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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H橙鸟

    单机语废社恐……但是欢迎各位来我这吃饭(颠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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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H橙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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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警:人格分裂、强迫剧情有、ooc有、全是狗血没有逻辑、三轮车上路请注意!⚠️
    完全基于个人xp的剧情走向,不是这方面专家没有考究纯粹为了爽,如果被雷到那么是我的错🙏

    【鲁次】The Lupin Wars(未完)+++

    -1-

    “次元,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是我想问的,”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抬起帽子,看了眼走进来的狼狈家伙,“我在这住了半个月了,倒是你,鲁邦,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他从茶几里面摸出鲁邦的烟盒扔过去,“被甩了?”

    “嘛,差不多吧。”鲁邦叼上烟,脱下他那身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外套,扯掉只剩半截的领带,“有吃的吗?我饿死了。”

    次元耸耸肩,把帽子盖回脸上,“自己叫外卖,有家披萨店味道不错。”

    这本来应该是个最普通的一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几天后他们应该开始下一份工作——也许是因为他们要揭不开锅了,也许只是那个任性的小偷的突发奇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次元大介不得不承认,他的预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不过这种意外不应该包括他被扒光了捆在床上。

    也许不算被扒光,他是不是该感谢对方还给自己留了条内裤——次元大介从睡梦中惊醒,半睁着眼睛看着正忙忙碌碌的那家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恭喜他,他终于被这傻逼气到失语了。

    “哟,次元,醒了啊。”始作俑者的语气平淡得好像他们只是恰好在客厅遇到互道早安一样。

    “鲁邦,如果不想在脑袋上多开个洞的话,你最好解释一下。”

    “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就是他看到的这样?他妈的,次元大介差点要骂出声来,他的双手不知道被什么固定在头顶挣脱不开,小腿被压在大腿上绑得结结实实——甚至打了个充满艺术感的绳结——然后被一双手压着膝盖分得大开固定住,和解剖台上的青蛙没什么两样。他妈的,这下他是真的骂出声来了。

    “总不能是你突然想学一下人体解剖。”

    “很好笑的笑话。”蓝眼睛的混蛋俯下身来,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说话间的气息完完全全落在了次元大介的唇间,“我只是想这么做。”

    在这种黑暗的情况下,次元大介却发现这家伙的眼睛比往常还要亮。

    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第六感。毋庸置疑的,这家伙——鲁邦,现在不太对劲。如果他真的是鲁邦的话。

    这是个荒谬至极的问题,面前这个家伙当然是鲁邦,至少这张脸绝对不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假货。次元大介发誓,哪怕是鲁邦做出的最精巧的面具也不可能在这种距离下瞒过他的眼睛,何况是这张他不能再熟悉的脸。

    但是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以至于他不得不问出这个离奇的问题:“你是谁?”

    “你难道是睡傻了,次元?我自然是——货真价实的——鲁邦三世。”他挑起眉毛来,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些不耐烦和被冒犯的愤怒,“你真的要在这种情况下和我聊这个?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些别的。”

    很好,次元大介想,这家伙的神态和语气让他火大得要命,这绝非一个“正常”的鲁邦——不然自己早该给这混球的脑袋上多开几个洞。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次元大介无法抗拒:鉴于他已经被绑得动弹不得,很显然口头上的拒绝不具有威慑力。

    “你他妈在发什么疯!”那只用来开锁的、灵活得过分的手伸进他的内裤里,手法下流地玩弄着蛰伏其中的性器,次元大介几乎汗毛直竖——如果不是到现在还没挣脱手腕上的桎梏,他绝对会用马格南给对方清醒清醒。不过他现在却只能在床上徒劳地抽动几下,鲁邦压根没给他留下任何挣扎的余地。

    “别这么说嘛,次元,你这不是很精神吗?”鲁邦用另一只手把那条仅存的内裤扯下来,卡在枪手的大腿根上,“硬得这么快,难道是在想什么色情的事?”

    “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任谁遇上这种娴熟的手法都会硬,他又不是阳萎——何况这家伙是鲁邦,即使是“不正常”的鲁邦。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掐住下巴,那双在黑暗里亮得诡异的蓝眼睛恶狠狠盯着他:“不要反驳我,次元——”

    操。次元大介在心里骂道,这是个疯子。

    他一度以为自己的下颌骨会被捏碎——鲁邦很快松开了手,换用指关节抵住他的嘴唇摩擦着,脸上又换上那种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说,“次元——”

    “……”枪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继续交流的欲望,不被允许反抗、也不被允许反驳,这家伙——他现在甚至不情愿用“鲁邦”来称呼对方——这家伙让他出离愤怒,可以的话,现在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马格南的弹夹宣泄一空。

    但次元大介现在唯一被允许的是:顺从。

    “次元——”明显带了不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盯着那家伙脸上不耐烦的神情,次元大介沉默许久,几乎到鲁邦皱着眉撇下嘴角,才松开紧咬着的齿列。

    大抵是为了报复这一点小小反抗,那几根手指用力压着他的舌根,反复戳弄着他的喉口。次元大介干呕起来,这种感觉叫他反胃——值得庆幸的是伸进来的只是手指而不是其他什么,他没法保证不咬下去。

    但他连干呕的动作也完成不了。口腔被完全撑开,牙齿卡在指关节上,舌头被压住无法动弹,被迫裹住正作乱的手指,只有咽部的肌肉徒劳地收缩着,绞紧那几根指头。

    加害者似乎对这个游戏非常满意,乐此不疲地搅动着他的咽喉。又用两根手指夹着他的舌头,用指腹摩擦着舌面,再把它扯到口腔外面来,一直来不及吞咽的口水流了鲁邦满手。

    “次元,”鲁邦松开另一只正握着他阴茎的手,两只手都湿漉漉的,伸到他眼前,“完全兴奋起来了呢。”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给次元大介反驳的机会——显而易见,这位固执的枪手绝对不会那么乖顺。摸了把对方已经湿透的会阴,鲁邦这时候又恢复了好心情,脸上挂着愉悦的笑,用湿淋淋的手指给他做起扩张。

    手指伸进身体里——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那种异物感都叫次元大介反胃,胃袋和喉咙都不自禁地微微抽搐着,好像还没从那种虐待中缓过来。

