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日和&凪茨】赛博朋克2077——衰败乐园019启程第二天的清晨到来时,涟纯从单人床上醒来,他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他垂下了手,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居然睡了这么久。这种不规律的作息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但是依旧像往日一般早起又能怎样呢,难道要一边迎着全城自己的通缉令,一边边晨跑着跟市民们打卡拍照吗。
他转头看向身边,看到巴日和正躺在床的另一侧,贵族睡眼惺忪地睁开眼,他抻直胳膊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注意到了他,那双宝石紫色的眼睛含满了笑意,然后说着早上好呢,纯君。
“早安,阿日前辈。”他答道,又伸出手想去摸摸那人的脸颊,可巴日和的幻影却顷刻间消失了,他的身边空空如也。
他看着空荡荡的床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捂住双眼。
几分钟后,涟纯走进了卫生间。卫生间有个窗户,他开启了单向模式,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现在是个灰暗的阴天。形形色色的人又开始出现,有背着公文包边踩水坑边骂的公司人,还有成群结队的赛博朋克。上次的小破屋已经不能用了,七种茨给他找了另一个住处,因为时间比上次充裕,这次的住处也比上一个条件要好一点,是个干净的小出租屋。
涟纯语音指令窗户变回全封闭模式,空间又变得昏暗,他脱掉衣服扔在马桶盖上,走进洗浴用的小玻璃隔间。说是隔间,其实就是在马桶旁边建了个一平米的扇形小空间。花洒似乎很久没用了,先是情绪激动地吐了口浊水,混杂着泥土的黄色水液喷在墙壁上,然后才被逐渐冒出的白色净水冲进排水口。狭窄的玻璃门内立刻氤氲起白色的水汽,涟纯举着花洒淋在头上,用置物台上的洗发水沐浴液二合一洗剂在头上揉搓出泡,洗了两遍才把这几天头发上的脏污洗干净。
湿漉漉的蓝发一改往日的炸呼,顺着水流乖顺地贴在他的头上。上个小破屋连浴室都没有,他这两天唯一洗过的澡就是昨天的大雨,现在终于把自己弄干净了。他又开始往身上抹刚刚洗过头发的洗剂,热水却逐渐变凉,跟语音助手说了调到最高温度也是透心凉,想必是水箱容量不大,索性他用凉水洗完了剩下的部分。
他走出浴室,用出租屋里的浴巾开始擦头发,却看到门口站着个脸红透了的巴日和。巴日和先是震惊地向着他的那个部位看了一眼,然后又用一种羞愤的表情瞪着他,“纯君!不知羞耻!把衣服穿好呢!”
涟纯紧张地打了个激灵,他的脸也红透了,“哈啊!?难道不是阿日前辈偷看我的吗!”
但巴日和再一次凭空消失了,涟纯拿着毛巾站在原地,他看了那个空位很久,然后收回视线,把自己上上下下擦了个遍,心中五味陈杂。
他知道这个巴日和只是自己凭空想象出的幻影,但是却依旧无法克制自己。这种感觉与变成赛博精神病的时候不同,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幻想,不会失控、不会想杀人、不会变成那夜的野兽。
他只是很想巴日和。
科技发展迅速,洗个澡的功夫,洗衣机就能把衣服从洗净到烘干。凡事皆有两面性,快节奏的生活不仅仅是心灵上的负担,也为他们提供了便利。涟纯从洗衣机中把衣服掏了出来,重新把有些破破烂烂的衣服穿好。
一顿早餐结束,巴日和的幻象也没有再次出现。涟纯把装过黑面包的塑料袋子丢进降解桶中,然后坐回了椅子上,不知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
毫无疑问,他想见到巴日和,会本能地期望这个幻影的出现。但同样的,他无法说服自己这个人就是巴日和,因此在他出现后几秒,就会从脑海中将“巴日和”的身影删去。
属于自己的真正的阿日前辈,在几天前就已经丧命了。
一想到这个事实,他的心就像是笼罩了一层浓厚的雾,他努力长吸一口气,才能勉强将苦楚吐出一部分。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电话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
“嘟——嘟——”
一个巨大的红色投影界面出现在他眼前,上面的显示电话是未知,涟纯开始警惕,他的信号应该已经被巴家屏蔽,常人是不可能打进来的。
但对方根本没有给他挂断的选择,平日里本应存在的红色的拒接叉号被抹除了痕迹,只留给他一个绿色的接听符号。涟纯掩藏在兜帽下的金眼毫无波澜,他按下了接听键。
“早上好,涟纯。”红色的通讯投影中,出现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短发男子,他轻轻地笑着,眼尾没有攻击性地下垂,整个人的气场圣洁又平和,仿佛是一位来自上天的天使。
涟纯错愕地微微启唇,这个面容,只要是身处夜之城就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四大财阀之首的天祥院之家当前的掌权人,其名为——
“天祥院英智……”涟纯不可思议地说道。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天祥院英智轻笑着眯起了眼。位于城市顶端的男人姿态从容地坐着,他的声音像是春风细雨,语气缓和得与强迫他接起电话的手段截然不同,“很高兴你知道我的名字,这样也省去了自我介绍的环节,那么我就直接进入正题吧。涟纯,虽然很抱歉打扰你的避风港,但现在能不能请你去送死呢?”
