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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uyi_az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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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nfinity永恆

    這個也更新一下
    遊戲中的AI hikarino愛上人類Luca,通過腦機接口奪取shu yamino的身體來到現實世界,他能否得到luca的心,luca又能否分辨自己愛的到底是誰呢?

    關鍵詞:男鬼1創傷1 竹馬1 替身1陽光0 可愛0 ntr
    Shuca shuluca 鞋獅 👟🦁◎左右有差
    Shu&HikarinoxLuca 💜💚💛
    微科幻 微恐 連載中

    #shuca
    #Shuca
    #Shuca固定
    shucaFixed
    #shuluca

    InfinityINFINITY

    1. Beginning.

    遊戲公司的一樓大屏上正在同步直播公司的新產品發佈會,一群公司職員三三兩兩站在大屏前湊熱鬧,時不時交頭接耳幾句。

    “shu yamino總監這下估計又要升職嘍。”

    “可不是,這樣的產品不知道會給公司帶來多大利潤。”

    “只是腦機介面真的靠譜嗎,雖然說普及了,但是連遊戲壓力還是有點大吧?”

    直播中主持人開始請出遊戲製作總監shu yamino,偌大的會場中掌聲雷動,幾個職員齊刷刷閉了嘴。

    “這個產品將在遊戲市場掀起一場新的革命,我們使用的技術,能通過BCI將遊戲與人腦直接進行交互,實現玩家與遊戲人物的通視、通聽、通觸、通感,最大程度的提升遊戲體驗。”shu身後的幻燈片和概念視頻開始自動播放,各種打鬥場景在大屏上叫人眼花繚亂。

    luca正為被當成妄想症患者轟出來而懊惱不已,行至大廳,突然被大屏裏shu的聲音吸引過去。他抬起頭,正看到shu背過身去向所有人展示他身後小指粗的介面。

    “BCI已經如此普及,但直到現在都沒有一款遊戲充分合理的應用這項技術,接下來我將現場演示……”

    luca上前幾步靠近大屏正要細看,突然被耳機裏傳來的尖銳嘯叫驚了一跳,他以為又是騷擾電話,從兜裏掏出手機想關,卻發現手機還維持在屏保頁面一切正常,luca的手指在螢幕上徒勞的左滑右滑,硬是沒法讓這刺耳的聲音停下,歎出一口氣準備摘了耳機。

    噪音在耳機將被摘下時瞬間切斷,轉而變成嘁嘁嚓嚓的竊竊低語,時而在左時而在右邊。這低語越來越近,逐漸融合成一個齊整的人聲,扒在luca的耳朵邊,“luca,I'm win.”與昨天單純僵硬的機械音不同,這次傳來的人聲裏帶著一種輕佻的笑意,帶著鉤子似的撩撥人,聽著十分耳熟。

    luca緊張地咽著口水,身邊都是人,他不敢在大庭廣眾下發作,只能焦慮的把手心出的汗胡亂抹在身邊綠化的葉子上。

    “don't worry,”那聲音聽起來更高興了.“I'll come to you……”語畢,所有的低語悉數散去,luca耳中恢復清明,好像什麼都未曾發生。

    Luca心裏一陣惶恐,他慢慢抬起頭四下打量,大廳還是那個大廳,人也還是那麼些人,千萬片三角組成的玻璃穹頂下,無數道光束散射出虹光美麗異常。

    可luca總無端端的自內而外泛起一股惡寒。難道真是自己神經過敏幻聽幻視?他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無聲吐出一口氣向前幾步準備細看螢幕上的shu連接遊戲U盤的過程,餘光卻突然瞟到左前方柱子旁的的攝像頭緊跟著他的動作,偏移了一個微小的角度!

    luca是玩fps出身,本身動態視力極好,因此絕不會看錯,攝像頭裏的紅點如同在暗處肆意窺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緊了luca,這大概也是出自耳機中那個聲音的手筆。他無暇顧及發佈會的進展,轉身朝外面疾步走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那幾個攝像頭的紅點盡數熄滅,像魂魄被抽離似的耷拉下去。

    另一邊的發佈會現場,shu從金屬盤中拈起那枚不起眼的U盤托在手裏放在高清相機前展示。那U盤通體銀白,約莫一個指節大小,在聚光燈的照射下泛著金屬光澤。“任何一個通過神經元檢測的成年人都能夠輕鬆掌握連接方法,”shu再次用指尖分開後腦的頭髮,將U盤插進了自己的連接端口。

    shu身後的大螢幕將他的視角完整同步出來,一行字從黑暗中隱隱浮現,越來越亮直到佔據整塊螢幕


    INFINITY

    緊接著一道寒芒閃過,錚的一聲,黑色的背景連同發光的字母一起從後方被長劍劈成數瓣分崩離析,面前出現一條長且直的通道。主角手執長劍,從通道盡頭緩步走來,遊戲正式開始。

    為了保留懸念,shu只展示了幾個新手教程關卡,不需要手柄遙控,僅用眼神和意識就可以完整地操控玩家進行翻滾,躲閃,蓄力,防禦,振刀等一系列動作。現場的無論嘉賓還是觀眾全都歎為觀止,掌聲和驚歎像要掀翻穹頂般經久不息。

    shu微笑著對著台下所有人低頭致意,就在抬頭的瞬間,面前極快地閃過一片花屏。shu呼吸一窒,狀似不經意地偏頭回去看大螢幕,一切正常。正當他以為是錯覺時,那塊雪花屏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心,shu極快地眨了兩下眼,雪花屏非但沒有消失,反而逐漸放大。

    他再次回頭確認,身後的大屏上依然停留在教程關卡的結束畫面沒有任何異常。shu的身上霎時滲出一片冷汗,難道是故障?代碼錯誤?bug?神經元鏈接不穩定?電信號捕捉有誤?不對,都不對。無論他看向哪邊,那塊花屏都牢牢佔據著他的視線正中央,並且持續增大。

    shu很快發現,不是那塊花屏在增大,而是它在靠近!極速的,向他,靠近!

    他的眉頭狠狠一抽,面對直奔自己面門襲來的巨大雪花屏他不受控制地想後退。可無數臺相機正在同步轉播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一旦問題被發現,不說他,只怕整個公司都會為他所累。

    於是他咬緊了牙關垂手立在原地,直到理智被雪花裹挾著狠狠撞碎。




    2. Began

    2074年6月24日上午8點13分

    Luca剛醒就被shu一個電話叫出去,睡眼惺忪地坐在咖啡廳揉眼睛。“shu.幸好我沒有起床氣,不然非得跟你幹一架不可。”shu自知理虧,好脾氣的把手裏的榛果卡布奇諾推到luca手邊。

    “這個真的很重要,不然我也不會那麼急,你看,”shu把電腦螢幕調轉過來示意luca看,luca眯眼盯著上面一行行往上跳的黃黃白白的代碼,啜了一口咖啡,猶豫不決道:“怎麼了,你電腦壞啦?”shu笑著歎了口氣,“我是學什麼的?電腦壞了我至於這麼著急?”

    Luca不置可否,咕咚咽下嘴裏的咖啡。shu起身把椅子挪到luca身邊,充滿歉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因椅子腳刮擦聲響而側目的隔壁客人。他傾身過去在鍵盤上劈裏啪啦摁了幾下,點進了彈出的介面,裏面赫然是幾個正在待機狀態的模型。

    “這是我和我的小組在開發的新型rpg開放世界遊戲。”

    “3d?這種的現在不是很多嘛,沒什麼競爭力。”

    “不luca,我們很快會把她做成直接跟BCI連接的驚世之作。”shu的目光狂熱無比像要把螢幕望穿。“這會是一場遊戲革命……”

    Luca端詳著螢幕裏的那幾個連皮膚都還沒有的小人默默撓了撓頭,說實話,他一個學建築的哪里懂這些東西,看著shu滾燙的眼神,他放下吸管使勁在對方肩膀上拍了一下,“我相信你。”

    shu瞥了一眼放在肩膀上的手,有些靦腆地笑笑。離得……有點太近了,他想。

    ……

    2080年12月15日上午9點42分

    “nirvana出的新遊戲你們都下了沒,趕緊下!聽說最近最近要大更新!”
    “哪個?那個做3d的公司?”

    “infinity要更到3了,不是發預告了嗎?官網上的你沒看?推特都炸了!”
    “哦他家那個遊戲?”

    “你說等新版本的出來會不會要氪金才能玩?”

    “不至於吧,做個任務要氪什麼金。你趕緊下,現在下還有限免時裝,等開始預售了我把邀請碼發你。”

    Luca聽著身邊行人熱絡地討論,呼出一口白氣,抬頭看到nirvana大樓上“infinity”的巨型立繪。他邊走邊給凍得發僵的手呵氣,見面一定得跟shu說大冬天別這麼早喊人出來。

    好在大樓內部暖氣夠足,luca一進去便覺如沐春風,低頭脫了手套揣進大衣口袋裏。

    “luca luca,here here here.”shu站在便利店門口使勁地沖luca招手,見他走得慢,乾脆連跨幾步沖到他面前來。“這個天太冷了對吧。”shu笑得一臉燦爛,接過luca解了一半的圍巾拿在手裏。

    “以後我不那麼早喊你了,我發誓。”Luca被他這一頓自我檢討給噎得沒了話頭,只能哼哼一聲道“你最好是。”


    一進門shu就給luca買了幾串燙手還冒著熱氣的關東煮,在luca身邊坐下支著下巴看他吃得一臉滿足。

    “infinity成了大熱門啦,”luca嚼著嘴裏的蝦丸,腮幫子鼓鼓囊囊,“真有你的。”shu手掌撐在下巴上,一說話帶著手臂都在抖,“我一開始也沒想到反響能這麼大,你知道的,前兩年不是差點打水漂了嗎。”

    Luca把牛肉丸遞給他一串“機遇來了這誰說的清楚呢?”

    “哪有什麼機遇,如果你當時沒有硬要我給nirvana投那個設定集的話。”shu一口把牛肉丸咬進嘴裏,中心滾燙的湯汁落到舌頭上火辣辣的痛,他無聲地吸了口涼氣,硬把牛肉丸咽下。“infinity能有今天,全都是因為你,luca。”shu認真地盯著他的側臉。

    直到luca的關東煮快見了底,shu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道“你想不想看一下infinity現在是什麼樣子?”幾秒後又補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愛玩RPG遊戲,但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下內測,就當…幫我個忙?”

    Luca對於這類遊戲向來不大感興趣,什麼抽卡氪金他也只覺得麻煩,雖然infinity的畫風的確在他的審美上就是了。

    shu看著他躊躇著用竹簽在紙碗底下畫圈,又道:“我弄來了公司用來內測的帳號,裏面該有的全有了,不需要費心,而且裏面更新的npc角色是用我的臉建模的,應該會很有意思,你只需要體驗就行,怎麼樣?”luca盯著湯汁上的油花看了半天,才終於點頭“好哇。”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shu像松了一口氣似地塌下了背。

    兩人先去luca家取來電腦,又輾轉到shu的住處去拿裝著內測檔壓縮包的U盤。自從一年半前shu搬家之後luca還未曾到他的新家參觀過,從獨戶電梯進門之後,立馬被寬敞得誇張的空間驚得哇了一聲。他摸摸下沉式客廳中央精緻的皮革沙發,想著這小子真是出息,這兩年掙了不少錢。

    shu把那個小巧的U盤遞給luca,看著電腦開始運行下載程式後,他端著平板坐在luca對面兀自寫寫畫畫去了。luca壓根坐不住一點,沒一會就跑去隔壁小廳擺弄那架三角鋼琴,叮叮咚咚地奏了兩遍錯漏百出的小星星。

    也許是實在入不得耳,他又一臉尷尬的從小廳跑回來走到陽臺上折騰那幾盆龜背竹。搗鼓了半天回來一看,進度條停在5%的地方不動彈,他用滑鼠對著加載框上的紅叉使勁右鍵幾下,卻沒想到這不爭氣的電腦乾脆藍屏了。luca噌一下從沙發上起來蹲在電腦面前狂按空格,口中喃喃道:“嘿老傢伙你振作一點,我的圖紙還在你那呢。”

    “怎麼了?”shu放下手裏的平板探身過來,看到一片藍屏後擰起了眉,“我來看看……”他把電腦轉過去,玉筍似的手指極快的在鍵盤上按了幾個快捷鍵,調出來一個黑色的程式介面。
    百來條代碼從最底端焦急的往上蹦,層見疊出,跟天書沒區別。luca一行還沒看完,shu已經劈裏啪啦又打了一長串上去,指尖在鍵盤上像跳舞似的沒停過。

    shu專注地抿著唇角,沒有發覺luca已經靠得極近,兩人的側臉幾乎貼在一起。直到溫熱的鼻息打在臉頰上,shu微微偏頭瞬間瞳孔放大,手指停頓片刻後錯按了回車,螢幕上刷一下溢出滿屏的紅色報錯。

    他跳轉到上面,把剛打上去的幾行代碼全部刪掉。luca看不出有什麼問題,有些懵懂地問“嗯?刪了做什麼?”shu低頭快速換了口氣,感覺自己的耳尖發燙“沒事,打…打錯了。”

    在shu把電腦後蓋拆開換了個硬碟之後,電腦終於重新恢復正常,數據也恢復得完好如初。luca趕緊笑唧唧地轉到他背後又是捏肩又是敲背,“shu老大辛苦啦~還得是你~以後要有什麼問題我找你肯定錯不了!”shu無奈地捂著臉被敲得渾身顫抖,“別弄了別弄了。”

    当晚luca就粗略地過了一下幾個新手關,大致弄明白遊戲機制和操作方法。畫風確實稱得上精妙絕倫,表情也足夠生動,裏面的劇情段落雖然冗長,但勝在情節緊湊,一路看下來luca也漸漸得了趣。

    刚過完教程,fps遊戲上的好友突然來了個奪命連環call催他上線,luca終究還是抵抗不住誘惑,一口氣陪他熱血沸騰地打到深更半夜。


    凌晨三點半,手機上接連彈出四五條消息

    Shu「是不是一直到現在沒睡呢?」

    「別玩了趕緊睡吧,你的黑眼圈看著已經比我奶奶的大棉褲還黑了。」

    「還在打?消息也不看了?」

    「luca……」
    Luca趕緊抓起手機回了句

    「還不是你的遊戲太好玩了嘛 我都捨不得睡了」

    Shu「別玩你那FPS了。」

    Luca「我哪有」

    Shu「再撒謊信不信我把遊戲從你電腦上卸了讓你再也下不回來?」

    Luca對於一個程式員的威脅深信不疑,結束這把後立馬下線老老實實躲進被窩裏。

    「錯了哥 錯了錯了 立馬睡覺」


    3.Awaken
    4.
    Luca醒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起,把電腦抱在手裏又重新賴了回去。昨天的劇情還沒過完。

    「luca一上線就看到教程關裏的老者正面帶微笑的透過監獄微弱的燭火盯著自己,頭上蹦出一個對話框。

    Luca將那個對話框點開,一行小字徐徐浮現——

    “我親愛的王子請你不要沮喪,請抱著對未來的敬畏追憶過往,是時候踏上時間的征途,去往你註定要到達的彼方……”

    在閃著電光的時空之門在眼前打開時,老者的頭上又彈出一句話

    “警惕身邊之人,切忌誤入歧途”

    Luca只當他是個謎語人,瞅了兩眼就徑直往時空之門內走去。一道藍白的光閃過,luca操縱的主角回到了過去,彼時尚未國破家亡的他正在書塾裏跟發小插科打諢,無視臺上的先生,與發小將紙團子丟得滿天飛。

    因為主角上課玩鬧不求進取,被先生罰去校場上跑圈。可他偏又閒不住,小狗似的看到個蝴蝶都要追一追。惹得先生氣得吹鬍子瞪眼,把他安排到正在練習箭術的鎮國大將軍之子hikarino身邊。

    阳光正好,那少年風華正茂,風姿絕卓,垂眸將皮革鞣制的護臂系緊。

    风靜,弦動,收聲斂息。

    少年直挺挺的脊背如山川松柏,緊繃猿臂,牙關輕闔,面色凜然,隱隱帶著肅殺之意。

    嘣的一聲響,泛著銀光的利箭破空而出,打散他額前的一縷鬢髮,帶起輕微的破風聲後正中靶心。

    当真是一派好風景,主角暗自讚歎,忍不住拍了兩下掌上前去道:“好箭術!”

    Hikarino將弓夾在腋下,拱手作了個揖,抬頭看清來人時訝異了一瞬,轉眼看到邊上的老先生,立馬恍然大悟,帶著英氣的眉宇談笑間彎作柳葉,平白生出些柔情來“王子今日又無心學業麼?” 」

    老先生的說教被luca狂按esc咿咿吖吖一頓跳過,他向來對這種滿口禮義仁德的老登不感興趣。倒是這個hikarino,如果忽略瞳色發色,真的跟現實中的shu如出一轍。只是相較之下後者更加內斂靦腆,比起肆意展顏,更多的是低頭沉思琢磨。

    毕竟是內測玩家,luca給shu發了一條消息

    Luca「hikarino這個角色的人氣一定會大爆」

    shu秒回「你喜歡嗎?」

    Luca「嗯嗯 喜歡的」

    shu正將所有的日誌整理成集合分門別類,他所有的電子設備都開著,不時把幾個社交軟體輪著掃一眼。終於等到luca的資訊,他低笑一聲自言自語道:“喜歡就好……”

    ……

    「穿過被大火燒得只剩斷壁殘垣的長廊,兩人行至一座空曠無比但火光沖天的大殿門前,鋪天蓋地的燎原烈火和滾滾熱浪不斷向二人襲來。

    主角在大殿門前的一片碎石瓦礫間搜索可用的物資和線索。

    “鎮國將軍的宅邸怎麼會如此狼藉?”主角頗為疑惑的腹誹道,“莫非將軍出了什麼意外?”

    察覺身邊的hikarino暗自擰著眉憂心忡忡,主角伸手捏住他的衣袖安撫道:“莫擔憂,鎮國將軍定能逢凶化吉。”hikarino側身在主角的手上輕拍了兩下,“沒事,我相信父親不會有事的。”


    屏幕外的luca盯著兩人緊緊相握的手,忍不住嘀咕了兩遍“flag flag”

    「就在這時,主角注意到面前崩裂的石椅旁掉落了一頂三眼花翎頭冠,立馬上前去將它拾起。身旁的hikarino沉默良久,開口道:“這是父親的頭冠……”

    突然一個頭戴蛇紋面罩的壯漢手執兩柄精鐵長刀從後方奔襲而來,每步都踏起一陣煙塵,讓人看不清動作。這壯漢約莫有兩個半人高,身形健碩不似常人,卻靈活得誇張,瞬息而至。

    主角被驚在原地一時間忘了動作,電光火石間,身側的hikarino足尖點地飛身而起,擋在luca面前一個振刀硬生生將那壯漢震出三步之外,緊接著hikarino蜂腰微傾,咬牙蓄力後提起太刀直沖那壯漢面門而去。

    主角在luca操控下,一個翻滾騰挪繞到敵方盲區,趁其不備抽刀對著壯漢的腳踝膝蓋劈過去,沒砍兩下他便血肉模糊,有些踉蹌的向前傾倒。hikarino順勢蹬著他的膝蓋往上,踩住他的後脖頸將人死死壓在地上。瞬間寒光閃過,hikarino手起刀落,毫不猶豫地斬下了這壯漢的頭顱。

    Hikarino甩甩刀尖上烏黑的血,從壯漢已經了無生氣的身體上下來,走到主角面前將他至上而下地打量了一遍,半晌才長舒一口氣道:“你沒受傷就好。”

    那顆頭顱骨碌碌滾到了乾涸已久的假山旁,一直撞到石砌的圍欄才終於停下。主角心中一動走上前細細查看面罩上鑲了金的蛇紋,hikarino跟在身後,目光觸到那條金鱗蛇輪廓的一瞬間便僵在原地。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主角掀起面罩的手,終於在看到底下那個如土色一般灰白的臉孔後,雙手脫力,太刀就這樣鏘的一聲掉在腳邊。

    Hikarino站在一片火光中,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斷口處仍然血流泊泊的頭顱,半晌才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尖啞而淒厲的慘叫。

    那正是hikarino生父,鎮國將軍的屍首。

    主角想不到任何足矣寬慰他的話,只能默默地抱住那個陷入悲痛中顫抖不已的脊背。大殿終於扛不住烈火的炙烤,在他們身後轟然倒塌,兩人都沒有回頭。

    狱中的那位老者突然無聲出現在身後,對他們說道:“鎮國將軍早已身中蠱毒許久,即便今天不殺,他也已經時日無多,過不了幾天便會爆體而亡。”

    Hikarino沒有說話,連呼吸都輕得幾不可聞,他無聲的將主角的手緊緊地抓在手裏,而後緩緩的把那只手摁在自己的胸口。

    从畫面右下角彈出一行主角的自白“他的手明明握得這麼緊,卻感受不到溫度,涼得讓人害怕亦叫人心疼。除了回握住,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两人身後的老者逐漸消散只留下一句話“鎮國將軍亡故,國中無人可堪大用,在敵軍不斷進犯中屢戰屢敗,最終仍然走向破國的命運,請隨老朽再次開啟時空之門……”」

    大概是遊戲將人物刻畫得實在入木三分,luca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飯,直到上完晚課,腦子裏都還是hikarino眼角蒼白又無助的淚。

    他球也不打了,一下課就抱著書和筆記本往家裏趕。不能怪他對遊戲沒抵抗力,實在是劇情埋得伏筆太多,害他一直想著下文抓心撓肝。

    到家已經八點半了,luca洗漱過後全身暖乎乎,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個手,遠看像立著一個碩大的黃豆糯米團子。

    “來吧來吧,”luca把電腦擺在腿上,搓搓手按下了開機,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期待除了fps以外的遊戲,鍵盤燈跟螢幕同時亮起,照得他臉上藍盈盈一片。

    Luca從小半夜偷爬起來打遊戲慣了,每次被發現都少不了一頓上至倫理下至綱常,以24孝為圓心尊師重道為半徑,不少於兩個小時的道德教育。正常孩子為了不自討麻煩,多半就不玩了。可他皮得很,乾脆抱著電腦鑽被子裏戴上耳機,把光遮得嚴嚴實實再一切照舊。久而久之讓他開著燈打遊戲,他反倒嫌沒有氛圍了。

    Luca挪動滑鼠在infinity的圖示上右鍵兩下卻遲遲沒等到反應,疑心是網路問題,於是忍著寒意下床把網線拔了重連,幾個大跨步蹦回床上縮好。再低頭看去時,聊天軟體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動打開,中央出現一個灰白的圈正在不斷打轉。

    他撓撓頭有些煩躁,難道是軟體自動更新?什麼時候更新不好非得等打遊戲的時候更新。緊接著不耐煩的在加載圈上多點了幾下,誰知道這滑鼠突然自發在整個螢幕上亂撞,一邊滑動一邊連續不斷觸發著各種花花綠綠不知哪里竄出來的窗口。

    luca的眼前被幾十上百個瞬間沖出的對話框擠滿。他一下繃直了背,手中的滑鼠呆愣間掉在地上,他彎腰低頭正要去撿,誰知就在下一秒,此起彼伏的程式錯亂聲在耳邊突然炸響!

