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Luca x Shu


　　循環往復的每一日對很多人而言許是乏味的，對某些人則不然。

　　有些人精於安排規劃，讓沙漏中的所有細微顆粒都流逝得有意義。

　　有些人善於製造插曲，使週遭人們的計劃產生變數——或者說，他們即是插曲本身。

——

　　「Poooog！Shu！你的國王企鵝怎麼還是個寶寶！」
　　「嗨Luca，Banana不是國王企鵝，他是皇帝企鵝。而且這個問題你兩週前就問過了。」
　　「Huh？好吧，Shu！你看Augustus！是不是又變大了！」

　　擱下晦澀難懂的咒術古籍，Shu撓了撓頸後，目光落在那隻站起來怕是比自己還要高大些許的威嚴雄獅身上。

　　似是感受到視線，牠停下用鼻尖猛蹭灰色企鵝寶寶圓滾後腦的失禮舉止，討好地邁著輕快步伐，噠噠噠到了黑髮青年身旁，如鞭的獅尾捲上褲腳，抒發睽違了兩週的思念與親暱。

　　Shu向來喜歡這毛絨絨的可愛傢伙，揚臂搭上蓬鬆的暗金色毛髮，順著毛流撫摸著，在引擎般巨大的呼嚕聲中，朝瞇起眼，笑得燦爛的好友看去，斟酌片刻附和道：「是長大了不少。」

　　其實並沒有。

　　一般而言，兩星期的時間不足以讓精神力趨向穩定的哨兵有多突飛猛進的成長，精神體的大小自然也不會有多少變化。但Shu捨不得打擊Luca的自信——即便他知道這位哨兵不會因此失落多久，只會喊聲「Unpog」，旋即繼續做所有他想做的事。

　　例如現在。

　　小企鵝脫離獅子魔爪，上下拍打著翅膀試圖找回平衡，不過須臾，他的小腳便離地一公尺以上。

　　當然不是他飛起來了，眾所周知，企鵝是不會飛的。

　　「Pog！Banana！你想飛是嗎？我來幫你！」

　　Shu不著痕跡地蹙眉片刻，起身將並不想飛的企鵝接回懷裡，安撫躁動孩童般一下一下輕拍他灰絨絨的肚皮，看得Augustus羨慕不已，幾步回到自己的哨兵主人身側窩著。

　　「這次訓練怎麼樣？」坐回沙發上，Shu微微抬頭看向Luca，既是示意他坐著聊，也是表達出對那為期兩週的哨兵特別課程的好奇。

　　哨兵天生擁有極為敏銳的五感，這趟遠門無非是為了磨練那些天賦，因此怎麼想都不會讓他們過得多舒坦，饒是有再多的活力也會在十四天的密集訓練裡被消磨殆盡才是。

　　孰料這人看起來仍舊是精力充沛。

　　「呃嗯……噢！還不錯！」被Shu抱孩子似的溫柔模樣晃花了眼，Luca一時有些愣神，半晌才反應過來，蹭到嚮導身側坐下回應了幾句：「而且我剛好和Sonny、Alban一組，回程時Sonny不小心把手機掉到地上，他發現開不了機後，馬上喊著要Sh——」

　　有了這個開頭，不必聽完他也知道Sonny說了些什麼，八成是「Oh nyooo！Shu學長呢？」或「我需要技Shu支援！」諸如此類。

　　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以前就發生過，令人感到奇怪的是Luca，他欲言又止，像是有些心不在焉，好似幾分鐘前登場的那顆小太陽不是他一樣。難道是連日的疲累此刻才洶湧而上？確實有可能，就像自己也能長時間保持精神專注，但只要脫離了那種狂熱狀態，就會霎時癱軟無力。

　　腦海頓時浮現一顆黃澄澄的太陽像被針刺了般，發出噗嚕嚕的聲音左右彈射，最終成了洩氣皮球攤在地面，發出微弱的「Unpog」的景象。

　　對此，Shu瞭然於心，還頗有幾分感同身受。

　「我想，你可能會想睡一下，順便來個精神疏導？」話音方落，他就看見Luca身後那不存在的尾巴拼命搖晃，跟下一秒就要起飛的直升機沒兩樣。

　　「要！要！然後……我可以躺在你的腿上嗎？Shu？拜託——」不假思索地，Luca下意識地提了以前不曾有過的要求。他很清楚，原因不過是在這回訓練出發前，推開Shu常待的教室門扉時，看見Alban枕著Shu的腿，讓他一下一下撫摸著腦袋。

　　他羨慕得不得了，整整十四天都惦念著此情此景，現在終於輪到他了！

　　這出乎意料的要求讓Shu的兩汪透亮紫潭眨了又眨，困惑而遲疑地頷首：「呃……可以？」他不清楚這是不是哨兵間最新流行的疏導方式，畢竟前陣子Alban也說了差不多的話。