“哈?”这个转折根本没有任何铺垫,涟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同时门外也传来了门锁开锁的声音。
七种茨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身后还有乱凪砂,“纯!电话为什么占线!?不要接他的电话!”
“哟,七种君,好久不见。”天祥院英智听到他的声音,那张笑容波澜不惊。
七种茨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表情由愤懑变成了假笑,“英智猊下!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见到您,真是鄙人的三生有幸!恕在下直言,与从地下机构出身的鄙人不同,您身为日理万机的财阀之首,夜之城的事情多多少少都经过您的操控,身为这样的一个大忙人,应该没有这个闲工夫来插手我们自己的事吧。”
他把“我们自己”四个字咬得很重,连往日里一丝不苟的笑容都有些碎裂。
“你还是老样子啊,七种君,不能总是像护崽的妈妈一样将幼崽庇佑在丰厚的羽翼下,正确的教育方式,应该是直接把他踹出温暖的窝。”
“可那样做跟让他直接去死没什么区别!”七种茨不再伪装,他怒极反笑,“这是我们自己内部的事情,若是您有想要提出的作战计划,也应该作用在自己手下的人上,烦请您离开。”
一声夹杂着电子音的轻微叹息传来,“可你总得让他知道出了什么事。”
涟纯看到七种茨扫了他一眼,七种茨似是想要隐瞒什么,眼神晦涩地收回目光,又重复了一遍,“……请您离开吧。”
天祥院英智见说不动他,又将视线望向乱凪砂,“凪砂君,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英智君,你我都是并非神明的凡人之躯,我们无权去随意左右一个人的生死。”乱凪砂轻轻站在了七种茨身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如果是他的话,无论失去哪一边,他都会伤心的。”
天祥院英智闻言,面上的表情有些松动,但也像是微风吹拂过湖泊一般,水面还是平静如明镜,“我知道了,但我要最后补充几句话,涟纯,你的通讯线路是那位TOMOE告诉我的,如果你下定决心,就来定位上的天台,他为你安排好了一切。”
“是为了爱奔向无尽的毁灭,还是拥抱着自己停留在爱已离去的人间,就由你自己来选吧。”
那个面容如同天使一般的男人最终消失了,通讯结束,只留房间内的三人。
“是阿日前辈出什么事了。”涟纯开了口,见其他两人沉默不语,他焦急地握紧了拳头,“是阿日前辈出事了,对不对!?”
七种茨的眉头紧皱,他本来想在天祥院之前拦截下这次通话,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黑客,就好比让他一己之力撼动扎根了上千年的大树,只会显得他弱小得可笑。夜之城内顶级的天祥院家的防护,不是他可以撬开的。
可偏偏,涟纯这家伙每次对殿下的事都格外敏感,这下子想瞒也瞒不住了……
“纯,军用科技那边,要毁掉殿下的眼睛。”
“……什么?”涟纯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灰白,他的双眼睁大,脑后爬上一阵恶寒,“阿日前辈的最后一部分,阿日前辈最珍视的眼睛,他们居然要破坏它!?”
他的情绪激动地捏紧拳头,脸上根根青筋暴起“他们凭什么!?”
“军用科技有仇必报,你应该听过这句话。妈的……一群疯子,我们没想到新上任的总指挥官跟Choncey,也就是自爆的那个混蛋关系密切,按道理来说他们曾经是竞争关系,Choncey作为竞选的赢家,应该遭他怨恨才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在上演什么兄友弟恭的戏码……这件事也是TOMOE和我的疏忽,我们都没查到这一点,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个新官要为旧友报仇。”
“毁掉殿下的眼睛不是小事,他要想做这件事,就得承担被公司问罪的后果。但Frank,他真是个疯子,他根本没想着活着回来!这个混蛋以命相抵也要拉你给Choncey陪葬!半个小时前,Frank告诉了TOMOE自己已经带着殿下的眼睛出城了,并特别强调了只有你的人头可以平息他的怒火,妈的,这么明显的火坑谁会往里面跳……”
“他去了哪里?”涟纯一脸严肃地盯着七种茨。
七种茨瞪大了眼,然后表情由震惊变成愤怒,“你他妈到底有没有在听我分析!?现在有个不择手段的疯子想要你的脑袋!听懂了吗!”