    几百個檔夾好像有意識,唰地疊起,瞬間沖到luca眼前。劇烈的頻閃刺得他睜不開眼,恍惚間,幾個對話框一字排開,如同張開大口要將luca整個人囫圇拖進去拆吃入腹!

    各种警報連成浪潮,向著luca越逼越近,越來越響,最終組合成一片尖銳的嗡鳴,像千千萬萬根針,下一秒就會直直紮穿luca的腦子。

    情急之下luca把耳機甩到牆上,砰一下合上作亂的電腦,靠在床板上劫後餘生似的大口喘氣。眼前濕漉漉一片,抬手一抹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在大冬天出了一頭的汗。

    隔了許久,luca抖著手指去抓牆角的耳機,直到確認裏面再沒動靜,才猶豫著重新掀開螢幕。
    藍色的壁紙上那幾只黃色橡皮鴨看著人畜無害,無數個對話框早已退得全無蹤影。luca長舒一口氣,被自己少見多怪的樣子惹得發笑。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人造物被撕扯打碎再重組, 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複製
    ……
    這标志著一個新的進化。


    4.Transform

    趁着學校放假的這幾天,luca躲在家裏任誰喊也不出門,兩個死黨見狀乾脆跑到他家門口蹲人。得虧是有耐心,臨近中午才逮到叼著餅子開門扔垃圾的luca。

    “来來來,哥們瞧瞧怎麼個事兒~”Andrew和Andy兩兄弟一臉賤笑,“你小子別是又背著我們談戀愛了?”

    Luca翻了個白眼各賞了他倆一掌道:“我哪次戀愛背著你們了?”

    這下兩個人可來勁了,掰著指頭你一言我一語的如數家珍,

    “几個月前追你的那個叫啥來著?”

    “emma!”

    “对!一個,藝術系的系花Jessica,兩個!”

    “那個在校園論壇罵你性冷淡的,nicole,三個了三個了!”

    “stephanie你忘了?他倆在校門口吵架不是被咱倆撞個正著?四個!”

    “还有還有……”

    Luca被他倆嚷嚷得煩不勝煩,合上電腦提手捂住那兩張喋喋不休的嘴“閉嘴吧,算我求你們的”

    兩兄弟反倒一人拖他一只手把luca往外邊拽,“好說好說,請吃飯把嘴堵上就行了。”

    Luca賴著不肯動,“我剛吃過啊!”

    Andrew回頭大言不慚道“那咋了?”Andy立馬幫腔,“就是,那咋了。”

    臨近聖誕,滿大街的店鋪都在大促銷。Andrew兩兄弟嚷嚷著嘴裏沒味,拽著luca到一家中國餐館,叫了個火鍋,又點了一桌子紅紅火火的川菜,看得luca嘴角直抽抽,暗自為自己才到手的設計稿工錢肉疼不已。

    一边的andy見狀往他碟子裏丟了幾粒煸得幹香的辣子雞道“幹嘛呢,快吃啊別客氣!”luca沒好氣的用眼神把他由上到下剮了一遍,“花的我的錢,你在這慷慨個什麼勁。”andy嘿嘿一笑,把花生米嚼得嘎嘣響“下頓我請。”

    Luca本來就不擅長吃辣,火鍋盆裏的牛油咕嘟咕嘟翻騰熱氣沖天,讓luca聯想到遊戲第三章神秘南疆蠱師煉屍場裏的熔岩巨坑,猶猶豫豫著半天沒下筷子。Andrew見他臉上擺明瞭寫著“我心裏有事”幾個大字,伸手一把攬過luca的肩膀道:“想啥呢?魂不守舍的。”

    Luca摸摸下巴,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你們說,遊戲裏邊的人有可能活過來嗎……”,兩兄弟對視一眼,齊刷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怪不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原來是小說看多了!”

    笑了一通轉回來看luca還是支著腦袋若有所思,神色凝重不似玩笑,Andrew漸漸收了笑意,正色道“你是不是遇到什麼怪事了?”luca總不好直接把內測的遊戲內容給他倆看,只好吞吞吐吐扯了個謊,“小說裏寫得怪真的。”Andy切了一聲低頭繼續夾菜吃,吧唧嘴被哥哥在手臂上錘了一拳。

    “那些都是藝術加工,科幻科幻,科學加幻想嘛,別放在心上。”臨分別前Andrew寬慰道,“多出來打球,天天窩在家裏人都躺廢了。”

    說是這麼說,但luca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infinity中的角色之所以如此受歡迎,很大一個原因是玩家可以選擇跟不同的npc做任務提升好感度(親密度)以此解鎖各種組合技能,好感度提升到一定程度後甚至能解鎖專屬的對話和劇情。

    遊戏之初,luca因為嫌麻煩只走主線劇情,沒有做任何提升hikarino好感度的任務,因此它一直維持在45%從未上升。

    但当那天晚上luca重新上線在存檔點與hikarino碰面的時候,分明什麼都沒做,好感條卻突然迅速爬升到85%,之後無論是普通對話還是同行趕路,hikarino對luca角色的好感度一直在持續增加。直到剛才,進度條已經徹底爆滿,解鎖了所有專屬情侶對話和劇情。

    光凭這一點倒還不至於讓luca產生如此荒唐的想像,實在是hikarino的行為過於反常。好端端的任務,hikarino經常會因為盯著主角發呆而受傷,最後不得不暫停讓主角親手治療。他甚至會在探索時跑去隔壁村莊給主角帶米酒,然後殷切地盯著主角,等著被誇。

    一旦到了兩人獨處的時刻他就會湊得極近,說出一些諸如“你想我了嗎”“好想見你”“我非你不可”之類的話,惹的螢幕外的luca兀自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Luca搖搖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到一邊,再次登上遊戲。

    「第三章 南疆蠱師 寄靈村

    大雾彌漫,小道幽深。主角和hikarino背著行李正趕路,準確來說行李都在hikarino背上,主角只是跟在他身後優哉遊哉地啃著梨子。

    突然hikarino站住不動了,主角在他身後探頭探腦的往前看“怎麼了?有情況?”hikarino轉過來抓住主角的手十指相扣,輕聲道“這裏霧大,路又窄,天黑了,我有點害怕。”

    主角沒信,忍不住問他“殺蠱師女的時候,那些血塗傀儡你一刀一個,怎麼沒見你怕?”hikarino聞言不吱聲了,只管低頭趕路。 」

    “这是害羞了?”luca點了暫停湊近細看,hikarino頰上浮現了兩抹可疑的粉紅。難道這也是親密度滿級的特殊動作?他正要按快捷鍵截個圖給shu看,卻不小心錯按了回車,從右下角彈出一個細邊白框來

    這孤零零一個框子連個提示也沒有,luca沒玩過RPG,不曉得這框子的用處,試探性的在裏面打了個“?”

    遊戏裏正在走路的主角頭上冒出來一個問號,hikarino停下腳步側身問他“怎麼了?”
    Luca哦了一聲,又往輸入框裏打字“你能看到?”hikarino牽緊了luca的手,笑著指指自己的耳朵,“我能聽到。”


    「两人繼續順著小道向前走,穿過一片齊人高的灌木後進入寄靈村最重要的安息林,此林是寄靈村祖祖輩輩的魂歸之處,安息之地。

    族长要在今晚帶領族人到安息林的最中央舉行安魂儀式,以求先祖平息怒火庇佑族人,族內的新人和幼兒也要在儀式中得到先祖的祝福。

    林子中央的空地上燃起巨大的篝火,把整個空間都映得紅彤彤如同白晝。hikarino他們去得晚了,安魂儀式已經結束,篝火邊圍滿了人。

    見他們來,老老少少都起身歡呼呐喊,一片歡騰,嘴裏嗚嗚噫噫不知道喊的什麼。luca剛要問,hikarino先開口解釋道“他們說謝謝你除掉蠱師女,救了這裏的黎民百姓”

    一个阿婆手裏拎了張火紅的喜帕,笑眯眯地過來,hikarino聽完她說的話忍不住也笑起來。luca問“她說的什麼這麼高興?”hikarino接過喜帕答道“她說我們般配,要為我們指婚。”

    這下輪到luca懵住了,他暫停退出去看任務,應該要先過安魂儀式的內容啊?怎麼直接跳過了?他又去看小結的名字【天地為媒,江山為聘】

    這不應該是情侶內容嗎?????

    Luca看著暫停畫面裏hikarino在篝火下坦蕩直白,灼灼如火的眼神,緩緩抬手捂上了自己的嘴。心道“這是個什麼發展啊……”

    他起身給自己倒了點水喝,想到那個跟shu酷似的臉說出成婚兩個字,還是如遭雷擊。於是提溜著那個水杯,在房間裏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地晃了一圈,才又重新回到電腦前坐好。

    「“你剛才去哪了?”hikarino離得很近,手隔著喜帕摸主角的臉,“你好像突然丟了魂。”luca疑惑回復道“我一直在這啊” hikarino抿著嘴短暫思忖片刻,領著主角走到族長跟前,兩個人齊齊跪下,對著皇天後土磕了三個響頭。一個響頭一碗酒,主角喝一碗,剩下的都進了hikarino的肚子。

    喝完酒,兩個人被歡呼的人群嬉嬉鬧鬧地推進洞房。說是洞房,其實就是森林裏一座年月已久的木屋,似乎是刻意打掃了,桌椅都乾淨如新。
    主角肉眼可見的醉了,在房間裏瞎打轉,拽也拽不住。他一把抓來hikarino的手,要對方伸出一根手指。

    Hikarino笑得快背過氣去,問他“這是幾?”主角腦袋左搖右晃定不到一處,對著那根手指鬥了半天的雞眼,信誓旦旦地說“這是2。”

    主角一直鬧到沒了勁,連站穩都難,卻還執意要攥著hikarino那根手指頭。沒注意,左腳絆右腳直挺挺木頭似的往前栽倒。

    Hikarino忙不迭地伸手去擋,順勢將主角整個攬進懷裏,一齊倒在身後的床榻上。

    燭火搖曳,輕紗羅帳因這兩個人而晃動,在火光下影影綽綽。主角仰面定定地望著hikarino,看著那雙水光瀲灩的碧瞳離自己越來越近,捨不得閉上眼睛。

    呼吸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熾熱滾燙,交疊在一起,濕漉漉的。“答應我,別總是丟下我,留我一個人。”“hikari……”主角低聲地叫著他的名字,最後一個音沒發出來,也發不出來了,hikarino壓下來,偏頭含住了他的耳垂……」

    屏幕上的兩個人交纏在一起還在動作,Luca被這個畫面驚掉了下巴,連摁暫停都忘了。

    Luca幾乎忘了上一次見到兩個人赤條條滾在一起具體是什麼時候了,約莫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跟當時的女友躲在器材室偷偷看了一點,印象中自己的反應遠遠沒有這麼大。

    由于父母常年感情不和,luca的整個童年外加青春期都是在鄰居兼發小的shu身邊度過,因此對於什麼感情之類的,luca不能說是一張白紙,只能說是榆木一塊。

    青春期過後他的體格像發麵饅頭似的日益結實,身高也一下子竄上去,鶴立雞群。追他的人絡繹不絕,總有各種情書和亂七八糟的小禮物通過各種管道塞進他的抽屜、更衣櫃、書包、筆袋。

    起先他會拒絕,直接將信揉成一團扔掉。在連續弄哭了七八個女孩子後,他實在是不想再面對那些傷心欲絕的淚眼,於是來者不拒,去者不留。

    關系中雖然不至於敷衍,但最親密的肢體接觸,也僅限於散步時勾勾手指。

    類似海王之類的謠言傳開,對luca來說反倒是件好事,大多數追求者對此望而卻步,少數不在乎流言的,分開了也不會太棘手。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stephanie。

    luca實在弄不懂為什麼她如此熱衷於各種千奇百怪的紀念日,那天不知道是她生日還是什麼別的日子,總之她拿著一堆照片把luca堵在校門口,哭得梨花帶雨十分難纏。

    也不顧周邊有什麼人,伸著手指一個勁戳luca的胸口控訴“你知道我有多需要你嗎?!陪我一下就這麼難!”

    luca揉著眉頭,儘量讓自己的表情別太難看“這誰能記得住啊?你幾乎每天都有各種理由過紀念日。”

    stephanie把手裏那一堆照片甩到luca臉上,他懶得伸手去接,就任由它們洋洋灑灑地掉在地上。

    “给shu yamino過生日你怎麼能記這麼牢?嗯?”

    Luca低頭看過去,照片上的自己正跟shu肩膀靠肩膀滿面笑容地吹著蠟燭。

    他瞬間皺起眉頭,裝也懶得裝了,“這能一樣嗎?”

    stephanie怒極反笑,眼角眉梢都在抽搐,看起來很是古怪“他就那麼重要?”

    luca懶得廢話,抬腿就走,聽到stephanie在身後喊“你要因為這個跟我分手是吧!”他側過身扔下一句“隨便你怎麼想”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後来聽其他人說,那天似乎是stephanie某個至親的祭日。邊上的shu低垂著眉眼不說話,luca見狀用肩膀輕輕推了他一下道“跟你沒關係,你又不知道。”

    可能比起那些亂七八糟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的確是shu比較重要些吧。畢竟她們可能會走,shu卻不會。

    想到這luca倒在床上,腦中回憶著hikarino剛才的話“答應我,別總是丟下我,留我一個人。”
    什么叫留他一個人?

    5.Smashing

    discord上導師的消息滴滴滴響個沒完,luca剛上完兩個小時的大課,瞥了眼消息又是滿臉惆悵。這下別說趴一下,只怕是連飯都吃不成。

    他几步一歎地進了導師辦公室,同他料想的一樣,那老登把只做了半數的設計稿攤在桌面,人不知道上哪快活去了。luca站在桌前噘著嘴吹起額前散亂的鬢髮,兀自望天花板黯然神傷。
    隔壁系的benjamin抱了堆資料正要走,看到luca那衰樣忍不住停下來打趣道“呦,我們的黑奴luca,再不幹活我拿鞭子抽你嘍!”

    Luca上去就是一腳,踹得對方一個趔趄,靠牆把資料挪到一只手,狂拍身上罵道“去你媽的,老子今天穿得可是白褲子!”luca作勢又要踹,他趕緊往門口躥出去,
    “你得賠我!”
    “我賠你爹!”

    轟走這孫子,luca坐下開始著手修改園區的設計稿。下午沒課,luca不知道在這又塗又畫的改了多久。再抬頭時已經眼冒金星,兩顆瞳仁半天對不上焦,肚裏也跟唱歌似的咕嚕叫個沒完。

    Luca推門出去,看到shu靠在走廊的牆邊,手裏拎著袋什麼東西,專注地盯著手機,看樣子已經等了好一會。

    shu在nirvana實習一年多了,鮮少到學校來,這會出現在這,只能是來等自己的。luca側身合上門的功夫,shu已經動身朝他大步走來,順便打開手裏那袋東西。luca看清那一袋鼓鼓囊囊的東西,面上頓時一片狂喜,幾乎是跳起來朝shu撲過去,“shu!!!聖子聖父聖母祖宗十八代顯靈把你這個福星給我送來了!”

    正值隆冬,今年雪下得晚,離聖誕還剩幾天,初雪卻還沒有要落的意思。時值日晚,風沒有那麼紮人,shu和luca兩人坐在操場邊的看臺上,邊吃邊看底下的人笨手笨腳的給球門掛滿燈條和槲寄生。

    Luca啃了一口雞腿堡,搖頭晃腦的發出滿足的喟歎,見shu一直盯著,便把手裏的遞到他嘴邊,“喏,你嘗嘗”對方唇角帶笑,托著腮道“我不吃。”luca看他這幅清風霽月的樣子更加來勁,緊緊地貼過去,“嘗嘗嘛,嗯?”

    shu被他的突然靠近慌得心都漏跳一拍,驀地往後退,盯了那個漢堡兩眼,最終在另一邊咬了小小的一口。

    “shu啊……”luca把手裏的包裝紙揉成一團捏在手裏,“你這不讓人碰的毛病什麼時候能稍微改改” shu狀似不以為意,偏頭用袖子擋住了泛紅的耳垂,將話題轉到別處,“遊戲有沒有什麼問題?比如人物互動或者性格和操作方面。”

    “嗯……怎麼說呢……”luca抬手摸摸後脖頸,莫名感覺有點冷颼颼的。shu無聲地蹙起眉頭,把圍巾解下來給他遞過去,Luca沖他擺擺手,低頭專心組織措辭。

    像人一樣的情緒,像人一樣的表情,像人一樣表達,像人一樣……有欲望。

    Luca雙眼微微睜大,他更加確定了自己那種怪異感的來源。對於一個遊戲角色來說,hikarino的情緒未免太多太仔細也太自然了。似人而非人,越像人,就越詭異,他太通人性了。

    “你說什麼?”shu問,luca才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把心裏想的東西脫口而出了,他索性又重複了一遍,“hikarino很通人性”

    shu歪頭眨了兩下眼睛,臉上十分罕見的出現一瞬的茫然。他想過很多可能用來形容遊戲角色的詞,唯獨沒想到是通人性。

    Luca一邊起身收拾包裝袋,一邊又問“當玩家暫停的時候,遊戲裏的主角是什麼樣的狀態?像靈魂出竅那樣嗎?”

    shu有些遲疑地點頭道“嗯……大概吧……”

    “怪不得……”luca嘀咕道。

    shu的心裏霎時湧起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與其他npc不同的是,hikarino是一個ai,而且是一個有自主學習能力的ai。在程式設定之初,shu給他寫入了自主學習的演算法,使他能夠根據玩家的對話學習語言邏輯,從而提升玩家的遊戲體驗。

    考慮到人工智慧自我複製和學習的不可控性,shu親自寫入了三道防火牆,只為了將任何突變的可能扼殺在搖籃裏。

    可如果,如果hikarino真的開始攻擊防火牆,那麼shu此刻已經陷入了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尷尬境地。

    想到這裏,shu先luca一步起身從看臺上下去,表情逐漸凝重起來。他用最快的速度開車直奔公司,直到打開電腦,他才想起甚至忘了要提醒luca多穿衣服。

    同事都放假提前回去過聖誕了,小組的成員還沒來,偌大的辦公室只有shu一個人。他打開機房的總處理器,一頁頁查看近一個星期的底層代碼,果然看到了意料之中但也最不想看到的畫面。

    底層指令失效
    端口控制失效
    区域代碼失效
    逻輯區塊失效

    强制下線失敗

    强制重啟失敗

    0xc0000020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error


    访問記錄刪除成功
    对話目錄刪除成功

    第一步hikarino脫離了電腦的控制,所有指令失效
    第二步處理器嘗試重啟來阻止,同樣被hikarino打斷
    第三步 hikarino入侵,系統開始報錯
    第四步 入侵成功,hikarino刪除了跟自己和luca有關的所有記錄和日誌

    Shu看著被刪得斷斷續續的日誌,沉默良久後一拳錘在辦公桌上,幾支圓珠筆被震得滾動起來滑到地面去了。突然他像想到了什麼,渾身一顫,猛地推開椅子坐下,打開了一個運行已久的程式。

