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浪漫与爱 自由,浪漫与爱,西国人内心所追求的至上真理。
Chloe小时候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词汇。自由就是狭小的房间,发霉的天花板就是他伸手能触及的天空,浪漫便是布料上的玫瑰花刺绣,真爱或许就是针线与裁缝盒,这些就是他的所有。
当那不平凡的一天,门外那束光照亮他的“所有”时,他开始理解了自由的含义。相遇本是意外,这意外却给他带来一丝希望。门外的世界缤纷多彩,那些布料上的颜色染上了蓝天和绿叶,微风吹拂着衣摆,阳光会温暖他苍白瘦弱的手臂。
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俊美的贵公子,是Chloe见过最好看的人。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手上的鸟笼微微晃动,刚刚放出他错认的新娘。这样的行为再怎么奇怪都不要紧,Chloe只想抓住这样来之不易的自由。
“我不要回去,请带我走吧。”
Chloe流着泪这样说,善良的贵公子欣然同意。Chloe心想,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之前更糟糕了。他坐在有着枝条装饰的扫帚上,紧抓着贵公子的手臂,飞上了触不可及的天空。
贵公子的名字叫做Rustica,虽然手上提着鸟笼,却是给Chloe带来自由的人。Chloe牵着他的手,他们很快熟络起来,像两只无忧无虑的小鸟的一样越过不同城市的天空,路过形形色色的行人。坐在他身边时,Chloe总能闻到Rustica身上红茶和阳光的味道,这样暖洋洋的气味总是让Chloe感到很安全。
贵公子的生活能力很差。Chloe不得不帮他整理衣服和行李,梳好他翘起的发丝,日复一日皆如此,Chloe却乐在其中。照顾Rustica是他所擅长的事情,每当Rustica向他道谢时,他心中便泛起一阵欣喜。
在与Rustica的旅行中,Chloe慢慢懂得了浪漫究竟是什么。他看着Rustica的手在琴键上弹奏出流畅的乐音,于是他的心也畅游在其中。灯壁辉煌的大厅中,他握住了那双音乐家的手,随着他的指引在舞厅中旋转,仿佛在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中舞蹈。流星雨在夜空中书写出曲谱,降落在Rustica与星空相接的眼中。
这样的流星雨被称为系谱的流星雨,有师徒传承的意味。同为魔法使的Rustica时常教给他魔法,与Chloe以师徒相称。Chloe曾听说了有魔法使的师父将弟子变成石头的故事,他却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Rustica对自己的关心和温柔都如此真实,他不会伤害任何人,Chloe如此坚信着。
Rustica比他年长太多了,Chloe理所当然对Rustica的过去充满好奇。寻找的新娘究竟是什么人,Rustica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他都想要知道。可他也明白,这些埋藏已久的不会是宝藏,只会是腐烂的残骸,上面还留着刻骨铭心的伤痕。没关系,没有什么是不能缝补的。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Rustica,不想让自己的师父受到一点伤害。
在他看来,善良单纯的Rustica就如天使一般,哪怕一棵草木也会受到来自他的善意。理所当然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该伤害到如此纯洁无瑕的Rustica。
哪怕Chloe已经从一位魔法使那里得知,Rustica的新娘已经死去,却也不敢告诉他本人,不然不知道悲伤的他会跑到那里去——就像那天迷路一样,Rustica和他在拥挤的市集走散了,幸好最后又在丰饶之街相遇。
“真是的,别再走丢了!”
“抱歉Chloe,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那天Chloe生了很大的气,但Rustica只要一道歉就会哄好他,每次都是这样。他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要是Rustica真的和他走失了怎么办?自己虽然仍然是自由的,却再也不能陪在Rustica身边了。
那时候Chloe才明白,这样一个人无拘无束的自由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和最喜欢的Rustica在一起,共同度过浪漫的时光,再看多一点如诗般美丽的风景……其实只要和Rustica在一起的话,做什么都可以。Chloe的愿望不过如此。
他从未学习过什么叫做爱情,或许他离爱情最近的时候就是看着Rustica一次又一次将错认的新娘关进鸟笼。他又听旅途中的人说,爱是怦然心动,爱是被对方的眼睛深深吸引,爱是永恒的誓言。
西国人的爱绝不限于性别和物种,对于魔法使来说爱的对象有没有生命也不重要。那对Chloe自己来说,真爱究竟是什么?是缠绕的丝线,飞舞的衣摆,闪耀的饰品,这些编织成了自己伟大的裁缝梦想,自然也是自己的真爱。
但当他被剧团邀请做裁缝时,身边的Rustica似乎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所以Chloe立刻拒绝了这个可以实现梦想的邀请。他其实并没有看到这个表情是什么样的,毕竟Rustica一直是以微笑面对他。因此那时的他有些开心,他知道了原来Rustica也不想离开自己。
于是Chloe的梦想多了一个——留在Rustica身边。或许这不能称之为梦想,因为他早已理不清自己对Rustica的感情了。
他那双星空般的双眼,慢悠悠却又温柔体贴的性格,温暖的手心,将Chloe呵护着长大。在月光铺满地板的夜晚,Chloe看着Rustica精致的睡颜,听着他缓慢而温热的呼吸,心跳莫名加速起来。他想起Rustica刚教他飞行时,摇摇晃晃的扫帚就如同此刻的心跳一样难以控制。
这会是爱吗?Chloe小心翼翼躺在Rustica身边,顺从着自己的心意和本能靠近他的脸,用嘴唇轻轻在他皮肤上点了一下,然后迅速用被子藏起自己发烫的脸。
