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ent Search
    Create an account to bookmark works.
    Sign Up, Sign In

    HH橙鸟

    单机语废社恐……但是欢迎各位来我这吃饭(颠勺)

    ☆quiet follow Send AirSkeb request Yell with Emoji 💖 👍 🎉 😍
    POIPOI 48

    HH橙鸟

    ☆quiet follow

    某一天晚上,关于鲁邦还在燃烧吗ova的一种可能性突击了我的大脑⬇️

    【鲁次】清醒梦人生如梦,大概是有这么个词,次元大介觉得这个词很好,因为他最近总是做很多的梦。

    大部分人只在睡觉的时候做梦,然后在醒来后忘记。无论那个梦境里的一切是多么美好或者痛苦,惹人厌烦或者诱人沉沦,都会在意识清醒的一瞬间褪成单色。再试图回忆起什么只会像隔着毛玻璃看海。

    但是次元大介觉得自己不睡觉的时候也在做梦。他梦到那些惊险刺激的枪战,鲜血、硝烟、尸体,开着车逃亡,躲在集装箱里清理伤口,撕开边缘泛白的皮肉,黄铜弹头和骨茬相互摩擦咯咯直响,血腥气混着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作呕。他用一颗子弹送走一个敌人,一把左轮杀出一条血路。

    这是真的,因为他每做一次梦就能在身上找到一个对应的痕迹。但他又总是记不太清细节,回想不起当时的心情,连自以为永远不会忘掉的疼痛也只是飘渺的画外音。他是一个走错放映厅的观众,在看一部已经过时的黑白默剧。

    他怀疑人一生要做的梦是有定量的,自己现在只是把之前不够的数量弥补上——不过或许是因为他确实没什么事可以干,所以只能动动脑子。之前还抱怨过一年到头也没个休息日子,谁知道闲下来才发现这种生活也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针对他自己而言,坦白点讲,糟糕。决斗受的伤可以治,断了的右手能接回去,虽然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但只要耐心做康复治疗,花上三五年,更久,总能恢复到几乎不影响正常生活的状态。但是他没有继续听医生后面的话,没听对方语重心长或者语带怜悯的规劝,毕竟这种“最好的结果”只是挂在驴前面的胡萝卜,潜台词其实是这只右手确实废了。

    好吧,有人要说右手不行还有左手嘛——次元大介承认自己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但他实在没想出来还有什么继续开枪的理由。杀手的工作也就那样,左手的准头也就那样——他突然有一瞬间就觉得挺没意思的,给别人卖命挺没意思的,难道他赶着练好左手就为了回去看那些傻逼雇主的脸色?

    但他仍然做梦,一个接一个的梦,梦到他的左轮。他还是喜欢枪,喜欢开枪的感觉,只是没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理由在某一天的午后从天而降。

    那是个奇怪的男人,露出那种只有在最惨烈的车祸目击者脸上才能看到的表情,不掏钱也不拒绝,就是愣着。次元大介思考了半秒钟,估摸着是自己业务不熟练,找了个对乞丐有创伤后遗症的家伙要钱。

    本来事情该到此为止了,他一天在路上讨过钱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谁记得谁是谁。但偏偏不,一把刀下一秒就要扎进男人身体里,一把枪正正好好掉到了他面前,让他选。他可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不捡起这把枪,老老实实当个乞丐,管他妈的谁死谁活,和他有什么关系——但是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脑子里尖叫:开枪!开枪!开枪!你不是要一个理由吗,现在理由来了——看看那个男人,你们刚刚碰过面,你还记得他,而他马上要死了——

    他太想开枪了,比这辈子的任何一次都要想。他不能让这个男人死在他面前,就好像他们的命运被连在了一起,他死了,他也就再没办法拿起枪。

    他这样想,于是也这样做,一颗子弹正正好好打中一把刀。那个男人惊讶地抬头,问他为什么要帮他——虽然是问句,但没多少疑问的意思,他意外他这样做,又不是那么意外。但他大概确实很急,抓着枪又去追那个逃跑的家伙,只留下两句安慰。