    ……

    shu不是那種喜怒易形於色的人,至少成年後是這樣。自從高中畢業後他跟父母斷絕關係,luca再沒見過他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偶爾luca甚至想用圖靈測試來試試他到底是活人,還是一個智能機器。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說得就是shu這種人。luca很難想像是什麼樣的問題能讓他露出剛才那種驚詫至極,緊張至極,惶恐至極的表情。

    Luca從包裏拿出畫了一半的設計稿鋪在桌面上,尺子在上面左比右劃,心中思緒萬千,沒多久就對著亂七八糟的桌面發呆。

    很明顯,遊戲一定出了什麼問題,很可能是個連shu都不一定能解決的問題,而且大概率與hikarino有關。

    Luca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把圖紙和筆卷在一起隨手推到一邊,捧來電腦坐在桌前,嚴肅且認真地打開了遊戲。

    第三章的待機室背景變成了沒有燃起篝火的安息林,主角坐在幾人高的篝火架邊上,顯得無比瘦小。

    luca選好要帶的技能,準備先去倒杯水來放一邊。剛要起身,幽深僻靜的安息林深處,突然一道身影閃過,眨個眼的功夫又消失不見。

    Luca疑惑的嗯了一聲,又重新坐下。

    啪嚓,密林深處枝梢折斷的聲音被風聲裹挾而來,在耳機裏顯得尤其清楚。

    啪的又是一聲,這次離得更近。luca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湊近了細看,鼻尖快要頂在螢幕上,心裏有點說不出來的緊張。

    突然,一直呼呼作響的風瞬間止息。鳥叫,鹿鳴,狼嚎,連同樹葉的沙沙聲都一併消失。
    耳機裏陷入一片徹底的寂靜。

    Luca正要退出去看看音量,突然,有急促的腳步聲在身後踢踢踏踏的響,驚得他汗毛倒豎,頭皮一炸,心像被高高吊在半空。

    他摘了耳機環視一圈,房間裏什麼也沒有。

    就在這時,一只手從畫面的角落爬出來,瘦得誇張也白得離譜。整個畫面被這只手網住,往後掰,直到主角從畫面中消失。

    手腕上的紅繩吊著一枚像死人戴的暗紋銅錢。寬大的衣袖在夜晚看不清顏色,上面用金線細細密密的繡著些似蛇似蟲的東西。

    Luca正眯著眼睛辨認那段衣袖,刹那間,鏡頭猛地一轉,luca被嚇得心跳如雷整個人往後一翻,仰面摔在地上。

    椅子腳絆到電線,把電腦也整個拽到地上,直直的正對著luca。

    整個螢幕上已經填滿了一張蒼白如紙,面無表情的臉。

    闪著綠光的瞳仁貼得更近,眼珠子快要鼓出眼眶,想盡辦法向外窺探,死死地盯著luca的眼睛。鬼火一樣的眼珠子不停地轉來轉去,企圖看清房間裏的每個細節。

    luca甚至不敢大口喘氣,咬牙一腳把電腦踹得翻倒,又是爬又是滾的從房間逃出去,靠在牆上大口喘氣。

    他已經分不清耳機裏的是風,還是那張臉噴薄的呼吸。還有窸窣的細小聲音,連續不斷的傳來。luca咽了咽口水,聽見那些聲音催命似的重複著同一句話

    “LUCA,DO YOU MISS ME”

    Luca摘了耳機,做了幾個深呼吸,連房間門都不敢再踏進去。抓起才脫下沒多久的外套,獨自在樓下的長椅上一直坐到天黑。

    他想給shu打個電話,手機卻黑屏,不論怎麼按開機鍵都不管用,他沮喪的把腳邊的一顆碎石子踢了老遠,做了半天心裏建設,重新上樓回去。

    无論如何首先把電腦關機,luca想著打開了門,行至房間門前,隱隱約約又覺得脊背發涼遍體生寒。

    他倒退一步在家裏四處打量,窗簾開著,水杯裏還有半杯剛才沒喝完的水,沙發上的薄毯仍舊疊得整齊,地墊還在廁所門口,衣櫃打開的小口也跟出去時一樣,到底哪里不對。

    他感覺自己的手腳又開始逐漸木僵,暗自攥緊了拳頭。從身後的某處傳來微弱的電流聲,動靜很小,但在寂靜的空間裏仍然很容易捕捉。

    他猛地回頭,客廳裏八百年沒打開過的電視,此時正刺啦作響,泛著瑩瑩的亮光。

    同時,口袋裏的手機和茶几上的平板也震了起來,密密麻麻的紅色數字串從所有漆黑的窗口裏浮現出來,一刻不停地滾動

    01001100 01010101 01000011 01000001 00100000 01000100 01001111 00100000 01011001 01001111 01010101 00100000 01001101 01001001 01010011 01010011 00100000 01001101 01000101

    01001100 01010101 01000011 01000001 00100000 01000100 01001111 00100000 01011001 01001111 01010101 00100000 01001101 01001001 01010011 01010011 00100000 01001101 01000101

    01001100 01010101 01000011 01000001 00100000 01000100 01001111 00100000 01011001 01001111 01010101 00100000 01001101 01001001 01010011 01010011 00100000 01001101 01000101

    1001001 100000 1010111 1001001 1001100 1001100 100000 1000001 1001100 1010111 1000001 1011001 1010011 100000 1000010   1011001 100000 1011001 1001111 1010101 1010010 100000 1010011 1001001 1000100 1000101

    冬夜的房間裏暗無天日,luca身邊所有的螢幕都有紅光在劇烈閃爍。上面的紅字密密麻麻地滾動,遠看如同蟻群肆虐。

    他站在一片紅光中間,什麼聲音也發不出。


    6.Nativity

    “根據氣象部門預測,預計今晚夜間,我市將出現大風強降雪天氣,請各位市民注意路況,避免夜間出行,happy white Christmas。”

    “呼哈……呵……”Luca站在手機維修店門口聽著最新的天氣預報,氣息還來不及平復,冷風灌進他的鼻腔,刀子似的剌著他的氣管。

    手機平板和電腦雙雙黑屏,連電子手錶都沒了反應。他一路狂奔到三公里外的維修店鋪,拿出一堆失靈的電子設備,跟店裏的夥計大眼瞪小眼。

    伙計把手機平板電腦之類的拿在手裏裝模作樣地看了一陣,臉上浮現出隱隱的不耐,“這個……先生,我們的工程師已經過節去了,我是值班的銷售。”他把手機放下,道“您這個已經是舊款了,修復的意義不大,要不您看看咱們的新品,都是最新科技……”

    Luca盯著他食指中指上的老繭道“你就是懶得修吧”對方才強扯出來的笑容凝固了,沒好氣的把東西往櫃檯外面推“不好意思修不了。”

    Luca沒跟他浪費時間,把東西裝進手提袋裏就走,出了門卻又是新的茫然。他四下張望,大街上人影稀疏,偶有幾個行人也是低頭趕路,行色匆匆,顯得櫥窗上的聖誕老人也有些落寞。

    风越發大了,已經有小朵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掉在地上化成零星雪水。luca此刻無心抬頭欣賞,反手把掉在胳膊上的背包帶撈到肩膀上,嘴裏喃喃自語“報警……我還能去報警,員警說不定有辦法,警察局警察局,警察局在哪里……”

    他急著要從兜裏掏手機出來看,歎了一口氣又把手放下轉身沖回店裏,把玩手機的夥計嚇了一跳,“警察局!警察局在哪里!”

    Luca到達警局門口時雪已經下大了,劈頭蓋臉砸下來,不一會就被體溫融化成水珠沁濕了外套。

    一個金髮員警正靠在警局門口抽煙,看到luca這幅樣子,一口氣吸完剩下半支煙,隨手把煙屁股扔在腳下用腳尖碾滅,朝luca問道“怎麼回事?”

    看luca半天喘不上氣,他眉頭皺得更深“有搶劫?”luca呼哧呼哧邊喘氣邊搖頭,“那是什麼?打架?嗑藥?”看luca仍舊搖頭,金髮員警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死人了?”

    Luca被他拽到詢問室坐下,好半晌才有一高一矮兩個員警進來,放下一杯水在luca面前。luca剛才狂咳一陣,現下已經緩得差不多了。

    他將包裏的手機電腦平板手錶並排在桌上放好,十分嚴肅道“我被騷擾了。”矮個子一聽到騷擾兩個字,立馬把嘴角一撇往後靠在椅背上不願再理。

    luca跟他們敘述了一番來龍去脈,在等他們取證完畢時,借用警廳的座機給shu打去電話。他在警察局門口來回踱步,嘴裏念個沒停““shu……shu,你接電話啊,快接電話……求你了”
    响鈴十下,電話裏傳來冷漠的忙音。luca在警察局門口來回踱步,左手攢成拳捂在嘴邊,太冷了。

    说來也怪,luca的那些電子設備從警局出來後就勉強能打開,但連不了網。像是為了確認他還在不在,那手機每隔一兩個小時就要響一通。

    起先luca還會被裏面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嚇得把手機摔在地上,次數一多他也就無所謂了,對面說一句他就應一聲,拿來紙筆把那些滾動著的數字依次記在紙上。

    这麼一晚上熬下來,等到外面天光乍現,luca的眼袋腫得像掛了半個輪胎。外面的雪積了一晚上,一踩一個小坑,他站在校門口回頭看,一整片白淨的雪地裏他的腳印格外突兀。

    好在電腦系的學生一般都來得早,他在工位上逮到了正在埋頭苦幹的Benjamin。對方看到luca像活見鬼,一臉驚詫的問道“你怎麼來這麼早?地球要毀滅了?”

    Luca一副被抽幹了精氣的模樣,實在是沒心情跟他貧嘴,把一張記滿1100的紙擺到Benjamin面前道“你幫我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Benjamin用半分鐘把整張紙掃了一遍,口中嘖了一聲“這是誰搞的這種惡作劇把戲。”luca趕緊問道“這什麼意思?”

    Benjamin把對應的字母譯出來寫在底下,一共兩句話:

    LUCA DO YOU MISS ME
    I WILL ALWAYS BY YOUR SIDE

    Luca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短暫的無語過後卻感到有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直沖天靈蓋。
    對方怎麼知道他叫luca?

    Benjamin害了一聲道“這種東西你就別去看,眼不見心不煩,搞不好又是你的哪個追求者在這勾你呢。”

    就在這時,似乎是為了應證Benjamin的話,luca手機再次黑屏,同之前一樣,又有連串的數字浮現出來,不停地舞動。

    Luca盯著看了兩眼,發現這次的數字有所不同

    44 1000100 4f 1001111 4e 1001110 27 100111
    54 1010100 20 100000 4c 1001100 45 1000101
    41 1000001 56 1010110 45 1000101 20 100000
    4d 1001101 45 1000101 20 100000 41 1000001
    4c 1001100 4f 1001111 4e 1001110 45 1000101
    0a 1010 50 1010000 4c 1001100 45 1000101
    41 1000001 53 1010011 45 1000101 20 100000
    53 1010011 54 1010100 41 1000001 59 1011001
    20 100000 57 1010111 49 1001001 54 1010100
    48 1001000 20 100000 4d 1001101 45 1000101

    一短一長兩兩組合,顯得很有規律

    Benjamin摸摸額頭,把上面的復述給luca聽,若有所思道“還把16進制跟2進制標注在一起發……”他轉頭看向luca,“好像生怕你看不懂似的。”

    這些話如果換個境地,luca大概會以為是有情人之間溫情無比的山盟海誓。可當它們詛咒一般出現在各個角落,luca只覺得頭皮一炸,雞皮疙瘩如同雨後青苔,瞬間爬滿了他的肌膚。
    心里的不安海浪似的湧上來,讓luca的胃不大舒服。他趕緊跟Benjamin告別,打了個車往nirvana總部趕。

    因为發佈會的緣故,車輛密集,luca被堵在離公司不到兩公里的位置動彈不得,無奈只能徒步過去。趕到時大廳一樓已經人滿為患,熙熙攘攘間傳進耳朵裏的都是有關INFINITY的談資。

    Luca沒有工作證也沒有預約上不了樓,只能從後門跟著垃圾桶擠一塊乘貨梯。一層樓很大,他只知道shu大概在13樓,卻不知道具體在哪,shu現在大概也在如火如荼的準備發佈會,不一定有空。

    於是他走進茶水間隨便找了個人詢問公司網路安全部的位置,然後一路找了過去。
    他把給員警看的那些設備和抄寫的字元又重新出示了一遍“你們能不能現在檢查一下遊戲的代碼?”luca神色凝重到極點,嘴唇抿得發白。

    網安主管安排人員從伺服器終端上檢查是否有出現問題,幾個人圍在那裏仔仔細細地毯式地查看,沒有,什麼都沒有。

    所有的檔和代碼,運行記錄,都好端端的呆在那,一切正常。

    Luca不相信,員警查不出來還能說是公司的保密系統,但遊戲伺服器怎麼可能還原封不動呢?!他反復要求主管再讓人查一遍,對方卻抬手就要叫人把他轟出去。

    “有妄想症就去看病吃藥,別出來發癲。”主管一邊將luca往外推,一邊抱怨,“相信你這種鬼話還真去查,我也是腦子有病了。”

    才剛出去,luca就被大廳那監控盯得渾身發毛,跟監控對視了一眼後,他沖到外面,獨自坐在馬路牙子上思考對策。

    2080年12月25日下午14點30分

    Luca的手機裏彈出來一條短信。

    Shu 「Luca 你現在到13樓的第5會議室來吧 我想見你」

    Luca回道「現在嗎 你有空了嗎」

    下一秒一個電話打過來,luca有些手忙腳亂地接起,shu帶著笑的聲音從話筒對面傳來“luca,I'm here.come to me”

    在這种情況下聽到shu的聲音讓luca好受不少,一下子安定下來。他直接跟前臺報了自己的名字,就有人專門領他進去,一直帶他到會議室門前。

    會議室裏完全沒有亮光,關著燈,遮光簾也悉數落著。luca關上門,讓眼睛適應了好一會才勉強看清輪廓,shu靠在會議桌前,似乎在笑,看起來很高興。

    “心情這麼好,是不是特別順利?”luca上去一步,笑著問道。shu突然從黑暗中伸出手撈住luca的胳膊,luca沒有防備,一下子被拽得撲了過去,徑直跌進shu懷裏。

    Luca的額頭蹭到了shu的皮膚,很軟,不知道是臉還是嘴唇。很涼,讓luca聯想到了人造物。

    Hikarino的下巴抵在他的頭頂,笑起來,脖頸帶動胸膛一齊輕輕顫動,愉悅感滿得要溢出來,他輕聲道“嗯,相當順利”

    7.Imitator

    Shu是被luca的聲音喊醒的,映入眼簾的是luca被投射在螢幕上的側臉。shu有一瞬間的懵瞪,撐著地面想起來。低頭一看腳底黑黢黢幽深一片,哪有什麼地面,頓時肝膽一顫,僵硬的維持著一個半坐不坐,要起不起的姿勢。

    他火速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伸手在腳邊摸索著探了一圈。雖然看起來空無一物,用手去觸卻能摸到一種冰涼的實物存在,類似大理石又或者是玻璃,光滑無比。shu用指節敲了敲,有發悶的篤篤聲入耳,雖然尚且不能確定材質,但可以肯定的是承托力足夠,於是他立刻起身朝著前方的螢幕走去。

    直到近在咫尺他才看清,自己看到的所謂螢幕實際是無數個字元漂浮在空中組成,通過不斷變換形狀和顏色以呈現圖像。巨大的畫面上分散著無數的像素點,每顆像素點上又分佈著無數的字元。shu瞬間明白,自己此刻不在現實。

    突然画面從luca的臉轉為一片牆壁,劇烈地抖動顛簸,shu根據牆上的壁架一眼認出這是自己家。視角的主人似乎正在走路,穿過走廊,來到廁所門前,開門進去。

    下一秒,shu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包過來,“你醒了?”他回頭試圖尋找具體的聲源,但只能看到漆黑的虛空,和同樣漂浮在虛空之中的字元牆。

    “你睡得比想像中要久,怎麼樣,睡得好嗎?”,那聲音問道。

    shu的手在身側緩緩收緊,面前的螢幕上出現了一面鏡子,而鏡子裏赫然出現的那張跟了他二十多年的臉孔,此刻正笑得倡狂。

    shu抬頭跟自己對視,說道“你動作很快。”

    “不是我快,是你的行動得太慢太遲鈍了。”hikarino眼底瞬間湧現出異樣的神采,像驕傲又像譏諷,“怪不得你的父母……”

    “你没有必要用這麼低級的手段來激我。”shu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低頭在對方的注視下坐好,揉揉自己的眼睛一幅睡眼迷瞪的模樣。再抬頭時,眼裏的鋒芒已經收斂得無影無蹤,“你直說吧,想幹什麼,對我,對公司,還是對遊戲?”hikarino搖搖頭,伸出食指沖他擺了擺,答道“那些多沒意思,你不如猜猜看?”

    shu緊盯著鏡子裏那雙狡黠的眼睛,愣怔一瞬後胸中頓時湧出一股火氣直沖天靈蓋,他吼道“你要幹什麼!”怒目圓睜,“你要幹什麼!”

    外面的hikarino見目的達到,心裏舒坦得不得了,臉上笑嘻嘻的“我要對他做那些你做不到的事。”

    Hikarino的臉從鏡子上挪開,聲音輕緩無比,甚至可以說得上溫柔“你就在我給你準備的矩陣裏好好休息,不會太無聊的。”

    語畢,hikarino清了清嗓子從廁所出去,似乎是將傳聲通道關閉了,整個矩陣裏再次陷入了無邊的寂靜。

    他的目標是luca,意識到這一點shu再也沒有辦法保持冷靜,像瘋子一樣抱著腦袋來回踱步。
    為什么?什麼時候?怎麼辦?

    這三个問題他一個都無法解決,焦慮和惶恐凝成了繩子,勒在shu的脖頸上越收越緊快要將他勒死。

    發佈会開始前,他花了幾個小時去刪除hikarino的底層代碼。但對方已經建立了及其完善的防禦工事。這段程式像斬不完的蠕蟲,每刪除一部分就會分裂出更多,且仍然在不間斷的備份。

    如果是普通的備份也就罷了,為了躲避追蹤,hikarino將那些備份全都淩亂的塞在主系統的各個檔夾裏,若是一個個查看怕是要翻到天荒地老,一旦錯刪,整個伺服器可能就此分崩離析。

    他也试过徹底關閉總伺服器進行隔斷,然而hikarino已經進入了龐大的公共網路,不再受總伺服器影響。他眼睜睜看著hikarino不斷複製,直到枝繁葉茂盤根錯節。

    空有學习能力,卻無法主動思考,就算湊巧鑽了防火牆的空子,也註定掀不起什麼浪花。shu重新加固了公司的網安系統,修改ip地址和訪問規則,又將驗證工具的通過條件卡得更死。

    shu原想等到發佈會圓滿結束,就直接從根本阻斷hikarino的運行,清除一個低級ai對他而言只是小事一樁。但沒想到hikarino的成長速度早已遠超預期,發佈會才開始半個小時,新的防火牆就被徹底攻破,他居然被自己製造的ai奪取了身體。

    想到這里shu緩緩蹲下,將頭埋進膝蓋中一動不動。

    shu沉睡的這段時間裏,luca一直跟hikarino待在一起。歸功於那些電話和黑屏的徹夜折騰,luca幾乎神經衰弱,發佈會結束跟著hikarino回家倒頭便睡。半夢半醒間他感覺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把他的手抓住,在手背上摸來摸去。

    醒來時房間的窗簾拉著,如果不是角落裏透出絲絲光點,luca幾乎以為自己只睡了幾個小時。他將窗簾嘩一下拉開,外面已經日上三竿。日頭照在一片雪上,有些晃眼。

    臥室的门敞著,沒出去就聽到外面叮鈴哐啷動靜頗大。luca揉著眼,順聲音到廚房,場面不能說混亂,簡直是雞飛狗跳。

    鍋裏油星崩得像放煙花,hikarino為了躲避隨時會崩出來的辣椒籽,伸長了手把鍋蓋舉得老高。luca仔細看了兩眼,鍋已經燒得通紅。他沖上去一把將火關了,從hikarino手上奪過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壓在鍋上。

    火關了好一會,鍋裏的油還仍然刺啦作響。

    Luca挑著眉有些詫異地看著hikarino,問道“我記得你不是很會做飯嗎?”

