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ent Search
    You can send more Emoji when you create an account.
    Sign Up, Sign In

    糖星SugarStar

    @tangsingning

    @tangsingning

    ☆quiet follow Send AirSkeb request Yell with Emoji 💖 👍 🎉 😍
    POIPOI 16

    糖星SugarStar

    ☆quiet follow

    「他是身上還保留了部分天使特徵的惡魔。」

    #Ikeakuma
    #Luxiem
    luxurious
    #voxakuma
    #IkeEveland

    【IkeAkuma】-Wrap #8 看到Vox一邊熟練地使用刀具將牛肉分割成數份,還有Ike面無表情的徒手拆開封箱的能量飲料,兩人不斷地將食物塞進冰箱跟冷凍庫的冷酷模樣,Shu不知何故產生了一種「這兩個人搞不好很適合同居住一起?」或「這兩個人該不會早就一起生活過了吧?」的錯覺。
      Vox說午餐跟晚餐他想要做牛肉料理什麼的,叫大家記得留點肚子吃飯,Shu其實沒什麼想法,在地獄的時候Vox就做了不少食物給他吃過,但他並不是一個好的食客,他其實不知道好吃或不好吃,所以心得上讓Vox感到有些氣餒。
      Luca不知何故興奮的拿著剛洗好的一盆草莓走到兩人間說了些什麼,Vox抓了兩顆草莓,其中一顆送到了蹲在冰箱前Ike的嘴邊,對方也自然的張嘴讓Vox餵食。
      這什麼夫婦感?是同居過了吧?
      自己是不是要跟Luca乾脆去外面再找一間旅館住好了?

      就在Shu坐在一旁看著三人互動揚起嘴角、自得其樂的幻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時Luca也跑了過來,捏著一顆去掉蒂頭的草莓舉到Shu的嘴巴前有樣學樣的發出「啊~」的聲音,Shu苦笑的張開嘴讓Luca把草莓丟進自己的口中,酸甜與冰涼的滋味擴散了開來。
      Vox不知道在廚房忙碌什麼,他探出頭來喊了Luca幾聲要對方去幫忙備料,Luca也沒想太多便把整盆草莓塞給Shu後逕自往廚房走去,同時擦身而過的Ike則拎著兩罐飲料走了過來。

      「Shu,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Ike將其中一罐能量飲料遞給了Shu,雖然言語客氣,但這並不是一種詢問或是邀請。
      Shu接過飲料點了點頭。
      Vox跟Luca在廚房忙碌時,兩人一邊拉開易開罐跟抱著盆新鮮草莓往屋子的後院走去。後院的草皮才剛修整過,在那中間設了一個攀藤拱門,上頭長了幾朵零星的白色月季,拱門附近有一張簡易的四人桌,大概是提供住客可以在外頭用餐而備置的,Ike看著身邊低矮但茂盛的無花果樹,上頭已經已結出許多嬌小成熟的果實了。就如同Ike一開始感受到的一樣,屋主是個喜愛種植的人。
      喜愛種植,但沒什麼造景規則。
      把餐桌放置在拱門附近大概是唯一精心思考過的打算吧?

      「那個無花果可以摘下來吃也沒關係,屋主說的。」Shu看見Ike在端看無花果樹,他告訴對方這個庭院如果有產出什麼果實盡管摘下無妨,屋主自種的果樹較少管理,若不吃掉也是爛掉一途。
      「再叫Vox弄成果醬來抹吐司好了,他會喜歡的。」
      「不是你喜歡的嗎?」Shu喝了口手中的飲料「Vox跟我提到過,他每次看到無花果摘下來給你時你都會吃。」
      「那是因為他已經摘下來給我了,所以我當然就只能拿來吃了。」
      「每一次?」
      「嗯。每一次。」

      Shu笑了幾聲,沒有惡意。
      他們站在無花果樹前靜默地喝著各自的飲料誰都沒有先主動開口,多半也都知道彼此想說些什麼,Shu低著頭看著自己懷中的草莓,他端給Ike。