　　將Banana放到地上，Shu拂平褲腿上的皺褶，甫收回手，腿上就是一沉，那對清澈的紫水晶睜得圓又大，裡頭寫滿期盼，「來吧Shu！我準備好了！」迅捷的動作與中氣十足的嗓音，讓黑髮嚮導有一瞬間質疑起在此刻進行精神疏導，協助排解壓力的必要性。

　　掌心覆在那雙眼上，蓋住過份炙熱的目光，Shu徐緩探出精神觸手，無形的絲線深入眼前哨兵的意識，在表層游走，修復、鞏固、鬆開每一吋紊亂與不穩定。致力於此的同時，不忘用空著的手梳理那頭蓬鬆金髮。

　　「嗯——Shu……」Luca舒服地闔上眼，還得寸進尺地在溫熱的腿上輕蹭，弄得人渾身一僵才停下肆意妄為的撒嬌，逐漸沉入夢鄉。

　　就在揉人髮頂那隻手痠得不想再動時，識海裡的紛雜也處理完畢。Shu收回精神觸手，輕按眉頭，思索著是否要把睡得正熟的友人喚醒。

　　只猶豫片刻，他便否決了這個殘忍想法。

　　抬手一招，擱置良久的古籍悄聲無息回到手中。與此同時，Shu不經意瞥見他的小企鵝窩在蜷著的獅子懷裡動也不動，連被獅尾捲著身子也不知道。

　　古舊紙頁邊緣泛起了一圈黃，無聲宣告著它走過多悠久的歲月，因而上頭綴著的文字非是隨便一個人都能讀懂的。如此艱深的文字此刻忽然搖晃模糊了起來，讓Shu秀氣的眉忍不住蹙起糾結，一瞬間又恢復原樣。

　　我已經醒著多久了？上一餐又是什麼時候？

　　顯而易見的，兩個找不到解答的疑問正是此刻感到暈眩的原因，但這不是什麼大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吃個零食就行。如此想著，他將手探入大衣口袋。

　　空空如也。

　　再摸另一邊。

　　還是空空如也。

　　抬手揉按眉心，因空腹過久而暈眩的年輕嚮導迅速制定了一套方案並實施。

　　首先他把腿上那顆燦金色的哨兵腦袋移開，接著施了點小咒術，讓自己的動作無聲無息，避免驚動呼呼大睡的青年，隨後收起精神體，竭力保持著專注，往學生餐廳踱去。

　　他清楚向Luca求助會是個更加良好並且安全的選擇，但這不過是場再平凡不過的頭暈，他不願意為了這點小事驚擾熟睡的好友，因為他知道好友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場愜意無比的安眠。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對澄澈的水晶在他帶上門之時睜了開來。

——

　　Shu要去哪？為什麼不多待一會？那天他也只讓Alban枕著他的腿一下子嗎？摸頭呢？他剛剛摸了三十七下，有比摸Alban的次數還多嗎？

　　分明剛被疏導得服服貼貼，Luca仍覺得自己的腦袋快炸開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躺了多久，摸了幾下斤斤計較，只知道當他躺上心心念念兩週的腿，享受渴望了十四天的親密與體溫時，心裡有一部分是空虛的。就好像沾了最多起司粉的洋芋片已經被人拿走，而自己只能吃粉少了一些的那片。

　　UNPOG.

　　不是說粉少了點就不好吃，而是……他想當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品嚐的，他不想要有人惦記著他的洋芋片。

　　好比Sonny，他就像是會盯著別人洋芋片的那種哨兵，所以手機一摔壞就想著找Shu。雖然Shu確實很擅長處理這些問題，但分明也有其他人能求助，拿回店裡給專業人士修也行，為什麼偏偏要找Shu？

　　還來不及細數某些哨兵的更多罪狀，Luca銳利的餘光捕捉到Augustus龐大的身影蹭到旁側，還像隻傻狗一樣抬爪去扒椅上那本Shu落下的晦澀書籍。

　　拾起那本天書，Luca相當有自知之明的放棄翻閱，只是瞥了眼門扉，確認Shu臨走前有確實關好後，將古籍抱在懷裡，讓自己的信息素沾染、覆蓋在原有的信息素上，就像書本被它的主人抱著，而它的主人被自己抱著一樣。

　　心滿意足地起身，Luca決定在這等一會，若Shu記得，那他就會回來拿書，到時再找他一起吃晚餐；若Shu忘了，那自己就去嚮導宿舍找他，然後邀他一起吃晚餐。

　　PRETTY POG.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