Chloe或许是真的爱上Rustica了。他钻进Rustica怀里抱着他,感受两人紧拥的体温和紧缚的触感。
Chloe想要和Rustica永远在一起。
Rustica一直是个自由的人,至少在他记忆里是这样的。从他能记起来的地方开始,他就一直在进行以寻找新娘为目的的旅行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看到有兴趣的东西就往那边走,Rustica每天都过着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
他提着一个空荡荡的鸟笼,一个人走在街上,第二天又是如此。想和人说话的时候,就走到酒馆坐一坐,听一听别人所讲述的故事,再到街边掏出不同的乐器演奏即兴创作的乐曲。悦耳的乐声可以吸引到许多人围到他的身旁,到了曲毕时的黄昏又纷纷散去,留下他一个人。
不知多少年过去,他还是没有找到他的新娘。他忘了新娘的模样,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忘了自己有多少岁。只有鸟笼提醒着他旅行的目的,自己的姓氏告诉他已经破败的家族,中央国的建国勋章提示着他大概的年龄。
这样的自由是否缺了些什么?不,Rustica一直是幸福快乐的,悲伤与寂寞从不沾染上他的微笑。阳光如奶油般流淌在窗边茶桌上,另一边的椅子却始终没有人,成套的茶杯也一直只使用了一个。
直到不平凡的那天,他在纷飞的羽毛中窥见那个红发的孩子。穿着破旧的他抓着自己的衣摆,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求着自己把他带走。Rustica同意了,心地善良的他当然会同意这个请求。他带着孩子飞向蔚蓝的天空,看到阳光的碎片在那双堇色眼睛中闪烁。
孩子名叫Chloe,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孩子。他每天会叫Rustica起床,梳头穿衣什么的都一并照顾好。在难以清醒的早晨,能听到Chloe叫自己起床的声音,是Rustica每天第一件幸福的事。他甚至还会故意赖床,Chloe那有些生气的埋怨也让他心满意足。他知道,Chloe永远不会对自己真的动怒。
Chloe想要做好看的衣服,Rustica就陪他去买饰品和布料。他喜欢看Chloe笑,这比在春意中绽放的花朵更为灿烂。那些飘香的果茶,Rustica终于得以将它们倒入另一个雕花的茶杯里,配上甜蜜的点心,与Chloe共度惬意的时光。
何为浪漫?Rustica弹奏过无数名为浪漫的乐曲,对他错认的新娘宣誓过无数次浪漫的话语。在庆典的烟火前,在斑斓的花海中,纷飞的雪花下,他牵着Chloe的手,教他唱起浪漫的歌。Chloe在Rustica所弹奏的乐声中长大,他们渐渐可以与对方平视。
Rustica已经习惯了Chloe的存在。尽管旅行中加入了同行之人,却没有对他的自由造成任何拘束。他们总有想要一起去的地方,不过实际上只要和Chloe在一起,Rustica去哪里都可以。
很久之前偶然的那次分别让Rustica焦心不已,那天Chloe被坏魔法使所骗,差点被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石头。Rustica及时赶到,他必须要保护最喜欢的Chloe,于是他很快解决了这件事。
不过这也只是模糊的记忆碎片罢了,Rustica记不清楚细节,能够想起以前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一直以来Rustica总是没在意过自己记忆力不好的毛病,直到那天系谱的流星雨落下,他看到了Chloe露出了极为伤心的表情。
“我感到,心好痛……”
Chloe很喜欢以哭泣表达自己的情感,那天却只是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或许是他努力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Rustica在他的泪光中看到了自己,那个忘记了一切的自己,因为忘记了重要之事而伤害了心爱的Chloe的自己。
该去哪里寻找回忆呢?逝去的回忆早就像贝壳一样,涨潮时随着海浪远去了,连一丝回响都没有留下。Rustica一直逃避着新娘的事情,逃避着过去的伤痛,这些恶果化作利刃扎到了现在的自己,也扎到了最关心自己的Chloe身上。
Rustica在繁厚的茧中挣扎,想要撕开这些刺痛他的伤疤。可是撕开后会如何?过去的罪恶会变成血色脓液冒出来将他吞噬,打破约定的他将会失去魔法,也许再也不能和Chloe一起旅行了。
最喜欢的Chloe,最心爱的Chloe,最重要的Chloe。
“尽管浮浮沉沉,但我最后还是最喜欢你了。”
“我也是。”
在昏暗的植物园中,Rustica不假思索回应了Chloe。他想每天都能看到Chloe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想要早晨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是Chloe。他是自己需要珍惜的宝物,是自己的弟子,所以遇到危险时必须要保护他,所以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占有他。
鸟笼里根本没有鸟,一直都没有。Chloe是带来幸福的青鸟,他应当在蓝天下展翅高飞。但Rustica想看着这一切,他害怕这只青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不想再一个人生活了。
在雪白纷飞的羽毛中,Rustica的眼泪模糊了双眼。这是他第一次因为悲伤而哭泣,那些泪水在他脸上发烫,让他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顺从本能一直哭下去。
“没关系的,我都会缝补好的……”
那双哭红的眼睛看到了Chloe。没关系的,Chloe会永远在自己身边,因为他们都爱着对方。Chloe会像当初缝补青鸟手帕一样,把自己的心也缝补好。
Rustica吻着最心爱的Chloe。只要和Chloe在一起就好,他去哪里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