    扩张的手指从一根变成三根,抵着前列腺打圈,快感随着脊骨窜上去,麻痹他的神经。次元大介半垂着眼,不去看那双几乎陌生的漂亮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次元,你难道不是很期待吗——”恶劣的家伙低下头,压低声音,贴着受害者的耳廓笑道。

    ——如果说曾经没期待过的话肯定是假的。或许在某个瞬间,在什么并不合乎逻辑的情况下,在酒精、烟草和汽油里滋生出一些隐秘的心事。一些不可言说又偏偏互相都心知肚明的东西。这该死的默契,次元大介偶尔会这么抱怨,却时常甘之如饴。

    只不过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幅情景,这疯子——他盯着这张货真价实的鲁邦三世的脸,无比希望这只是他做了一场噩梦。

    太真实的噩梦。

    鲁邦半跪在床上,将阴茎塞进那个被他搅得湿成一片的屁股里,膨胀充血的头部缓缓辗过前列腺又顶到更深处,不给枪手适应的时间,便抓着他的腿根抽插起来。

    被撑开的感觉并不好,次元大介几乎要以为那玩意会捅进自己的胃里面。反胃的感觉持续着,直到变成难以忽视的疼痛——他脆弱的胃袋终于不堪折磨地抽痛起来,在肚子里绞成一团。

    他也许流了不少冷汗,完全浸透了背后的床单,被打湿的布料冰冷又黏腻地包裹着他颤抖的身体。

    同时席卷而来的还有生理上的快感。次元大介下意识地想要逃避痛苦,于是把注意力转到这种无法抗拒的快乐里。随着鲁邦那根硬邦邦的阴茎操到他的前列腺,酸胀的刺激感几乎蔓延到指尖,爽得他头皮发麻。枪手反射性地想蜷起身子,却只能浅浅牵动身上的绳子摇晃几下,看起来像是正情不自禁地迎合着鲁邦的操弄。

    很难说,到底是不合时宜的胃痛,还是不合时宜的性爱。总之次元大介现在压根没有了思考的余地,感官被疼痛和快感拉扯成两半,叫他压抑地喘息出声来。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那家伙操射了,过度的快感下他失去了感知能力,眼前模模糊糊似乎泛出白光,连声音都被抽离出去,像被按进水里。

    连窒息感都如此类似。

    直到他终于回过神来,喉咙在鲁邦的手掌下颤动,咳嗽着把可怜的肺叶里重新充满空气。

    “真的是很有天赋呢,次元,”那家伙喘息着笑起来,蓝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次元大介微微失焦的瞳孔,“用后面高潮了。”他把阴茎从那个软烂的穴里抽出来,手指伸进去搅了两下,撑开穴口让大股的液体混着精液流出来。

    他似乎根本不打算给次元大介喘息的时间,用手指接着操他那个流水的屁股。

    这一次的快感来得更加剧烈,像是叠加在之前还没消退的余韵上,被操熟的软肉敏感得不像话,还没等鲁邦把硬起来的阴茎插进去,可怜的枪手就又被高潮吞没了。

    等他再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翻过身去趴在床上。被绑住的姿势让他只能双腿大开地把膝盖和肩膀作为着力点,屁股高高翘着,被迫接受鲁邦的操干。这个姿势让那家伙的阴茎比之前进得更深,每一下都撞到他不堪折磨的前列腺上,带出些淫靡的水声。

    如果不是被掐着腰固定住,次元大介怀疑自己会被操进这张并不算柔软的床里,只留下一个屁股在外面接受那家伙所给予的不容抗拒的快感。不知道是不是被绑住太久,许久没活动的手脚似乎已经不属于他自己,就好像本来就不存在一样,他现在只剩一个被操得不停流水的肉穴。

    头脑愈发混沌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操射了几次,又被那家伙往屁股里灌了几发。后来也许被解开了腿上的绳子,又或者没有,毕竟他连抬腿的力气也不剩下了。阴茎最后根本硬不起来,只能靠后面来高潮,几乎从没停过。那家伙还兴致勃勃地掐着他的下巴在他嘴里来了一发——那时候的枪手已经几乎没有意识了,被操成一个温顺的鸡巴套子,任由鲁邦把阴茎插到他的喉咙里,随他喜欢地使用这张嘴。

    次元大介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是睡过去的还是昏过去的——但他是被剧烈的胃痛给疼醒的。那个抗议了一晚上的胃袋现在像被人抓起来绞拧一样,放射性的跳痛几乎要让他的手脚都止不住痉挛。

    实在不情愿地睁开眼,他发现昨晚那个傻逼忘了给他把手上绑着的绳子解开——那家伙现在就睡在离自己十公分远的地方,安详得好像昨晚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谢天谢地,他的腿终于回来了——于是次元大介狠狠给了睡得正香的鲁邦一脚,把人踹到了地上。似乎是撞到了柜子,丁零当啷一阵响,东西掉了一地。

    “……醒了没?赶紧给我解开。”被使用过度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他也懒得看那家伙的表情,哑着嗓子说了句话又倒回了床上。

    好半天没等到回复,次元大介不耐烦地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那双熟悉的——经过昨晚之后又觉得陌生的——蓝眼睛,鲁邦把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般在两人身上打转。

    “次,次元……”说出去估计没人会相信鲁邦三世也会有磕巴的一天,“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是说,这不会是我干的吧?”

    次元大介额角的青筋暴起来,他咬着牙努力忍住给鲁邦一拳的冲动——主要是绳子还没解开。鲁邦回过神来赶紧去解他手腕上的束缚。

    双手终于被解放,次元大介站起身来,甩甩胳膊,从床头柜摸出止痛药往嘴里丢了几颗。他瞥了眼还站在原地发呆的鲁邦,“昨晚的记忆你一点都没有?”

    鲁邦呆滞地点了点头,突然脸色一变,凝重地皱起眉头自语道:“可能是……”

    次元大介从衣柜里随便抽了件衬衫披上,找出烟盒丢给鲁邦,示意他给自己点根烟,“看来你需要解释一下之前失踪的半个月发生了什么。不只是被女人甩了这么简单吧?”