      「邊吃邊聊?」
      「邊吃邊聊。」

      Ike接過Shu遞給他的那盆草莓,他們倆個人走向院子裡的小餐桌,在Shu走過去拉開椅子時,Ike像是在聊天氣般地說了句── 「我昨天看過了Vox背後的傷口了。」

      啊!是嗎?那你看得怎麼樣了?Shu也隨口問問。
      語氣涼淡,話題比想像中的更單刀直入。

      他們坐了下來,那盆草莓被放在了兩人中間的桌上。
      Shu食指搓磨著飲料瓶身,冰鎮後的瓶罐冒出的水滴滴在了他的褲管,Ike輕輕的靠著椅背翹起了腳,抬起的高跟鞋吸引了Shu的注意力,他抿起忍不住上揚的嘴角。
      掛鍊眼鏡、細得像是可以把人踩出洞來的高跟鞋、纖細的身板、冷淡的眼神跟口吻,和Vox散發的受虐氣息很是般配。
      眼前的人如果不是天使的話或許會是個相處上很有意思的人吧?不知何故,Shu就是這麼想著,他移開視線看向庭院裡的白牆。
      要怎麼接續這個話題才好?

      「他的傷口從我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變過。」Shu說著。


      Shu不擅長治療,這是個事實。
      他只做最基本的傷口護理,這些照顧病患的基礎知識他還是懂的。
      因為Shu並不擅長治療,但他『回應』了Vox所提出來的要求,所以Shu就用最原始照顧病患的方式在照料著對方適應地獄,並為他找尋了合適的住所。
      Vox雖然是前天使,但成為惡魔的他卻是脆弱的,他並不會像電影還是動畫上面的惡魔那樣發出什麼五光十色的破壞光束之類的,他就只是有副好聽帶點魔力的嗓音,比人類更強壯一點跟無關緊要的消亡條件改變。
      Shu答應Vox照顧到他的惡魔形象與自我認知趨漸穩定為止。能夠適應地獄如同真空的死寂狀態、有力氣站立行走、進食,甚至能夠自由進出人間與地獄,一直到Vox換上了潔白又難以照料的白色西裝,優雅的踩著皮鞋走在他身邊閒談。Shu把這樣的過程與狀態看作是類似康復的證明,僅唯獨一點—— Vox背上斷羽的患部始終都沒有好過。
      無論做了什麼樣的治療都沒有變好的跡象,傷口依然看起來像是剛被切斷一樣,如果用力的擠壓還可能會滲出鮮血,就算不悉心照料讓傷口化膿,過不了多久傷口恢復到最初的狀態。
      與其說『無法治癒』不如說『維持傷口原樣』更加恰當。
      這真的是十分奇怪的事情。

      「我曾經問Vox對自己的傷口怎麼想,結果只跟我說天使棄羽的結果就是這樣而已。」Shu回想起Vox安慰似的跟他說了這些有說等於沒說的內容,他當時還半信半疑。
      「嗯。他也是這樣跟我說的。」
      「咦?所以真的是這樣嗎?那個傷口好不了?」
      「別問我,我也不清楚啊!我又沒有棄羽過!」Ike看著驚訝與困惑的Shu,最後有點尷尬的提到了Vox的翅膀在他那的狀況,那對翅膀曾安穩的和其他抱枕躺在他的床上,不論溫度還是傷口的切面也都還維持著最原本的狀態。
      像是還活著一樣。
      Shu微微的瞪大雙眼。

      「我知道他的翅膀還留在我這很奇怪,他是在墮落前讓我割下來的。呃、我的意思是那不是出於我個人的意願,那是他給我的……喔!老天——」Ike把頭埋進自己雙手「這樣越說越奇怪了對吧?我其實不是想表達這個的……」

      你們高興就好,真的!
      雖然Shu心裡這麼想,但看見對方反應後還是忍不住笑了。
      覺得像是莫名昭告了自己不為人知的性僻似的而感到羞恥,最後還是在掌間悶悶的轉移話題。
      Ike透過指縫間看見看見廚房忙碌的身影。

      「我想要與你核對我所猜想的,Shu。」





      回想起昨晚詢問Vox能不能進他房間讓他看看他背後的傷口這件事,雖然對方並沒有拒絕他,但明顯感覺到對方的為難,回到房間後把Ike推去床邊自己則是拉著浴巾慌慌張張的說要先洗澡什麼的。
      只是想看一下傷口而已,這有需要洗澡嗎?看著Vox扭扭捏捏的模樣Ike反而不知為何慌張了起來。明明只是想看一下傷口而已啊!結果連坐在床邊等對方出來的人也跟著感到坐立難安了起來。