“我知道,但是我答应过阿日前辈会让他变成原样的,而且那是阿日前辈最喜欢的眼睛。”涟纯抬起头,视线越过了七种茨,停留在他身后的幻影上。
“巴日和”站在那里,神情哀伤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七种茨看他仿佛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怪物,涟纯的视线很明显没有在看自己,而他深情注视的地方也是一片虚无,这种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你在看‘殿下’?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吗?昨天的抑制剂只是让你暂时重回理智,若是你再过度使用罗杰斯特,你就会再次变成赛博疯子!”
“茨,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无论有没有今天这个消息,我都会将阿日前辈的眼睛夺回来的,那是我跟他之间的约定。”涟纯的表情带着歉意,但他接着露出了一个坦然的笑容,“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次的任务太危险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我答应阿日前辈,也答应你和阿凪前辈,不会再像昨天一样失控。”
随着笑容在他脸上消失,涟纯的神情淡然地走到玄关处开始穿鞋。乱凪砂和七种茨都能感觉到眼前的少年气场变了,就如同莽撞弱小的鬣狗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现在的他一下子成熟了不少,像是在等待狩猎时机的危险猛兽。
七种茨皱着眉大步踏前,他抓住涟纯的肩膀,“你现在想甩掉我们!?纯,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底牌,你就算能保持理智,也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现在的你贸然前去只会是必死的局,军用科技能调动人员,一定也更多是为了争夺‘罗杰斯特’这个最强的义体而来!到时候你不仅取不回殿下的眼睛,还会赔上殿下送给你的罗杰斯特!”
“不会的,”涟纯甩开了七种茨的手,他的目光决绝,眼底爬满了猩红的血丝,“我每晚一秒出发,阿日前辈的眼睛就越可能被摧毁一秒,我没有时间布置战术了!我答应过他的!现在佩戴罗杰斯特的人是我,能驾驭罗杰斯特的人,也只有我!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与罗杰斯特融合了,我能完全地掌控它,现在的我就是最强。”
“你他妈的……”七种茨的后齿都气得咯吱咯吱作响,这个人跟头牛似的怎么说也不听,眼见着一个两个都急于奔向死亡,自己所创建的乐园正在面临史无前例的崩坏,却无能为力。他崩溃地大喊出口,“TOMOE把路都铺好了,就是因为他觉得用你的死换殿下的眼睛很划算,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自己上赶着送死,那就去死吧,我再也不要管你了!”
涟纯穿好了鞋,他从没见过这样失控的七种茨,他虽然也气急,但更多的是造成七种茨气成这样的愧疚,刚想开口说对不起,却看到乱凪砂环住了气得不断发抖的七种茨。
“……茨,纯,你们刚刚说得太重了,我知道你们都有着不能退让的理由。纯,这里我来跟茨交流,你先走吧。”
涟纯见此情形,心中的愧意更甚,他打开了门,顺着天祥院发给他的定位不断奔跑了起来。
比起自己和茨,阿凪前辈的心情应该会更复杂吧……一边想要救下敬爱的兄长的双眼,一边也不愿爱人伤心。
等回来后……好好地向他们道个歉吧。
他一想到巴日和的双眼可能会被摧毁,整个人就重新变得专注。矫健的双腿每一步迈得更大,马丁靴踏在下过雨的地面上,溅起污浊的水花擦着他的工装裤而过。
可能是天祥院或者TOMOE率先清过路,这一路上他跑得畅通无阻,即使没有使用罗杰斯特,身体也轻盈无比,全身上下唯一痛苦的地方,只有那颗沉闷得超重的心。
他终于来到了一栋烂尾楼下,这里是夜之城偏僻的废弃区,土木裸露在外的楼体看起来摇摇欲坠,环形向上的顶点是一个巨大的没有围栏的天台,天台上正停放着一辆直升机。
涟纯没有犹豫,顺着这座这座看起来随时就要倒塌的楼体跑了上去。这座楼在周围废墟的对比下似乎已经足够高,但放远看去,它还没有远方公司大楼的一半威武。而跑在裸露墙体内的涟纯更是整座城一个不起眼的黑点,不论是普通人,还是最强义体【罗杰斯特】的持有者,在这座夜之城里,都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早上好,夜之城!昨天的死亡乐透,最后结果是满打满算的整整三十个!多亏了我们的明星通缉犯和没忙完了的黑帮火拼,光是路边的倒霉蛋就挂了八个!但也有三位警官也挂了,我看你们都得赔钱!与此同时,风早巽的创伤小组还在为赛博精神病的受害者收尸。而太平洲嘛……好吧,太平洲还是那个太平洲。我是你们的铁哥们斯坦!和我一起,开始逐梦之城的新一天吧!”
