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表示一切激动结束了,现在是该用理性的时候了。
Himeru点开浴室里的灯,他在异乡从事类似万事屋工作的时候,曾了解到这世界上有一种让人彻底消失的秘术。在他遭遇过的各种怪诞惊奇的委托里,曾有过一位经营着大型连锁店的女富豪,与各式各样不同的男性一个接一个地恋爱、又一个一个地杀掉,这种状态持续多年直到有个幸运的男人逃走、报警,但直至今天尚找不到那些不幸男人们的尸体。毫无疑问,在外人眼里,他们消失了,不管是以常识内或外的何种方式。唯一了解他们去向的人因此免于惩罚。
有人在报纸上留下自己名字,发表评论称,这是一位傲慢而不自知的恶人,享受这种让一个人痛苦又紧接着消失的快感。也是一名可怜的病人,在毁灭自己深爱的情人达到自虐的目的。
至少他Himeru不是恶人、也不是毒妇,能想到这些,只是说明他并非临时起意,他是早有打算。并且,对于风早巽这种人来说,消失多少次也不足惜。
消失,意味着先削去四肢,剁碎最易暴露的手脚,意味着将无数肉块和内脏分开丢给野兽,意味着冷静地清洗干净现场,意味着烧光所有的存在证明,意味着再无反转之力,意味着不能公开,意味着不正常、不道德、见不得光。
此刻风早巽的尸体上一点多余的血都没有,干干净净,明明死了却像活着一样。这具并不小巧但瘦弱的身体被塞进浴缸里,衣物已经提前被扒去,数个小时后,它们就会连同数块无从辨认的人体组织一起,被房间外正逐渐燃起的火焰烧得干干净净。在裤子靠右的口袋里,塞着风早巽的手机和卡包。卡包里除了驾照和身份证件以外什么都没有,手机壳里、他人不易觉察的夹层里却夹着一张合照,关于这张照片下的许多问题,即使让风早巽在活一遍也解释不明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十条要长眠不醒的医院床铺旁边的柜子里保存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相片,拍摄于两人高中时期、悲剧发生前。
左胸浅浅插着一把短刀,附近没有多余血迹,说明一击直击心脏,说明眼前这个人不会再活过来了。
可当Himeru将他的四肢全卸下来,准备将手脚切碎剁烂时,很清楚地听见了一声沉重的呻吟声,紧随其后的是平稳的呼吸。
令人激动的时刻到此结束了,他怀疑连理性也与这幻觉合谋欺骗吗自己。于是他当着复活的风早巽的面,剖开了后者的腹腔,殷红的血溅在Himeru布满痛恨的脸上,他痛骂风早巽是不祥的恶魔,不死不灭、十恶不赦,用甜言蜜语将无数信徒蒙骗。风早巽只是静静地听着,明明活着却像死了一样,只是到最后Himeru无力地倒在浴缸旁边,双眼无神,解剖刀从无力的手上滑落,用沙哑的声音说,“巽,我恨你”时,风早巽把自己脑袋靠在Himeru肩膀上,挣扎着已经不存在的四肢,像是想给他一个拥抱。
Himeru讨厌这种时期,每次他出于扭曲的报复心理,跟风早巽做爱后对方就会凑过来给他一个像哄小孩一样的滑稽又笨拙的拥抱。他俩之间从未有过爱,Himeru会绑住风早巽的手脚,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塞进穴口,激烈地入侵他身体的每一寸,直到对方再不能忍耐发出痛苦的声音,一向平和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他会狠狠地掐住风早巽因高潮而抬起的脖子,满意地听到一向自持的圣人混蛋像垂死的鸟一样挣扎。激烈地咳嗽干呕结束之后,风早巽会撑起酸痛难忍的手臂,趴过来,对Himeru说,我爱你。Himeru一次都没回应过,他从没想着要回应这种事,也从来没觉得这是风早巽的真心话。对他来说这太过沉重而显得恶心,对风早巽来说爱太过廉价显得虚假。
唯有这一次,最后一次,Himeru没有拒绝,但是眼前这个已沦为人棍的风早巽再没办法他那样一个拥抱了,他只能把头靠在Himeru发烫的额头上,那里因为思考过载而出现故障,报错警告响个不停,理性已经不管用了。
仅剩的意识用来进行手上的工作。这期间风早巽毫不挣扎,冷静地看着自己的肠子被拉开、肝脏被取出、心脏和肺被破开,他的剩余精力都用于照顾Himeru,像安慰一个发热病的孩童一样,好像后者才是受难者。Himeru一会儿痛哭,风早巽用脸颊蹭干他的泪水;Himeru一会儿狂笑,风早巽用头发亲昵地蹭他的脖颈;Himeru到后来什么表情也不剩了,只是嘴里念念有词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胡话,他一会儿在咒骂,一会儿又道歉,说他自己也不明白很多事情——有关他的、风早巽的、神圣的、扭曲的、爱或者恨的,也再也没办法明白,于是风早巽用最后一点力气蹭过去,努力抬起头,发白干涩的嘴唇贴上去,给了他一个吻。
直到浴缸里那句身体已经不成人形,身上大半的肉都被整齐地割去分装在黑色的塑料袋里,露出惨白的胸骨和脊骨。Himeru这时才回过神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再一次重重地说了一遍,“巽,我恨你。”之后他用刀刺入风早巽的脖颈,此刻连大动脉都已经喷不出一点鲜血了,只有暗红色的血块汩汩地往外冒。
一切都结束了,这间偏远的小木屋的浴室只剩下发黑的和干涸的血和腐烂臭。也是直到这时Himeru才算真正的清醒过来,只要自己把现场清理干净,再将肉块丢进附近栖息的野兽的洞穴里,等这一切都准备完全后,风早巽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仿佛听到四周饥饿的野兽正在叫唤自己。
如果今夜之事大白于天下,即使是风早巽最忠实的信徒也不得不承认,这么一位他们奉为圣人的领袖不过是由无数丑陋的肉块堆砌而成,并以最悲惨的方式从世界上消失,再无回天之力。
激动的一切结束了,现在是该用理性的时候了。于是Himeru将自己全部的精神连同风早巽的头颅和风早巽曾拥有过的一切一起像丢弃烧尽了的煤灰一样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焰里。虽说他的大脑很清醒,清楚消失的东西不会归来,隐瞒之事不会重见天日,但他还是透过光亮,看到第二天这幢无人问津的木屋大门会被某个人打开,暴露出凶案现场,凶手一人、凶器两把刀、受害人少许身体组织、扭曲的被玷污的恨意或是别的什么更难以言说的感情。他幻想无数认识的或不认识的脸对着他露出惊恐或痛苦的表情,痛骂他是最邪恶的魔物,朝着他发出悲鸣、咒骂和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