      「我除了Shu以外還沒讓其他人看見我的傷口過。」Vox有點怯懦的說著「……我自己看不是很清楚,但我想狀況可能有點糟糕,所以我有點……」掛著濕淋淋頭髮的人從浴室探出一顆頭來,看起來既尷尬又可憐兮兮的模樣,Ike撇了一眼床頭櫃上還擺著一罐造型華麗的香水,他猜想那應該就是Vox身上味道。
      好不了的傷口、非要洗澡不可、侵略性高的香味、扭捏的模樣,只要稍微想一下就可以理解對方的心理障礙是什麼了。
      但真沒必要,特別是對自己。

      沒關係,脫掉浴巾讓我看看。
      Ike推開門踩進剛淋過浴濕滑的地板,Vox退了兩步,莫名的感覺像是被逼近,但最後他還是轉過身去褪下了浴巾,將背後還未完全擦乾的背部及斷羽的傷口展露給對方看,Ike看見對方的肩膀細微的顫抖了一下。

      熟悉又陌生的傷口在肩胛骨部位像是透著斷骨的血窟窿。
      潔白乾淨的身子和他記憶中滿身浴血的畫面完全不同,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像畫作中的主角一樣半裹著潔白的浴巾,平靜、優雅、不知疼痛,垂下的頭所露出的後頸就跟過往一樣虔誠。只有那兩個傷口烙印著罪惡,所以對方沐浴、抹上了香味試圖遮掩。

      如何?
      Vox問著。




      「看到了之後跟你想的一樣嗎?」Shu撐著頭,盯著眼前掉入記憶畫面的人問著。Ike咳了兩聲,想讓自己看起來無動於衷,但最終還是輸給了像是蛇在盯著獵物一樣的眼神。
      沒什麼額外的結論。
      那個傷口即使過了那麼久還是維持著初傷早就已經超出認知外了。Vox說自己並沒有多加照料,因為看起來不會好但似乎也不會惡化的樣子便沒去管他。傷口偶爾還是會在碰撞中流出膿或是血水之類的讓他不得不多加換衣服,這大概是少數比較困擾的地方,沒有其他的了。

      沒有其他了?
      Ike看著Vox在擦乾身體的時候刻意小心的擦拭自己的背部,問了對方傷口不疼嗎?Vox只是笑笑地說習慣了,只要不過度伸展或用力就不太會有感覺,他動作如常的穿上舒適乾淨的上衣對著Ike露出安心的笑顏。
      在那一刻,Ike清楚知道眼前的人即使感到疼痛也已經不會說出口了。


      「接下來就是我所猜想的,我想詢問你的想法,Shu。」Ike有點不安的下意識搓著手。
      「喔?你想問惡魔的想法嗎?」
      「我聽說你擅長詛咒,我想你的想法會很有鑑別度。」
      「我擅長條件置換。」Shu聳了聳肩「換句話說是詛咒也可以。」


      那個傷口跟翅膀就像是在象徵著Vox的時間停止在了某一刻。
      所以翅膀還溫暖著,而傷口永遠不會癒合,如同記憶一般不朽。
      那是見證的聖殤。

      Ike看著桌上的草莓,他想起對方泰然自若的說著自己傷口的狀況,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Vox他──

      「在他的內心深處也許並不希望自己的傷口可以好起來,至少他不接受那個傷口會消失這件事。」Ike語氣平靜但篤定的說著「那個傷口,是照著本人的意願維持,所以不會好的。」
      Shu微微的睜大雙眼,但很快附和的點點頭。

      「說他不希望傷口好起來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悲觀呢。我無法清楚的說明他可能是怎麼想的,但我認為那個傷口可能象徵著什麼他認為重要到不可抹滅的事情。」Shu看了Ike一眼,他看不出對方臉上透露著什麼情緒,但他認為只有Ike知道Vox認為重要到非要留下傷的理由是什麼。「那是……那是意識層面無法改變的信念。不是用嘴巴講講傷口就會好起來的事情,一定要說的話就跟人類認為的潛意識是一樣的事情吧。」
      Shu垂下眼謹慎的思考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得要讓他體會到能夠不依賴那個傷口也能夠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才行。」