    次元大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不需要男人对他感激涕零,说到底他只是想开枪,是完完全全出于自己的欲望,并非单纯地想要救人一命这样高尚。那枚子弹是打中了小刀,但也可能打到墙上、打到地上、甚至让这个倒霉鬼一命呜呼……他左手的准头也就那样,瞄准是一回事,打中什么又是另一回事。至于重新开始?或许有一天,等他再次想开枪的时候。

    事情确实该到此为止了——他只是开了一枪,什么都不会改变。结果那个男人又匆匆跑回来,带着一脸过分熟络的笑容说要来报救命之恩。

    鲁邦三世,不是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是在哪次新闻上这样报道过,正如他所言,一个小偷。和嬉皮笑脸的表情完全不同的是他的强硬态度,说什么都要次元大介接受他的报恩,即使已经到了胡搅蛮缠的地步。

    “我要花时间去找那家伙躲起来的地方,待在家里的机会很少,房子空在那也是浪费钱……何况那租的房子很大,住一个人和住两个人没什么区别,总比你在外面风吹雨淋的要强吧……”

    次元大介心想自己要是能有这家伙十分之一的口才,也不至于当乞丐也当得相当失败。他以前不是一个愿意妥协的人,但是到现在也没什么好讲究的了,答应一个还算合理的请求换自己耳根清静一阵怎么看都是个划算的买卖。

    ——当意识到小偷嘴里没一句真话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正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电视屏幕播着新闻,桌上是中午吃剩的外卖。唯一一间卧室被鲁邦改造了工作室,并且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叮叮咣咣响个不停。

    说是要招待他吃饭, 但鲁邦也就点了两天外卖,一共三顿,之后就干脆把钱包和电话塞到了他手里让他自己看着办,一头钻进工作室里不出来了。次元大介本来不想花他的钱,甚至在思考这是不是最新的送客方式,结果整整饿了二十个小时后他决定还是不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最要命的是,这二十个小时里,鲁邦宁愿饿到有气无力地对着一堆零件敲敲打打,也不打算走出门搞点饭吃。次元大介怀疑他不把吃的东西拿进去,那家伙真有饿死自己的本事。

    妥协,他总是在妥协,次元大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心软到了这种地步,或许是他现在也找不到必须坚持什么的立场。他开始每天按时点外卖,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动手做个早饭,学了怎么用阳台上的洗衣机,用一只手晾衣服,花一个下午的时间修坏掉的门铃,到楼下的小卖铺买两人份的烟。习惯是个相当可怕的东西,等鲁邦像个幽魂从里屋爬出来的时候,他才惊觉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三十天,他以前的搭档也没几个能合作这么久。更可怕的是这家伙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次元,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说真的,他们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吗?次元大介的第一反应就是回绝,但对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话就一头栽进沙发睡着了,脸朝下也不怕把自己闷死。他站在沙发旁边盯着看了五分钟,又用了五分钟考虑自己今天晚上该睡哪的问题,最后决定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凑合一晚再说——他要是知道,自己只要不第一时间拒绝这个男人就一定会被骗上贼船的话,今晚大概是怎么也睡不着的。

    再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鼻腔里是油脂被加热得恰到好处的香味,系着粉围裙的家伙在客厅和厨房里来来回回忙个不停,把各种盘子和碗摆在桌上。那条围裙挂在厨房门后一个月,次元大介从来没穿过,他一直以为是上一任租户留在这里忘了带走的,却没想到是这家伙的私藏。早餐相当丰盛,三明治、培根煎蛋、淋了糖浆的松饼、燕麦粥和一大壶咖啡,甚至还有一份摆盘十分精致的水果沙拉。

