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日] The Fool - 3 (ABO Paro)『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日向創盯著陌生的木紋天花板,腦中如壞掉的播音機般反覆響起昨晚狛枝凪斗的那一句話,當時他眼神帶著鄙夷、嘴角不屑的微微向下彎,彷彿連想到他們在交往也是令人不快的表情如烙印一樣深深刻在日向的腦海裏。直到淡白的陽光透過窗簾的間隙照亮房間時,日向輕嘆了口氣,知道繼續躺下去也無法再次入睡,於是便離開床舖。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它會無聲無息地改變一個人。日向本身很怕熱,但狛枝睡覺總會無意識的黏著他,甚至把臉埋在他後頸熟睡。起初對方的體溫熱得他根本睡不著,日向曾跟狛枝反映問題,但只是換來冷冷一句 「你睡得好不好關我甚麼事」,然後繼續把他當作抱枕般緊緊攬著。不知不覺間,日向習慣了感受著狛枝的氣息醒來,現在卻因背後冷得寂寞而失眠。
日向用雙手兜住水龍頭流出的水,然後潑向自己的臉。他抬頭看著鏡中那個雙眼佈滿紅絲、頂著一對黑眼圈、嘴唇失去血色,狼狽不堪的男人,不禁勾起嘴角譏笑 : 「你還真可悲。」 明明知道不會與狛枝有任何結果,但卻依然妄想自己會有童話故事般幸福快樂的結局, 除了可悲他想不到更加貼切的形容詞。
梳洗過後,日向換過衣服拉開趟門離開房間,剛巧九頭龍正從走廊的一端走過來笑著打招呼:「噢 正想過來找你,一起去我的房間吃早餐吧」
身為這間溫泉旅館的擁有人,九頭龍的客室比日向的更加寬敞,容納5、6個人也綽綽有餘,而且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但比起窗外的景色或放滿一桌賣相吸引的食物,日向更在意出現在這兒的另一位訪客。
「為什麼左右田也在這兒」 日向看著盤坐地上津津有味地吃飯的友人不由得驚呼。
左右田和一聞言放下精美的漆器碗,皺起眉頭不滿的說:「怎樣 不歡迎我」
「 不,我的意思是,今天是平日…」 日向來回看著左右田及跟在他身後的九頭龍: 「你們不用上班嗎」 日向過去連續幾個週末也要加班,公司於是容許他完成手頭上的項目後申請補假。原本他選擇今天是因為狛枝提議一起休假逛美術館,可是現在這個目的是不可能實現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後,左右田笑說:「我可是左右田維修店的老闆,想甚麼時候休息也是由我決定喔」 說完他還佻皮的對著日向眨眼。
九頭龍走到左右田對面坐下,他一臉自豪說道:「這就是身為董事長的兒子的權利 – 沒有人敢當面對我說三道四。」
左右田聽到他的話後雙手合十抵在臉頰旁,拉高聲線用甜膩的語氣說: 「嘩,好棒哦少主」
「呀 埋了你哦混蛋」 九頭龍板著臉兇神惡煞地威嚇,但連日向也看到他的眼神帶有笑意。
左右田假裝害怕說: 「這可不是九頭龍國際酒店集團的長子應有發言吧」 他之後拍了拍身旁的坐墊,示意日向過來。「日向你還站著幹嘛,快點坐過來一起吃吧」
日向感到心頭一暖,儘管九頭龍及左右田沒有明說,但他知道他們為了陪著自己而放下一切。日向衷心覺得能認識這兩個人、甚至可以與他們成為摯友是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
