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描述不可(上)00.

當Shu進門的時候，看見他的人都愣了一下。

還是Ike先喊他的名字，剩下的幾個人趕緊接著喊他的名字，客氣的接上幾句：「好久不見啊！」、「沒想到你會搞挑染啊！還留著那香蕉髮型呢！」、「這麼多年還是一樣沒變呢！哈哈哈。」

Shu心裡開始後悔出席這個同學會。要不是這場同場會是由現在還要在公司碰面的Elira負責統籌，他也不會出席。

他跟Elira說了，他會晚到半小時，那個時候大部份人應該都在包廂裡面了，他只要低調地打個招呼、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安靜吃飯，就可以挺過整場同學會了。結果他到場的時候，現場只有五個人，其中還包括了他不想出席同學會的主要原因。

「嘿，Shu！」

這麼多年了，他叫自己的名字的聲音還是這麼順口。

「……嗨，Luca。」

他盯著對方脖子上的防咬項圈，思潮像火焰一樣搖曳恍惚。

——

01.

當日Shu過得很差。他得承認，那一天的倒霉程度是他在六年後也會記得一清二楚的程度。

一切的開端源於他最引以自豪的代數測驗失手了。他甚至無法開口與老師辯駁，因為最致命的錯誤出在自己身上，居然看漏了老師設計的陷阱題，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了。

然而，二月的天氣不與他共情，和煦的微風從課室窗戶吹進來，吹動起他的長瀏海，卻安撫不到他忿忿不平的心情。

比起帶來涼意的風，他想要一些和暖的陽光，一些可觸碰的溫度。

Shu坐在靠窗的一排，而Luca坐在靠近走廊的一排。明明坐得不近，但幾乎每次下課，他們其中一人就會找對方聊天，建構著無人能夠介入的空間。

高中部的人數明顯比初中部少了許多，因為這是大多數人的分化期。即使是普通的公立中學，只要有學生分化成Omega，就會立即被安排隔離上課、甚至轉校，以免受青春期及發情期雙重夾擊，被瘋狂荷爾蒙影響下做錯事。再加上，分化成Alpha的學生也會得到優待，部份學校也會為了收羅更多Alpha學生而提出優厚條件，種種因素下就導致高中部跟初中部的風景完全不一樣了。

這些與他相關的事情他都不太在意。最近Shu總是在意一些與他無關的事情，例如Luca的金髮越留越長，微捲的髮尾總是在後頸上撩動；升上高中部之後，課室門外還是出現不少初中部學弟學妹的身影。

不過沒有人知道他在意的是什麼。Shu認為，他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最少比學妹Meloco藏得好一些。顯然易見的，來自日本的學妹對Luca有種莫名的信賴和崇拜，不然不會連課間這幾分鐘時間也要花在Luca身上。

——但沒有人猜出他對Luca的心思。

最好的做法應該是視而不見，或者只要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好了，但叛逆心理作怪，Shu選擇了繼續靠近Luca，直至兩個人的距離剩下一張測驗卷，直至他快要聞到Luca後頸上的體香。

Luca沒有躲開，問：「嘿Shu，怎麼了？」

「Luca，你今天放學有空嗎？」正正因為Luca不是沒有距離感的人，Shu的心情更加滿了。

「怎、怎麼了？」Luca習慣性的側頭，示意疑惑。

Shu一直覺得這個小動作由高大的Luca來做能夠將反差萌最大化，甚至有衝動想摸摸他鬆軟的頭頂。

Shu繼續說明：「你上次不是說想要買新鍵盤嗎？我平常去的店家這個禮拜有折扣優惠，可以去看看。」

果不其然，Luca揉了揉皮膚脆弱又光滑的後頸，一副面有難色的說：「不好意思，Shu，改天OK嗎？」

Shu忍不住咬了一下牙關，他覺得自己又犯下一個致命錯誤了，又不能夠怪人。

錯的人是他自己。

——
02.