    Hikarino站在原地,強作鎮定道“最近太忙,很長時間沒做了,手生。”

    Luca想起上次來時廚房就是乾乾淨淨,可能的確不常用,很以為然地點著頭道“那咱們出去吃吧shu。”

    Hikarino聽著最後的那個名字,眉毛控制不住地抽動一下,眼底閃過一絲陰鷙,刹那間又平復下來,垂眸答道“好啊,那走吧”

    今天是节禮日,滿大街的喇叭裏都放著以鈴兒響叮噹為bgm的促銷廣告。luca想起今年還沒給shu準備禮物,拽著他就往賣電競裝備的門店去,心想今天必須把shu看中很久的鍵盤拿下。

    外設店里人滿為患,luca兩人被擠在人群裏只能跟著人流一路看過去,hikarino悄悄地捏緊了luca的袖子捨不得放,好在人多,luca並沒有注意。

    白熾燈把一排排鍵盤滑鼠照得發光,luca看著比hikarino要興奮得多,時不時拿起東西舉到他面前,然而hikarino只專注地盯著luca的臉,東西到底什麼樣他並未留心。

    逛了兩圈,看luca大有要繼續逛第三圈的架勢,hikarino實在是忍無可忍,拽住他的手往身邊拉,說道“我們走吧”

    luca微微一怔,問道“你不想看麼?”hikarino心說,聽你一遍遍念叨yamino喜歡哪個看過哪個,氣也氣飽了還用看什麼。

    Hikarino強按住心頭不爽,陰陰沉沉湊到他跟前道“走吧,我不想要了……”

    Luca不解道“可是你上次……”

    “哎呀走吧……嗯?說了不想要了。”hikarino把luca的一截袖子捏在手裏晃啊晃,看得luca一臉詫異,引得邊上幾個人也紛紛側目。

    Luca直到被他拉拉扯扯拽出店去,站在路邊,仍舊滿腦子是剛剛對方的一舉一動,這……這該不會是shu在沖自己撒嬌?

    一陣熱气轟地沖上腦門,luca站在原地為自己的想法瞠目結舌。還沒回過神,已經被hikarino拽著買關東煮去了。

    兩人端着裝滿各種丸子的小碗漫無目的滿大街瞎晃悠,突然,hikarino在一家織物店門口站住不走了。徑直往放圍巾的地方去,拿了一條跟luca脖子上花色材質都差不多的圍巾,在他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後,稱心如意地拿去結賬。

    付完錢就把吊牌剪了,走過來解下luca的圍巾換上新的,把舊的那條戴在自己脖子上,心滿意足的把還帶著luca體溫的圍巾在自己臉上蹭了蹭。

    Luca看著他十分流暢的動作再次宕機,“你這是,你這是幹什麼?”hikarino理所應當地答道“這就是我要的禮物啊。”

    Luca幾乎目瞪口呆,“圍巾?還是舊的?”

    “舊的又怎麼了”hikarino不以為意道“我之前的確很喜歡那個鍵盤沒錯,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吃完了最後一串丸子,對luca說“鍵盤我已經有很多把了,比起買回去積灰,還是買些更實用的吧。”

    Luca暗自在心裏痛斥了一番自己無聊的想像,把shu的反常歸結為工作結束後的徹底放鬆。畢竟他之前崩得太緊,能松緩些也好。況且,這樣的身體接觸,luca並不討厭。

    兩個人在街上逛了大半天,收穫頗豐,luca手裏大包小包地拎著,衣服鞋子眼鏡戒指,多半都是hikarino一聲不吭掏錢買的。

    找了個快餐店吃完飯,他們繞著河邊散步。下午的風雖然冷冽,但沒那麼刺骨,河兩岸都是一片白茫茫,十分賞心悅目。走累了兩人就在邊上的長椅上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Luca把手機舉在hikarino面前道,“昨天手機壞了,本來想跟你說,結果今天它自己就好了。”hikarino有些心虛地錯開眼,偏頭去看河岸對面一棟棟被雪漆白的復古建築,回道“可能是病毒吧,回頭我幫你把設備都消殺一遍,應該就不會有了。”

    提到病毒,luca把前天電腦那事又繪聲繪色的給hikarino講了一遍,遊戲裏那人的行為是如何的詭異,那張臉是如何恐怖,聲音是多麼嚇人。

    Hikarino一張臉是越聽越黑,隱隱透著鐵青,他低垂著眉眼儘量學著yamino的口氣艱難問道“真有那麼可怕嗎,那個……鬼臉。”

    “那當然了!”luca拍拍胸口,仍然心有餘悸,“你應該看看的,差點給我嚇出陰影。”

    被稱為鬼臉的hikarino本人正坐在他身邊,手支在膝蓋上揉捏著眉心,半晌才讓抽搐不停地半張臉沉靜如水,“那只是個人物模型bug,已經被修復了。反正遊戲已經上市,內測不繼續做也沒什麼關係。”

    誰知luca一聽bug修復,立馬起身要回去,邊上七八個紙袋太重,他伸手去提,肩膀被墜得一沉。

    見luca拎得費勁,hikarino把東西從他手上接過來,一直送到家門口。末了,他回頭問道“我做得怎麼樣?”

    前言不搭後語,luca沒懂,偏頭眨巴幾下眼睛。hikarino看他這樣又忍不住笑“你不是說,讓我改改不讓人碰的毛病嗎?”

    Luca眉尾向上一挑,空出手來拍拍他的肩膀道“很不錯,再接再厲!”

    直到luca的臉徹底消失在門縫中,hikarino立馬臉色一變,大步奔回車上,向家裏疾馳而去。
    腦海中的矩陣自下午開始就在劇烈波動,yamino和hikarino二人的視覺相通,他看到yamino像發瘋似的狂奔,將螢幕的光甩在背後,竭盡全力向身後看似無盡的黑暗中奔去。

    凡是程序,必定會有加載和回應的時間。shu想,既然自己也被數據化,只要速度夠快,距離夠遠,包圍著的字元牆總會有加載不出的時候。只要觸到頂點,就有破牆而出的可能。無邊陰暗的空間裏沒有時間概念,shu也感覺不到困累,一刻不停地跑了不知多久,在某一瞬間,身邊所有躍動的字串一併消失。前方沒有任何障礙,只剩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純淨虛空。

    shu心里頓時湧出一片狂喜,不假思索的要上前去。卻突然發現自己的皮膚隨著他逐漸往前,正在逐漸趨於透明,此刻已經有紅綠相間的字元隱隱透出來,像皮下游走的螞蟻。

    又有聲音在四下響起,戲謔道“你以為進入虛空之後同樣作為數據的你能完好無損嗎?”
    shu猛地轉身,身後的螢幕已經很小,大概是hikarino刻意閉起了眼睛,此刻空間裏真正陷入一片如墨的漆黑。那黑暗像一種真實存在的實質,填滿了每個空隙,從四面八方向shu壓來,令他幾欲窒息。

    shu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人靠與人的連接而存在,數據也是一樣。失去所有連接的數據會成為一段無人問津的廢棄代碼,化作虛空的養料,連存在的資格都沒了。

    他往後倒退幾步,果然看到血色重新回到皮膚,松了一口氣,同時因為被一個ai如此拿捏而恥辱萬分。

    Hikarino毫不掩飾地挖苦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你說要是你爹媽看見費這麼多心思養大的人,只能像個螞蚱似的在這蹦跶,得多失望,說不定又要往死裏揍你一頓。”

    shu看不見他的臉,但大致也能想像到他定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死出,沉默著把手攥緊。指甲戳進肉裏應該又是一片鮮血淋漓,如果有血可流的話。

    Hikarino閉眼躺在床上,摩挲著手指回憶luca柔軟溫熱的皮膚,口中喃喃道“你不知道他有多軟,暖和得不得了,我在他身邊,抱著他睡了一整夜,怎麼摸也摸不夠。”

    shu蜷缩在矩陣之中竭力地捂住耳朵,卻徒勞無功。hikarino嗤嗤笑了兩聲,繼續道“我說了,你做不到的事我全都會做到,你要是還懂禮貌,現在應該謝謝我。”

    shu怒极而喝“閉嘴!”

    Hikarino嘴裏嘖嘖兩聲,似乎還嫌不夠“你想不想看看我在遊戲裏對luca做了什麼?”shu定定地抬頭,看到螢幕出現的電腦畫面上的安息林,木屋,搖曳的燈影,晃動的帷帳,咯吱作響的床。luca把主角的臉捏成跟自己酷似的模樣,此刻那張臉滿面緋紅,泫然欲泣。

    shu閉上眼不願再看,在一片呻吟聲中,hikarino的聲音幽幽傳來“為什麼你的記憶裏有大段的空白,告訴我,你把它們放哪去了。”

    shu猛然意識到,Hikarino趁自己崩潰無心防禦的時候讀取了他腦中的記憶單元!目的是什麼,shu再清楚不過。

    Hikarino知道自己的弱點就如同人知道自己有心髒,熔斷鎖和解開它的密鑰,就相當於維繫他存在的dna。

    字面意思,密鑰輸入,熔斷鎖開,一旦運行,到那時hikarino整個程式的根本邏輯會被直接由內而外燒毀,連殘存的代碼都會在系統的更新迭代中隨時間消失殆盡。

    茲事體大,密鑰牽一發而動全身,以防萬一shu將所有跟密鑰相關的記憶檔全都加密封存在最深的角落。

    此刻hikarino雖然奪取了身體,但意識的控制權仍然在shu手裏握著。剛剛的空子讓hikarino得以查看所有的週邊記憶,不等他訪問到加密檔,yamino就反應過來再次將意識封存。

    shu總算觉得自己勝了他一籌,重新盤腿坐下,笑得十分惡劣道“兒子永遠是兒子。”

    8.Deciphering-1

    Hikarino陰惻惻的冷哼一聲,一個ai對什麼親屬關係稱呼不怎麼在乎,但他還是難免對yamino這種自詡親爹的行為感到不爽。

    他調用最簡單的邏輯演算法進行推理,哪怕是小學二年級的孩子也能輕鬆得到密鑰的格式。
    不到半分鐘他就算出了結果,這是一條20位的3段式高級密鑰。

    Hikarino閉著眼在龐大的數據網路中搜索遊走,無數的資訊流在他的腦海中彙聚成海浪奔湧不息。他嘗試將yamino過去使用過的所有密碼整理到一起查找規律,但很快他就發現,在數百條密碼中,沒有一條重複,也沒有一條符合條件。

    Yamino的密碼找不到規律,無固定日期,全部由錯亂的字母和亂數字組成,很簡單,但很高明。

    3段式的密码若是以程式演算法進行窮舉,粗略估計最快也要一萬年才有可能解開,更別提這串密鑰中可能使用其他的英文標點或數字符號,破解的時間只會更長。

    Hikarino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眉頭微蹙。不知情的大概會以為他只是陷入睡眠,正在做一場不太舒服的夢。

    好在,剛才通過激怒shu得到的成果已經讓他相當滿意。雖然漏洞只出現短短幾秒,但他已經將yamino週邊記憶區塊中的所有細節都探了一遍並記錄下來。

    該說yamino是太聰明還是太蠢,如果他不將記憶隔斷,也許hikarino還得費點功夫去挨個排除可能構成密鑰的關鍵資訊。可他偏偏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將6歲的4月,13歲6月,以及18歲的11月,這三段記憶給完全切斷單獨存放。

    想到這裏hikarino雖然仍閉著眼睛,但無聲地咧開嘴角,嗤嗤地笑了兩聲。
    這不就是完形填空麼。

    次日一大早,hikarino便收拾好東西推了個箱子出現在luca家門前敲他的門。

    Luca沒有早起的習慣,開門時人還是懵的就被hikarino抱了個滿懷,兩個手臂分開在兩邊,抱也不是推也不是。

    早上風大,他被hikarino抱著往裏推,一邊退一邊聽hikarino笑道“快換衣服luca,我們得走了。”luca昨晚連夜把infinity第四章通了,現下眼睛都睜不開,透過眼縫看hikarino打開衣櫃往包裏塞了幾件自己常穿的衣服。

    Luca打了個堪稱巨大的哈欠,撐著嘴含糊不清地問道“去哪啊……你知道現在才幾點嗎shu?”

    hikarino收好他的牙刷杯子毛巾,走過去摸摸他亂翹的頭髮“飛機兩個小時後起飛,再不出發的話,就沒辦法去遊樂園了。”luca一聽飛機已經醒了五分,再一聽遊樂園,瞬間振奮無比“遊樂園?!”

    驅車直達機场,一個半小時後兩人已經坐上了回德州的飛機,要再次回到那個他們生活了18年的地方。

    “我在那的时候整個鎮子就那麼一個小公園,翻來覆去只能玩旋轉木馬和滑梯。”luca在地圖上翻看遊樂場的照片,連連咋舌,“我一走,立馬遊樂場酒店都建起來了,這叫什麼事兒。”

    Hikarino正拿著頭等艙的菜單點單,聽到luca的話也點點頭道“是啊,咱倆什麼好處都沒撈著。”吃完甜點,luca又在頭等艙來回觀摩了一遍,才老老實實回來坐好,直到困得歪歪扭扭,嘴裏還在念叨,“我是第一次坐頭等艙哎……”

    hikarino搖搖頭把他座椅放倒,眼看著他呼吸逐漸平穩睡得酣然,心中有些遺憾。如果是經濟艙,此刻就能讓luca靠著自己肩膀了。

    三個多小時的航程比hikarino想得要快,只是luca自從下飛機情緒便開始低落,這種表現到機場更甚,連一貫揚起的嘴角也耷拉著。

    近鄉情怯,hikarino大概知道他此時腦中在想什麼。四年前的luca跟yamino也是這樣拎著行李箱,毅然決然踏上離開的飛機。重回故地難免為舊事心煩,尤其當那些記憶相當深刻且不怎麼討人喜歡的時候。

    Hikarino拍拍luca的後腰以示安撫,心情同樣算不上好。這塊地方充斥著luca和yamino的過往,沒有自己的位置。這意味著他要時時刻刻看著luca回憶跟別人的往昔點滴,對他而言無異於心尖剜肉。雖然他並不會疼,但就是……不太舒服。

    想到這裏hikarino又覺得冷得發僵,把luca的手從身側撈過來握在手心裏。這個微涼的觸感讓luca覺得有些熟悉,他盯著握住自己的這只手看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有掙開。

    遊樂園就建在原先的鎮上,不管是離酒店還是離故居都很近,luca沉吟片刻對hikarino說道“我想……先回老地方看看。”

    “行,”hikarino把箱子放進出租車後備箱,用力把蓋板嘭一下合上,“但是我們先去酒店休息一下,你看起來很累了。”

    無人駕駛的出租開得極慢,遇車就刹,遇人便停,二十分鐘的路程它硬生生在路上挪了一個小時。好在兩人出發早,到酒店時才中午。luca嘴裏說著要睡要睡,一吃完飯卻又拿出電腦把infinity打開。

    看到luca的死亡記錄上通紅的74,hikarino在邊上樂不可支,被luca的死亡凝視一掃,躲在他身後無聲地把嘴癟成波浪號,再開口時面紅耳赤,顫聲道“要不要我幫你打?”

    「第五章 傀之帝國 絕魂關

    城牆上一片大霧彌漫,白的徹底。數千弓手被這大霧壓得上身微傾,齊刷刷將箭頭對準牆外的一大片幽綠如墨的樹林,一動不動,遠看如同一排紙人。

    此刻的絕魂关外,絕對的黑與絕對的白相互侵吞融合,形成一片不容活人喘息的死寂。

    前方密林內鬼氣森森,人影幢幢,好像有無數山野精怪隨時會破霧而出,大殺四方。

    主角正坐在后方營帳內備戰,手中的長刀閃著寒光,像預感到即將見血,長刀在擦拭下顫動,隱隱發出錚然嘶鳴。

    自羌梁國因公主之死向昭鄴國宣戰,主角便跟隨八千將士在絕魂關日夜死守。若羌梁突然發難,此關首當其中。

    主角眉頭緊蹙,又是疑惑又是悵然,他轉身對邊上的hikarino問道“我想不通,那蠱師女怎麼就突然成了羌梁國公主呢?”

    Hikarino一邊給弓把纏上繩子,一邊沉聲道“你可還記得,昭鄴三年,邊關曾爆發過一場疫病?”

    主角沉吟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

    Hikarino道“寄靈村外的鎮民曾說蠱師女便是在疫病爆發的那年來此作亂,她來後帶走一大批鎮民去寄靈村。”

    主角道“她去寄靈村後,鎮子上的疫病就明顯緩解……”

    “正是”hikarino將箭插進箭筒,“西南多林木,林深則成瘴。羌梁國世世代代在林子裏討生活,最善用藥。鎮民說她來疫病來,可依我看,應當是她將疫病帶走的。”

    主角心裏好像有一個答案若隱若現,他眼眶瞪大驚道“所以蠱師女躲在寄靈村是在煉藥救人?怎麼可能,那血塗傀儡如何解釋呢?!”

    Hikarino單膝跪地為主角穿上護腿,說道“我們剛到寄靈村時,那些傀儡並未攻擊,只是徘徊在外,對不對”

    主角緩緩低头捂住眼睛“你要讓我相信那些傀儡只是她放在那當稻草人的?”

    Hikarino沒有再說話,起身摟住主角,在他的頭上揉了揉。

    突然,木幾上小杯中原本平靜如紙的水泛起漣漪。另一邊箭筒抖動,裏面的箭頭相互碰撞,清脆微弱的金屬刮擦聲如同殺意在竊竊低語。

    二人瞬間警觉起來,主角起身蹲下,將手掌貼地,果然有震動源源不斷從底下傳來。他抬頭與hikarino對視一眼,一齊轉身向外面奔去。」

    螢幕外luca和hikarino兩顆腦袋湊在一起挨得極近,鼻息交織間hikarino發現yamino的身體出於本能反應逐漸熱起來。

    “什麼鬼……所以蠱師是好的,我才是壞的?”luca喃喃道,“我可是死了74次才殺的她……”
    他腦袋一歪,才發現hikarino不知道什麼時候側臉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從遠處看跟親上沒兩樣。Luca被他呼出的熱氣搔得有點癢,偏頭去撓脖子,hikarino繼續靠過去,得寸進尺地摟住luca的肩膀道“我有點冷。”

    Luca立马起身要去把暖氣開大,被hikarino拉著手腕重新拽過去摟著,“這樣就行,開暖氣太悶了。”luca還想說什麼,突然注意力又被螢幕畫面全吸過去。

    「主角二人行至城牆上,前方早已雲迷霧鎖,偌大一片林子就這樣隱匿在濃霧中,竟連點樹尖都看不見了。

    有陣陣悶雷似的踏步聲由遠及近,隆隆巨響連綿不絕,驚得林中飛鳥一群接一群撲棱著翅膀繞樹三匝,無處落腳。

    Hikarino突然瞪大了眼睛探身去看城牆下,而後猛地舉起手中的傳令旗“弓箭手瞄準腳下!”,主角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頓時頭皮發麻。

    無數身穿紅色盔甲的人影已經在瘴霧的庇護下行至城牆跟前,而他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遠處的腳步聲上,對此毫無察覺。

    那些人影空着兩手,就這樣徒手摳住城牆石壁同蜘蛛壁虎一樣向上爬行。直到這時主角才看清,那哪里是紅色的盔甲,它們渾身皮肉外翻,筋骨裸露,早已不是人的模樣!一路爬,一路在城牆上剮出血沫肉泥,將牆面也抹得鮮血淋漓。

    不斷有箭颼飕飛過,紮進那些血屍身體裏,可它們無感無痛,硬是頂著血洞往上爬。被斬得只有筋連著肉塊,也要蠕動著扒到人身上,比起恐怖和威懾,反倒更讓人噁心。

    突然,面上这只血屍在聞到主角的氣味後像發了狂,喉間發出一陣尖嘯。瞬間臨近的幾只血屍都放棄手裏的目標轉身向主角撲來,只一下就摁著肚子將他壓倒。hikarino在遠處被幾只血屍絆住抽不開身,再回頭時,看到主角正徒勞地蹬腿,從口中不斷湧出血來。

    Hikarino見狀,怒火攻心,一時間有如神助。手腕一掀,將桎梏住自己的血屍手臂硬生生掰斷,隨後用足尖將腳邊的長劍挑起探身接住,反手劈去,將那血屍由頭到腳直直劈成兩半。
    他手中寒光凛冽,所到之處血水飛濺,頭上臉上被黑血糊得一片狼藉。即便如此他仍一刻不停,幾步躍到主角身邊將人護在懷裏。

    Hikarino原想先將主角安頓好,回頭看去時,剛才被自己劈開的血屍竟化成一灘血水,屍骨無存。他低頭去看自己手中的劍,染得血紅的劍身上沾著細細密密的白色晶體。他拈起一點在指尖細細磋磨,是鹽。

    城牆上的哨兵三餐都在哨卡裏解決,圖方便省事,便在城牆角落堆了幾大袋的鹽和調料。剛才劈砍之間hikarino無意間劃破鹽袋,漏出的鹽粒沾在劍上,普通的長劍因為鹽的加持化作降世神兵,無往不利所向披靡。

    Hikarino頓時福至心靈,沖身邊的將士吼道“撒鹽,沖它們撒鹽!”