吃過豐盛的早餐後,九頭龍將一枝日本威士忌 「咚」的一聲放在圓形木桌上。「在知道你開始與狛枝交往,我便準備了三枝好酒打算在特別的場合與你一起喝。一枝是當你和他第一次分手時喝,第二枝是當你們復合時一起慶祝,然後最後一枝是在你結婚前的單身派對喝。」 他拔起樽蓋,倒出三杯酒然後拿起其中一杯大叫: 「今天我們就喝個痛快」
九頭龍幾杯下肚後,雖然臉色變得稍為通紅,但說話依然清晰: 「你們兩個在一起這麼多年雖然偶然會吵架,但卻從沒試過分手,我還以為會喝不到這枝呢。」 不知是借著酒意還是終於鼓起勇氣,他開口問一直沈默不語的日向:「那傢伙做了甚麼令你終於忍不住跟他分手」
「如果是有關性癖那些不用說得那麼詳細」 左右田突然想起甚麼似的馬上接話。
「狛枝他… 找到番了。」
日向的發言如黑洞般,瞬間吸走房間內所有的歡樂的氣氛及聲音。
半晌,左右田率先反應過來,他臉上的笑容消失無蹤,慢慢拉下黑色針織帽蓋過眼睛低聲說: 「不是吧…」
九頭龍臉色蒼白、一副好像生吞了蒼蠅的樣子,他從外套拿出電話,用近乎咆哮的聲音呼喝:「是我,立即給我把另外兩枝酒也帶過來」
他們三人從早上喝到黃昏,空酒瓶及啤酒罐隨著時間的流逝只有增無減,特別是九頭龍的四周,他一杯接一杯將酒灌進肚裏。日向明白他現時的心情,但想不到有甚麼話可以令他好過一點,只能默默看著九頭龍用酒精麻醉自己。
左右田就在這時搖搖晃晃的站起,圍著房間轉了一個圈,途中他踩到一個啤酒罐而差點絆倒也不理,只是隨手拿起收音機及電子鐘,然後從自己的口袋取出隨身攜帶的工具包,將桌上的東西推到地上便開始拆解它們。
日向單憑左右田的樣子及剛才的舉動已明顯看得出他喝醉了,但出乎意料,他手上一刻也沒有停下,利落地將已解體的零件整齊排好,他突然打著酒嗝口齒不清的問九頭龍:「如果你…跟邊古山各自…嗝!各自找到自己的番那你怎、怎麼辦」
九頭龍皺眉仰頭一口氣喝光杯中物才回答:「我也不知道。」 然後再次為自己的杯子注滿琥珀色的液體。九頭龍與邊古山兩人也是Alpha,雖然社會上有不少Alpha基於不同考慮而選擇與同是Alpha的交往甚至結合,但當他們各自遇到自己的番時大多數也會分手,而這正正是九頭龍一直憂慮的事情。
「直到現在,我仍然很害怕迎接新的一天,擔心我或她的番會突然現身,我跟邊古便因此被逼分開,每天晚上我也會向神明祈求明天我倆不會遇到番。」 九頭龍盯著剛剛放下的玻璃杯,用手指抹去殘留在杯邊的酒珠後才繼續,「有一段時間我變得非常神經質,不想遠行、不願出國、甚至不敢外出。然後有一天,我換好校服站在玄關準備出門時,驀地排山倒海的恐懼如洪水般壓過來,我再也無法向前踏出一步,之後甚至嚴重得不能離開房間。」
「所以那時你才…」日向這時才知道九頭龍當年休學兩年,之後直接在九頭龍集團旗下的酒店實習的原因。
「嗯,不過除了那個原因外,還有不想與菜摘在同一個年級,畢竟兄妹同級甚麼的遜斃了。」 九頭龍自嘲的苦笑。 「邊古在我最無助、最脆弱時拯救了我,她自己明明也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但依然用力抓著我的手說: 『無論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讓我們一起面對吧』,我才有勇氣走出困境。我原本以為兩人只要一起相處的時間夠長就可以克服一切,但從你的情況看來,到頭來也不過是白忙一場。」 他的聲音最後只餘滿滿的無力感。
「不,你們兩個的話,真的可能會沒問題。」日向用力吸氣,忍受著心臟如攪動般的疼痛緩緩說道:「畢竟你們兩人是互相喜歡大家。」他每說出一個字也覺得好像有人用刀扎進他的身體。日向其實一直也知道與狛枝的關係就如兩人共乘一艘獨木舟,但只有他一人笨蛋般努力划水,結果只是一直在原地打轉,甚麼也得不到亦去不到任何地方。
