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ca】《蘑菇濃湯》穿著銀黑鎧甲的Shu踏進已無人跡的王座之間，置於最高處的王座旁有個巨大的水槽，一條與人類體型相異甚大的金色人魚在裡頭，聽見Shu緩步而去的腳步聲時，緩慢地抬頭朝他的方向轉過來。

人魚的雙目被黑色布條罩住，疑似被割掉的聲帶讓他僅能張口卻吐不出任何言語或喊聲，本該佈滿魚尾的美麗金色魚鱗被剝得僅剩零星幾片，巨大的人魚見Shu沒有任何動作後停頓好一會，垂下頭。

輕輕地，人魚用滿是傷痕的額頭，撞著水槽的某處。

Shu好奇地繞過去看才發現厚實的水槽玻璃，被人魚撞得隱約裂出幾條蜘蛛網狀的縫隙，他站在原地仰頭望著不曉得來自何處的人魚，思索著該怎麼處理。

這時，本在外頭善後的士兵來稟報擺平王城所有人類時，撞見水槽內的金色人魚，青色的臉孔爆出青筋，怒吼：「都是這該死的人魚王族，要不是人類吞下它的淚水、剝除它的魚鱗當作武器！我們的家人就不會因為那群蠢蛋而死！」

聽見這番吼叫的其他士兵紛紛進來查看狀況，也跟著一起大喊起來。

「殺了它！一定要殺了它！」

「求您了，請您賜與它無盡的苦痛，讓我們的子民得以安息。」

Shu沒有回應任何士兵，安靜地盯著彷彿聽見那些話而停下撞牆動作的人魚，思考了好一陣子才默默地說了一句。

「好，就做成蘑菇濃湯吧。」

在場的眾人因為這句話一起沉靜下來，幾秒後領頭的某個士兵才抬頭開心地對那位被他們稱作邪神的非人之王說：「我明白了，您是想要養肥了再吃掉它對吧，這是多麼殘酷又英明的做法！」

金色的人魚聽見這話，歪頭：「？」

Shu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還沒回應眾人的要求，但等他轉身時那些士兵已經一哄而散，他困惑地看著空無一人的王座之間，才把視線轉回後方的偌大水槽。

「這模樣不太方便抱呢。」

他低喃，將手輕輕地放上玻璃表層，下一秒金黃的光芒以他的手掌為中心往外畫出一圈又一圈的圓，在他輕啟雙唇的瞬間，比他的身形還要大幾倍的金色人魚緩慢地縮小成普通人類的大小。

Shu抬起臂膀，對眼前的巨大水槽一個彈指，裂縫自他碰觸玻璃的指尖往外擴散，緊接在後的是如炮竹般的劈啪聲，一轉眼厚實的玻璃便碎裂成雪花狀的塵屑飄在空中，而原先灌滿槽內的水與待在裡頭的人魚，一起從天而降。

他往前踩了兩步，小心翼翼地接住落下的金色人魚。

失去聲帶的人魚抖了一下，看不見光明的他緊張地抓住Shu的肩膀，僅能發出一點不知其意的聲響：「呃……啊……」

Shu脫下黑色的披風，輕輕地裹住濕淋淋的人魚，他這時才看見人魚纖細的腕部戴著一條掛著名牌的銀鍊，只見上頭刻著「Luca」的字。Shu在內心默念幾次這個名字後，打算幫人魚掀開蒙住他雙目的布條，讓懷裡人得以重見光明。

然而，斜射進王座之間的殘陽照亮人魚雙目的那一秒，Shu又將布條以極輕的力道再蓋回去。

他低聲：「沒事了，Luca。」

那天，所有參與過那場慘烈征戰的士兵們，無不瞧見他們的Yamino邪神，抱著一條美麗的金色人魚，踩過一面又一面落在石板地的沾滿血的王國旗幟，走上王座之間外的大陽台，對眾人舉劍宣示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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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人魚的淚珠能讓人類更靠近「不死」，魚鱗則能作為武器抵禦世間萬物，而血統越是純正，賦予他人的能力則更強 。

聽聞這則傳說的某個人類國王，耗費心力地讓騎士長從極北之地補回深海中的人魚一族，其中有著王族象徵的某條金色人魚，被好大喜功的騎士長作為寶物獻給了國王。

成功得到這股強大力量的國王，藉此出征周遭的小國家，只是他沒預料到這場本應侷限於人類這一種族的戰爭，會延燒到低調生活在山谷間的某座魔物城，滅了一個隸屬於魔物城的無辜而弱小的非人種族。

於是，被眾魔物拱為邪神的Shu Yamino，率兵滅了整個人類王國。

無人知曉這位邪神來自何處，只知道他某天突然降臨在王城內的那股力量，讓所有人都為之顫慄，那份對未知之物的畏懼和崇敬之心讓眾魔物紛紛跪倒在地，為那位能與神匹敵的建立城池，將其立為眾魔之王。

不過，Shu很清楚自己只是個被外神遺棄的「凡人之子」，他認為自己比凡人稍微強一點而已，來到這位於宇宙角落的異界其實只是個意外。但既來之則安之，抱著這種想法的Yamino邪神，安穩地在這異界待了近百年。

而活得越久，追求的事物便更加純粹。

像是見到Luca的瞬間，Shu腦中除了「好大！好漂亮！」之外，還閃過「好想喝蘑菇濃湯！」的念頭，在士兵衝進王座之間喧囂時，他突然想起流傳在魔物之間的某個不曉得真假的傳說——