    “醒了吗?先去洗漱,然后来吃早饭。”男人这么招呼了一句,又跑回厨房里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次元大介从地上慢慢起身,下意识地听从指示走到洗手池前,等凉水扑到脸上才回过神来。这件事变得非常古怪,好像他和他曾用这种相处方式度过了极其漫长的岁月,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一个月前第一次见面,迄今为止,实打实共处一室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住进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次元大介一个人在客厅自娱自乐,鲁邦在他的工作室里埋头苦干。

    他坐到餐桌前的时候,鲁邦已经抓着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大半,一边嚼一边用遥控器调电视上的节目。屏幕上的画面闪得很快,次元大介看了一眼就头晕得想吐,但鲁邦恨不得把手里的按键按出火星来。“怎么没点有意思的内容,次元,你每天都看些什么?”他把遥控器丢回沙发上,很随意地用勺子敲了敲碗沿,“不用客气。”

    “你昨天晚上说要我帮一个忙……”次元大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他隐约能猜到对方要自己干什么——还能是什么,所有人都会这样想:第一枪手的左手又能差到哪去——他要是左手的水平也那么高,那还用什么右手枪。他不想隐瞒,那一枪实在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如果对方是寄希望于这个,还是尽早打消念头比较好。

    “哦?是的,我本来想早饭之后和你商量的,但既然你现在提起来……”鲁邦颇为不舍地放下吃到一半的松饼,稍微坐正了些,“是这样,我想让你帮我修一下枪。”

    “什么?”

    “说来话长,我接下来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大概会很危险,但偏偏这时候我的枪出了点问题……”他耸耸肩,做出很无奈的样子,“我也没有备用的枪了,所以,如果不把她修好,我后面的工作都没办法继续。”

    “你看起来不像是不会修枪的人。”次元大介想到那一房间的工具和零件,至少怎么看都比一把枪要复杂。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确实也会修——不过,我真的没找出来问题在哪里,可能是因为我并不精通这个。你想,我是个小偷,小偷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开锁、爬墙、偷车……我对枪的熟悉程度肯定没你高。次元——次元大介,曾经的第一枪手,即使现在不开枪了,但我相信你对枪的经验还在,你当然能发现问题在哪里。”鲁邦把自己的瓦尔特从枪套里掏出来,推到桌子的另一边,另一个人面前。

    次元大介低下头,盯着那个漂亮的金属制品,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那男人还在喋喋不休:“我也不是想要勉强你,我理解的,毕竟……”后面的话被他吞进去一块,接着说,“但是我真的很需要她,那个工作很重要,性命攸关。逃走的那个家伙——就是被你吓跑的家伙,非常想干掉我,如果没有枪的话我肯定会交代在那……”

    巧舌如簧的小偷先生恨不得列举出一百种必须要修好这把枪的理由,次元大介最后不得不点头同意——只是修枪而已,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确实也该做点什么。

    “不过还是先吃饭——”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鲁邦把瓦尔特挪到一旁,却没有收回去。

    那把枪就那么摆在桌面上,赤裸裸的、明晃晃的、闪着冷冽的光,显而易见地吸引了次元大介太多的注意力。他自觉在认真吃早饭,但视线里总是出现那把枪,从眼角余光跳到视野正中央。直到对面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他第三次端起的、已经喝空了的咖啡杯。

    “我要去洗碗,所以……”鲁邦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放到那堆高高垒起的盘子上。他像个杂技演员,单手撑起一整个摇摇晃晃的餐具塔,另一只手指了下里屋,“如果需要工具的话,工作台上应该都有,还是——不用客气。”说完,他连忙三两步冲进厨房,紧接着是哗哗的水声响个不停。

    桌面被收拾干净,就剩下一把枪,正正好好地躺在次元大介面前——又让他来选。他有拒绝的权利,趁鲁邦洗碗的时候推开房门离开,从此别过,他们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但他要是能拒绝这种诱惑,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所有的答案在一个月前昭然若揭——他所能做的只有拿起她,走进那间屋子,细细地将她拆开、检查,就像剖开自己过往的一半人生。