    “啊啊,”鲁邦眨了眨他的蓝眼睛,苦笑了一下,“确实。”


    -2-


    “Neuro——那个近几年突然兴起的生物科技公司,你有印象吧。”鲁邦叼着根烟,含糊不清地说道。他正低着头满地找自己的裤子。

    “我记得他们目前开发的项目都是以提高记忆力为卖点。”趁着鲁邦从自己身边经过,次元大介从他嘴里把烟卷抢下来,“说实话,这种噱头也就只能骗一骗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鬼吧。”

    “……现在他们的口号是帮助阿兹海默症患者克服记忆障碍。”

    “倒是真敢说啊。”次元大介一挑眉,问道:“所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去提高记忆力的后遗症——智商三百的鲁邦三世先生。”

    “我以为耐心会是狙击手为数不多的好品质之一。”

    “那可真是抱歉。”

    鲁邦到最后也没找到他的裤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扔到床底下去了——就算是找到也不能再穿了。他干脆跨坐在椅子上,扯了被子过来。“实际上,Neuro公司一直在研究脑域开发的相关技术,记忆力提升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次元大介从烟盒里抖了根烟出来,扔给鲁邦,示意他赶紧讲。

    “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鲁邦把脑袋支在椅背上,眯着眼睛回忆道,“可是我遇到了一个女人。”

    “……她的头发比太阳的金色还要耀眼,眼睛好比那颗‘Devonshire emerald’——你肯定还记得,英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那颗。”

    次元大介耸了耸肩。

    “她说她叫阿帕忒。”鲁邦伸长脖子,把烟灰抖到床头柜的烟灰缸里,叹息似的吐出一口烟雾来,“她问我有没有空帮她一个小忙——我自然是有空的。”

    “当然,你当然有空。”

    那天他们才干完一票大的,顺利得连警报声都没惊起。按照惯例,他俩应该去趟赌场,或者酒吧,赶紧把手里的钞票挥霍一空。谁知道就在枪手去商店买条烟的功夫,他的大盗搭档就跑没影了。

    次元大介站在菲亚特的旁边考虑了5秒钟,果断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开到了最近的酒吧——他完全不介意花两份的钱找乐子。

    喝掉了整整三瓶波本,差点醉死在吧台上,又跑到赌场去输个精光。最后次元大介开着空空如也的菲亚特去了最近的据点住下,等那个被女人骗光钱的倒霉蛋回来,再开始他们的新“工作”。

    ——结果他没等到倒霉蛋,自己倒是倒霉透顶。早知道他就应该干脆开到地球对面去。

    “那个女人……”鲁邦开始努力回忆那个下午。

    “可以麻烦您帮我完成一份调查问卷吗?”有双祖母绿般漂亮眼睛的女人微笑着走过来,“我是Neuro公司的研究员。”

    这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无论是她的漂亮脸蛋还是窈窕身材,都足以让人惊艳。而鲁邦向来不会拒绝美人的邀请。

    “当然可以——结束后也许我们还能共进晚餐?”鲁邦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张,也不低头看一眼,继续笑着说道,“我叫鲁邦,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鲁邦?”女人眨了眨眼,露出些惊讶的神色,“是鲁邦三世那个鲁邦吗?……啊,叫我阿帕忒就可以了。”

    “阿帕忒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你似乎知道我?”

    “是的,我们老板很欣赏你,鲁邦先生。”自称阿帕忒的女人一把抓住鲁邦的手,语气激动起来,“我们正在进行一项新项目,如果能请到鲁邦先生去参与实验,也许成功率能提高很多……我是不是唐突了,抱歉,我实在是太希望这个项目能成功了。”

    “没问题,没问题,我现在正好空得很——是什么项目?我们可以边走边说。”鲁邦揽上女人的肩膀,完全把菲亚特抛在了脑后。

    ……

    “他们所谓的‘新项目’就是脑域开发,”鲁邦皱着眉头说道,“通过一定的手段干涉大脑活动,最终达到突破人体极限的效果——大概是这样吧,我根本没有仔细听。”

    “听起来还不错。”次元大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摘下嘴里的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接着又点燃一根,“你开发了些啥?现在你是能跑得和火车一样快、还是可以像鱼一样在水里不换气?”

    “都不能,该死的,Neuro那群疯子——他们认为人不能发挥大脑的全部功效是因为自我意识的束缚,所以他们要帮实验者‘解开脑内的锁链’——是通过他妈的人格分裂!他们定向诱导一种‘无束缚’的人格出现,并且代替原人格的存在……”鲁邦喘了口气,继续咬牙切齿道,“——我看他们只是想创造他妈的不怕痛也不怕死的机器罢了。”

    次元大介愣了一下,坐直身体,“喂,鲁邦,你不会现在……”

    “他们的所谓‘实验’进行到一半我就发现不对劲。安保系统有点厉害,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顺便把他们实验室炸了。”虽然代价是饿了小半个星期加上三四天没睡觉。

    ——以及他也不知道自己被搞出个什么人格:那个“实验”在他身上虽然没有成功,却留下了相当糟糕的后遗症。

    “他妈的,我本来以为我跑得够及时。”一想到自己身体里现在还有另一个陌生人格的存在,鲁邦就难受得几乎要吐出来,这种掌控之外的感觉糟透了。他趴在椅背上,拧着眉头,整个人没了力气般。

    “你……我是说昨天晚上,呃,”次元大介突然被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这种太过熟悉的相处方式让他几乎忘了昨晚的荒唐——现在他没理由不记起来,既然已经说到人格分裂。但他本来都快忘了这回事,该死的,一旦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这叫他怎么开口?

