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的第一夜》艾德蒙特認識伊得後的第一個跨年夜，本來只打算在家休息，準備迎接接下來連續好幾天的勤務。

手機裡來來回回的訊息，即使在社交方面不是很上心的艾德蒙特也能察覺到ーー伊得在對他當天的計畫旁敲側擊。

手指反覆地在螢幕上滑動、按壓。

他和伊得畢竟是因為一場「意外」而認識的，基於職責而建立的關係。
雖然跟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那種自己加諸身上的一切武裝都會被卸下的奇異舒適感令人上癮，但是……如果最後還是不能跨過那條隱形界線的話，也許趁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對彼此都好。

艾德蒙特終於在熄掉臥室燈之前，按下了發送訊息鍵。



亮藍色的轎車載兩人來到城市近郊的山腰。這一帶的山頭用途定位偏向觀光休憩，艾德蒙特並不常來。

停車的位置除了邊邊角一盞微弱的路燈，只有一片黑暗。說好的夜景呢？慣性提高神經的警戒等級，艾德蒙特依然好奇地跟著伊得下車。
關上車門的伊得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朝艾德蒙特伸手，示意對方握住。

「再走一下下就到了。」
走離車身沒多遠，失去引擎的供給的暖氣，打在兩人身上的寒冷山風很快就掠走了體溫。
「艾德蒙特的手比較溫暖呢，哈哈。」

引路的伊得腳步踏得穩健，都在確認艾德蒙特也踏好步伐時才會繼續往前進。



遮擋天空的枝葉逐漸稀疏，不需要伊得解說，艾德蒙特也知道他們已經來到步道的盡頭，他們今晚的目的地。

隔著露台木欄杆，沿著腳下蒼鬱樹林望去，就是光點密集的城市夜景。

「漂亮吧？這裡是我某一次無意間發現的秘密基地喔。」得意的語氣，純粹得像個獻寶的孩子，讓艾德蒙特忍不住勾起嘴角。

「可以看到夜景，還有等一下的煙火，最重要的是，這裡不會有其他人。」

「我以為你會是想跟很多人一起狂歡的類型。」

「啊……」回應艾德蒙特的語氣有些尷尬，「平常我是很嚮往跟大家一起熱鬧狂歡的氣氛啦，但是…大概一個人慣了，有時候還是會想享受自己一個人的時光吧。」

「那怎麼會突然想帶我來這裡？這樣你就不能享受自己一個人的時光了。」

「…你覺得呢？」


無聲的時間緩緩地持續堆積。兩人一路緊握的手，也靜靜擱在欄杆上頭，一直沒有分開。
視線內，是閃爍不滅的城市星光，與人們等不及跨年倒數，搶先打上遠方低空的小型煙火。

「話說回來……艾德蒙特的初吻是什麼味道啊？」
「……怎麼、突然…？」

突如其來的問句，劃破躁動前夕的寧靜。
還在心裡斟酌字句、想著該如何開口的艾德蒙特訝異得瞬間忘了自己原本打算在今天對對方提出什麼要求。

「噢…就只是想到，這種特別的時段應該有很多情侶誕生吧…就想到初吻……就好奇問了。」
伊得今晚第二次難為情的乾笑，努力掩飾著緊張，卻沒意識到，握住艾德蒙特的手心沁出的薄汗，早就出賣了他的心理狀態。

新月的夜晚，毫無人工燈光的山腰，星空璀璨不遜於腳下的城市。
艾德蒙特的臉頰莫名燥熱，讓他甚至有想用伊得還微涼的手掌降溫的衝動。

「咳……一般而言，發問的人應該…要先講自己的經驗吧。」

「啊……我的不記得了，應該是幼稚園或國小的時候就傻傻地和誰親掉了吧，哈哈。有印象的部分…嗯…反正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味道啦。」

「我說完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順從艾德蒙特要求的伊得話鋒一轉，又回到艾德蒙特本人身上。


「……水果的……」

打上深藍夜空煙火先放出了撒滿金泊的大圓盤，而後螢光色的紅藍絲線由圓盤中心向外放射，緊接著而來的宛如鼓聲的震耳巨響，非常不巧地蓋過艾德蒙特小聲的答覆。

「嗯？」

明明是第一次與艾德蒙特出門跨年，眼前的畫面卻如此似曾相識。

「…大家都說，初吻的味道跟水果的味道很像……」
深深呼吸，努力提高音量。並非什麼令人害羞的內容的短短一句話，怎麼會那麼令人難以啟齒。

「那，艾德蒙特自己的呢？」


——誰說你不知道了。


伊得已經沒有多餘心力去思考，那迴盪在耳邊的細小聲線究竟來自哪裡。
眼前緋紅羞赧的臉龐在不斷變換色彩的煙火光芒照耀下持續美麗，讓伊得情不自禁撫上對方熱燙的臉頰。


——你應該…最清楚才對…


「…我可以，吻你嗎？」

低垂頸項的長髮警官由下而上望向伊得，裡頭帶著些許責備與期待。
「隨、隨便你…」

於是伊得跟隨本能的指引，在對方的左臉頰落下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吻。

「咦？」

對方毫不遮掩的疑惑，為伊得帶來強烈的成就感，和想要更進一步逗弄、將對方收進懷裡的渴望。

「失望了？」

「才、才不是！我只是、因為你說要吻……」
用一樣蜻蜓點水般的輕吻從右頰、從額心，封住對方有些惱羞的反駁。

最後靜靜覆上那在山風吹拂下略微乾燥的、他覬覦已久的唇瓣。

他們還不知道，在沉溺親吻中依舊緊緊交扣的雙手，將會見證兩人共享今後人生的誓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