    单手拆卸零件的速度快不了,和他曾经的速度比简直慢得令人发笑,动作笨拙,像他此生第一次摸到枪的样子,但这间屋子里只有他自己,能嘲笑这一切的只有他自己,能接纳这一切的也只有他自己。一门之隔的客厅传来停下的脚步声,沙发弹簧的吱呀声,最后是电视声,每天按时播出的新闻确实很没意思,那男人却一直没换台。次元大介走神了一瞬间,怀疑自己还是在梦里,时空倒错的荒谬幻觉从天而降,把他劈得头晕目眩。但这不是梦,左手抓着的是瓦尔特不是马格南,右手依然用不上力气,这不是梦。

    他翻来覆去地检查,将一把枪拆了十遍又装了十遍,拆装到他又想起来自己闭着眼就能把马格南组装好的日子。这把枪被照顾得很好,那个男人相当宝贝她,虽然是个老古董了,但绝对性能良好。次元大介相信自己的眼力还没有退步,长久的经验还印刻在骨髓里,即使这是他不熟悉的型号,也不会明明有问题却发现不了。次元大介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最后确认了一次这把枪毫无问题后,他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鲁邦正斜靠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发呆,手里的烟烧了一半,烟灰掉在地上和茶几上,就是没掉进烟灰缸里。次元大介走到他面前,想要把枪递还给他,“她很好,没有任何问题。”顿了顿,他稍微有些犹豫地问道,“为什么……”

    但小偷脸上立刻出现的惊讶表情堵死了他想说的话。“不,你要相信我,她肯定出了点小问题……”鲁邦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去拿挂在门口的外套,“我知道了,你一定没有试着塞颗子弹进去真正开一枪——手感不对劲,很轻微的,但就是不对劲,你一定懂的……”他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带上车钥匙,拉开门推着次元大介往外走,“这个怪我,房间里当然不方便开枪测试,我们现在就去靶场。”

    “什么?不……”次元大介来不及思考,直接被按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黄色的小轿车飞驰而去,他手里还抓着那把枪。

    “别担心,虽然说是靶场,其实是压根没人去的郊外,不会惹来警察之类的麻烦,我以前经常在那边搞点小实验,爆炸什么的,完全没问题。”

    关键是这个吗——站在草地中央的时候,他还没搞清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

    鲁邦拿过瓦尔特给子弹上膛,然后朝远处开了一枪,“啊呀,果然还是哪里不太对劲。”他甩甩手,满脸苦恼的样子,转身把枪递过来。次元大介接过枪,没有说话,沉默地扣下扳机后,松开手把枪抛回鲁邦身上。

    “没有任何问题。”

    “你没有好好体会,次元,真的是非常、非常轻微的一点小毛病……或者是你不太习惯左手的感觉?我该给你找个靶子来多试几次。”

    “不,鲁邦——我向你保证,你的枪没有任何问题。”次元大介瞪着他,“就算用的是左手,不需要多试几次。”他怀疑这才是这家伙的最终目的,但话说回来,又有什么必要?除去那一场所谓的救命之恩,他们就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好吧……”鲁邦摊手,收起故作的烦恼,又换上那副笑脸,把瓦尔特收回自己怀中,“你说的对,她确实没什么问题,我果然没可能在这方面把你骗过去。”

    “但是你确定不需要多试试?靶子和子弹都管够——我知道神枪不是单纯靠天赋堆积起来的,练习和实战的经验,缺一不可,右手是这样,左手当然也是这样。”他的另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摊开,手掌上躺着一把漂亮的左轮,“或许你会喜欢这个?”