      Ike聽到Shu這麼說後也只是淺淺的應和了一聲沒多做其他回應,但Shu看著對方沉思的側臉後總覺得不需要替他們擔心些什麼,畢竟自己並沒有辦法在這事情上多做其他的事情了。
      那是他們兩個人共構出來的,比『詛咒』更加牢固又難以介入的東西。
      他可不想找麻煩。Shu喝完他手上的飲料後捏癟了瓶罐。

      「雖然他看起來好像並不太受影響的樣子,但我想那個傷口應該還是會持續性的疼痛,只是他可能習慣了或是比較可以忍受而已。」
      「我想也是。喔!對了,我出於好奇還用手指戳了他的傷口,結果他痛得直接對我罵髒話呢,看樣子是完全無法忍受啊。」Ike搖搖頭,也喝了幾口手上剩餘不多的飲料。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人想戳那傷口......」
      「想不到吧?我猜他也沒想過。」
      大概是因為氣氛輕鬆吧?Ike最後還是殘忍的自曝自己雖然把翅膀斬斷不是出於個人意願,但收藏起來就是屬於個人喜好就是了。
      「呃!謝謝你的過度分享?」雖然很無良,但Shu最後還是整個爆笑出聲。


      在兩個人閒談Ike直戳人傷口的奇特之舉時,聽到Luca在廚房突然喊著要冷掉之類的奇怪呼聲後便看著Luca端著烤好的牛肉往庭院裡走來,Vox只好在後頭露出有點抱歉的表情問兩人是否可以幫忙準備午餐。
      Shu跟Ike互看了一眼最後不約而同地笑了。

      「我們聊太久了,去幫忙他們準備午餐吧。」Ike把草莓挪到了餐桌的角落去,準備起身走去廚房幫忙時,Shu突然快步走到他身邊問了句「你倆昨晚一起睡了嗎?」
      Ike瞪大雙眼一臉錯愕,他沒想到眼前的人會突然開口問這種事情,Shu看起來像是在問你們昨晚有吃宵夜嗎一樣的平靜。
      惡魔都是這麼直接的嗎?
      看著Ike尷尬得啞口無言,Shu反而很不解自己難道有問什麼奇怪問題嗎?

      「你不是去他房間嗎?我以為你們會聊聊天然後一起睡到早上呢。」
      「……你是說一起睡覺嗎?」
      「對啊?我剛剛就是這麼問的吧?」Shu看著Ike一臉奇怪表情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問的問題多麽讓人誤解,他趕緊否認說沒有其他意思,就只是單純的指一起睡覺而已。
      Ike搖搖頭說他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你居然戳完人的傷口後就跑了?太mean了吧!」
      「這是你想知道的事情嗎?」
      「不是。」Shu笑著搖搖頭「你如果能看見他睡著時的模樣會比較好理解他的狀況,他睡著時特別能凸顯他的不同之處。」
      「他睡著時怎麼了嗎?」
      「Vox雖然看起來就跟隨處可見的惡魔一樣,但他依然特別,他是前天使。」
      「恕我直言,地獄有三分之一都是墮落天使,他可能並不是那麼特別。」
      「嗯,你說的是,我修正一下我說的。」



      「他是身上還保留了部分天使特徵的惡魔。」






      夏季的海岸從上午到傍晚都聚集著眾多的遊客,在岩石岬角附近會有背著腳架跟長鏡頭的攝影愛好者跟一些拿著啤酒散步的情侶。四人踩著拖鞋輕鬆的混在遊客群中踏上細沙的海灘,Luca被海邊沖刷上來的貝殼給吸引,他拉開上衣的下襬撿拾了一些帶著七彩光澤的扇貝,Shu走在對方的身後,一邊介紹貝殼是海裡的遺骸,同時曾經被附近的人用來當作驅散邪靈的護身符的故事。

