起做街头艺人吧？”
　　“不不，我是个服装设计师和裁缝啊！难道让我在街上随便抓个路人做衣服吗？”
　　Rustica闭上眼，好像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他恍然大悟。
　　“那要不然，我在Chloe的服装店旁边开个钢琴教室吧？”
　　“前辈，请你现实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