    次元大介再次瞪向他,“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很可惜嘛——你知道的,我是个小偷,最看不得的就是宝物蒙尘。而且你如果把左手练回来,我后面的工作或许能顺利一点……”

    “你可以一开始就直接这么要求。”

    “那你就会立刻拒绝我,次元,你就是这样的人。”

    “不,我是说——为什么偏偏是我。枪手那一行我很早就不打算再干了,上次救你完全是偶然,你可以去找现在的第一枪手,只要有钱你什么人都雇得到。”他又强调了一遍,“你的工作和我有什么关系,而我能不能开枪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在我身上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难道现在当小偷还要兼职慈善家?”

    “因为事情不该是现在这样——”鲁邦沉下声音打断他。

    “……”次元大介又沉默了片刻,他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皱着眉头、嘴角紧绷似乎正忍受什么的样子。“……那么,事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是世界第一大盗,鲁邦三世,而你是世界第一枪手,次元大介——就是这样,哪怕你只有左手也应该是这样。”

    “你是说,我应该为了完成你理想中的世界,用左手也练成世界第一?”

    “不,不是我理想中的世界……次元,是你需要它,你没办法骗自己。”鲁邦举起手里的左轮,指向次元大介,“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开枪——为什么左手还在颤抖呢?”

    ——自己的手在颤抖吗?次元大介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侧的左手,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止不住地震颤着。他把那只手抬到眼前查看——绝非害怕或者紧张,只是看到那把枪在眼前的兴奋,一种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终于找到宣泄的缺口,从坟墓中死而复生。

    鲁邦缓缓松开手,让左轮挂在手指上,轻声道:“它不是你原先的那把,但是没关系,有一天你会找到她的……只是现在,你需要它,拿上它,次元,然后开枪,靶子和子弹都管够,我会看到世界第一的枪手站在这里。”

    这个家伙总是在让他选择,用一把枪摆在他眼前让他选:现在拿上枪或者永远放弃——既然把枪放在了他面前,那答案就是唯一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没办法骗自己。

    于是次元大介伸出手,接下了这把枪。

    左手难以遏制的震颤在指腹接触到枪身的那一刻停止,用来开枪的手是不允许颤抖的,灵活、精准、稳定,在恰当的时候扣动扳机。

    开枪,他所能做的只有开枪,在梦里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还是开枪。他喜欢扣下扳机,喜欢子弹射出瞬间的刺激感,喜欢肾上腺素飙升的危险生活——他无数个单色的梦境在这一刻有了实感,全身的旧伤开始疼痛,死于他枪下的亡魂在耳畔哀嚎,尸体和鲜血的味道再一次涌进鼻腔,失去作用的右手每一秒都刺痛他的神经。如此痛苦,如此真实,如此令人着迷。若是不想死在这样的冲击下——只能开枪。

    于是接连半个月,他们都在郊区这边练枪。次元大介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刚学会拿枪的日子,每天甚至要花十几个小时在练习射击上,训练命中,矫正姿势。左手很快习惯了瞄准、开枪、退弹壳和重新装填的动作,有些别扭,没有右手方便,但他适应得很好,不会比原来逊色多少。鲁邦问过他要不要换一把适合左手使用的枪,被他拒绝了。

    等他终于对自己左手满意了点,鲁邦告诉他,第二天他们没空再过来练习了。“我要去做那个很重要的工作,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小偷先生微笑着,第一次用了不那么果断的语气。

    次元大介则是奇怪地盯着他,“当初你让我练枪不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完全是……就像我说的,你应该是世界第一的枪手,次元,哪怕只有左手。而这份工作只是锦上添花。”

    鲁邦给自己点上烟,又递给次元大介。枪手忙着擦他的枪,只是低头咬住了滤嘴的尾端,就着鲁邦的手抽了一口。他笑了下,白烟从嘴里喷出来。

    “我后来想了很久也不记得有你这样的粉丝。”

    “你应该感到荣幸,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我这么高的评价。”

    所有的烟雾升腾到车顶混作一团,还没有彻底聚拢又被呼吸间卷起的飓风吹散。

    “好吧……所以你这次工作需要一个搭档?”次元大介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枪上移开,或者他其实是故意没有抬头,一直拨弄着空掉的弹巢,却迟迟没有把子弹塞进去。事到如今,他终于放弃了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直接问道。