    蓝眼睛的男人似乎也突然意识到——他需要解释这一系列问题的初始就是这回事。他妈的,那个分裂出来的家伙到底干了什么,把他的好搭档弄成这样,那个天杀的烂胚子——关键是他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房间里一下陷入沉默。两个人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次元,我是说……”

    次元大介并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一踹床头柜站起来,凳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我去洗个澡,鲁邦,你去把早饭做了……也许是午饭,随你的便。下午我叫个医生过来,就这样。”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往浴室走去。

    他肯定需要洗个澡。昨晚他流了太多汗,或者别的体液干结在身上,牵扯着皮肤带来轻微的紧绷感。最要命的是他屁股里的精液,那家伙射得也太深了,直到现在才开始往外淌个不停,恐怕他再晚几步走进浴室,那些混杂的液体就要顺着他的大腿流下来滴在地上。

    “次元……”鲁邦觉得他们也许该谈谈——虽然他也不知道该谈些什么,难道要说“很抱歉虽然我睡了你但那不是我而且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不管怎样我会负责的”?饶了他吧,那可太糟糕了,他发誓自己的好搭档能用那把宝贝马格南在他身上打满120发子弹……但总不该是这样。

    显而易见的,枪手在固执己见这件事上颇有心得,他态度坚决地走进浴室,并且毫不犹豫地关上门。这房子的隔音不太好,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电话声,他正在试图叫一个靠谱的心理医生下午过来。

    于是鲁邦也只好老老实实地穿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午饭是番茄意面,倒不是说鲁邦有多么擅长这道菜,而是冰箱里着实不剩下什么东西,能做出一道像样的饭菜已经是小偷先生所能达到的巅峰了。这让他开始怀疑这个据点半个月来的居住者有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医生来得很快,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门铃就被按得震天响。天知道作为一个前杀手现小偷的次元大介从哪里认识的“靠谱的”心理医生——鲁邦对此表示自己有权利保留一定的怀疑态度,鉴于他这位搭档挑人的眼光多少是有点烂。

    医生是个短发的女性,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纪,无论说她是三十多还是四十多甚至五十多都有道理,即便是鲁邦这种“阅女无数”的家伙也不能给出一个可信的回答。这不是个漂亮姑娘,至少不符合鲁邦的审美:过高的颧骨和浅浅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格外严肃,眉毛浓密得可以称得上狂野,但眼尾那颗小痣又破坏了她整体的肃穆感,整张脸一下生动起来。

    “莱雅,我需要回避一下吗?”次元大介把自己又缩进沙发的阴影里,倒是丝毫没有想要回避的意思。他叼着烟,把烟盒扔给坐在餐桌前的医生。

    被称作莱雅的医生熟稔地抽出烟卷,随手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上,“你还在抽万宝路这牌子?多少年了?”她吐出口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们看起来熟悉得很——但是鲁邦不认为次元大介是一个杀完人还需要心理辅导的家伙。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医生的可靠度大幅度提高了——和他的男人运相反,次元大介这家伙总是遇上好女人。

    “莱雅……医生?我需要做什么……”鲁邦发出点声音,试图提醒那两个家伙现在的正事是什么。但他刚开口,女医生就截断了他的话头。

    “大致的情况那家伙都在电话里说清楚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况——你叫鲁邦是吧,我们姑且把你身体里另外一个家伙叫做‘2号’好了。”她从随身的箱子里掏出一沓纸扔在桌上,“虽然你的情况和自然形成的多重人格有差异,但是评估量表还是做一下比较好。”

    “次元和我说‘2号’称自己也是鲁邦,所以大概率那家伙是基于你本身的人格被创造出来的,和你有性格上的差异——至于其他方面,比如说记忆,是否一致还需要继续观察。‘他’有可能是你的一部分,也有可能已经发展成完全不同的个体了——这也需要继续观察。”

    鲁邦皱了皱眉。

    莱雅用指节敲了几下桌子,示意他赶紧把量表做了,转头看向悠哉抽着烟的枪手:“你最好24小时盯着他,观察‘2号’出来的规律。以及,鲁邦并没有‘2号’出来时的记忆,他现在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找到‘2号’——我是说在他脑子里。”

    次元大介掐灭手上的香烟,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好像和你在电话里说的没什么区别。来都来了不如说点新的?”

    “……这不是你火急火燎把我喊过来的?”莱雅突然提高了音量,“Jesus!什么记录都没有,什么观察结果都没有,我怎么给你下诊断——要不是你急得像马上要死了——我赶过来的时候差点飙到200码!”

    吓得鲁邦差点把笔撅了,他轻咳两声,把填好的表交回女医生手上。

    “总之——即便他确诊了多重人格,要痊愈也得靠他自己。”莱雅翻了翻量表,长长叹了口气,“我看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他不会是一个能和医生合作的好病人:显而易见,这是个固执己见、不轻易受别人影响、极其自我的家伙——糟糕的男人。”

    鲁邦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感谢你的夸奖,女士。”

    “我想,药物治疗对你来说估计也没什么作用。常规诊断下我们采取的只是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物。”

    她捏着那卷烧了一半的烟,左右点了点。先对着次元大介说道:“你负责监视和记录,其他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就和平常一样。”又朝向鲁邦,“你要学会回忆日常事件里存在的空隙,那和普通的健忘是明显不一样的,这是你找到‘他’的必要条件。”

    “然后你要‘杀死’他——或者说,融合?吞噬?与其说是治愈,不如说只是想办法让‘人格分裂’这个状态不复存在。前提是:当你作为主人格的时候。危险的地方在于,如果‘他’比你强大,那么消失的就会是你了。”

    次元大介似乎想说些什么,莱雅却早就猜到了,她摆了摆手继续道:“我不推荐催眠疗法。一个原因是这位鲁邦先生不可能全身心信任我、从而配合我的催眠。另一个原因是,他的人格分裂并非自然形成,恐怕强行诱发分离状态只会导致病情恶化——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每一次的分离状态都会促使‘2号’更强大。也就是说……”

    她调整到一个比较严肃的坐姿,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也许没有多少时间了。谁都不知道究竟多少次人格分离后‘2号’就能强大到战胜你的主人格本身,5次?还是10次?或者就是下一次?”

    “征兆是你能掌控的时间变得不足一半……或许那时候我可以来个回访。”女医生说完这句话,便合上了她随身携带的箱子,退到门口去和他们告别。

    直到把莱雅送出门外,鲁邦还皱着眉坐在桌边。“真的有这么夸张吗——次元,我是说,莱雅她也说了这只是自己的推测吧。”他露出一副极其夸张的愁眉苦脸的表情凑到枪手的帽檐底下,“或者我们换个医生看看?说不定就有哪个神医能‘嘣咔’一下把我治好了。所以别垮着张脸了,搭档~”

    “短时间里你大概是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心理医生了……鲁邦,我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次元大介把鲁邦按倒在沙发上,“现在赶紧到你脑子里去找找那个该死的傻逼。”

    鲁邦在沙发上扑腾了几下,学着枪手平常的样子翘着腿躺下。他从下往上注视着帽檐底下那双黑色的眼睛——好吧,他确实要想办法找到“2号”那个傻逼,昨晚的账还没算。如果人格也有形态的话,他也许会先在脑子里把那家伙揍一顿?