一片被丢弃的废墟中,一个频闪的播放器还在草堆里播放着早上的节目,它的画面闪烁着错误的代码,节目也延迟收信了整整五小时,上个主人没有关掉它的开关,于是这个小东西但还在孤独地对着一堆石头发着声。
涟纯听不到它的播报,但在它播报结束后准点来到了天台上。天台的顶端停放着一架纯白色的直升机,表面似乎作过什么特殊处理,如同天使的羽毛般丝滑流畅,通体看起来既大气又圣洁。
直升机旁站着刚刚通过电话的天祥院英智,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大衣,微笑着伸手跟他打了招呼,“涟纯,你来了,不枉费我在冷风里等了你半小时。这座直升机就送给你了,它会自动定位Frank的行踪,全语音导航,还装载了天祥院家的最新科技,一颗手指大的炮弹就可以轰塌一栋楼,你要好好使用。”
涟纯有些惊讶,男人的出手阔绰,上来就是一架直升机,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因为自己的到来,那双纯净的天蓝色眼眸中似乎透露出了几分欣赏。他说完话就径自路过了涟纯,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和君就拜托你了。”
手套包裹着的拳头紧了紧,这是涟纯对他们共同敌人的恨,“我知道了。”
他刚要踏上直升机,却听到远处的一阵嗡鸣。天祥院英智抬头向天空看去,他笑了笑,“看来是用不到我的礼物了,七种君还真是将你当成了很好的朋友。”
“啊呀,英智猊下,在这里见到您真是令鄙人的心脏都喜悦地加快了!”远处的天空中也同样飞来一架小型飞机,漆黑的机身宛若翱翔于天空的魔神,正在朝着他们的位置下降。七种茨从中探出头来,笑得像是一条淬满毒液的蛇,“我们Eden内部的事情,应该还轮不到您插手吧!”
“呵呵,看样子你似乎是经历了什么呢,居然会犯下前言不搭后语的错误,”天祥院英智退到一边,看着另一架小型飞机稳稳降落,乱凪砂和七种茨从中走出,与涟纯站在了同一边。
乱凪砂站在涟纯的身前,“……我们来了,纯。”
“阿凪前辈……你们怎么。”涟纯惊讶地看着他们二人,乱凪砂轻笑着向后看了他一眼,而七种茨还是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不太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就在不久前,涟纯出发后的房间,乱凪砂环抱着七种茨,像是给一只气到炸毛的猫不停顺毛一般抚摸着他。
“……茨,你平时不会情绪这么失控的,到底是怎么了。”
七种茨紧紧地抱着乱凪砂,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然后从怀抱中抬起头来,露出有些泛红的双眼,“阁下,虽然很丢脸,但刚刚那样大吼了纯,其实是因为我在害怕……”
“我害怕更多始料未及的变数,更怕自己会无能为力,我怕失去他们。我不是不想要保护殿下的眼睛,可他们开出的条件根本没法协商,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殿下,要是纯也离去,我们的乐园会变成什么样子……曾经的我以为只要是我们四个人,就可以无所不能,但是我错了……我没能保护好殿下,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乱凪砂看着怀中双肩颤抖的人,这个孩子总是很坚强,此时却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了少有的脆弱,这是信任自己的表现,茨已经付诸了自己的勇气。看着他难过的样子,乱凪砂的心也被他的情绪牵动,他抬手轻轻将他散乱的发丝拨正,然后在他额前落下一吻。
“……原来如此,你其实是在担心他呢,好孩子。”
七种茨被这个吻安抚下情绪,他也知道刚刚完全是自己与涟纯的争论,没有给乱凪砂任何选择的空间。他轻轻抓紧了乱凪砂的衣服,愧疚地开口询问着他,“鄙人想知道阁下的看法,您是怎么想的,您留下来说服我,是因为也认为纯是对的吗?”