    鲁邦愣了半秒——很微小的一个停顿,理应不该被注意到,但对于一个0.3秒的快枪手来说,半秒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察觉到很多东西。但这半秒之后,鲁邦又笑得很开心,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搭档——没错,我需要一个搭档,而且如果这次工作顺利的话,我会有一个搭档,很好的搭档。”

    他有些讨厌鲁邦这种模糊的态度,很多事情似乎从最开始就暗藏着荒唐,对方一定在隐瞒什么,只是他之前没有兴趣探究,现在又觉得没有必要。这个男人不想说的内容,恐怕谁也没办法从他嘴里撬出来。所以次元大介也只是沉默了半秒钟,问他:“有多好?”

    鲁邦还是笑嘻嘻的样子,伸手给他拉过安全带扣上。“世界第一大盗的搭档当然是世界第一枪手嘛,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轻松,何况是世界第一的水平。”

    引擎声响起,菲亚特从荒芜的郊外开到他们的据点楼下,又从据点楼下开到他们目的的终点。

    行动很顺利,想要扑上来抓住鲁邦的人都被子弹解决掉。次元大介冷静地开枪,一颗子弹送走一个敌人,一把左轮杀出一条血路。那个说是一直想干掉鲁邦的家伙被小偷一脚踹倒绑了起来,紧接着他们就到了最隐蔽的那个房间,那个机器才是鲁邦真正的目标。

    “这是什么?你要偷的就是这个?”次元大介把枪插回后腰,围着那个一人多高的机器转了两圈,没看出什么头绪。

    “啊、啊,是这个,我需要进去启动一下它……”鲁邦轻轻笑了笑,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枪手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他。

    “……我是说,我要去找我的搭档了。”那男人这么说道。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夕阳从房间唯一一扇窗户照进来,背光打在他身上。次元大介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光线晃了一下,只能眯着眼逆光往外看,能看见空气里的浮尘,却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表情。

    “我不太明白。”这样的句子刚从嘴里吐出来,他就有些后悔。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显而易见,对方并没有说他和他会成为搭档,那种似是而非的概念自己早有所察觉,却还是自欺欺人。他现在应该做的是礼貌道别,坦言这次的合作很愉快,并且祝他一路顺风。只是自己为什么还在保持沉默?

    传进耳朵里的声音有点飘忽,像是从天边吹过的风,鲁邦好像有些抱歉,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次元,如果你想听我解释的话……我说过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就是因为这个机器,它把过去弄乱了,你和我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你没有赶上决斗,右手没有受伤,一直是第一枪手;我需要一个搭档,刚好遇到了你;你答应了我的邀请,我们是很好的搭档。”

    “所以我需要修正这个错误,启动它,然后这一切会复原,时间会倒回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重新开始,我们会在另外的地方相遇。”

    次元大介记得自己大概是点了点头,也许还说了什么“那我们等会见”之类的话。鲁邦描述的那个“事实”听上去过于美好,让他即使觉得整件事已经荒唐到了极点,还是忍不住相信。他和鲁邦告别,那个古怪的机器开始运转,发出刺目的光,亮得好像第二个太阳,把那红色的身影吞没了,紧接着消失不见。

    他等着一切如鲁邦所说,这个世界消失殆尽,再重新开始,他等着自己被时间洪流冲垮、重塑,他从夕阳湮没等到下一个夕阳湮没,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那家伙消失了,像从未来过。

    他后来曾无数次的怀疑这只是一场梦,是自己太痛苦所以幻想出的一切,没有这样一个人,没有人把他带回自己租的房子,没有让他修枪又把他骗到郊外练枪,什么都没有。是他掉进时空的裂隙中被吃掉了一个半月;是他自己太想开枪,所以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理由,借此逼迫自己再次拿起枪,回到那种生活中。只是现在梦醒了,他该面对现实了而已。