    次元大介看着逐渐闭上眼的鲁邦,卸了力倒进他并不喜欢的单人椅上。他马上需要很多烟,很多很多,来保证自己能够一直清醒地观察下去。


    -3-

    虽然尝试过努力保持清醒,但昨天晚上的过度疲惫还是拉扯着枪手渐渐睡去。

    这一觉算不上安稳,大概是身上残存的异样感引发了一些不愉快的梦境。次元大介觉得自己是掉进海里的溺水者,不断下沉。遥远的水底下,光线、声音、温度都已经消失,只剩下无尽的失重感。坠落,又或许是在上升,虚幻的梦里什么也抓不住。

    直到被门铃吵醒,才突然落回地面,有了实感。

    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他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拖着发麻的腿去开门。

    旁边沙发上的鲁邦也猛地弹起来,但似乎是没睡醒,打量了一下周围,又直挺挺倒回去。“次元,这回又是什么……”他把脸埋进靠枕,只从布料缝隙里面漏出点含糊的声音。

    “快递。”次元大介把一个大小可观的纸箱子拖进来,顺手用钥匙划开胶带。往箱子里看了一眼,他就叹气一声道,“准确来说,是书。”

    鲁邦似乎是有点清醒了,从沙发扶手后面露出一只眼睛,盯着正在门口发愁的家伙。“难得见你有兴趣翻书……所以这些是什么资料?”

    纸箱子被直接拖进了书房——这几乎是个专属于鲁邦的房间,枪手可没有那种精力,能在书堆里不眠不休待上几天。

    “可能是给你的……不,肯定是给你的。”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只是过去了几个小时,次元大介从箱子里随手掏出一本丢到沙发上,“我猜她的意思是,多了解相关的专业知识对你的痊愈有帮助。”

    鲁邦瞥了一眼封面,《梦的解析》,明知故问了一句:“她?”顿了顿,他继续道,“拜托,你知道我不做梦的。”

    “莱雅——几个小时前来的心理医生。这也许是她推荐的某种治疗方法,或者只是给你打发时间。总之不会是寄给我的,她知道我没有这样的耐心。”

    “看来她很了解你。”鲁邦把书拿在手上不停翻页,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所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心理咨询?”

    “……她以前是战地医生。”

    “哦——”鲁邦想到那种烂俗的爱情电影桥段:女主角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男主角,后来他们相爱了却不能在一起,就此分离。“她拯救了你?——我猜的,她一看就是个好医生。”

    “不。”次元大介用一种带着点无奈的表情摇摇头,“相反,我救了她,四次或者五次,记不太清了。她确实是个好医生——总是在最危险的前线救人,但子弹可不管你是士兵还是医生。”

    鲁邦放下手里那本只是装样子的书,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次元大介却摊摊手,表示自己讲完了。“就是这样,鲁邦,你还想听什么?”

    “你讲故事的水平也太糟糕了。说说她做了什么吧——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自己救了别人一命这种事,但她肯定不是。”

    鲁邦知道自己问到点子上了,因为对方犹豫半晌,最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帮我解决了一点麻烦。”

    这倒不是次元大介不想告诉鲁邦,实在是解释起来太复杂——包括他当时的雇主、一起被雇佣的所谓搭档、战场上认识的战友……非要事无巨细地介绍起前因后果,恐怕到明天早上也很难说清楚。

    但如果刨除这些东西,故事其实也很简单:他又一次遭到背叛危机。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的背叛行动在还没有影响到他之前,已经被解决了:

    “为了避免让你面对‘和曾经的同伴拔枪相向’这种尴尬场面,我已经处理好了,如果需要心理咨询可以随时来找我。”短发的战地医生在房间里抽烟,目光投向被推开的房门,“走的是完全正规的流程,有专门的人负责善后——不需要用到你的枪。”露出一个比平常更柔软的笑,莱雅把烟盒递了过去,“说是还人情可能有些自大了,帮你解决了个小麻烦。”

    次元大介默默把枪插回后腰,掏出打火机,颇为无奈,“这种事我自己处理就行……不过还是谢了,但我不需要什么心理咨询。”

    “你是想说被同伴背叛这种事你已经司空见惯了?听上去不像什么好事——我以专业医生的角度建议你做一次心理咨询。”见对方还是摇头,她只得耸耸肩,“好吧,你说了算。但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记得联系我——没有时间期限,任何时候都可以。”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鲁邦又继续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现在不做战地医生了?”

    “因为她有了不能冒险的理由。”

    “有孩子了?”

    “不,是女朋友。”难得看到鲁邦脸上闪过意外的表情,次元大介觉得心情轻松不少,“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原来是已婚人士。”鲁邦用那种夸张的赞叹语气,“确实,冒险的事还是该交给我们这种单身汉。”说罢,就像好奇心凭空消失那样,他不再继续追问,而是饶有趣味地翻阅那本被丢在一旁的心理学书籍。

    话题突然结束,但次元大介似乎习以为常。见到鲁邦已经自顾自地看起书,一副十分投入的样子,他便也坐在桌旁,掏出马格南,和往常一样用软布仔细地擦拭着枪身。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大概又过去几十分钟,这种沉默被突然打破。正在看书的家伙长长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把自己扔进靠枕堆里。“次——元——”他拉长了声音,表情里少见地混杂着尴尬和紧张,“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糟糕了……我的身体不受我自己的控制,甚至什么时候我会失去意识也不清楚,只能这么等着……”

    这种无计可施的感觉让他过分焦躁不安——虽然下午尝试了“在自己身体里找到第二个人格”这种事,但这完全不像在大楼的空房间里玩鬼抓人那样轻松,把房间的门都打开,然后说“原来你在这”——所谓“学会回忆日常事件里存在的空隙”,作为指导意见也实在简单过头了。

    更糟糕的一点:没办法用绳子、烟雾弹、定位器、手枪或者其他一切神秘小道具,堂堂鲁邦三世变得手无寸铁——甚至连手都没有,他要作为纯粹的意识体,在虚无的精神空间里找寻一个无形无影的存在。

