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er Than You Hex对Ver的过去很好奇。

作为学生会长，Ver包揽了学生会的大部分事务……虽然本就是因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Ver从不想让谁为难，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职务。

若只是草草地处理和解决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书，Hex还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但Ver偏偏是把事务、学习和任务平衡得很好，仿佛全身有用不完的精力。

其实就算他不那么认真也不会有人苛责他分毫，看Ver忙得焦头烂额也会于心不忍，然而提出要帮忙却被一口回绝，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温和的笑意，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能如此游刃有余、给人安全感。

也许是能力使然，Hex拥有着超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他能看见Ver不着痕迹地垂下眼帘，再抬眼时那份疲惫一扫而空。

Hex并非没有见过爱逞强的人，但Ver就是不一样。他不太能准确地描述出不同，也许是Ver是第一个告诉他不要孤军奋战，必要的依靠能促进感情。

他试探和感知过太多不幸的悲伤的记忆，这的确很消磨人对活着的热情，更何况他将那些记忆转移到自己身上，如同不可撼动的巨石压在他身上，他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只是因为他的能力兴许还能帮到什么人。

就像是一直在往里灌水的容器，一旦有一天那些情绪没过容器，他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Hex，有些痛苦是一个人必须要自己承受的。”Ver站在阴影处，身后的灯光模糊了他的五官，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还闪烁着光的眼睛，任务刚结束没多久，Ver还未收敛去目光中的冷意，语气淡淡的，“这样帮助他们，你也会痛苦。”

不知是下了雪而感到冷，还是Ver不费力气就洞察了他从未向外人表露的东西，这让他不自觉战栗。

Ver轻轻拢住手中的灵魂之火，光芒渐渐从手中黯淡，手臂处神秘的纹路也不再发光，一切都沉寂了下来，Hex看不清Ver的神情，但气氛随着Ver的平静而缓和了下来。

“尝试着依靠我们一下吧？”Ver摘下口罩，后背倚靠在墙壁上，“孤独是很可怕的。”

Hex莫名从中品出了一丝哀伤，但他不清楚缘由，在学生会中他或是从只言片语猜测，或是使用能力切身感受，总之，他能多少了解XSOLEIL成员们那些放不下的执念。

但Ver从未透露分毫，也从未向他求助。

“那你呢？”Hex当时这么问他，“你会痛苦吗，Ver？”

灵魂先知歪了歪脑袋，笑声几不可闻：“不知道，Hex，我不知道。”

痛苦是一种深刻的漫长的事物，是你想无视想抛弃却依旧在那里，于是走出痛苦或是沉溺其中都是个人的选择。Ver是属于哪一种呢？不知道又算是什么回答？

Hex没有见过Ver的灵魂碎片，很显然Ver有意隐藏了它。除此之外，Ver还时常拒绝他用能力缓解伤痛的提议，总说不需要，实则Hex清楚Ver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过去。

当然，Ver不愿意，Hex也绝不会强求，他们之间相处素来有边界感，不过他是因为对生活没什么乐趣所致，Ver似乎和他不太相同，Ver有喜欢的事物，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但又下意识和所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人总是追求神秘感，这位灵魂先知就是像谜一样的人。那次的聊天草草结束后并未解开Hex心中的疑惑，反倒更加好奇了起来。

临近考试，大家都忙碌了起来，饶是Ver也看起来能量告急，眼下一片乌青，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大概是牺牲了不少睡眠时间。

不过……可能还有别的原因，直觉告诉Hex，Ver的情绪不对劲，绝不仅仅是睡眠不足。

和Ver直来直往不是Hex的风格，他不是Doppio的性格，但无奈的是他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他从不需要花心思在让人对他敞开心扉上，Ver成了那个特例，这令他苦恼不已。

他就在这样的迷茫和纠结下结束了所有考试，Hex觉得自己有必要和Ver谈谈，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会长恐怕早早结束了考试买了个甜甜圈回办公室享用了。

Hex盯着货架上的甜甜圈思索了片刻，还是挑了一袋付了款。这种带有商量和探讨性质的聊天，这些是必不可少的，Hex替有些忐忑的自己找了个借口。哪怕Ver脾气好到不会拒绝，但在这件事上他不觉得Ver会轻易妥协。

站定在办公室门口时，Hex的手仍悬在空中，犹豫着该不该敲门，最终以“他买了甜甜圈，要是Ver不接受自己也不会吃，这样太浪费了”为理由，敲响了门。

然而办公室内并未像往常一样传来Ver的声音，Hex来前还特地询问了Kotoka，确认了Ver的去向，应该不会出错才对。

Hex在门口又敲了几下门，站了一会，虽然直接把门打开可能不太礼貌，也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但，请原谅他吧，Hex做了会心理斗争，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Ver在这样的天气里居然也不盖条毯子就蜷缩在沙发上睡觉，大概是真的累坏了。Hex无奈地想，教着所有人要学会依靠，但真正没学会的恐怕是Ver。