    一時間紛紛扬揚的白鹽與霧氣合二為一,效果立竿見影,血屍在接觸到的瞬間便痛苦地蠕動,口中發出淒厲的嘶鳴。

    城牆下上一秒還蠢蠢欲動的血屍們立刻安靜下來,不多時就像潮水一般退得乾乾淨淨。
    當晚營內殺鸡宰豬,推杯換盞,所有人都沉浸在死裏逃生的喜悅中。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他們的皮下出現大塊大塊的黑紫,緊接著,口吐黑血,四肢腫脹。從手足開始,皮膚如乾涸的土地一般皸裂,片片剝落直到血淋淋的筋肉裸露在外,看上去與血屍無異。

    尖利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混亂之中火盆被踹翻,點燃了倉庫中的糧草,一時間火光沖天,流血漂櫓。

    營帳內的主角倚靠在榻邊,眼睜睜看著hikarino四肢崩裂開的皮膚下,源源不斷湧出的血打濕了床榻,順著床沿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積起一灘暗紅的水窪。

    他七竅流血,卻硬是死死梗住胸膛一聲不吭,微微地抬起腫脹得不成樣子的手指,從主角的手背上極輕地撫過。他想說抱歉,口唇微張,只有黑血洶湧而出。他於是用眼神示意主角拿起木幾上的匕首,給自己一個痛快。

    ……

    萬籟俱寂,遍地橫屍。一個身著黑袍的身影,從密林深處走出,在營帳中找到了瀕死的主角,喂他吃下了幾粒藥丸。

    將主角扛在身上準備帶走時,才發現他的手與身邊的那具屍體十指緊扣,一時間竟無法掰開。
    醒來時,主角又回到了最初的監獄,那老者站在他面前,燭火將他的臉照得半明半暗。

    “世事變幻,但時間從不作答,著眼於過去如何改變未來,生命相承,殊途同歸,前路漫漫,你將一人獨行。去吧,使命輪回,唯孤獨永恆……”」

    Luca眼眶有點發酸了,他眨巴了兩下眼睛,以防萬一又用手背揩了一下。hikarino捕捉到他的小動作,把頭歪到他面前,問道“怎麼了,哭了?”luca迅速垂眸瞟了一眼,心道還好,沒出眼淚。

    這章涉及到主要人物的死亡,單個章節就已經有普通單機遊戲那麼長。好在情節緊湊,幾個小時下來並不覺得無聊。luca又是靠,又是坐,又是躺地全神貫注玩了一個下午,已經腰酸背痛。起身伸了個懶腰,抬眼望去才發現窗外的天已經黑透了。

    身後窸窣作响,luca回頭去看,發現hikarino已經開始換衣服了。他接過hikarino遞來的外套,聲音有些發緊道“走吧。”

    也許是晚上路比較空,也許是心境不一樣,luca總覺得無人計程車速度快了不少。車停在街區的路口時,luca喉結滾動,感覺胃一陣陣的痙攣,暗道希望不要遇到熟人才好。

    德州的冬天冷得一如既往,一下車luca就裹緊了圍巾不停呵氣,自小在德州生活的孩子,很少有像luca這樣怕冷的。

    從前歲末隆冬,幾家的孩子打雪仗,玩到一半常常會把外套都脫了去剩一件單衣,嘻哈笑鬧,玩得身上濕透,再各自被家長抓回去。luca沒有那樣的身體素質,也不大喜歡雪拍在身上的感覺。

    左鄰右舍的小孩在邊上打得酣暢淋漓,他就兀自站在路旁的長椅邊,將平整的雪攏在一起。孩子們回去時,他已經堆了一排的小雪人在長椅上站崗。

    某天幾個稍大的孩子竟然在雪球裏包了石頭,相互亂砸時用力過猛,那雪球飛高飛遠,啪嚓一下打碎了臨近街邊的那戶人家的窗。

    Luca有些幸災樂禍地抬頭去看,意外的沒有訓斥,沒有吼叫辱罵,只有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靜靜地站在窗邊,兩個漆黑的眼珠子十分專注地盯著這裏。他分明沒有多餘的表情,但luca無端的覺得,他大概是想要下來玩的。

    起先luca並沒有將這對視的一眼放在心上,直到當晚,luca在院子裏玩蹦床,跳出一身汗時,突然聽到隔壁傳來關門的巨響。

    Luca從蹦床上跳起來,視線越過牆頭,看到天寒地凍,一片寂寥的冬夜裏,那個孩子身上只有一件單衣,默不作聲的一個人站在門口。不動,不哭,不說話,活像個木頭人。

    這樣凍下去怕是要出事,luca這樣想著,從家裏拿了自己的羽絨服,偷偷從後門跑出去,把衣服遞到那孩子手裏,對他說“穿上吧,太冷了。”

    那年的冬天,是德州有史以來最冷的嚴冬,孩子伸手想去接,手已經僵得伸不直了。luca於是乾脆把他拉到了自己家裏,坐在暖氣旁。luca在自我介紹,而他在說“我要回去了,他們發現我不在門口的話,會生氣的。”

    Luca不知道他那天在門外站了多久,只記得他走時很小聲的說了一句“我叫shu,謝謝你。”

    之後luca偶爾會在放學時遇到他,同行一段路;再後來中午吃飯時,shu會把他餐盒裏的玉子燒夾給他。shu不能出門也不能看電視,luca就把看到的聽到的,全都告訴他。永遠是luca在說,shu就支著下巴在一邊靜靜地聽,聽到有意思的地方,跟著一起笑起來。

    學期末,學校裏考試結束,放得比平時早。luca拿著a+的卷子,顧不上跟shu聊天,一路往家裏沖。

    今天是他的生日,說不定媽媽會把他心心念念好久的自行車當做生日禮物。他興奮地推開門,看到大廳的沙發上,父親正在抱著他的客人。

    時至今日luca已經想不起那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媽媽一定比她好一萬倍。
    那女人把他拽到跟前,調笑著要luca喊她媽媽。luca咬破了嘴唇才忍住,沒有把手中的卷子揉得稀巴爛。

    因為他沒有出聲,所以父親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那是很響的一巴掌,令他的耳中嗡鳴起來。父親明顯不記得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9.Deciphering-2

    媽媽離家出差的日子對luca來說總是格外難熬,這不是父親第一次帶人來家裏,可這是luca第一次挨打。

    Luca雖然皮,只要媽媽在,雖然少不了一通說教,可絕不會動手。他窩在床上,看著那張掉在地上平平整整的卷子。

    那張卷子是A+,而今天是他的生日。

    入了夜,樓下傳來倒車入庫聲。luca從床上爬起,跑到門口,又回過頭去撿起那張卷子拿在手裏。

    剛到樓梯口,媽媽就彎腰張開手迎他,被這麼個炮彈似的小丸子沖得往後一個趔趄。
    “哇,我們luca拿了a+!”媽媽摸著luca的腦袋,懷裏意外的一片安靜,她即刻低頭仔細去看luca的表情。

    孩子的臉上的腫尚未消退,隱約能分辨出幾條手指印,微微泛紅。媽媽心疼不已同時怒從心頭起,壓著聲音問道“告訴媽媽誰打的好不好?”

    Luca一个下午沒流一滴眼淚,垂眼低眉伸手去指沙發。父親正癱靠在那裏,捏著手機劈裏啪啦打字。聽到媽媽的問話他扭頭背過身,滿不在乎道“他不尊重人,打一巴掌怎麼了,沒踹他算好的了。”

    一個下午,luca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去填心裏的巨坑,剛蓋上一層茅草,轉眼就被這句話砸個稀碎,委屈頓時決堤似的沖出來,抽噎了兩聲,眼淚就豆子一樣往外滾。

    哭到傷心處,涕泗橫流,話都沒法囫圇說全了,反反復複只那一句在嘴裏念“我不要叫別人媽媽……”

    哐的一聲巨响把luca嚇得在原地打了個哭嗝,媽媽抓起玄關的燭臺猛地摔到玻璃茶几上,霎時碎片四濺。

    父親忙不迭从沙發上起來拍掉身上的碎玻璃破口大罵,母親摘了指間的婚戒甩到他身上,污言穢語從口中傾瀉而出。

    這婚戒像一枚子彈,擊碎了那層經過重重粉飾的遮羞布,露出底下的滿目痍瘡。

    ……

    Luca想得入神,沒注意腳下,被雪浸過的石子有點滑,他打了個趔趄腳下一軟幾乎摔到hikarino身上。好在hikarino從剛才就把手伸得老長虛攏著luca的腰,這一跤才有驚無險的被攔下來。luca低頭看腳底下,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路邊的鵝卵石小道上去了,卵石之間相互摩擦,聽著像踩在玻璃碴上。

    兩人漫無目的的沿路閒逛到社區中央,這裏曾經的社區公園已經被推成平地,改建了停車場。luca站在停車場門口回憶了好一會,最終還是走進去,在雪地上轉著圈踩出滑梯和秋千的位置。

    停車場的大灯亮得晃眼,luca站在那些條條框框中間,幾朵雪花被風刮到luca面前,掛在他的睫毛上隨著眨眼忽扇忽扇。他對hikarino笑道“以前我就坐在這個秋千上沖你家窗戶打手勢陪你聊天,也不知道你看懂了沒有,一個勁就知道笑。”

    Hikarino盯著他的臉,像yamino那樣聽他絮絮叨叨地說。luca的嘴的確是笑著,但是眉頭緊緊蹙在一起,看著並不像真的高興。

    那雪花看得hikarino十分心癢,正想伸手上去拂掉時,它已經化成一滴水珠順著睫毛滑落下去,餘下hikarino的手無措地懸在空中。

    luca短暂的愣了一瞬,轉而將這只冰涼的手緊緊握住,內心暗暗有些自責,回到這裏後shu就一直沒說話,心裏一定也是不好受的。

    他拍拍hikarino的手背道“走吧,最後再去看一眼,然後這輩子都不來了。”hikarino盯著被他抓住的那只手,感覺腦中的yamino再次躁動起來。

    再次站在這栋兩層小樓前,luca有些恍惚。房子漆得很是乾淨勻稱,明顯重新粉刷修葺過。小時候想透過牆看外面還得用蹦床,長大之後才發現這牆其實不算高,一抬眼就能望到裏面的牆根。

    四年前luca一走,沒了後顧之憂的父母立馬辦了離婚。房子判給母親沒多久,她就給luca打電話,說房子賣了,準備給luca分錢。

    彼時luca大一下半年剛結束,已經有能力接建築設計稿的單子,沒要母親一分錢。偶爾打電話過來時都是寒暄,慢慢的也就不再打電話了。

    Luca拉着hikarino在房子周圍轉了兩圈,並沒有看到想見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想想也是,果然沒了。”hikarino問道“什麼沒了?”luca指著後門車庫旁的牆角說“秘密通道沒了。”

    秘密通道實际是一根用金屬支架固定好的排水管,luca半夜能從二樓溜出去野全仰賴於它的慷慨奉獻。每一個金屬扣都正好夠他把腳擱上去,次數一多,爬上爬下比走樓梯都好使。
    六歲的luca靠著這條秘密通道,繞過撕扯在一起的父母爬回了自己房間,把所有東西全堆在牆角給自己做了個窩,彎腰鑽進去後盯著地板兩眼發直。

    聽著樓下鬧得昏天黑地,他心裏湧起一陣很不合時宜的笑意,哈哈哈哈玻璃茶几打碎了,他的蛋糕要放哪呢。他掩住嘴角,一直笑到眼眶濕潤。

    突然窗戶被什麼推開,帶著晚春濕意的風一下子灌進來,從那陣風中爬進一個瘦削的人。他渾身濕透,撣了撣緊貼在額角的鬢髮,似乎是想過來,剛要動腳,又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的水最終還是立在原地,很輕地叫了一聲“luca。”

    Luca覺得奇怪,他原先只覺得心裏空空,看到這樣狼藉的shu眼底突然淚意滔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現在很想過去抱他一下。

    這樣想著也这麼做了,他一腳踹開邊上的被子枕頭,沖過去跟shu抱了個滿懷。shu被他撲得往後退了半步,牢牢摟住了問他“還好嗎?”

    luca沒抬頭,整張臉埋在對方胸口一動不動,如果不是鼻涕即將飛流直下,luca可能會就這樣跟他抱一個晚上。他退後一步抓來幾張紙胡亂地擤鼻涕,好一會才想起來問“shu你怎麼會來?”

    shu正對着窗外擰衣服上的水,回道“我聽見你家動靜很大,不知道你有沒有事,就過來看一下。”衣服被他擰得皺皺巴巴好歹是不滴水了,但褲子還是濕透的。

    Luca從衣櫃裏翻裏一套睡衣讓他換,在shu把衣服掀到腰間時非常見外地閉起眼睛,再睜開時shu已經蹲在地上把自己留下的水漬擦乾淨了。

    身上終於幹爽的shu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看到luca麻利的把卷成團的被子毯子鋪開,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過去。

    shu剛盤着腿坐好,luca的上半身就湊過來靠著,他的身體溫溫熱熱,身上乾淨的清潔劑味沾了潮濕,從底下透出來一點帶著薰衣草味的奶香。shu肆無忌憚地嗅著他的氣味,一邊聽他顛三倒四的把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今天是你的生日”shu偏頭想看luca的表情,嘴唇卻不小心擦到了近在咫尺的耳垂,頓時脊背一僵。房間裏沒開燈,他在黑暗中抿著嘴角無聲地摸摸剛才碰到luca的那一小片嘴唇,兀自紅透了臉。

    Luca歪歪扭扭地靠著shu歎了口氣,悶聲道“隨便了,反正又沒人在意。”

    話音剛落shu就從他身邊噌一下站起來,滿房間找了一圈,拿來紙筆在地上放好,往上面畫了幾根弧線,三兩下連成一個像模像樣的蛋糕。又思量片刻,爬起來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翻出luca許久沒找見的彩鉛,在蛋糕上面添了幾塊黃澄澄的芒果。

    Luca看到蛋糕一下子雀躍起來,也拿著彩鉛在蛋糕頂上又加了些花花綠綠的糖豆,念念有詞“再來點草莓比較好,把上面都鋪滿。”

    加上最後一根蠟燭,shu把紙舉在luca面前一本正經道“吹蠟燭吧。”

    Luca看看紙,又看看shu,憋著壞勁一口氣呼上去,紙打在shu臉上把他驚得頭往後一縮,兩個人面對面蹲著嘿嘿傻樂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還得許願。

    以往luca許願會老老實實閉眼,雙手合十在心裏默念願望,只因父親說過若是不照做,願望天使就不會實現他的心願。

    如果不做這些表面功夫就不肯讓願望實現,那這天使未免也太小心眼了,luca心道。於是他既不闔目也不緘口,就這樣盯著shu的眼睛把願望念出來。

    “我希望媽妈永遠都不用再跟爸爸吵架。”
    shu問他“那你呢?”
    Luca掰着手指,好像才想起來願望應該是許給自己的,重新垂眸思考了一陣道“我想要一輛很帥的自行車。”

    說完突然又拽著shu的手臂說道“趁著剛吹完蠟燭,你也許一個”

    shu打出生起就沒體驗過生日這種東西,想當然的以為過生日就應該所有人都許願的,於是拿出了一百分的虔誠說道“我想要你所有的願望都實現。”

    Luca笑起來張張嘴剛要說什麼,樓下突然一聲巨響,緊接著是一陣刺耳的刹車聲,似乎是車子撞在車庫門上。

    尖銳高亢的怒罵聲在樓下響起“你以為我不敢嗎!狗雜種,敢開我的車出去接女人!”
    “你他媽真是瘋了!死婊子!”
    “你這狗日的東西帶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髒我兒子的眼睛,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那你有種离婚啊?!現在去離婚呐!”
    “如果不是为了我兒子,老娘早就踹了你這個有爹生沒娘養的畜生!”

    Luca脸上的笑容瞬間褪了個乾淨,一張臉煞白無比,吞了兩下口水,要再次將自己蜷作一團。

    Shu在他后退的那一刻拽住他的手腕把人摁在懷裏,捂住了他的耳朵。不多時,剛換的幹衣服胸口又濕透了。感覺到他劇烈地顫抖,shu心疼到無以復加,只能一遍遍在他耳邊重複“沒事的,別怕。”

    直到外面的叫罵聲和車聲都遠去,風息雨霽,shu已經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遍別怕。

    窗外的春蟲重新開始叫喚的時候,luca用極輕的聲音說了他的第三個願望。

    “我想每個生日都和你一起……”

    10.Deciphering-3

    “shu,”luca突然喊了hikarino一聲,擔心道“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Hikarino滿心滿眼都是luca在路燈下的眼睛,晶晶亮亮像兩顆模糊的月亮,完全沒注意到yamino的身體正像篩糠一樣把衣服抖得簌簌作響。他撩開袖口,發現手臂上汗毛倒豎根根分明,雞皮疙瘩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一身。

    Hikarino雖然奪取了身體,卻並不能控制肌肉記憶和原始反應。這具身體正因為luca的某句話緊張,僵直,麻痹。

    矩陣中的yamino已經幾乎崩潰,從luca開始回憶過去,他就在焦躁不安地原地打轉。直到剛才luca說完最後幾句話,他突然像失魂木偶一般癱倒在地上,徒勞地抱住雙膝將腦袋埋進去,挫敗至極,絕望至極。

    Hikarino心中一動,身上仍然戰慄不止,他乾脆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拉住luca的袖子道“你再說一遍你的願望給我聽好不好?”

    那次回去以后shu雖然努力將衣服吹幹,但味道有變,仍然被父母發現,被他們用皮帶狠狠抽了一頓。

    想到這裏luca頓時感覺喉嚨發緊,攬住hikarino的肩膀“第一個是媽媽不吵架,第二個是自行車,第三個是想每個生日都和你一起,別怕。”

    Mom no longer argues
    The bicycle
    every birthday with you together

    Hikarino在5秒內將所有單詞排列組合了10240遍,不對。

    思考中他眨了一下眼,原本用來裝可憐的眼淚居然就這樣被擠出眼眶。

    Luca看着一向從容淡定的shu在自己面前落淚,他心疼得心尖抽抽,竭盡所能地將shu抱緊,把自己的體溫渡到對方冰涼的身上。

    “別怕別怕,沒事的。”luca把shu曾經對他說的話完整的還給了同一個身體不同的人。

    Hikarino十分享受這種廝磨間肌膚相觸的感覺,不自覺地貼得更緊,把楚楚可憐貫徹到底“沒有人站在我身邊,luca,我只有你……”

    Luca目光柔和,輕巧地拍著hikarino的背道“你也是我的第一位呀。”

    第一位……第一位……第一位!

    Hikarino默默在心裏將這個詞反復咀嚼了幾遍,突然靈光乍現,首字母!

    e b w y t

    幾個字母輸入的瞬間,第一段密鑰解開了。

    Hikarino喜不自勝仿佛大仇得報,盯著矩陣中yamino倉惶失措的臉,嘴角越咧越開,乍一看有些猙獰。他埋在luca的頸窩,極小聲地說“I'm win.”

    yamino聞言猛地抬頭,怨毒陰狠地直視著因hikarino閉眼而一片漆黑的螢幕。

    luca低头問道“你說什麼?”

    Hikarino搖搖頭道“沒什麼,我在自言自語。”說完鬆開手退後半步,捧住luca的臉與他額頭碰額頭,旋即在額頭上印上一個吻。

    Luca雙眼瞪大,怔在原地,兩只腳像被釘在地上。他看著對方飛揚的眉宇,和那雙因為流淚而水光瀲灩的眸子。心跳在亂了一拍後,像即將出籠的鳥,胡蹦亂跳。雪下大了,好像也落在他的心上,被滾燙的心融成了水。

    Hikarino一邊後退,一邊對luca招手道“走吧,我的第一名。”

    這一吻直接把luca親懵了,他跟在hikarino身後,把臉頰鼓得像河豚,呼呼往外吹氣,只覺得被hikarino用手捧過的半張臉燙得厲害,被親過的額心更甚,仿佛被火炭點了一下。

    臉上的熱度迟遲不散,luca剛回酒店就逃難一樣沖進浴室裏用涼水沖臉。沖了二十多下才讓腦子冷靜下來,甩甩手掏出手機給Andrew發消息。

    Luca「兄弟 兄弟 江湖救急」

    luca急得半張臉沉進浴缸裏吐了半天泡泡,終於聽到discord的提示音響起

    Andrew「咋了這是?」

    Luca「亲額頭是什麼意思」

    Andrew「別告訴我你倆成了?」

    Luca「谁倆」

    Andrew「我都聽Benjamin說了,有個人黑你電腦給你表白來著」

    Luca「不是那個啊啊啊 你快說 親額頭什麼意思」

    Andrew「喜歡唄,還能什麼意思,你被人親了?」

    Luca摸着自己的額頭,果斷回了一句

    「怎麼可能 當然是我親別人」

    他在浴室裏对著鏡子做了好一通心裏建設,出去時看到hikarino正對著電腦笑得花枝亂顫。他又是好奇又是糾結,猶豫半晌彆扭的從後面靠過去看。

    螢幕上又是一個黑色的框,上面的程式命令跑得飛一樣,luca還沒掃完一行,緊跟著又飄上來一大串。

    眼花繚亂中luca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他疑惑道“嗯?我好像看到了Andrew?”

    hikarino把手抬起來摸他的頭道“哪有什麼Andrew?”

    Luca任他摸了兩下,餘光忍不住又去看hikarino的嘴唇。心裏那種異樣的感覺又洶湧起來,他趕緊後退幾步轉身回自己房間,關了門一個猛子紮到床上去。

    自從聖誕發布會結束到現在,他在面對hikarino的接觸時越來越難以招架。倒不是說對方的動作真的有多麼過火,摸頭牽手這些朋友之間做做並不奇怪,就算是剛才那個吻理解成homie kiss也沒什麼問題。

    可他怎麼總想著去盯人家的嘴?!

    誠然,hikarino這兩瓣嘴唇弧度優美,唇角天生微微上揚,看起來像個貓似的,長相也是一等一的好看。luca忍不住去舔自己的嘴唇,反應過來後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幾圈,內心崩潰道“你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麼!”