    “哦……该死,就没有什么办法,比如什么药,能够像杀死蟑螂那样让他消失……”他清楚自己多少有点失态,几乎是在胡言乱语——束手无策的无力感与危机一触即发之间的矛盾,在他头顶悬上一把可能随时落下的铡刀——每一秒他都在担心,也许就是下一次眨眼会让自己失去一切的控制权,被另一个家伙接手他的身体、他的生活……甚至他的搭档。

    像昨晚发生的那样——之后的大半天,他们默契地回避关于这个问题的任何谈论,正常得像无事发生,但随着时间推移,这段糟糕的经历又被推到风口浪尖。“那个家伙,我是说‘2号’,他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鲁邦把视线集中在天花板角落里的一块污渍上,试图让自己的口吻更加轻松一点,“啊,我是在想,会不会每天晚上到某个时间他就会‘砰’地一下出来,早上再回去。像辛德瑞拉的水晶鞋那样,十二点到了,魔法消失了……”

    “鲁邦。”

    “听起来还不算太糟糕,要我说,这比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要好……”

    “鲁邦——”枪手用一根烟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万宝路独特的苦涩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带来一种莫名的安慰。

    那顶漂亮的海豹皮帽子像一朵雨云飘过来,在受难者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亲爱的搭档正从帽檐下看过来——说实话,鲁邦一直很喜欢对方这种专注的眼神。

    “要喝一杯吗?”次元大介语气平淡,就像每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那样——他们总是喝点酒,打开电视看些无聊的老电影。

    “……再好不过了。”这下,鲁邦确实是真心实意地露出了微笑。

    酒精和尼古丁——两样绝佳的精神放松手段,同样也对世界第一的大盗先生起作用。

    “哦——如果还有什么吃的就更好了,我们似乎没有吃得上晚饭。”稍稍放下紧绷的神经,鲁邦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胃里空空荡荡,发出那种不容忽视的声音来。于是他这样得寸进尺地抱怨道。

    “这个点,外面还开门的就只有酒吧。运气好的话,你能找到一家供应薯条的店。”虽然也拿着酒杯,但次元大介并没有允许自己过多的放纵。香烟让他清醒,但酒精却相反。

    “因为家里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次元,你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从来不做饭?”

    “你必须承认,外卖的水平明显比我更高。”

    “可我喜欢你做的意面,虽然都是一个味道……”鲁邦发现自己今天晚上很容易把气氛弄得尴尬——或许这不能怪他,就只是普通的对话——但凡昨天没有发生什么。

    这不是问题:如果仅仅是“发生了什么”——他的意思是,如果只是上了个床——拜托,这没有什么,他们大概率会一笑了之。

    关键是自己没有记忆——更要命的是,昨晚他们似乎还不太愉快,尤其是可怜的枪手——但身体却是他自己的。

    因而一切就变得尴尬起来:他很在意,但又要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在意,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在不在意——这听起来像绕口令。

    鲁邦再一次在心里痛骂那个该死的“2号”:至少不要拿“别人”的身体做坏事。

    但他有一个过分善解人意的搭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鲁邦,如果你是在纠结昨天晚上的事……”枪手把杯子放下,玻璃杯底和木质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杯壁上的冷凝水淌下来,形成一个不规整的圆形。他把双手交叉,指尖微微蜷缩。“等这件事彻底结束之后我会狠狠揍你一顿——你要做的是让它赶紧结束。”

    “……其实你现在就揍我也可以。”

    “我会考虑的。”

    “或者你可以把我绑起来?——避免‘那家伙’突然出现,搞出什么糟糕的事……”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主意,鲁邦识趣地闭上了嘴。很明显,他的智商大概还没跟着回来。

    “我说……你认真的?这世界上还有鲁邦三世解不开的锁?”次元大介叹气,他抽走对方手里的杯子,走过去推开卧室的门,“明天早上你就能看见热腾腾的披萨摆在床头了。”

    “好吧,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但是换成汉堡可以吗?我才刚吃了披萨,昨天。”

    “不,因为我想吃披萨,菠萝的。”搭档先生独裁地宣布道。

    “还好我不是意大利人。”鲁邦妥协地走进房间躺下,又想起什么,起身问道,“不如我们来定一个暗号?这样你就可以确定‘那家伙’有没有出来了。”

    “如果‘他’就是‘你’的话,我猜你想的暗号他也能想到。更何况——不需要这种东西我也能分辨你们。”次元大介无情地把门关上,“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好吧——为了我的披萨,晚安。”小偷撇了撇嘴,钻进被子里慢慢闭上眼睛。神经被酒精打理得熨贴,他很快沉入意识的深潮里。

    客厅的沙发上,次元大介又点起一根烟。他任由指间乳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逐渐趋于虚无,半闭着眼睛养神。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度过了平静的三天:那个令人讨厌的“2号”就如同彻底消失了一样——他既没有自己跳出来,鲁邦也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期间他们又打电话给了那位心理医生,得到了如下回复:“如果你们相信奇迹的话,那现在就可以去庆祝了,我会帮你们记入医学史的”。

    奇迹总是发生,但并非这次。

    第四天凌晨,枪手从黑暗的沙发上睁开眼睛,盯着走进客厅的那个人影。

    “托你的福,我可是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哦?是吗?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十分困扰啊,次元。”蓝眼睛的那家伙在沙发靠背后停下,居高临下地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今晚我想吃你做的意面。”

    “那你可以多想一想——”次元大介警戒地坐起身来,右手扶在腰后的马格南上。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就这样互相对峙着,一言不发。

    长夜漫漫。


    -4-

    “拜托,别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那个“2号”,他微笑着把双手举过肩膀,展示自己的无害,“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说罢,他也不等枪手的反应,自顾自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茶几下面一层放着没抽完的烟,沙发扶手的缝隙里夹着不知道是谁的打火机。次元大介眼看对方熟悉的姿势和动作,就连低头点火的角度似乎都让他挑不出半分毛病。

    烟草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如影随形、无孔不入。

    “次元……”那蓝眼睛在黑暗里依然漂亮得引人注目,侧过头,用他熟知的、故作纯良的表情浅笑着,语调柔软又轻快,“在想什么?”