“……不,茨,我并不是想说服你,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才对。茨的愿望是全员存活,但若是让纯一人孤身前往,那他可以平安归来的概率无限趋近于0,这不是茨,我,还有日和君任何一个人想看到的。”
七种茨安静地听着,的确,以纯现在鲁莽的性格,如果对方稍加骗术,恐怕他就会自己把头割下来送给对方。不能让他一个人去,这会是肉眼可见的必死结局。
“我想去帮纯,是因为我想去完成日和君的心愿,有一些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纯说眼睛是日和君最喜欢的地方,的确,现在想来日和君他在更换眼球义体后确实情绪低落了几天,虽然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但是我隐约有所察觉的。既然是兄长最喜爱的东西,我想去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乱凪砂轻轻抚摸着七种茨的脸颊,“我的愿望,会让茨感到困扰吗?”
七种茨心乱了一秒,乱凪砂并没有说“希望茨帮助我”,也没有强硬的命令。在有着本愿的基础上,乱凪砂仍旧在考虑他的心情。
心中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他抿了抿下唇,然后抬起头与乱凪砂四目相对。
“不,如果是阁下的愿望的话,鄙人一定会用尽全力去实现!”七种茨隐隐握紧了拳,脑内迅速盘算过思路,不过是在必死的棋盘上寻找到必胜的战术而已,这种事他做了太多太多次。七种茨扬起一个笑容,“我明白了,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鄙人会一直追随阁下的脚步!”
乱凪砂也浅浅地笑着,他凝望着眼前活泼可爱的孩子,虽然他没有见过大海,但每次只需要望向七种茨的双眸,那里就是属于自己的蔚蓝海洋,“……我们一起去吧,茨,去做只有我们才能做到的事。”
长风呼啸的天台上,浅金色短发的男人张开了手,“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诺亚方舟,那我明日会送上另一份大礼,祝你们好运。”
“请您留步!英智猊下,容在下生性多疑,在这里多嘴一句。这份‘大礼’,会是救我们于水火之间的锦囊,还是会送我们下地狱的,潘多拉魔盒呢?”七种茨的笑容在一瞬变得凌厉,像是毒蛇张开了嘴露出锋利的长牙。他实在是没办法信任天祥院英智,毕竟他可是与TOMOE通过气的人。
“……相信他吧,茨,英智君是不会骗我们的。”乱凪砂微笑着看向远方的天祥院英智,“我们和日和君都曾是朋友,所以我相信你也是为了日和君。但如果,你想要对我所珍爱的家人们出手的话,就算是英智君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凪砂君,你变了好多啊……放心吧,虽然我在你们眼里看来似乎没什么信誉,但我保证,这份礼物会派上用场的。”
天祥院英智走后,三人又陷入了尴尬无言的境地,或者说尴尬的只有涟纯和七种茨,乱凪砂的心境毫无波澜。
涟纯想起巴日和曾经教导过他要去做不会后悔的事,七种茨也同时想到了那句话,不必等回来之后,他们现在就要说出心中所言。
“对不起……”
“对不起。”
看着惊讶对视的,尚且年幼的二人,乱凪砂轻轻笑了起来,“……你们是在想日和君吗,那么我也来吧,这个时候的话,日和君会这么做。”
他张开双手拥抱住了二人,却仿佛感觉到有第四个人也同样抱紧了他们。
心蒂解除,七种茨和涟纯都不是感性的类型,也不必就这个话题多作纠缠。他们坐上黑色涂装的直升机,三人穿戴好防护服。
小型飞机向前滑行着,机体逐渐脱离地面,前轮滑出空间乃至飞机头部落下。飞机激烈地晃动了一下,他们所处的空间瞬间倾斜成45度角,涟纯打了个趔趄,他急忙抓住栏杆,却看到两个人早就提前抓好了。
Goddamn!阿凪前辈,茨,你们俩果然还是生气了!
等一下,飞机不是需要助跑吗,这个天台哪里有助跑的空间?
下一秒,飞机从高空直直坠落,在失重的恐惧里,涟纯喊了好几声“Goddamn”然后抓紧了栏杆,在倾斜的视角中他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和路程规划线,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趟任务的目的地。
“我们要去哪?”
乱凪砂靠在窗边,窗外的风景在不断上升,他的发丝也失重地漂浮在半空,疾速下坠的无数错乱光影打在他英俊的面容上,在某一瞬,冷冽的白光照亮了他像是能滴出血来一样的红眸,将他衬托得更像是在末日中唯一能够展露笑容的神明。
飞机即将接触到地面,却在最后的一刹那擦着地平线猛然冲出,废墟中的杂物被气流掀起,在空中击打出清脆的交响乐。
“世界尽头,”他说,“我们的目的地,是这个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