      「有用嗎?」
      「對我來說好像沒什麼用呢,但做成裝飾的話還是滿漂亮的。」Shu笑著將一個帶著金屬光澤的螺類貝殼放進Luca的衣擺裡。

      Vox和Ike走在離兩人身後不遠處,他們刻意放慢了腳步保持距離一起看著Luca跟Shu蹲在沙灘上挖貝殼。如果找到形狀奇特的貝殼時Luca會舉起手來嚷著叫他們看,接著又轉身跑向Shu把手上的貝殼交給對方,Shu總是會放下手上的工作,接過遞來的貝殼仔細地看那上面的紋路並給些回饋,Luca也會在對方低頭檢查貝殼時認真、甚至露骨的觀察對方臉上的表情,在Shu抬起頭來時又馬上換張笑得傻理傻氣的臉。
      走在後頭的兩人可沒有少看了這些互動。

      「Luca怎麼樣?」Vox問。
      「還年輕。」

      Vox對於自己離開天堂後十分好奇取代自己陪伴在Ike身邊的會是怎樣的人。對於這樣的提問,Ike刻意省略了在自己一蹶不振時Luca耐心等待自己復原、扛下許多工作瑣事的那段日子,因為那段時間現在回想起來不盡然全是悲傷與孤獨,還包含了對很多事情的探尋與懊悔,太多了,說不盡,於是他平淡的笑著回應『還年輕』這樣的回答。
      Vox點點頭,沒再多問。
      看著Luca舉著手在遠處一邊喊著漂亮貝殼,一邊開心的奔跑的模樣,兩人發自真心的覺得與其說太年輕,還不如說年紀不大才對。

      大概只有五歲吧?
      五歲,不會再更多了。

      Ike看著腳邊的細沙與破碎的貝殼,他突然發現這片沙灘很陌生,好像從未來過。夕陽、細沙、波光粼粼的海面,多了許多陌生的身影與跟海浪聲混和一起的喧鬧人聲,這些都非常陌生。
      「因為我們都是冬天來的,這裡的冬季海相不好,海水有時候會把沙灘都淹沒。我們以前都是在那裡,看到了嗎?現在那個位置變成了攝影景點了。」Vox指著遠處一個較少人煙,難以行走的岩岬,在那不遠處有幾個揹著笨重腳架的攝影愛好者依然奮力徒步走到頂端,試圖穩住腳架拍攝海岸夕陽的美景。

      這裡並不適合過冬。
      冬季的海岸不太下雪,但卻經常下雨,一連好幾日都是陰雨綿綿的濕冷日子。氣候不佳難以出海,三三兩兩的漁船就在岸邊套個繩索停靠,冬季時幾乎只有當地住民在活動,冰冷刺骨的海風導致濱海的城鎮無人問津,許多商家到了下午就打烊,所有人都懶散且隨興。
      如果要過冬的話照理來說應該往南行,在溫暖的平原田野中曬著暖陽度過難熬的冬季才是,然而他們倆依然在數個濕冷冬季提著行曩往長著黎蘆與山茱萸的濱海小鎮前進,他們踩在濕潤的草地上讓露水弄濕了自己的皮鞋與褲管,呼著陣陣白氣從晨霧中敲起老舊的旅館大門。
      冰冷徹骨的嚴冬裡,旅館內除了那對夫妻老闆外沒有其他客人,看著兩個年輕的陌生男人在非假期特地前來這種偏鄉漁村敲了他們的旅館大門,除了驚訝外好像還多了些毫無道理、『不可詢問』的奇怪感覺。
      多半是被人誤解成走投無路的年輕同志情侶還是什麼躲債跑路的亡命之徒吧?
      但其實並沒有那麼複雜,那只是他們的休假。
      Ike想找個冷僻、杳無人煙的邊境之地躲起來寫作,出於各式各樣私人原因也把另外一個人給順手帶上罷了。
      他們偶爾在天還未明的清晨中披上大衣往岬角海岸行去,爬上顛簸崎嶇的岩石路與忍受濕黏冰冷的海風,一起在岬角的頂端處安靜的等待日出的曙光。像是碰運氣一樣的事情,冬季的海岸雲層厚不見光日是常有的事情,倘若運氣好的話晨光會從雲層中透出來,剛好打在陰鬱的海面上形成激烈而孤寂的美感,但若運氣不好時也就只能摸摸鼻子走回旅館去討要個早茶。