    于是次元大介终于回过神来——他一瞬间以为这只是个寻常的夜晚,像每一次他们坐在这个沙发上,先是用烟蒂塞满烟灰缸,然后开一瓶酒,如果喝到后半夜还没醉的话便会干脆熬个通宵——只是一瞬间,他忘记了对方究竟是谁。

    “你只能晚上出来?”这不是一个好问题,但至少能提醒自己,他面对的不是鲁邦,而是另一个糟糕的家伙。

    “当然——不是。我只是更喜欢晚上。”

    这个答案到底是真是假根本无法辨别,尤其是小偷最善于用谎言包装自己。不过次元大介本就不太在意回答究竟是什么,只是随便找些话题拖延时间——所以他点点头,顺势敷衍地问了句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黑暗里总会滋生一些隐秘的欲望。”灭掉烟,那“另一个”鲁邦保持着那种良善的面孔,缓慢却不容拒绝地前倾着伸出双臂,将他的所有物围困在沙发一角,用气音在对方耳畔轻声低语,“……比如把我绑起来,关在只有你知道的地方,让我再也没有机会出去招惹别人,永远只能全身心地依赖你一个人……不要说你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如果你打算这么做,我完全不介意在你的肚子上开个洞,控制狂先生。”即使是这种狭窄的空间,次元大介拔枪的速度也丝毫不慢,枪管稳定而精准地抵上面前那人的左腰。他努力忽视自己耳廓上的阵阵热流,忽视那种几乎触及鼓膜的呼吸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冷声道,“或者你现在就想试试看——”

    “哦——我相信你说到做到。”尽管这样说,但冒犯的家伙还是没有退开分毫,“我猜我需要为之前的事道个歉——我不该太粗暴的。但是我喜欢你身上留下的痕迹。”他一边低声笑着,一边用指尖反复描摹着自己留在枪手喉咙处的掌印。所谓的道歉当然没有任何诚意。

    这正是淤青颜色最深的时候,深紫色的印记明晃晃地在衣领外彰显着存在感。

    次元大介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只不过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似乎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你真的很适合戴点什么在这里,次元——”他极具暗示地比划了一下,那种围成一圈的、束缚在脖子上的某种装饰品——或者也可以不仅仅是装饰品。

    得寸进尺的结果是一记上勾拳。

    “你认为我不会对你开枪——好吧,你是对的。但我不用这玩意也能把你揍一顿!”枪手嚷嚷着从沙发上跳起来,抓着衣领拎起倒在地上的鲁邦又朝他腹部补了一拳。

    这股怒火像是被压抑了许久后的爆发,次元大介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天的糟糕经历而发怒,或者更早的什么——他的搭档在惹人生气的本领上着实是颇有建树,同时也相当擅长甜言蜜语。

    若说有什么长久隐匿在心底的不满也情有可原,他们搭档了如此久,太多或好或坏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自然有这种可能:他早就想在这张讨厌的猴子脸上揍一拳,恰好突然来了机会——毕竟他还没有狠心到在对方卖乖讨饶时动手,向来有分寸的家伙能像今天这样得意忘形的情况更是可遇不可求,而自己刚好怒火中烧——这样看来,一切都恰到好处。

    更何况比起那个他熟悉的搭档,这个“鲁邦”才是他应该算账的对象,次元大介对他可没多少包容度,唯一需要顾忌的只是身体——不过断几根骨头应该也算不上大事,他这么想着,趁对方还没还手前又往脸上来了一拳。

    短时间里接连挨了三拳,那个鲁邦才像是彻底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大喊着“你竟然敢打本大爷”之类的话,当即也挥舞着拳头反扑了上来。

    这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家伙——他非得也让次元大介尝尝上勾拳的滋味,甚至拼着多挨几下也要给枪手的下巴也来一拳。

    如果是纯粹的正面肉搏,次元大介在力气上绝对占优,不过多少还得考虑一下今后的日子,他可不想因为把鲁邦打到断手断脚,之后一切的家务活都被自己包揽——这或许是个借口,但总之他确实收了不少力气,大部分精力都用在阻止小偷掏出他花样百出的小道具上面。

    ——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捞着好处,少说都挨了十几下拳头,现在正互相扯着领子在地上打滚。

    趁一个翻身在上的机会,枪手靠体重优势把那家伙压制在地面上,用膝盖卡紧了对方肋骨两侧。

    打架打成这样简直是丢脸,次元大介心想,他决定赶紧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格弄晕,不然他们就算打到明天早上也分不出胜负——除非他真的能下狠手折断鲁邦的一根腕骨或者踝骨。要是他能做到,也不至于滚的满身是灰,颧骨都被打青一片。

    击打致晕还是绞颈致晕——对敌时犹豫不决算是大忌,但这毕竟是鲁邦,他不想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很快就不需要纠结了,因为鲁邦已经拽着他的领子狠狠来了一记头锤。

    这混蛋的脑袋是铁做的吗……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次元大介眼前一黑,脱力栽倒在地上。他知道自己该赶紧爬起来,但是脑内一阵阵翻涌的眩晕感让他连平衡都保持不了,勉力支起上半身后又换了个方向倒下。

    “真的很疼啊你知不知道——”这是个两败俱伤的打法,鲁邦自己也恍惚了好一会,但他对此有所准备,很快就爬起来骑在了次元大介的身上。“为什么非要违抗我!”他俯下身子凑近枪手的脸,几乎是鼻子撞到的距离,表情狰狞地低吼道。

    “你该得到些教训……这是你应得的,次元大介,我有办法让你好好记住它。”

    只可惜被训斥的对象压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耳朵里的蜂鸣声一浪高过一浪,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强烈头晕。即使知道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地上,大脑得到的反馈却好像他变成个陀螺不停打转,抽陀螺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他头上。枪手不记得自己刚刚摔倒的时候是不是又撞到了后脑勺,现在整个脑袋到处都疼起来。

    视线还有些模糊,但大致能看出那混球仍坐在自己肚子上喋喋不休。趁这个机会,他慢慢调整呼吸,压抑撞击后带来的晕眩和反胃感,左腿屈起向外抬了半步,跨过去,用脚跟轻轻勾住了对方的小腿。