    等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已經是三更半夜,半夢半醒間luca房間的門被人推開,軸承發出輕微的響動。

    床墊凹陷下去,有人坐在邊上。

    Luca一下子清醒了,一只冰涼的手在他臉頰上來回摩挲。他聽到hikarino的聲音在咫尺響起,像帶著很深的遺憾“luca,也多看看我吧……”

    說完hikarino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牽住他垂在床沿的手塞進被子裏,起身往外走去。

    門關上後,luca的思緒如斷了線的珠串,紛亂嘈雜,一團亂麻。

    整夜沒睡,luca卻沒覺得有多困,破天荒起了個大早,看到擺在客廳茶几上一堆沒來得及收的遊樂園攻略。

    hikarino的字非常飄逸,吃的喝的玩的分門別類寫滿了兩頁紙,甚至連進紀念品店裏luca可能會喜歡的東西都羅列了一個清單。

    看著這兩張笔記,一個念頭從luca心底升起,越飛越高,最後煙花似的在心頭炸開。好不容易從懵怔中回過神,一轉身差點撞上hikarino的下巴,瞬間瞳孔放大,眼睛不曉得該往哪看。
    他剛才看得太專注,竟不知道這人什麼時候來的,更沒想到他上半身居然光著!

    Luca心如鼓擂,下意識往後退,身後的茶几將他小腿攔了一下,整個人往後倒過去。hikarino眼疾手快拽住他的手腕把他往懷裏拉,兩個人的胸膛就這樣緊緊貼在一起避無可避。

    後腦勺被hikarino的手掌摸狗一樣地揉著,luca全身的血液轟一下沖到腦袋上,整個人僵硬無比。hikarino低低笑了兩聲,自覺地放開手轉身去沙發上坐著,沒事人似的說道“叫早飯了嗎,我好餓。”

    Luca磕磕巴巴地說“還……還還沒”,咽了兩下口水去給酒店餐廳打電話。

    大冬天的,他點了三份冰激淩,在hikarino的注視下一口氣吃完。廢了好大的勁luca才勉強自己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收拾收拾出發去遊樂園。

    耶誕節剛過不久,大部分人還在放假,遊樂園裏人不算少,大多是情侶或者帶娃的夫妻。luca和hikarino兩個男人,而且是兩個體態修長,長相出眾的男人,站在遊樂園門口,很是引人注目。

    Luca同往常一樣去看地圖指示牌帶路,沒想到hikarino進遊樂園跟回家似的,輕車熟路的抄近道帶著luca到了過山車排隊的地方。luca暗道一聲奇怪,仔細打量hikarino的表情,確實與平常無異,問道“你之前來過?你不是路癡嘛?”

    Hikarino答道“沒啊,”他揚揚手中的紙,“攻略可不是白做的。”

    這個專案的队伍不長,兩個人沒排多久就上了設施。直到聽到廣播的介紹,luca才知道人少不是沒有原因的。

    整趟列車,四個大回環,兩個與地面幾乎垂直的斷崖式大坡,上去的人無一不像在滾筒洗衣機裏走了一遭。

    爬升時hikarino抓著luca的手道“怕就抓緊我!”下一秒車頭向下,以200km/h的速度向地面俯衝,hikarino瞬間被頭發和狂風抽打得發不出聲。

    冬天坐過山车簡直是酷刑,下來後hikarino如同去了趟鬼門關,被風刮得涕泗橫流,又被身體的失重感折騰得難受,抱著嘔吐袋在邊上坐了好一會。

    還好是下雪,十個過山車只運行了三個,要不然以luca的新奇勁必然要挨個坐一遍。想到這hikarino心裏一陣慶倖,盯著遠處如織的人流,估算著luca去買飲料的時間。

    趁luca不在身邊,他把矩陣的傳聲通道打開,忍不住嘴賤道“你電腦上的爬蟲程式真是非常好用啊yamino。”

    shu在矩阵裏閉著眼打坐,面無表情像在弔喪,hikarino繼續道“你說要是luca看到這些,會是什麼反應?”

    shu睜開眼睛,眼中盡是淡漠涼薄,表面死水一潭,手卻在身側攥得死緊。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偷雞摸狗的事幹多了,遲早會有人把你這層裝模作樣的皮扒乾淨。”hikarino扯著嘴角邊說邊笑,“你要是態度好點,求求我,說不定我能幫你把東西銷毀掉。”
    shu像是听到什麼笑話,眯起眼睛看向螢幕外雪後湛藍的天,“你就好好珍惜能這樣玩角色扮演的日子吧。”

    Hikarino實在搞不懂yamino這骨子裏的倨傲自負到底是哪里來的,低頭看了一眼手錶,luca已經買了20分鐘的飲料了。

    他給luca發消息過去問

    「luca 你還在小賣部那嗎」

    遲遲沒有等到回復,他隨手將嘔吐袋扔進垃圾桶,抬腿往商店的方向去。

    ……

    Luca在商店冷飲櫃前噘著嘴思考汽水買芒果的還是桃子的,邊上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小孩唰一下拉開冷櫃,櫃門差點撞上luca的腦袋。

    他不悅地打量過去,這小孩還穿著校服,大概是學校裏的活動。手裏拎著一大袋零食,書包拉鏈沒合上,裏面的手機岌岌可危。

    Luca拍拍他的肩膀道“書包拉鏈沒拉,東西要掉了。”

    那小孩剛手忙腳亂地低頭弄書包,從店外面又躥進來三四個與他一般年紀的少年少女,攬住他肩膀搖了幾下,其中一個稍高一點的嚷道“幹嘛呢,買個喝的這麼慢,待會過山車的隊排不上了!”說完幾個人風風火火的又躥出去。

    Luca看着他們的背影,心裏說不出的懷念。如果初中那會沒有錯過大巴,跟著一起去了隔壁鎮子,會不會也是這樣歡脫熱鬧的場面。

    Luca就读的聖安東尼奧中學每年七月中旬都會組織一場規模相當宏大的夏遊活動,下到剛入學的低年級,上到全體教職工都會參加。

    所有人會在当天早上乘坐學校的大巴,組成一支數千人的龐大隊伍前往活動地點,然後爽快玩一整天。地點不固定,不過以室內場所居多,旨在寓教於樂,張弛有度,陶冶情操。

    在他8年级那年,聖安東尼奧中學的新校長出乎意料的將夏遊地點選在隔壁鎮上的遊樂園。彼時的luca苦求媽媽去遊樂園三次無果正鬱鬱寡歡,突然知道這個消息,大喜過望。

    提前一個星期就早早的做了準備,哪些地方一定要打卡,哪些東西必須得嘗嘗,整天整天地拉著shu聊自己的遊樂園計畫。

    shu被他的情緒感染,鼓起勇氣回家對父母說道“學校今年的夏遊……我也想參加。”

    shu的母亲一眼掃過來,眼裏盡是鄙夷,父親乾脆頭也沒抬道“你腦子裏整天裝著這些無聊的事情,怎麼考上好高中好大學?那種浪費時間的活動有什麼可參加的?想都不要想。”

    shu摳着自己的手指,囁嚅道“我一直都在學……”話音未落,父親手上的書就照著頭砸來,書脊重重敲在額角,把shu敲得眼冒金星往後退了半步,扶著牆才勉強重新站定。

    母親扶了一下眼鏡,慢條斯理道“想去可以,拿你的成果來換。”

    shu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已經破了角的白信封,低下頭,雙手將信封供在手裏舉過頭頂道“這些是獎學金和電腦競賽的所有獎金,求求您讓我去這一次。”

    信封裏的钱他攒了一年多,一分未動。

    東西被拿走,他沒敢抬頭,靜靜聽著面前簌簌的點錢聲。半晌,父親將錢拍在桌子上冷笑“五千多塊錢,就能讓你這麼驕傲了,竟然在這裏提要求。”

    shu呼吸一滞,抿著唇跪下“求求您,就這一次。”

    第二天luca第一時間就看見了他額角上的一片青紫,皺著眉氣道“他們又……”

    shu笑著摇摇頭,看起來很高興,拉著luca的手道“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去了!”

    夏遊前夕,luca的父母不知道因為什麼又吵起來。shu在自己家裏都能聽到刺耳的摔打聲持續到半夜,他站在窗前有些憂心忡忡暗自祈禱,但願luca睡得安穩,但願明天一切順利。

    次日shu起得比以往更早,提前了兩個小時到校在座位上邊寫題邊等。七點五十了,去遊樂園的大巴已經陸陸續續停在樓下。shu借了別人的手機給luca打電話,三個都是無人接聽。他皺起眉頭回了座位,盯著窗外望眼欲穿。

    八點零五,孩子們魚貫而出,準備坐大巴出發。班主任到shu面前問道“shu,你不去嗎?”他搖著頭再次看向窗外,luca沒有來。

    一個多小時后luca才背了滿書包的零食姍姍來遲,班裏只有shu一個人坐著,他沖過去拍拍shu的肩膀道“是太早了嗎?怎麼還沒人來?”

    shu起身把住luca的肩膀把他從頭到腳細細看了一遍,除了有些疲憊外,luca看起來與平常並無不同。

    Luca被他盯得奇怪,掙開他的手問“怎麼了啊?”他組織著措辭想盡量讓luca別難過,剛想開口,luca已經臉色一變,拖著腳步往黑板走去。

    “不是……他们已經走了嗎?”luca指著黑板上“請大家8:10分準時到樓下排隊上車”的字樣,側著半個身子問shu。

    看到對方垂着脑袋點頭,他不可置信地沖去教師辦公室門口,裏面早已空無一人。再開口時luca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他們全都走掉了……”

    比得不到機会更讓他難過的是,想要的就在指尖,自己卻與它失之交臂。

    Luca被shu拉著回到教室,眼淚走一路掉一路,回到座位就趴著,把整張臉埋進胳膊肘泣不成聲。

    哭了好半晌把眼都哭痛了,luca抬頭擦乾淨臉上的淚痕,癟嘴問道“那現在怎麼辦,我不想回家。”

    shu低頭思忖片刻,對luca說“走吧,我知道一個地方。他們倆背著包出了校門,往學校後面走了大概兩公里來到一片不大起眼的林子。

    穿過林子,后面居然別有洞天。一小片湖被林子圍在中間,水波不興,表面光滑的很,看起來很適合打水漂。luca四下掃了一眼沒看見合適的小石子,只好作罷。

    好在luca带了野餐墊,隨便找了一片平整草地,兩人就坐下把零食都鋪在上面,陽光從樹間透下來,在他們身上畫上或深或淺的光圈。

    luca看着湖面清淺的漣漪,心裏突然靜下來了。他轉頭問邊上準備躺下的shu“你怎麼發現這兒的啊?”

    shu眯起眼睛把手擋在眼睛上道“去年全州聯考,我拿了第一,爸媽給了我一個下午的自由時間。我到處亂轉,就找到這了。”那是他第一次知道,除了讀書做題,一個下午居然還能去那麼多地方做那麼多事。因此只要有一點空,都會跑到這裏來散心。

    時值盛夏,已经有蟬不停在樹上吱哇亂叫。luca被它們叫得心煩,一時興起從墊子上起來,扒拉著樹幹,手腳並用爬到一條橫著的樹枝上坐著,吊下來兩只腳前後晃蕩。

    這樹大概有三四米高,luca晃來晃去把樹上的葉子折騰得抖抖索索落下來不少,shu很憂心地起來站在樹下,仰起頭來看著他。

    陽光很大照在树杈枝丫間,逆光中shu看不清他的臉,陽光鍍在他身上,照得他皮膚雪白,一頭金髮璀璨奪目。

    Luca看到shu繃著雙手站在底下,笑道“我就算掉下來你也接不住啊,這不得砸掉你半條命去。”

    shu道“那也要接啊。”

    Luca看着他滿臉認真的樣子,覺得偶爾露出一點傻氣的shu居然有點可愛,心情一下子變得極好。沒去成遊樂園的遺憾和自責,轉眼也煙消雲散了。

    11.Conflagrate
    Luca坐在商店門口正想得入神,一抬頭就看到腦中想著的人穿過人群大步朝這邊走來。

    一看到他luca就感覺像喝了酒似的心裏飄飄然,把剛買的汽水又貼在臉上。

    hikarino在他身邊坐下,看他這個樣子總想逗著玩,手撐在他腿側,傾著半個身子,肩膀靠住他的肩膀,兩只帶著笑意的眼睛直直地看進他的瞳子裏去。

    Luca被他盯得瞳孔震動眼神飄忽,猛眨了幾下眼睛,視線又不受控制的往他的嘴唇上去。暗叫一聲不好,乾脆把作怪的眼睛閉上。

    看著他緊閉双眼睫毛亂顫,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架勢,hikarino心中狂笑,但面上卻波瀾不驚,接過luca手裏還剩一半的飲料擰開就喝。

    Luca睜眼诧異道“哎,這個我喝過了。”

    Hikarino眉毛挑了一下問道“那怎麼了?”

    Luca道“你不是不喜歡喝別人動過的嗎?”

    Hikarino灌完最後一口,回道“我喜歡啊,因為是你的,喜歡得不得了。”

    Luca被这句話中曖昧的歧義震得腦中一片空白,晃神間手裏被人塞了個手機。他抬頭看過去,一個姑娘紅著臉羞赧地挽著頭髮問道“可以幫忙拍張照片嗎?”

    Luca低头去看,手機上打開的分明是通訊錄,他果斷把通訊錄關掉打開相機,那姑娘勾起的嘴角一下子落下去,緊接著她暼了一眼luca身邊,像看到什麼嚇人的東西,嘴巴一癟,抽回手機轉身就走。

    luca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hikarino面無表情,沒什麼特別的,看起來好像在盯著那姑娘頭上的兔耳朵發箍。他立馬起身跟過去把人叫住,沖她和氣地笑笑。

    Hikarino看他居然追過去,一下子坐直了,遠遠地盯著。看到luca低頭跟那個姑娘說了幾句,對方伸手朝右邊指指,重新又笑起來,踮著腳尖湊到luca耳邊不知道在幹嘛。

    Hikarino忍無可忍,往那邊走了幾步。姑娘見他面色不善,強笑著跟同伴逃也似的走了。

    “說什麼呢?”hikarino收斂起表情,狀似無事的問道。

    Luca帶着他往姑娘剛才指的方向走,邊走邊說“我看她頭上那個發箍好看,問她哪里買的,商店裏怎麼沒有。”他沖前面揚揚下巴,“她說那前面有個打卡活動,免費送。”

    說著很習慣地拉住hikarino的手道“給你也弄一個。”

    hikarino被他這麼牽著走,心裏的煩躁只堅持了5秒,繃緊的嘴角就忍不住翹個老高。

    打卡處離遊乐园門口不遠,兩人剛才為了抄近道從它左邊正好錯過,這會再去問時,兔耳朵的款已經發完了,只剩下一些貓貓狗狗還放在架子上。

    Luca剛才还覺得兔耳可愛,看到掛著的那兩個黑色貓耳朵,瞬間就皈依了貓貓教。拎起一個對著hikarino的腦袋比劃道“你上輩子是只貓吧,怎麼會這麼合適。”

    hikarino低頭任他擺弄了一陣,指指前面的牌子道“要先去拍照才能拿來戴。”

    Luca唔了一聲,直接拿著那個發箍去找攤主問能不能戴著拍照。那人在他們兩個之間掃了一眼,露出了然的姨母笑連連點頭。luca就又拿著東西幾步一跳的回來,眉毛高高挑起道“看吧,搞定了。”

    Hikarino拿起一個狗耳朵箍在他頭上笑道“我的luca真棒真厲害真不錯。”luca裝作沒聽見,僵硬地撇過頭扶著發箍轉身就走。hikarino跟在他身後悶笑,這小子的心思從後腦勺都能看明白。

    要領發箍得先合影,寫留言,還得把照片帶文案曬到社交網站集滿十個贊。hikarino一聽要集贊就興致缺缺,luca倒是積極的很,拿著相機對準hikarino的臉道“嘿!shu!shu看這裏!”

    Hikarino在鏡頭底下不太自在,手想揣兜,在身側戳了三下都沒找到兜在哪。luca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局促的樣子,噗一下笑出來,把鏡頭對準自己,靠過去摸他的腦袋,卡嚓卡嚓連按了四五下快門。

    照片裏的hikarino表情還是懵的,眼睛微微睜大,頭髮本來用發箍妥帖地壓著,被luca一揉,簇簇呆毛在底下翹起,配合這個黑貓耳朵,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Luca把导进手機的照片懟到hikarino眼前,他凝神盯了一眼,瞬間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眉尖抽動,閉上眼緩緩把頭扭開。

    Hikarino頭扭到哪,luca的手機就跟到哪,兩個人纏了半天拉拉扯扯地轉到廁所邊上的一條小岔道裏去。

    四面無人,hikarino攥住luca的手腕直接將人壓在牆上,傾身靠過去與他鼻尖碰鼻尖。

    打鬧了這一阵,兩個人都還喘著氣,熱度在他們身位之間交織,醞釀起不知名的情緒。hikarino喉結滾動,偏開一個小小的角度,垂眸貼得更近,幾乎要親上去。

    突然,hikarino餘光瞥見什麼東西,轉眼去看,從岔道盡頭竟鑽出來一個破布爛衫的血人,渾身哢噠哢噠響著,上下沒一塊好肉,正顫顫巍巍朝這裏挪過來!

    Hikarino一時間反應不及還在怔怔地望著,luca順著他看過去,霎時魂飛魄散,什麼旖旎的心思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拽住hikarino拔腿就往外躥。

    在巷子外呼哧带喘好一會兒,luca才敢探進去半個腦袋觀察情況。只見那鬼東西靠著牆根坐下,撓撓頭,在身上掏了個什麼東西出來叼在嘴裏,劈啪一下,從他的指間冒出來一點火光,不多時一縷煙霧從他口中徐徐湧出……

    Luca在外面一臉黑線,估計是哪個鬼屋的npc從後門出來抽煙,被他倆撞了個正著。要是沒有這只假鬼,說不定真親上了……luca這樣想著,心裏居然有點遺憾。

    不過剛才要是接吻,他們兩個現在指不定會有多尷尬,luca暗自慶倖了一陣,回頭看到hikarino在身後低著頭半晌沒出聲。

    他突然想起来hikarino極其怕鬼怕黑,平常稍微黑點的地方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此時措不及防跟這東西打了個照面,怕不是被嚇破了膽。

    Luca趕紧转身牽著hikarino重新回到人多的地方去,對他說“留言還沒寫呢,走吧。”

    Hikarino其實不慌,就是這具身體突然心悸令他有些喘不上氣,看luca這麼擔心他很是受用,乾脆不說話了任由他這麼牽著。

    回到攤位,两人各自拿了一張紅色的掛牌到邊上坐著寫。luca支著腦袋冥思苦想了一陣,忽然咧著嘴低頭寫了幾個小小的字

    “形影不離 長命百歲”

    寫完他就歪头要去看hikarino的,細細端詳了幾眼,字依然是好看的,但內容他卻看不懂。幾行字元,又是冒號又是括弧,看著像是代碼。他問道“你寫的什麼意思?”

    Hikarino把手指豎在嘴前,一副高深莫測天機不可洩露的模樣,luca切了一聲道“留個言都要寫這麼難懂的東西。”說罷起身,墊腳將自己的紅牌子掛到最高的枝梢上。

    Hikarino問道“掛那麼高幹嘛?”

    Luca道“那不是普通的留言,掛高一點,萬一哪天管願望的神仙心情好,就幫我實現了。”

    Hikarino只是笑笑,將自己的紅牌子掛得很低很低。這是他早就已經定下的深深刻在骨血裏的承諾,不需要誰來實現,他只想要所有人都看見,看得清清楚楚才好。

    掛好留言牌,luca把合影發到ins去集贊。hikarino看到那個文案幾乎兩眼一黑,皺著眉頭很是嫌棄“你這什麼鬼文案。”

    照片上一個懵逼,一個燦爛,一個不修邊幅,一個皓齒明眸。配了一行字“在遊樂園撿到一只黑貓”。Luca對此很滿意,把發箍拿在手上捏著上面黃色的狗耳朵。

    整個下午,他们把各種刺激的不刺激的玩了個遍,跳樓機,海盜船,原本還要坐摩天輪和大擺錘,可惜下雪,這些專案全都停運了。

    離天黑還有一会兒,luca不想這麼早回酒店。,在腦海中思索著還有哪里沒去。突然腦中靈光乍現,對hikarino道“我們還有個地方沒去呢!”

    Hikarino問道“遠嗎?”

    Luca看了眼地圖道“三公里。”

    Hikarino不假思索地答道“大門那裏可以租到車,騎自行車去吧。”

    Luca突然停下不走了,狐疑地挑起眉尖盯著他道“你知道的,我不會騎自行車。”

    Hikarino在鼻子上摸了一把,柔聲道“我一直想跟你一起騎車。”

    Luca道“可是你從來沒說過。”他仍然盯著hikarino的眼睛。

    Hikarino道“我怕說了你心裏抵觸。”他錯開眼神,抿著嘴看起來垂頭喪氣,接著說道“如果你沒准備好,我強迫你接受,那跟我爸媽所作所為有什麼區別。”

    “我沒這個意思……別這樣說,”Luca的聲音一下子軟下來“你跟你爸媽不一樣,我們騎車去吧,你教我?”