      「我總是縮著脖子陪你吹冷風看日出,還差點被旅館的老闆誤會成我們是特地來這一起殉情的。」Vox想起他們當時回去旅館跟老闆說是去看日出,對方完全不信、堅持要報警,兩人手忙腳亂的解釋半天才說服了老闆。
      Ike也想起來了,他笑罵著Vox明知自己不耐寒,但就是不肯戴上圍巾或是穿個高領毛衣,總刻意露個頸子等著他摘下圍巾給他圍上。

      「你就是故意不戴圍巾,偏要用我的。」
      「當然是故意的,明知我怕冷還硬要帶上我,這還得是你親自幫我圍上才行。」

      兩人回想起荒唐的殉情誤解事件都覺得那是難忘的絕妙回憶,因為這個誤解反而讓 Ike跟Vox更喜歡這間名不見經傳、甚至排不上星等的旅館,所以每當冬季來臨漁船無法出海的時候,這對夫妻就會提前將閣樓的房間收拾整理乾淨,補上厚重的毛毯與煤油暖爐,盡可能的維持舒適與溫暖,在數個凜冬中等待敲門聲響起,也總是在他們敲起門時剛好煮上了一壺熱騰騰的茶,供他們暖身子飲用。
      兩人擠在又小又舊的旅館房間內燃起暖爐,在窗門作響的寒冬一起看海跟安靜的讀書寫作。即便沒有特別約定什麼,但就養成了那對夫妻在冬季來臨時會特地挪出閣樓來招待兩人的默契。
      雖然到最後他們應該還是覺得兩人就是特地來此幽會的瘋狂情侶就是了。

      「不是嗎?」Ike挑了挑眉,兩人互看了一眼、聳了聳肩,是就是吧。


      Luca與Shu兩人蹲在沙灘上將收集到的貝殼逐一排列、相互比較了起來,他們在眾多的貝殼中選擇了潔白的骨螺當作是裡面最值得收藏的貝殼,Luca把那個潔白且長得像是畫作中被女神拿來當髮梳的尖銳貝殼遞給了Shu。

      「Shu,這個是裡面最漂亮的,給你。」
      「給我?給我是什麼意思?」Shu一臉狐疑的接過,好像不懂對方給他貝殼的意思,他問Luca如果自己接受了這個貝殼,那他要付出什麼?結果換成Luca滿臉納悶,他告訴Shu那就是要送他的意思,沒有想要任何回報,也不明白這件事有什麼需要解釋的。

      「你在海邊撿那麼久,最後都不要,挑了一個最漂亮的要給我?」
      「對啊!你給我講了很多貝殼的事情,還陪我撿那麼久,我很開心,所以想把貝殼送給你。」Luca遲疑了一下「......還是Shu你不喜歡嗎?」
      「呃,不!我沒有收過人家送的東西而已,謝謝你。」
      「哈哈,Shu真奇怪。」

      看著Shu露出受寵若驚與充滿困惑的奇妙表情,Luca笑著將兩手插在短褲的口袋裡轉身走向被海浪打溼的沙灘,Shu緩慢的跟在對方後頭,低著頭像是在思索著手上的貝殼。從Ike跟Vox兩人的角度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兩人都毫不遮掩的在後頭發出意味深長的輕笑。

      「Shu收到了不得了的東西,肯定高興極了。」Vox笑著說Luca已經成功收服了一個強大又古老的惡魔了。
      「只是貝殼而已?」
      「重要的是心意。對惡魔來說『心意』是非常重要的。很多故事都告訴人類要獻祭什麼給惡魔才能召喚之類的,從財寶、牲畜,性奴最後到人命、胎兒、甚至是國家,獻出這些只為了跟惡魔做交易。他們覺得我們會喜歡這些東西,但這些東西是人類認為重要的,而不是我們認為重要的。」Vox笑著搖搖頭「東西的本身對我們沒有意義,但我們喜歡被重視,為了見上惡魔一面而把重要的東西獻出,我們就現身回應對方的決心。反之,不在乎他人性命的人即使犧牲再多人也永遠別想召喚任何有格調的惡魔,因為他只是為了自己做了毫無所謂的事情罷了。」
      「Vox,這是你是成為了惡魔後才體會到的嗎?」
      「不好說呢~也有可能是我不小心體會到了這些而墮落啊?」
      「聽著你長篇大論,最後成為惡魔的心得就是惡魔都需要被哄?」
      「惡魔都這樣的啦!我們喜歡撒嬌跟被疼愛嘛。」
      「這讓我感受複雜,好像是我少哄你了。」
      「感謝,我沒白鋪墊。」