    如果是梦就好了。

    次元大介将那把左轮从抽屉最深处拿出来。他回到那一行后花了小半年时间,拿回了那把自己亲手遗失的马格南,之后就再也没用过另一把枪。他把它藏进了抽屉的角落里,并且一度以为自己忘了它。但总有一些噩梦惊醒的晚上,他被情绪驱使着坐到桌前,拿出这把枪。

    如果是梦就好了,他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忆起过往,不会还记得一帧又一帧的清晰画面。阳光正好的早上,从厨房里传出来的早饭香味,电视里播报着乏味无趣的新闻,他拿着一把枪,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有个声音会这么喊他,“次元……”

    他早该知道小偷的嘴里没一句真话。

    电视里依旧播放着新闻,他不喜欢看这个,但是懒得换台。仰卧在沙发上,手里的烟烧了一半,烟灰掉在地上和茶几上,就是没掉进烟灰缸里。

    突然一个名字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昨夜凌晨,本市博物馆遭窃,监控只拍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据警方透露,作案者很可能是一个自称‘鲁邦三世’的小偷,并提前给博物馆寄去了预告函……”

    次元大介从沙发上爬起来看向屏幕,监控画面上模糊的一道影子落在他眼里却是无比熟悉。但鲁邦应该已经回到了他口中那个“正确”的世界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是“这个世界”的鲁邦三世,或许他的确是鲁邦,但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他一时间僵在沙发上无法动弹。第一反应是去找那个家伙,找到那个鲁邦三世,但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他不想把谁当成谁的代替品。可他更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无动于衷,彻底忘掉一切,从此当个陌路人。这听起来太过残忍,鲁邦三世和次元大介,世界第一大盗和世界第一枪手,永远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他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仿佛要窒息。是他说过的,世界第一大盗的搭档当然是世界第一枪手,次元大介没办法不相信他说的话。

    最后他决定把这次的选择权留给天意。

    次元大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立在桌面上,他掏出枪朝着硬币边缘射出一颗子弹。硬币骨碌碌地开始旋转起来,他在心里默念,若是倒下来正面朝上,我就去找那个家伙,若是反面……

    第二声枪响猝不及防地响起。大门被拉开,又猛地关上,楼下急促的引擎声响起,渐远了。房间里的灯都没来得及关,一枚被打穿了的硬币躺在桌面上,看不出正反。


    -尾声-

    据点里亮着灯,茶几上摆着他们这次的战利品,鲁邦拿着瓶子给两个杯子倒酒。

    “喏,不加冰的这杯是你的。”他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把酒杯递到身后。

    次元大介伸手去接杯子,指间夹着的烟却被半路截走了。“喂,抽你自己的烟去。”

    “别这么小气嘛,次元,我的烟抽完了还没有买。”鲁邦笑嘻嘻地仰头,看着上下颠倒的自家搭档,刚好对上帽檐下的眼睛。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也可能是为了转移话题,问道:“说起来,你当初怎么会知道我需要一个搭档?”

    枪手愣了一下,然后低声笑了起来,“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告诉我的。”

    “什么梦?预知梦吗?听起来很有趣诶。”

    “啊,大概……只是一个美梦。”


    ——————
    (end)

    有一天晚上突然想到,魔毛的时间机器好像是基于时间轴是线性存在的设定,只有唯一一个“现实”,所以改变了任何一部分就会导致全部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变化。
    但是……如果……其实是平行世界的设定呢?每一个改变都会引申出一个新的世界分支,时间机器可以回到本源世界的时间轴,却无法抹杀已经创造出来的平行世界……事情就会变得很可怕了(笑)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还是只有一个世界比较好啦>ᴗ<✧
    Tap to full screen .Repost is prohibited
    💖💖❤👏💘👍💗☺😍💖
    Let's send reactions!
    Replies from the creator

    recommended wor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