他从柜子中取出毯子替Ver盖上，本就憔悴的Ver似乎正被噩梦缠身，双手紧攥，眉头皱起又舒展，睡得很不安稳。

Ver不是一个会对人露出睡颜的人。Hex想，能毫无防备的前提是信任，但Ver真的信任他们吗？

Hex伸出手，试图抚平Ver蹙起的眉头，但收效甚微，Ver依旧被困在梦魇里难以抽离。

也许他可以帮帮Ver。Hex清楚这样的行为是在窥探，也可能会引起Ver的排斥，但哪怕被怨恨，若是能缓解痛苦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的手搭在Ver的手腕上，耳畔开始有水声回荡，Hex熟悉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他还未加入学生会时多次出现，彼时的他还无法以正确的方式面对伤痛，只能使用极端的方式解决。肺部在屏息的过程中一点点发烫，像是随时要爆炸一样，双眼酸涩发痛，他透过波动的水去观察现实，自虐竟莫名得到了些许快意。

属于Ver的记忆渐渐铺展开来，Hex低下头，水面出现了一张稚嫩的脸，眉眼无疑是属于Ver的，但恐惧和脆弱却不像是Ver会露出的神情。

无需猜测，这是小时候的Ver，正面对着一片发着光的蓝色池塘发呆，指尖犹豫地伸出，在触碰到水时又像触电一样收了回去，看上去格外惶恐不安。

很难想象Ver会有这样的表情，起码在Hex的记忆里从未有过，但从记忆片段里看来Ver也没能有一段幸福的童年。

Ver的头发有些长了，散落在肩头，一张脸格外消瘦，露出惊惶的表情时好像随时都要破碎一般。

무서워…무서워…
（好可怕…）

这是来自Ver内心深处的声音，Hex听不懂，但知道他在害怕，身体的颤抖骗不了人。

突然间有一只手推了Ver一把，失重感袭来，Ver惊恐地伸长手臂在水面上扑腾，他不会游泳，加之这一片看似美丽的池塘是他的恐惧来源。就像从小被一条绳子束缚住行动的小象，到了长大已经有能力可以挣脱时，却早已默认这困住他的木桩不可撼动。

于是Ver默认自己学不会，他很害怕，水灌入口腔和鼻腔里，身体不停下沉，一片混乱中他看见了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在他的慌张与绝望里无动于衷。

미워요…제발,나 좀 살려줘…
（好讨厌…求你了，救救我吧…）

然而没有人听见他的呼唤，在水里又怎么能说得出话呢？男人穿着白大褂，但使命并非治病救人，否则怎么会看着他如此痛苦也能视而不见呢？在他之前也有像他一样的孩子在绝望里死亡吗？

男人无情地瞥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记忆到这里就停止了，Hex只能知道Ver最终活了下来，否则在未来他们甚至都没有遇见的机会。

面前的声音消失了，Hex并没有从这段回忆里脱离出来，身后又传来响动。

Ver全身湿漉漉地缩在一棵树的后面，低声啜泣着，灵魂火焰缠绕在手臂上，怀里还捧着些什么。Hex缓步靠近，看清了那是灵魂碎片的形状。

黯淡灰暗的碎片在火焰的映衬下也透不出丝毫光芒，灵魂先知只能预知一个人未来的好坏，却看不到未来是何等光景，也不知该怎么改变。

所以，这就是你的执念吗，Ver？

Hex明知道触碰不到，却还是想拥抱Ver，要是过去的Ver能得到哪怕一个拥抱，那伤痛会不会就不再是伤痛了。

他闭上眼睛，拥抱住那道记忆中的虚影。再睁开眼时，Ver已经从他的臂弯处消失。

“没有经过同意就使用你的能力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Hex Haywire。”

Hex猛地回头，但不见人影，可那声音仿佛无处不在，循着声音追去，也只会在另一处听见，大概存心想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声音分明属于Ver，语气又过于轻佻，不像Ver的性格。

“不过算了…我们迟早要见面的。”那声音叹了口气，“我不会让你转移他的痛苦的，他应该也告诉过你有些痛是必须自己承受的吧？”

“没有这些他成为不了Ver Vermillion。”

“所以，你不是他。”Hex语气笃定，但并不奢求有解答。

后颈被人用力击打，Hex闷哼了一声，半跪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不清。

“我是Cer。”在彻底失去意识前，Hex见到了一抹与Ver截然相反的蓝色。

Hex清醒了过来，身下柔软的触感令他察觉了一丝不对劲，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发觉自己正躺在沙发上，那毯子也盖在了他的身上，显然是Ver的手笔。

他搓了搓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后颈，暗暗骂那个打了他的混蛋不知轻重。

“诶？Hex你醒啦？”Ver看上去精神好了一些，手里又是那些有熟悉图标的文件，“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你晕倒在沙发旁边，是太累了吗？需要送你去医务室吗？”

Hex静静地凝视着Ver，但并不能将他与过去那个孩子重合。

还是好好成长了吧。Hex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视线。

“怎么了？”Ver疑惑地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Hex沉声道，“倒是你应该好好休息吧，会长？”

“哎呀……等等再说嘛，是你送的甜甜圈吧？”Ver指尖点了点包装盒，语气很轻快，“我泡了茶，要来一个吗？”

也许下次再和Ver讨论那些心理问题也没关系，Hex脸上有了些许笑意，第一次没有拒绝那些甜得发腻的甜甜圈。

“好吧，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