      兩人走到了Luca和Shu排列在沙灘上的的貝殼邊,Vox指著一個在陽光下反射時可以看到不同色澤的扇貝,Ike本來想要開玩笑的學Luca把漂亮的貝殼遞給Vox,但最後還是覺得這並不是自己會做的事情而放棄了這個想法,兩人看了幾眼後都選擇默默走過去。
      那都不是他們會做的事情。
      他們安靜的走了一小段路,看見前頭的Shu跟Luca不知道在交談什麼的背影,Vox提及了Shu雖然是血統古老的惡魔,但卻意外有著純真且容易害羞的友善性格,而且也很樂於助人。

      「......這真的是惡魔嗎?」
      「蛇這種生物都很害羞的。但他看起來跟Luca的相性很好,他們很容易就會玩在一塊了。」
      「老天,這真是我聽過最糟糕的壞消息了。」Ike苦笑了幾聲「Luca很年輕,性格純粹,Shu看起來好像很會照顧人,我想他們應該會相處良好吧。」
      「會的。我們兩個現在不就相安無事了?何況他們。」聽到Vox這麼簡單坦然的說出來,Ike反而發出了完全不能認同的抗議聲。

      「我可不會這麼說!我跟你有太多沒完的事情了。」
      「哈哈,也是。」

      Vox不否認。
      其實他們誰都不會否認。

      在經過漫長的離散後,不管看見什麼都有對方的影子在扎痛自己。鄉間的景色也是、被風吹起的頭髮也是、鹹鹹的海風也是、書也是、花也是,好像沒有一刻是在一起,但也從來沒有一刻真正的離開過。
      有時候真是感到無比厭倦,但真的逐漸淡去時又感到無比心慌。
    想和你在一起,也想著要離開你。
      Ike認為,這也許就是兩人總是殘缺且永遠難以成熟的原因吧?此刻腦海中想起Box曾經對他說過〝人,就是夠好就可以了。〞這樣的話。
      Box是這樣,Vox也是這樣。


      「Shu友善、Luca純粹,我們會這麼形容他們兩個,你覺得其他人會怎麼形容我們?」

      Vox笑著轉頭過來問他,Ike想了一下,最後只有微笑的看著對方同夕陽一樣色彩的雙眼,沒有說話。





      大概是前幾天玩累了,大家今天都沒有要再出門跟遊客人擠人的打算,除了Vox起了大早準備了大家的早午餐以外,其他人都在自己的房間賴床到中午才下樓。
      Vox出門了,說是要去買一些東西,雖然隨口問了一下其他人,但看了大家都表現出疲倦與意興闌珊的模樣後就沒再多加邀請。
      Ike走到門口送對方離開時看了一下天空提醒他傍晚可能會下雨,Vox眨了眨眼隨著Ike也看了一眼風和日麗的晴空露出有點訝異的表情,但他隨後便笑著說知道了,不過因為購物需要所以不便帶傘,最後也只是說了會早些回來便獨自離開了。
      Vox現在已經失去了天使對環境、氣候同調的能力,雖然並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情,但就只是在這些細微的地方再度證明了他已經不是天使的事實而已。
      Ike在自己的筆記上寫上來人間開會的一些簡單註解,回去後還得謄寫成一份完整的紀錄,他把筆停在了與會人員的紀錄上,想起了Shu提到Vox還保留著天使特徵這件事情。
      他其實看不出來哪邊保留了這樣的特徵,也無法想像入睡後的他與現在會有什麼區別。Ike轉頭看向在餐廳用餐的Luca跟Shu,他對Luca說難得今天沒有特別想要盯著Vox就讓對方獨自離開了。
      沒問題嗎?讓惡魔獨自在人間行動。

      「沒問題的,我已經確認過了。」Luca張開嘴讓Shu扔了顆小蕃茄進去,結果咀嚼了沒幾口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並發出了乾嘔聲,逗得Shu仰頭笑出來。