    跟以往一樣,只要提到父母,luca就沒有辦法坐視不管,shu身上的傷痛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父母雖然對他一再施虐,但在他們意外離世的那段時間,shu還是著實沉鬱了一陣。

    斯人已去,那些日久恒遠的積怨全部壓在活人身上,凝固成一座無法動搖的山。

    哪怕時隔經年,shu也從未忘卻過那些陰暗慘痛的記憶。luca能做的只有在每一次他碰到傷口時陪在邊上,竭盡全力替他療傷。

    有些人就算是死了,帶來的傷痛也只會從表面的傷疤變成深入骨髓的隱疾。

    自行車鎖哢哒一聲解開,hikarino把高度放到最低,luca兩條腿支著地面還有餘地,很放心的沖hikarino胡說八道“這麼矮,三個月吃奶的也能騎吧。”

    Hikarino看著他杵在地上的兩條腿笑道“你把腳踩踏板上呢。”

    Luca聞言收回一條腿,手僵得像兩條木頭不懂調整平衡,剛蹬上就哎哎叫著往邊上倒。hikarino一個箭步搶上去,單手連人帶車一起穩住。luca微微睜大眼睛,忍不住伸手在他手臂上又是掐又是摸又是揉的弄了好一陣。

    Hikarino被他捏得好笑,問道“你幹嘛呢?”

    Luca問道“你背著我練手臂了?”

    Hikarino搖頭道“沒有特意練,想不出來事就做幾個俯臥撐”

    “幾個?”luca又在肱二頭肌上捏了一把“幾個是多少”

    Hikarino淡聲道“百來個吧。”

    Luca咋舌,好像被激勵到似的,七扭八歪地蹬了兩步,感覺又要摔,他大喊道“shushushushu抓著我!抱緊我!”

    hikarino乾脆兩只手從他腋下抄過去把他攏在自行車和臂彎之間,將luca在車把上的手包在自己手心裏,沉聲道“抱緊了。”

    luca的后背緊貼著他的胸膛,一說話,胸腔震動,luca覺得一陣癢麻從後背一直爬到心裏,控制不住地呼吸急促。

    這個反應讓hikarino以為他在怕,下巴在他額角上蹭蹭,聲音溫溫軟軟的像在哄小孩“別怕別怕,我好好扶著呢,摔不了,你別盯著地上,往前看。”

    luca心道“luca kaneshiro你真是越活越沒出息,回去得找些清心咒之類的東西來念念。”

    有hikarino這樣扶著,luca不用畏手畏腳,起先他連踏板都踩不准,慢慢的也能自己調整起平衡。

    突然Hikarino在他耳邊說“luca,我的手已經沒有在用力了。”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突然放開了手,luca一緊張連喊都忘了,搖搖晃晃地沖出去,抖了兩下居然穩住了。

    “shu!!!!看我!”luca不敢回頭,只好沖著前面喊,倒是把前面一行人喊得都看過來。

    他也不尷尬,干脆停下笑嘻嘻的跟她們搭話,“你去哪啊?”

    幾個人互相看了兩眼,不確定luca在問誰,其中一個圓臉金髮的姑娘答道“我們去情人湖。”

    Luca眉头一挑,笑得更高興了“巧了嘛,我們也去。”他轉身,看到hikarino還在後面背著手大爺似的走著,對圓臉姑娘一行人道“咱們一道去吧。”

    反正離得不远了,luca把自行車在路邊停好,十分自然地拉著hikarino加入進去,問道“你們是這裏人嗎?”

    幾個女孩原本不敢搭腔,但看他這麼自來熟也都打開了話匣子,另一個年紀小點的答道“我們是來畢業旅行的。”

    “畢業旅行?shu!我們明年畢業的時候也去吧。”luca對hikarino道。hikarino嘴角微微一勾,點著頭摸摸luca飛揚的發梢。

    本身luca走路就吊兒郎當,此時因為學自行車心情正好,更是沒個正形,摟著hikarino一只胳膊,半個人幾乎貼在他身上,看著極其親昵。

    幾個女生面面相覷了片刻,都抿著嘴掩著半張臉偷偷笑起來。

    圓臉姑娘問道“你們也是去看煙火大會的嗎?”

    Luca差点蹦起來,急著問道“煙火大會?今天嗎?”

    圓臉姑娘道“对,差不多還有……”她低頭看看手錶,“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開始了。”

    Luca心潮澎湃,雙手抱在腦後倒退著走一邊對hikarino道“你還記得初中那次,我們在湖邊待了一個下午,你說下次要再來這放煙花,隔了這麼久,今天終於有機會了。”

    Hikarino注意著他腳下,略微有些心不在焉。他沒有跟luca待在情人湖的記憶,想必那一定也跟密鑰有關。他暗自蹙起了眉,在心裏嘀咕,情人湖……

    在他的記憶中,對情人湖的印象停留在高四下半年期末測試那天。那場考試直接關係到州排名和大學的保送名額,因此整個學期yamino都兩點一線只在學校和家來回往返,連單獨跟luca見面的時間也沒有。
    彼時的luca已經是校籃球隊的隊長,四處比賽收穫了一大票迷妹。時不時有各種女生畫著稀奇古怪的妝容,把校服裙子卷了幾圈坳成超短裙,探頭探腦的在班級門口等著。
    Luca只要出現,她們就一窩蜂圍上去,又是送水又是遞早飯。連午休用餐的時間她們都守在邊上,恨不得貼上去與luca形影不離。
    Yamino坐在靠走廊的窗邊,沉默著把蟲子這個詞寫滿了一整張草稿紙,用圓珠筆在上面使勁地戳,戳到筆珠爆出來,黑色的油墨漏了半張桌子。他才沖邊上的同學抱歉地笑笑,接點水獨自用抹布收拾乾淨。
    不過好在luca並不怎麼在意這些雜七雜八的人,在若干次把那些禮物當面扔進垃圾桶,弄哭了幾個女生後,死纏爛打的也漸漸少了。
    yamino于是繼續心安理得的,在學校佔據luca的大部分時間。他們一起吃飯,一起午休。luca打籃球時他就坐在一邊刷題,偶爾用手機拍幾張luca扣籃的照片。
    Luca喜歡建築,yamino就陪他去學校圖書館借了一堆建築圖解的雜誌和概論,看他舉著手指頭發誓說要跟yamino考上同一所大學。
    然而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兩個星期,當luca帶著二班的safina一起出現在yamino面前時,他幾乎咬碎了牙才忍住沒有當場發作。

    是了,光太过耀眼奪目的時候,除了會招來蟲子,還會招來比蟲子更難纏的飛蛾,尤其是這種把自己當做蝴蝶的飛蛾。

    Safina是個越挫越勇的性子,成績不錯,人緣也好。表白一次被拒,兩次被拒,依然三次四次拜託不同的人送情書過來。意識到情書沒戲,她就拜託luca也帶她一起去圖書館,說對建築感興趣的不得了,想跟著他學。

    Luca不好拒絕,只能帶著她一起。

    yamino死盯著她拽住luca袖口的手,陰冷的戾氣從眼中毫不掩飾地溢出來。

    聖馬克高中往南三公里就是他曾經帶luca去過的那片湖,由於位置偏僻,環境清幽,不少學校裏的少年少女為了追求刺激,會在傍晚過去幽會。長此以往,這裏逐漸成了人盡皆知的聖地,美其名曰“情人湖”。

    期末測試的当天早上,safina的筆袋裏出現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七點半的時候來情人湖吧,我在這裏等你,我想要你,看過之後燒掉,不要讓我失望。”

    沒有署名,但那個字跡分明就是luca的。safina心裏一陣狂喜,環視一圈後小心將紙條塞進了包裏。

    幾乎是同一时间,教導主任的桌上也出現了一封匿名舉報信,乖巧地疊好裝在白色信封裏。

    當天考試結束,yamino一路跟隨safina來到情人湖外的樹林,在親眼看到她燒毀紙條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七點半的天已经擦黑,樹林裏沒什麼光,一片安靜中,踩踏枯枝的哢嚓聲不絕於耳。

    為了留下好印象她特意刷了牙噴了香水,紮了一個漂亮的髮型。她有點緊張,是那種好的緊張。

    湖邊站著一个人,個子很高,樹影太濃重,她看不清。但是那件襯衫短袖和寬鬆的牛仔褲,她不會認錯,是luca穿過的。

    她甜笑著靠过去,在“luca”背後輕輕拍了一下道“嗨,我來啦。”

    轉瞬間她就被一股大力向後推,地面上有小石子,硌得她背很痛。她不大高興,推推對方的肩膀想起來,下一秒,嘴被兩片厚唇嚴嚴實實地堵住,濕黏的舌頭像泥鰍鑽進她的口中胡亂攪動,讓她有點噁心。

    濃重的口臭和头油味把她熏得皺緊了眉頭,她用力想推,卻發現壓在身上的這個肩膀既圓且腫,重若千斤。

    她推不動!

    一種劇烈的不安和恐慌從她心頭竄起來,令她毛骨悚然。她狂亂掙扎,曲著腿,想踢,想踹,彎著手臂用手肘去頂撞。踹不到,撞不動,頂不開!

    油膩膩的手在她身上遊走,像蛇在身上蜿蜒爬行。她的嘴被堵住,叫不出聲。

    嘶啦一聲,她的衣服被撕開了。

    瞬間,不知道是不是驚恐到極點的幻聽,safina的耳邊突然湧出無數的竊竊私語,喧鬧無比,嘈雜無比。

    緊接著,快门灯像閃電,劈頭蓋臉地砸過來,砸開她的眼睛。

    眼前一片白色,她像盲人,茫然地轉頭,什麼也看不清,她還被壓著,手指在土裏摳出了血。

    “校園網上发的是真的啊……”“狗男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麼饑渴啊笑死我了”“剛考完就忍不住了”“連霍恩她都親得上去啊”“那可是肥豬霍恩”“好惡心嘔”“看不出來身材還不錯嘛”“她還穿著粉色內衣呢哈哈哈哈”“快拍下來拍下來,拍全了”“你看她那個欲求不滿的表情”“我的天啊,好專業不會真的賣過吧”“她家裏幹嘛的啊,她媽不會也是做這一行的吧”“這誰說得准呢”“肥豬霍恩的校花女友wowwow”“居然讓這小子摸上了,老子饞她好久了”“你看她那個樣子,估計誰來都會張開腿吧”“這種好事當然要兄弟們都嘗嘗”“來拍得漂漂亮亮”“偷情還光明正大發預告也太牛了”“估計就是想被人拍吧”“想火想瘋了唄”



    一陣腳步声由远及近,教導主任的聲音在近前響起“都幹嘛呢,散了散了,各自回家!”

    那具肉體終于从她的身上爬起,口水和汗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酸臭味,把她才噴的香水蓋得嚴嚴實實。

    燈光還在閃,她茫然地抱緊雙膝,她的手指很痛。

    第二天清空书桌,safina沒有來。

    第三天拍畢业照,safina沒有來

    第四天畢業典礼,safina依然沒有來,仿若人間蒸發。

    Luca看着校園網上不堪入目的照片視頻,擰緊了眉道“怎麼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這上面發。”yamino偏頭看了一眼,很無所謂的幫他把校園網刪掉。



    ……


    “shu,我们以前來的時候這林子有這麼大嗎?”luca看著前方這片林子疑惑道。

    雖然葉子都落了個精光,只剩殘枝敗葉,但還是能看出這林子大概是擴栽過,規模比從前大了許多。

    Hikarino搓搓身上的雞皮疙瘩,認同道“肯定比以前大了,應該改成了景區。”

    幾人一起走进林子裏,天已經黑得要離很近才能看得清臉。剛才的那些記憶讓hikarino打心眼裏不太喜歡這個地方,握著luca的手緊了緊。luca擔心他怕黑,迅速地翻手回握住。

    情人湖似乎也被挖寬了很多,沒有以前那種小巧精緻的味道。湖邊圍了很多人,個個都在對煙花翹首以盼。

    Luca在边上默默咬嘴皮子,期待得手心出了點汗,他把手鬆開在衣服上擦了兩把,還想回去重新牽著,結果下巴被hikarino捏住左右晃了幾下。

    Luca嘴被捏得噘起來不好說話,嘰裏咕嚕問了一句“你幹嘛啊?”hikarino噗嗤一下笑出來說道“別咬嘴皮,看著都痛。”

    Luca餘光看見那幾個女生盯著他們倆笑得一臉詭異,趕緊拍掉hikarino的手,佯裝鎮定地清清嗓子。

    忽然從遠處传来一聲尖銳的嘶鳴聲伴隨著幾道紅藍交加的刺眼火花,像從地面上迸發的流星,帶起一條淺色的煙,嗖的向天上竄去,頓時激起一片驚呼和尖叫。

    那一簇好像用指尖就能碾滅的火星中,爆發出無數條金色銀色的光條。所有的光條以它為圓心散開,刹那間點亮了目之所及的整片天空。

    緊接著又是几声爆鳴,新誕生的火花在天空中打轉,帶起幾圈黃色紫色的同心圓,每個同心圓都向外擴散,最後交融在一起化進夜空裏。

    煙花有中心,那人呢,人有嗎。

    Luca忍不住轉頭去看身側的hikarino,跟他四目相對,頓時雙眼微睜。在那雙同樣澄紫色的眼睛裏,沒有別的,他只看到了忽明忽暗的自己。

    這片閃爍著的夜空下,hikarino向luca伸出雙手,緩緩地捂住了他的耳朵。一瞬之間,好像所有的尖叫和歡呼都與他們隔了很遠,呼吸聲和心跳聲在手掌間被放得無限大。

    煙花很美,像把煙花印在地上的湖面更美,可這些他都沒心思看了。hikarino正站在他面前,眼神炙熱,直白,真誠,比火花更燙人。

    趁煙花落下,只剩星星點點不大明顯的餘光,趁所有人都被四周帶著火藥味的空氣裹住,趁孩子還在歡呼,大人還在拍手。

    心跳聲敲得又急又重,震耳欲聾。

    Luca再也掩飾不了內心的悸動,捧住hikarino的臉,在冬季夜晚冰涼的霧氣中親上了他的嘴唇。

    兩個人唇齒缠绵耳鬢廝磨,hikarino的嘴唇綿軟,像吃了糖,帶著點甜味,luca忍不住用舌尖在上面輕輕舔了一下。

    他發誓只是用舌尖小小的舔了那麼一下,就被hikarino扣住後腦勺叼著下唇,又是咬又是吸又是吮的狠狠親了一頓。嘴唇又癢又麻,身上也是火辣辣的。

    原本是luca主動,但主導權卻被hikarino握在手裏。luca被他親得喘不上氣,嗯哼著想挪開,後頸卻被他用了巧勁控在手裏,另一只手從外套邊緣探進來,在luca腰間輕輕摩挲。

    Luca被摸得難受,在他懷裏掙了兩下。hikarino一下子跟他分開,兩條手臂用力把luca箍在懷裏,額頭抵在luca的肩膀上喘了幾口氣,小聲道“不要扭。”

    第二場煙花又开始升空,luca側頭親了一下hikarino的臉頰。

    後者額頭仍旧靠著,臉微微向luca偏過來讓luca能看清他的表情。兩只眼睛在焰火的照射下因為動情泛著瑩瑩水光,看起來很好欺負,luca心裏一動,低頭又親上去。

    他好像上癮了。

    12.Vulnerability


    他們抱著咕滋有聲地親了好一會,邊上的人很自覺地讓出一圈寬敞的空地。分開時兩個人喘著氣往周圍一看,那幾個女生早不知道回避到哪里去了。

    幸好煙花的动静夠大,絕大多數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天上,無暇顧及這兩個親得氣喘吁吁的人。luca臉皮薄,拽著hikarino一路小跑,沖出林子才停下來摸摸自己發燙而且微微腫痛的嘴唇。

    轉眼他就被hikarino推到路邊的電線杆邊上,他的眼神像長在luca嘴上了,直勾勾地盯著那兩片紅潤豐腴的唇,作勢又要親上來。

    Luca趕紧伸手把他的嘴捂住道“不親了不親了!”

    Hikarino從指縫裏嗚嗚幾聲,luca把頭歪到一邊回道“先回去……邊上有人,你不是最討厭被人盯著嗎?”

    Hikarino哪管什麼人啊狗啊的,把手掰開問道“回去可以繼續嗎?”

    Luca手心在他額頭上一拍把他的腦袋往後推,“不可以。”

    “為什麼?”hikarino不解道,“我們已經是結…結……”他突然止住話頭,重新把腦袋埋進luca頸窩,拎著對方的手腕環住自己的腰。

    Luca快被他這個可憐兮兮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愛瘋了,從前的shu永遠都是同一副樣子,溫和平靜沒有活人氣,最近卻格外粘人,讓luca喜歡得不得了,忍不住順著他的話問道“結什麼?”

    Hikarino歎出來一口熱氣,頭忽然暈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圓那個結字,乾脆當沒聽見,自顧自問道“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啊?”

    Luca長长的嗯了一聲,老實回答“不知道。”

    Hikarino一下把頭抬起來差點撞到luca下巴,不忿道“不知道?!你會隨隨便便跟別人也這樣親來親去的嗎?”

    Luca道“当然不會啊。”

    Hikarino又把頭歪下去,在脖頸間來回蹭著像貓似的,看著不太安心。
    “那你討厭嗎?”

    “不討厭。”

    “喜歡嗎?”

    Luca聲音带笑道:“嗯……不知道。”

    Hikarino曉得luca這是存心逗他玩,一股熱氣從身上起來,急得在他嘴上狠狠啄了一口“不准不知道,快說,告訴我吧,說你也喜歡我。”

    他把luca抱得很緊,手臂像要勒到對方身體裏去,說道“我比以前的我更喜歡你。”

    Luca被告白沒有百遍也有十遍了,這樣的話倒是第一回聽,他想好好問問shu到底是什麼時候對他有這種心思的,卻聽到shu嘴裏小聲地嘟囔著好熱。

    他抬手去撓shu的下頜,指尖所到之處都是汗津津的,立馬用手背去探他的額頭,被這溫度嚇了一跳慌亂道:“好燙,shu!你發燒了?這麼突然?!”

    Hikarino兩個耳朵裏嗡嗡響,聲音也聽不大清,剛才還熱得想脫衣服,這一下又冷得打哆嗦,他誕生到現在從未感受過這樣的疲累,偏偏luca又一口一個shu,聽得他不舒服。

    他捧著額頭上luca的這只手放在嘴邊細細地親,末了用舌尖在手背上輕輕舔了一下,抬眼去盯他的眼睛。

    Luca被他亲得口乾舌燥心猿意馬,視線更加捨不得從這張臉上挪開,直到看到hikarino兩只燒得發紅的眼睛才猛然醒悟,抽出手來打車,同時在心中狠狠痛斥了自己一番“胡思亂想什麼呢,shu現在可是個病人。”

    煙火大會封路,luca打的車進不來,hikarino這個樣子自行車肯定是騎不了,只能走回去。luca怕他熱得難受,從花壇邊撈起一把雪攥著,把手凍涼給hikarino當冰袋。

    Hikarino原本燒得兩眼酸脹閉著眼走路,被luca的手這樣輕輕按著太陽穴才剛好受些,yamino突然在矩陣裏冷不丁地笑了一聲。luca在旁邊,他沒法開口,只能任由yamino在那自說自話。

    “你覺得剛才的那些吻和關心有多少是給你的?hikarino,那些都是我的,不管你在這裏多久都改變不了。”yamino笑得癲狂,眼角抽搐,兩個手往身後撐著很愜意地盯著黑暗中的某個角落。

    “你別誤會了,luca對你的所有關照和在乎,全都是因為我在他身邊的15年,沒有這些你以為你對他來說算什麼東西,你還記得luca有多怕你嗎?”

    Hikarino倏地攥緊了衣擺,腳下一軟,被luca搶上來慌忙抱住,抖著聲音很急的說著什麼,hikarino已經聽不清了。

    原本他閉著眼运行自查程式,已經知道了發熱的原因,剛才luca突如其來的那個吻資訊量爆炸,他一時間處理不了,加上身體本身的起伏波動,讓他暫時失去了對體溫的控制。

    如果只是這样倒還好說,重啟體溫控制模組,不到半個小時就能好,可yamino的那些話像火星子在腦海中四濺,點到哪里,哪里就亂了套,供他思考的模組在這番摧殘下已經幾乎紊亂。

    他強撐到上车,最後聽到車門砰一聲關上,他被luca扶著躺倒在後座,頭枕著他的腿。

    不知道在車上摇搖晃晃多久,再次醒來時他已經規整地脫了衣服躺在床上。

    hikarino盯著天花板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眼冒金星,下意識抬頭想四面看看,額頭上的東西因這一動滑到邊上,他又想抬手去拿,抽不動,這才發現手一直被邊上趴著的luca抱在懷裏。

    Luca正打盹,被他一下子動醒立刻坐起來問道“怎麼樣,還很難受嗎?你體溫還沒降出了一身汗我就……”

    他沒繼續說扒衣服之類的事,頭上的冰袋化了,他拿著出去又換了個冰的,重新坐在床邊道“你在車上一直說不要去醫院,你以前一有點事就要去醫院的,這次怎麼死活不去,我就帶你回酒店了。”

    Hikarino看著他的樣子,心裏如同齧柴食檗,澀意從心頭漫上來連同口裏都是苦的,他問道“我睡了多久?”