據說將人魚的眼淚滴進去，蘑菇濃湯就會變得更好喝。

所以，Shu將名為Luca的金色人魚帶回城堡，細心地在自己房間隔出一個大區域，造出一個偌大的室內水池，讓曾遭受人類惡意對待的人魚能夠在這裡安心養傷。

人魚空洞的眼窩在這段安穩的日子裡逐漸盈滿紫羅蘭色，在月光的映照下，重新長回去的雙目，澄澈得宛如城外那潭映著星星的美麗湖泊。然而，Luca偶爾會在夜半時分，摀著自己的雙目大叫。

為了不讓金色的魚尾因為不存在的苦痛拍打池邊而受傷，Shu後來將床搬到水池邊，牽著尚不能言語的Luca，獨自跟他說老半天的話才一起入眠。

漸漸地，多了一個人陪伴的日子，讓向來一人獨行的Shu腦中時不時就想起Luca對著他笑的模樣，他也開始在意自己不在Luca旁邊時，對方會不會也一樣想念自己。

不曉得該怎麼為這種情感命名的Shu，就這樣任憑心底冒出的戀愛火苗，將內心那一望無盡的荒原燃成通紅一片，被這股情愫灼燒的當下有點痛苦，但他同時也為此開心。

他似乎找到自己想回去的「地方」了。

所以當視力與聲音都康復的Luca，用Shu替他縮小的人魚身軀將對方壓上床鋪時，Shu一點也不覺得生氣，反倒兩眼瞪大，讓自己的目光裡只倒映出對方的身影。

「Luca，你想殺了我？」Shu眨眨眼，「是因為存在於我內心的這份情感讓你感到痛苦嗎？還是因為昨天沒有讓你吃薯片的關係？但醫師說你的……」

Luca一頓，把自己的金色魚尾緊緊地纏著邪神的雙腿，抿抿唇。

「你是認真的還是在裝蒜？你不是想把我做成蘑菇濃湯嗎？」

「蘑菇濃湯？喔，你說得也沒錯，但我其實只需要你的眼淚。」Shu聳聳肩，「雖然你的淚水能讓人類接近不死狀態，但也能讓美味的蘑菇濃湯變得更好喝。」

「……那樣的話，直接讓我哭出來不是比較快嗎？『他們』都是那樣做的。」

「欸？不都說放養的食用肉比養在籠子裡的好吃？讓你因為鞭打的疼痛而哭出來的話，濃湯也不會好喝吧。」Shu說到這，嗓音一沉，「對了，是哪些人對你做的？」

「把我抓過去的人類國王。」

「好吧，雖然有點可惜但他已經死了。」

「那你有瞧見我的族人們……」

Shu輕聲：「很抱歉，我們搜遍整座王城只發現你一個。」

「……這樣啊。」

Luca鬆開緊緊纏住對方雙腿的魚尾，把沉重的身體往旁邊挪一點，小心翼翼地不壓到Shu，接著彎腰將額頭輕輕地抵上邪神放在床鋪的手背，低聲說。

「我為我剛剛的失禮舉動向你道歉，Shu。」Luca說，「我本來以為你和『他們』一樣想要我，所以……」

「你那樣說也沒錯。」

Luca困惑地抬頭，但瞧見Shu似乎沒有打算解的樣子，又繼續說：「總之謝謝你……我沒辦法給你足夠的回報，但你想要我的淚水，我就能為你流淚；若你希望以魚鱗作為武器，我也能剝……」

「Luca。」Shu傾身，伸手將遮住那雙漂亮眼瞳的金色瀏海撥向耳後，「我不需要啖食你的血肉來鞏固我的位置，也不需要剝除你的鱗片來增強力量，眼淚其實也不用。」

「那、那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

「待在這裡。」Shu將額頭輕輕靠上他光潔的額首，柔聲，「留在這裡陪我就好，Luca。」

「我不懂，Shu。」Luca一陣鼻酸，「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但可能是……」

Shu說到這一停，接著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像是明白了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Shu牽起Luca被鐵鍊留下淺淡傷痕的手，小心翼翼地將額頭靠上去，「我愛你，Luca。」

這話一落，Luca好一陣子都沒反應，Shu有點緊張地把頭抬起來，目光定在對方臉孔的剎那怔住。只見Luca滿臉通紅，因為緊張而被抿紅的雙唇有點濕，擱在一邊的魚尾巴不知出於何故，蜷縮起來。

「Luca？」

「啊、啊，原來是這樣……」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Luca搖搖頭，臉色變得更紅，聲音也變得比剛剛小：「……我可以幫忙。」

「什麼？」

Luca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起勇氣一般用力回握Shu的手，從唇瓣擠出的語句輕得像是浮上水面的泡泡。

「如果Shu需要子嗣，我可以幫忙喔。」Luca說，「這點小忙我還是能辦到的！」

Shu瞪大雙目：「你、你剛剛說什麼？」

Luca垂眼，帶著Shu的手撫上自己的胸膛，沿著沾上些許水珠的光滑肌膚一路向下，蹭過鑲進肚臍的兩顆銀珠，最後停在下腹與魚尾相連的部位。

「雖然存活率不高，但只要把這裡灌滿精氣的話——」

Luca抬眼，莞爾一笑。


「我就能生很多、很多Shu的孩子。」



END.


⏏ 一點點後日談：

原先被士兵憎恨的人魚王子，在Yamino邪神的庇佑下，已經能被Shu抱著在王城內走來走去，Luca甚至一度擺出「我是王的食物你奈我何」的態度，對那些朝他惡言惡語的士兵們，拋出一記重擊。

而因為這起事件，讓士兵開始對Yamino邪神抱持懷疑態度，因此'憤而挑戰邪神力量卻被Shu一人強力壓制，並強迫在廣場罰站聽邪神分享自己與人魚王子的愛情故事，已是後話。


⏏ 靈感來源：
MURO-《日暮之際，冷冽目光》
丸山黃金-《overl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