      Vox是我們當中最不需要擔心的,他很弱,像人類一樣。Luca平靜且不帶任何嘲笑的態度說著。
      作為一個帶有監管職責的天使,他只是描述了一個十分客觀的事實。Vox喜歡人類,他不會對人類抱有惡意,如果本身對天使也沒有威脅性且不影響人類、不被覺察,那他就跟不存在是一樣的。
      不用管他也沒關係。
      即使有狀況,Luca也有能力隨時處理。只是如此。

      「在我們待在這裡的期間,我覺得他可以自由行動。」沒有說出口的是比起Vox,Shu更需要被監視,所以他選擇跟Shu留下來,這就是Luca的結論。
      十分合理。
      Ike懶散的躺回沙發上轉頭看著窗外的天空,他總覺得雨勢會來得更早一些。在Luca乖巧的收拾餐盤洗碗時Shu向Ike走了過來,他打趣的將身體倚在沙發背上壓低音量對Ike說他其實並不完全同意Luca的說法,至少像人類的部分他並不同意。

      「他更像天使。」Shu有點裝模作樣的悄聲說著。
      「......我不知道該對你這樣的見解有何看法,尤其是一個在我眼前墮落的同袍。」
      「你應該去看看他睡著的樣子的。」
      「你這話也說了不止一次了。」Ike扭頭露出不解「你到底想要看到我有什麼反應?」
      「就因為不知道你會有什麼反應所以才想看的!」Shu笑嘻嘻的突然自顧自的說起關於惡魔曾經回應人類願望的故事。

      那是一個死後復生的故事。滿無聊的。
      人類花了大把的力氣與時間,找到可以跟惡魔做交易來讓自己死去的摯愛復活的方法,即使被教會跟村民排擠、攻擊也想要再見一次躺在墓地許久的愛人一面。對於這樣熱烈又執著的願望,惡魔回應了人類。
      想必需要那令人懷念的聲音吧?
      想必需要那心心念念的血肉之軀吧?
      於是惡魔將死去許久的愛人從墓地招了回來,想辦法補足了那腐爛破敗的身軀,將死去已久的摯愛送到許願的人類眼前。

      你猜結果怎麼樣?


      「……」
      「結果,沒有任何人感到開心。即使是當時提出這個心願的當事人也是。每個人都說非常想再見一次死去的愛人或親人一面,但真的見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會真的覺得是開心的。」Shu一臉興致地看著躺在沙發上的人「我很好奇,天使又是如何呢?看到過往墮落的同袍如果又有一天能變回天使的話,你還會感到開心嗎?」
      「你還充當死靈法師?這興趣有夠惡劣的。」
      「我是惡魔嘛。」
      「這故事也不是真的。多半講的是什麼陰謀論或是疾病之類的事情吧?」
      「嗯。惡魔不會說出什麼真實的話語,我們喜歡包裝一些無聊的小事,而且大部分也都真的很無聊。」
      Ike看著Shu揮了揮手離開的背影,他真不知道對方是出於什麼想法。


      能夠再次見到對方就已經感受夠複雜了,他未曾想過對方還保留天使的特徵這件事?
      他看過Vox背後的傷痕,想起對方一派輕鬆的走在身邊挑練食材的平靜模樣,他已經全然適應了惡魔的身分,也與自己的傷痕共處的很好。從天使墮落成惡魔,離開他身邊,以新的身分相遇。那是Vox的立場與個人意志。
      在這件事情上Ike並沒有表現太多的感受,也許他確實有點難以整合失落跟祝福參雜在一塊的情感。

      西裝筆挺的背影、香水、裸露出背上的傷痕跟細微的顫抖、跟著他一起在沙灘上步行出的腳印、再也無法預測天氣的Vox閃過無措的表情接著又轉頭對他笑了。
      他說他知道了。

      Vox── 他很弱,像人類一樣。

      Ike突然覺得自己胸口跟胃都揪緊了起來,他難過的側了側身,雙手環住身體。越發絞緊的胸腹讓自己在沙發上縮成一團,他聽著身後廚房兩人的笑談跟杯盤清洗的聲音閉上了雙眼。在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笑談聲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雨水拍打在門窗上的聲響,他難捱的按壓自己發冷的胸口,在迷迷糊糊間浮現起傘就被放置在他們的腳邊還有獨自出門的Vox最後看著天空的側臉。
    Tap to full screen .Repost is prohibited
    Let's send reactions!
    Replies from the creator

    related wor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