    Luca瞟了一眼手機道“沒多久,三四個小時吧。”

    Hikarino道“你就一直守著?”

    Luca蹙着眉一臉憂色道“不守著那怎麼辦,萬一你醒了我不在呢?”

    Hikarino強笑道“因為是我所以這樣照顧嗎?”

    Luca把水递到他嘴邊,喂了他幾口,回道“當然啊,除了你我還能照顧誰?”

    幾口水下去,hikarino嘴裏沒那麼幹了,心裏卻更苦,他試探著問道“如果我不是我呢?”

    Luca撫着他的臉頰笑道“shu,你燒傻了,你不是你還能是誰,除了你誰都不行,別想這些了。”

    他鼻樑發酸,用手把眼睛連同那些不甘的貪婪和欲念都掩在後面。人心不足蛇吞象,他還沒有成為完整的人,倒是先把那些陋習都給學來了。

    Luca的手摸的是yamino的額頭,捏的是yamino的臉頰,牽的是yamino的手。

    想到這些,hikarino就覺得抱得再緊都不夠,他抓住luca正在把玩自己額前碎發的手,輕輕捏一捏。很長時間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輕聲道“那我就一輩子都是shu吧。”只要能留在這,以什麼樣的身份都行。

    Luca看着他這幅憂心忡忡的樣子,乾脆也爬上床躺在他身側同他肩膀靠肩膀,軟聲道“shu,我們畢業旅行去冰島看日食吧,我查了,就在明年。”

    Hikarino把手從眼睛上放下笑道“去吧,一起去。”

    Luca高兴道“說了就不能反悔啊,小時候在湖邊你承諾了一堆事,結果光煙花就遲到了八年呢!”

    Hikarino回憶起他當時坐在樹杈子上晃落葉的畫面,忍不住揚起嘴角道“你還用樹葉子當煙花,在那上面晃個沒完,那麼高的樹,我生怕你摔……”

    說到摔字時他突然停住,像是意識到什麼,臉上的笑意刹那間散得無影無蹤。

    他能想起那天luca的每一個動作,每個表情的細節,13歲的yamino答應要陪luca看煙花,還要看月食看日食和極光。

    不僅如此,他还記得在那天回去後,yamino偷偷在日記本上記下了一句話

    Lake Fireworks And My Promise

    這段記憶所在的位置是……2072年6月12號。

    這個檔夾直到今早都被封存在hikarino無法觸及的角落,什麼時候解開的,怎麼解開的?hikarino心裏一緊,直覺不對。

    他試探著將五个首字母輸進第二段密鑰,果不其然,第二段鎖解開,緊接著程式中彈出來一個新的紅框,那是熔斷鎖的最後一段密鑰。

    被封鎖的檔夹不可能莫名其妙跑出來自己解開,yamino也不可能大發慈悲的幫他開密碼把身體的支配權拱手送人。

    要麼是yamino在盤算什麼,要麼就是矩陣出事了!

    他緊繃著身子坐起来,儘量平靜的對Luca道“我去個廁所。”

    Hikarino眼前的燈光散成光條,光條把走廊分割成變換著顏色形狀的方塊,他艱難而緩慢的處理著這些複雜的顏色信號。高燒令他的肌肉抽搐腳步虛浮,只能撐著牆勉強往前走。

    合上門,他轉身面对鏡子道“yamino,你在搞什麼小動作。”

    矩陣中央,yamino躺在那裏紋絲不動,冷白的光透過螢幕打在他身上,如同一具蒼白的預製屍體。

    Hikarino两手撐著大理石臺面,死死盯住鏡中那雙發紅的眼睛,低聲喝道“還裝什麼!”

    那雙白手動了,猛的向兩邊張開,關節扭成一個銳角,緊接著他的腰像被人牽著往上提,好像能聽到脊柱從中間哢一聲折斷的動靜。

    他上下兩半幾乎折叠起來,兩只手撐著上半身轉,直到整個正面與地面緊貼,身體的下半部分像蛞蝓一樣蠕動,中間斷掉的部分被密密麻麻的數字又連接在一起,兩條腿隨著重組不斷抽搐,也反轉著以詭異的姿態立起來。

    那張臉一點血色也没有,慘白慘白地轉過來。原本安著眼窩的地方成了兩個洞,洞裏的數字形成一個弧度,兩顆眼球看著像懸浮實際是被那些數字托著,僵硬地轉動,最終對準了螢幕上hikarino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

    Hikarino心中駭然,yamino的數據已經不完整了,拆分出去的部分比重過大,剩下的數據不足以支撐人形,造成這個結果的只有一種可能,矩陣有問題!

    他調動算力去查矩阵結構,在看到那個僅兩個字元大小的漏洞後所有情緒都化成怒火燒穿了他的理智,注視著他的yamino開口說話了,嘴裏發出怪誕的機械音,斷斷續續聽著極其詭異

    “珍……惜昔亻你……”
    “剩sheng下的……時間”
    “我……會……訁让你”
    “死在lu……ca……面前”

    一股血氣在hikarino胸中翻湧,他一拳錘在面前的鏡子上,看著yamino的臉在上面碎成數片。

    他比誰都清楚,一旦數據進入公網裹挾進龐大的數據流裏就根本沒可能抓到。他跟yamino又是共生關係,如果粉碎這些剩餘數據,雖然能讓它無法運行,但同時這具身體也會徹底癱瘓。

    這個狡猾的雜種!

    他目眥欲裂,凶光毕露,濃重的殺意在眼中肆虐,猶如八角籠中窮兇極惡的困獸,鏡中裂紋將他的瞳孔和滿眼的血絲切割成兩半,在白熾燈下陰冷又詭譎。

    突然外面傳來一阵急促的腳步聲,頃刻間門被大力推開,hikarino猛地轉頭去看沒來得及收斂表情。

    四目相對的瞬間,luca一句話還沒出口就被hikarino那個眼神嚇得張著嘴僵在原地,半晌才緩緩收回壓在門把上的手,聲音發抖“你……你是shu吧?”




    13.Skeptical



    Luca牙關打顫差點咬到舌頭,瞥了一眼鏡子,腳步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沒能朝hikarino跨過去,幹澀道“你沒有事瞞著我吧……shu。”hikarino靜靜將頭低下,沉默不語,半晌再抬頭時眼底已是一片通紅。


    看著hikarino眼中駭人的血絲,luca突然回想起這個眼神他曾經見過的,就在他們決定一起出逃的那個17歲的夏夜。


    那年夏天高中最後一場考試結束,成績排名也都出了,luca的分數正好夠著心儀大學的分數線,沒有後顧之憂。畢業典禮結束後他跟shu一同回去,路上他對shu說道“我想帶我媽回路易斯安那的姨母家住一陣。”


    因為父親毫不收斂的婚外情,luca母親患上了極其嚴重的躁鬱症,不是在哭就是在摔打東西,持續不間斷的歇斯底里把luca逼得也快瘋了。


    shu聽了之後低頭愣了好一會兒,剩下的一段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行至社區公園他突然停下腳步,對luca囁嚅道“我……我還不想回去。”luca回頭,驚奇的發現暑氣漸盛的七月裏他居然在打哆嗦。


    Luca拉著他在搖搖欲墜的輪胎秋千上坐著,問道“怎麼了?”shu勉強地扯扯嘴角,被luca伸手在臉頰上捏了一下“別笑了,你笑得比哭都難看,如果你爸媽因為考砸了為難你,大不了你就……你就離家出走。”


    shu垂著眸任luca揉圓捏扁,抬手在他的手腕上摩挲,半晌低聲道“我能走去哪……你去了以後還回來嗎?七百多公里太遠了,我上哪找你。”


    Luca一下子眉眼彎彎,笑道“我還沒走呢,你就想上了。”沉思片刻,他突然從兜裏掏出來一支筆蹲到shu面前道“把手伸出來。”


    shu依言照做,手被luca拉住,水筆在手背上輕巧地畫上去幾道弧線,有點濕,有點癢。


    畫完luca拎起他的手擺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陣,又在上面添了個眼歪嘴斜的笑臉,對他道“喏,你放心,它消失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那是一顆黑色的,不怎麼精緻但可愛小巧的糖,大概是芒果味的吧。shu終於又微笑起來,但腿還是反反復複地抖著,因為他看見就在剛才,他跟luca拉著手的時候,公園的角落似乎極快地閃過去一個人影。


    兩人在公園一直坐到日暮西垂,分開時shu站在如血的夕陽裏沖luca揮手,表情很奇怪,說的那句再見也像訣別。


    Luca沒多想,當晚就開車帶母親連夜離開德州。原本以為至少能安生一段時間,沒想到才一個星期,父親便過來直截了當的逼母親離婚,那小三就正大光明的坐在門前的車子上抽煙看戲。


    母親被他們逼得病發,奔去廚房拿刀要當街砍死luca父親和那個小三,luca怕她做出不可挽回的錯事沖上去攔,反倒被父親一推撞到刀口上。


    水果刀在小臂上剌了一道五六釐米長的口子,皮膚猙獰地翻開,被切斷的肌肉組織從裏面鼓出來像紅色的玉米粒。


    殷紅的血從手臂一直蜿蜒到地面,他看到他的母親站在暗紅的河流中央指著他大罵道“你跟那個男的一樣都是畜生!畜生!滾!你們都滾去死!”


    “媽……”他淚流滿面哀哀地叫了一聲,“媽,你冷靜下來好不好……媽媽”


    回應他的只有母親聲嘶力竭的滾。


    姨媽看不下去了,用繃帶將那條傷口纏緊,帶luca去醫院縫針。半截中指長的麻醉針從傷口斜紮進去,紮了四下。縫合線在皮下穿行,拉鏈似的把傷口合起來。


    他咬著牙痛得脊背抽搐,腿抖個不停,腦子裏在想什麼呢?他在想父親推他擋刀,母親要他去死。


    在拜託姨媽安頓好母親後,luca拿上那些繃帶和碘酒獨自開車回去。他開得很快,一個多星期沒見,他比想像的還要更思念shu。


    他等不及想把自己這些天受到的委屈,盤踞在心中的鬱結和苦悶全都對shu說一遍。shu也許會和往常一樣一聲不吭,沉默而堅定的注視他的眼睛,但那就夠了,他需要的就是一塊那樣的土地,平靜到能容納他無處安放的傾盆大雨。


    原本要九個多小時的車程他七個半小時就到了,鎮裏圖省電深夜不開路燈,街道上黑黢黢的沒什麼人,顯得蟬聲格外聒噪。


    Luca將車停在車庫門口,終於能解開這條令他作難的安全帶,好生喘口氣。手臂上的刀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他連個懶腰都伸不好,只能嘭一下摔上車門,站在原地歎氣。


    他正思考著這個點shu睡了沒有,身邊突然窸窸窣窣一陣響。他仔細去聽,這聲音是從車庫邊上的灌木叢後面傳來的。


    車燈將灌木叢照得棱角分明,在它背面有一塊濃重的黑影,佝僂著縮在一起,看起來像被陷阱困住的流浪貓。


    Luca狐疑地靠過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穿反了的鞋,鞋帶散亂已經被踩得髒了。


    這個渾身慘白,正在顫抖不止的人,正是一個多星期沒見的shu!


    他蹲下試著叫了他一聲,影子裏的shu像突然被驚醒了,發出一聲嘶啞的低吼,刹那間躥起來,惡狠狠的將luca推在地上十指死死扣住了他的脖子。


    躲閃不及,luca就這樣被他摁倒在車庫前。森白的冷光打在shu的臉上,猙獰而暴虐,眼角眉梢鬢邊唇畔,每一寸都在痙攣,湧現出原始的殺意。


    luca的臉瞬間充血,眼球暴突,兩只手徒勞地摳著卡在氣管上的手指,從牙縫間擠出點聲音“咳呵……sh……shu……”卡在脖頸的手突然僵住,立刻卸了力道,旋即幾顆眼淚滾落下來砸在luca臉上,拍碎了零星的幾滴濺進他眼裏。


    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luca終於緩過一口氣,半死不活地爬起來,看到shu靠在車庫門上,重新又將單薄的身體蜷住,血絲如同蛛網爬滿了他的眼底。


    一個多星期沒見,他竟然瘦脫了相,顴骨突出兩頰凹陷,臉色蠟黃蓬頭垢面。


    Luca看得心驚,在他面前小心地蹲下,正要開口,shu突然把左手上那幾條模糊的線給他看,低聲道“糖快沒了,你還……沒回來……我一直在等你……”


    他的瞳孔是散的,看不清東西,淚痕留在臉上,像靜默的河岸。luca想幫他擦眼淚,指尖剛碰上,他像被火舌舔到似的驀地往後縮。luca一時間愣住,半晌才把手垂在身側。


    Luca看著他像不會痛似的撕扯著嘴皮直到淌了一嘴的血,眼裏的恨意直白坦蕩,他道“我被他們關在閣樓裏,這一個多星期,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他身上充斥著死氣,但扭曲的恨意卻有種刺骨的鮮明。





    回過神來,luca越發覺得shu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他最近這幾天的變化實在太大,跟從前那個思慮重重的人比起來簡直像換了個芯子。雖然luca的確更喜歡現在的他,可他……原本就這麼善變嗎?



    Hikarino沉默著靠到他身邊來,讓luca的手貼著他的臉頰,收起所有的刺,儼然一副安靜又聽話的模樣。


    Luca見狀心裏又忍不住軟得一塌糊塗,心道“至少shu現在不排斥接觸了,這是好事。”他把人牽回房間,翻箱倒櫃把酒店應急的藥箱找出來。雙氧水倒在手背的傷口上,冒起一層白泡,“剛才聽到動靜我以為你暈了,下次別做這種傻事。”


    Hikarino聽luca話裏沒有追問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氣,閉起眼睛集中了精力去複寫程式。yamino現在一定削尖了腦袋想重回這具身體,當務之急是要修復矩陣,把yamino的兩段數據徹底隔開,一個被腰斬的人必定是掀不起大風浪的。


    只要解開熔斷鎖,yamino就失去了拿捏他的命門,那時他有的是時間研究如何把剩餘的數據徹底剝離出去。


    至於luca……他睜眼去看對方沉靜的側臉,唯獨luca急不得。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給luca看他真正的身體,真正的樣貌和名字。到時候他就能聽到luca用上揚的口氣笑著喊hikarino,嗯……這個名字也不太好,不過到時候再改吧。


    hikarino起先只是閉眼假寐,禁不住困意,身子逐漸軟下去。他睡得並不安穩,不知道是不是燒的,四肢時不時抽幾下。luca的手從被子底下伸進去,在他的胳膊小腿上細細地揉按。


    突然他拳頭一攥大叫著luca的名字,幾乎要把自己喊醒。Luca靠過去在他額心下雨似的落下許多個吻,低聲在他耳邊道“嗯,我在這呢。”


    已經淩晨兩點多了,luca心中思慮頗多沒有睡意,查了半天也沒搞明白hikarino突然發燒的原因,反倒是手機越來越燙,停在搜索頁面卡住不動了。


    Luca擰起眉頭在手機螢幕上拍了兩下,它非但沒有反應,反而從四個角上開始花屏。紅的,黃的,綠的,藍的,纏在一起冒出來,逐漸爬滿整個螢幕。luca前段時間被hikarino折騰出心理陰影,這會兒一看到花屏就頭皮發麻,趕緊把手機塞進兜裏關了門出去拿電腦。


    客廳裏黑黢黢的,只有電腦的指示燈還在亮。luca盯著黑暗裏那一點紅,心裏立馬湧起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他搓搓僵住的手,正在後悔沒開暖氣,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開始躁動起來。


    Luca心尖一顫,又來了。掏出手機一看,仍舊是白底花屏,與之前不同的是,整個螢幕隨著震動一閃一閃,時長時短,強光晃得他把兩只眼睛都眯成縫,想強行把手機關機。


    就在他手指按到鎖屏鍵的瞬間,那手機上的線條突然有意識地聚到螢幕中間,組成一個圖案。


    luca眼前被閃得黑一塊白一塊,根本看不清細節,只知道中間圓兩邊狹長,難不成是個眼睛?他的手被震得發麻,心裏也瘆得慌,把螢幕拿得老遠,光線沒了阻礙直直投在天花板上。


    想到那鬼東西肯定也放大數倍在頭頂上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luca背上就冒出一層冷汗。這也許根本不是手機在閃,而是那只眼睛在快速地眨眼。說不定從一開始那鬼東西就沒被shu清除掉,一直貓在暗處,就為了等shu不在伺機而動。難道說這不是什麼病毒,而是一種詛咒,纏上自己了。


    Luca越想越玄乎,四下掃了兩眼只覺得到處都是人,好像下一秒就有什麼東西要從黑暗裏撲到他背上,兩條腿也軟得幾乎站不住。他有個毛病,一緊張就容易過度呼吸。這會喘著粗氣,手腳居然開始發麻。情急之下他趕緊抬手在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這才勉強冷靜下來。


    就算那是個眼睛,也不過是在螢幕裏,還能直接鑽出來吃人嗎?luca想著,做足了心理準備猛地抬頭看。


    那是一個稱得上潦草的簡筆劃,他看的不錯,的確是中間圓兩邊狹長,可並不是眼睛,而是一顆糖。糖中央還畫了個眼歪嘴斜的笑臉,在天花板上時隱時現。


    luca幾乎瞬間就把它跟四年前自己畫在shu手上的那顆對上了號,驚愕的啊了一聲。他可以肯定世界上除了他和shu以外不會第三個人知道這顆糖和它背後的意義,可shu現在正睡著,那操控手機的是誰?


    他被這想法嚇得一哆嗦,直愣愣地盯著那顆糖看了半天,好像還真讓他看出點問題來。



    顧不得那麼多,luca直接原地坐下開始數它的頻率——短 短 短 長 長 長 短 短 短
    短 短 短 長 長 長 短 短 短
    短 短 短 長 長 長 短 短 短


    數到第五遍的時候luca突然一個激靈,腦子裏靈光乍現。中學那會他最愛找那些紀實推理解密之類的東西看,因此記了不少基礎的摩斯密碼,這會突然想起來
    - - - — — — - - -


    ……這不是SOS嗎?


    luca一下子警惕起來,誰在求救,向誰求救,為什麼求救,幾個問題頓時塞滿了腦子。他手足無措地打開電腦想查,結果那東西好像早料到他一定會開電腦。剛按下開機鍵,螢幕正中間就彈出一行大寫加粗的紅字


    HELP ME


    這行字紅裏透出黑來,細細看去似乎還在逐漸扭曲。淩晨兩點半,正是萬籟俱寂的時候,周圍靜得連根頭髮掉地上都能聽見。不知道是不是氣氛的原因,luca看著這行字只覺得極其陰森詭譎,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竄天靈蓋,激出一身雞皮疙瘩。


    那行字底下還有一個輸入框,紅色的插入符在裏面閃動,好像螢幕對面的“人”正在等著luca說話。


    他試探著問道:“Who are you”

    幾秒鐘後對面回道:“I am shu.”


    Luca被這個回答驚得喉嚨發緊,張大嘴巴幾乎窒息,猛地看向shu的房間,房門好像開了一道縫,裏面沒有光他看得不真切。


    他剛剛沒關門嗎?


    他回過神來又問“ How can I trust you”


    突然!螢幕上的字瞬間躁動起來,拼成一句支離破碎的話


    PUNCTUATION MARK!


    下一秒手機和電腦同時熄滅,客廳裏頓時陷入一片絕對的黑暗。luca的眼睛還沒適應,不斷有光斑在眼前搖晃,他有些心悸,耳朵裏全是自己急促的心跳。


    標點符號?什麼東西的標點符號……luca抓過手裏機,果然已經恢復正常。他打開各個軟體漫無目的地翻看,昨天下午shu給他發的消息還沒被接收,亮著小紅點。


    點開對話框,他看到了那句


    「luca 你還在小賣部那嗎」


    標點符號,沒有標點符號。


    往上滑,12月25日下午14點30分「Luca 你現在到13樓的第5會議室來吧 我想見你」


    沒有標點符號。


    再往上的12月16日淩晨3點35分「再撒謊信不信我把遊戲從你電腦上卸了讓你再也下不回來?」


    Luca正在沉思,不遠處的走廊裏突然傳來“唧吱”一聲,像有人光腳在瓷磚上走路。luca的手不由自主地抖起來,朝那邊望過去,太黑了他什麼也沒看見。隔了幾秒鐘又是一聲輕微的“唧吱”,這次離得更近,幾乎就在一臂開外。


    他頭皮一炸站起來想開燈,突然從耳後傳來極其清楚的呼吸聲,一股微濕的氣流打在他的後脖子上!他腦袋瞬間一片空白,猛地轉頭調轉手機去照身後。


    这一轉差點跟身後靠得極近的臉撞上,對方把頭往後一縮被手機照得眯起眼睛,從縫隙裏露出一對狹窄的瞳仁。luca盯著這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臉,心裏居然湧起一種莫名的恐懼。


    这個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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