「從以前開始我一直就想問你這個問題。」 左右田插嘴加入他們的話題,「你為什麼選擇狛枝」他沒等日向的反應便接著說:「 就算我這種對感情方面很後知後覺的,也看得出有其他人對你抱有好感。」 他指的是在高中、甚至大學時有一群人總會在日向身邊,帶著別有用心的眼神圍著他。
日向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回答:「我也不太清楚,我也知道狛枝的性格有多差勁,但回過神就發現自己變得喜歡他到不能自拔。」他自第一次與狛枝見面、四目相交時便感到自己好像被一道閃電打中,全身不能動彈,同時內心深處有一把聲音告訴他 「就是這個人了」。 Beta沒有所謂命中注定的 「番」, 但日向擅自將狛枝當作自己的真命天子,盡一切所能配合對方。
所有關係雙方也要付出感情才能得已長久,可是自從跟狛枝告白、交往後,往往也是由日向主動聯繫對方約會及見面。這種單方面的給予及付出日向早已感到筋疲力盡,但為了維繫這段脆弱的關係他一直咬牙忍耐。日向也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但就是放不了手,結果就被自己的愚昧及自負弄得遍體鱗傷。
在交往了一段時間後,有天日向終於鼓起勇氣半開玩笑的跟狛枝說出心底話: 「每次都是由我約你見面,但是呀,偶然由你找我不是也挺好嗎…甚麼的」誰知狛枝臉色一沈,猶如傲慢的貴族冷眼鄙視不知天高地厚的平民般說:「日向君你要搞清楚主客之分,我可是因為你希望跟我交往才接受你的告白。拜託你不要忘記自己只是個沒有任何特色的Beta,並沒有資格要求我做任何事好嗎。」他們兩人第一次吵架,或單方面的責罵在日向縮著肩膀道歉的情況下結束。沒想到幾天後狛枝卻彷彿甚麼事也沒發生般主動約他吃飯逛街,這麼簡單、不值一提的小事但足以令日向高興一整天了。
聽到日向的回覆後,左右田無言盯著他的臉好一會才說:「老爺子果然說得對: 所謂的愛情說穿了也只不過是一個促使動物繁殖的化學反應。一開始大家也會愛得驚天動地,但在不知不覺間感情就變得比水還淡,最後除了悔恨就甚麼也得不到,那倒不如專心研究科學還比較好。」 說完他將早已改裝得面目全非的收音機放在地上,它隨即變成微型機械人將地上的啤酒罐堆到房間的一角。
左右田心滿意足地看著自己的作品收拾房間,可是沒多久他突然如失去動力的機械一樣「呯」一聲大字型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日向無奈的與九頭龍相視一笑後,他便從壁櫃拿出薄被輕輕蓋在友人身上。
九頭龍用充血的雙眼注視日向,仔細思考措辭問:「你現在有甚麼打算」他因喝酒過量聲音變得比平時沙啞。
「我也不知道… 幸好我與狛枝並不是在同一間公司上班,否則真的會很難堪。」 日向重新坐到九頭龍對面時,剛好機械人從房間的中央移動到他腳邊,他輕輕將它放到桌子,觀察它的一舉一動。日向看著機械人不斷轉圈尋找垃圾堆砌,突然羨慕它起來: 機械人沒有感情、可以客觀理性分析事物、能隨時選擇消去不必要的回憶,更重要的是沒有名為 「心臟」的器官。日向不禁喃喃自語:「如果我是這傢伙就好了。」 這樣他便不會每當想到狛枝時連呼吸也覺得痛。
九頭龍聽到他的話後,先望了鼾聲大作的左右田,彷彿想確認他是熟睡才壓低聲線問:「你有聽過『神座出流計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