    感觉到身下的动静,鲁邦顿了顿在怀里掏东西的动作,眉梢一挑,语气嘲讽地笑起来。“现在打算求饶是不是晚了一点,嗯?次元?”话虽如此,他还是把差不多已经拿出来的催眠喷雾塞了回去,“不过,我——当然会给你一个机会,看在我们搭档了这么久的份上。”

    比起一个昏迷无意识的次元大介,他更喜欢看到这个男人在清醒状态下倍受煎熬的屈辱神情。

    “我说……”可能是还没恢复过来,男人动动唇却没发出太大声音,于是伸出右手拽住鲁邦的左手腕,往下拉了拉,示意他俯身下来。

    蓝眼睛带着掌控一切般的笑容,慈悲又矜持地顺着力道弯下腰,准备垂听手下败将最后的悲鸣。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话音未落,次元大介左手一弹,缠上鲁邦的肩膀,腰腹发力起了个臀桥,手脚同时制住对方的挣扎,整个人猛地向左侧翻滚过去,霎时间攻守易势。

    鲁邦只觉忽的天旋地转,自己左肩被狠磕了一下,又被一把按在了地上。“你……”完整的音节还没来得及吐出,便被卡在脖子上的一手肘压得有出气没进气。

    次元大介这回没有心软,两臂一前一后环绕着鲁邦的脖子反向用力,不断收缩着可以喘息的空间。他不动声色地关注着鲁邦的状态,打算一旦对方昏迷他就松手,但又担心这小子装昏来骗自己。听说长时间窒息人会变傻——他还不想把自己的搭档断送在这一招下。

    后背的衣服被揪起,次元大介知道这是身下这个家伙在挣扎。枪手没有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压低身子贴住对方躯干,让他无论是想伸手推开还是用腿去蹬,都没有足够的空间去发力,更何况比力气鲁邦本就落在下乘。

    这个姿势下他几乎就贴在鲁邦的脸侧,能听到他不断奋力却越来越弱的呼吸声,那双眼睛也渐渐失去神采,就好像价值连城的宝石突然变成一文不值的玻璃珠子。

    “次元……”

    就在晃神的一刹那,他听见极其轻微的一声呼唤,稍纵即逝。所以他本能地收了些力。

    这不应该,次元大介心想,如果这是什么诡计,自己这一下肯定要被得逞了。只是身体的反应却比理智更快。

    “……是我……”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鲁邦连忙伸手拍次元大介的肩膀,生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掐死在这,“要死了……”

    枪手狐疑地盯着他上下打量,没有放开手臂,只是稍微放松了一点压制,但若有任何意外他也能立刻重新发力。

    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鲁邦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到他差点把自己又咳晕过去,才深呼吸几下,无奈地扯出个苦笑。“嘿,次元,我亲爱的搭档,你这样让我很难不怀疑你是真的打算杀了我。”

    “保持怀疑是一种良好的心态。”

    “好吧,我姑且先不问这之前发生了什么……总之,那家伙——‘2号’,逃掉了。”他干笑了两声,“我猜他大概挺害怕的。”

    “哦——”次元大介仍然是那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拜托,之前是谁信誓旦旦说自己能分清楚的——我就说该搞个暗号出来!”鲁邦手脚并用地把枪手从自己身上推开,一扭头又捂着嗓子咳嗽起来。“该死的,我喉咙里面好像肿了。”

    次元大介耸耸肩,转身去捡滚到沙发底下的帽子。“是我的错。但是你知道——情况紧急,而且我有分寸。”

    “呜哇……你真的手下留情了吗……”鲁邦扯开衣服检查着身上的伤痕,龇牙咧嘴地痛呼着,最后摸到额头上一个大包,他蹦起来大喊,“次元!你竟然用头锤这么没品的招式!”

    “那是你!”次元大介一口烟呛进嗓子一半,顺手把烟盒狠狠扔了过去,“我他妈差点被你砸出脑震荡!”

    “哦、哦……别生气,起码我们现在有个好消息。”小偷识时务地马上转移了话题,他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我现在可以感受到‘2号’的存在了,就在他主动放弃操控权逃走的时候。”

    “你是说,以后那混蛋再出来我就可以把他掐回去?”

    这句话吓得鲁邦连忙摆手打断这个危险的想法,这种体验他绝对不想拥有第二次。“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已经找到他了,那我就可以想办法消灭他。”说罢,他又十分不放心地嘱咐道,“不到迫不得已千万别这么做——你肯定清楚什么时候才是‘迫不得已’吧,次元?”

    枪手胡乱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

    这一折腾已经到了后半夜,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天亮了,两人干脆没睡,开始处理打架后的残局。

    家具没有一个还在原位上,搬回去费了不少劲。

    好不容易把客厅收拾完,鲁邦在额头盖了一条冰毛巾,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地抱怨,“我每一个关节都在痛——我是不是要散架了,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非要跟你对打,结果还是我受罪……”

    次元大介从帽檐下瞥了他一眼,倒没说是自己先动的手,快速地确认了一遍两人身上的伤势——“都是皮外伤,最多给你冷敷一下,嫌疼就自己去找止痛药。”

    “可是我饿了诶——”

    “……”

    “我好饿啊,次元——”鲁邦闭上眼,一口气都不带喘地报出一串菜名,“我想吃焗蜗牛牡蛎杯煎鹅肝洋葱汤油封鸭里昂香肠鞑靼牛肉马赛鱼羹红酒烩牛肉柠檬挞可丽露蒙布朗烤布蕾……”

    “闭嘴。”次元大介又丢了条冰毛巾上来,冻得那个滔滔不绝的家伙一哆嗦,顿时没了声音。

    鲁邦换掉头上的毛巾,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瞄着环抱双手坐在一旁的冷面搭档,万分委屈地说道,“但是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出去吃饭——”他皱眉指着自己额头上的包,“太丢人了,我又没有帽子挡着。”

    对视良久后,次元大介叹气,“为什么是我做饭?”

    “你看——明显是我被打得比较惨,都动不了了哦。”

    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于是他妥协地走进厨房。

    闻到门后飘出来的味道,鲁邦忽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冲着房间那头大喊:“不要培根炖豆子!”

    “——你没得选。”

    “好吧,你说了算。”他无力地垂下头,慢腾腾地把自己挪到地上,掏出本书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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