很多事情你越是害怕越是會發生——或是說，凡是有可能出錯的事情有很大機率會出錯，這種現象叫「墨菲定律」。

同事Elira緊接著Shu到場，兩人都是穿著死氣沉沉的襯衫西裝，只是裙子和西褲的分別，但Elira明顯比Shu看起來更精神一點，至少眼神還是閃著光彩的。

當了兩年社畜的Shu已經失去靈魂了，不、倒不如說在更早之前，他靈魂的某部份已經隨著某人轉學而飛遠了，從此空缺了一塊。

稍一失神，Shu就被Elira推著往裡面走去。換作平常的他早就找好理由閃躲婉拒，不過他還未開口說話，已經直接被按坐在靠近包廂門口的Luca的旁邊。

Shh抿一抿唇，他並不抵觸。

他只是怕有人會抵觸。

今天是情人節，烤肉店的小包廂都滿了人，反而空了一個大包廂出來，讓他們十個老同學可以一同過節。

「哈哈哈哈，今天到場的都是孤家寡人是吧？」Selen扯著極為鮮明的笑聲進場，一身幹練的造型讓人很想聯想起她以前總是愛在校裙下面穿搭運動褲的隨性模樣。

Ike還是第一個打招呼的人，Selen自然而然就坐在他的對面，笑著調侃他明明只要願意，一位優質的英國Alpha肯定會給他一個浪漫滿分的情人節約會。

「我說過很多遍了Selen，我不會跟Alpha在一起的。」同樣是Alpha的Ike，對於和Alpha在一起這件事十分抗拒，正想釋出警告性的信息素，想起了現在並不只有Alpha——「Sorry Luca，我不是故意的，你ok嗎？」Ike說。

他對於自己的失禮舉動感到不好意思，畢竟他很久沒與Omega相處了。

現場唯一的Omega——Luca Kaneshiro坐在烤肉長桌的最邊邊，正認真的烤著肉，聽到自己的名字連忙應聲：「噢、噢，我沒問題，Elira有提醒過我了。」

薄薄的肉片在烤爐上慢慢逼出油脂，煙霧往上飄，霧氣下Shu看見Luca的臉頰泛著微微的緋紅，隨便擰抓在後腦上的小馬尾，還有幾根金色髮絲掉在後頸上，那塊本來光滑的肌膚上紋了一個黑青的圖騰，像烤爐上的肉片一樣滲著幾粒晶螢的液體。

Shu覺得熱得快喘不過氣了。

——

03.

其實Shu早在開學日之前就收到分化報告。

他甚至沒有打開分化報告電郵，就已經被電郵標題劇透——Shu Yamino分化報告結果：Alph……

之後他就再沒意欲點進報告多看一個字了。

後來，他反反覆覆質疑過很多次，嘗試找出任何漏洞。明明他的父母是Beta，連姐姐也是Beta，他怎麼就突然變異成Alpha了？

在不能入眠的夜晚，Shu會在鏡子中細細端詳自己。黑色長髮下的蒼白臉容，加上紫棠色的瞳孔，也許還沒有暴露出Alpha的模樣和氣息。

Shu彷彿正策劃著一場最大型的犯罪計劃，為了可以繼續以最普通的身份生活，為了可以繼續以同學的名義陪伴，他編織著最滴水不漏的面具。

「Shu，你又貼痠痛貼布了？」

Luca的關切最直擊他的罪惡感，那雙清澈的淡紫色眼眸彷彿可以看穿他的陰暗和虛假的面具。Shu別過臉，含糊地「嗯嗯」作答，心裡默念著以後要長期穿著毛衣才可以遮住貼在身上的Alpha抑制貼片。

Luca繼續好奇：「Shu你是不是在偷偷運動？感覺手臂也變粗了……Shu你準備在運動會打破我的擲鐵餅記錄嗎？」說著還試圖捏一下Shu的手臂，不過被Shu完美避開了。

「不，」這次Shu直接否認。確實，他沒有做過一點運動，甚至放學後通常都直接回家打遊戲，只是Alpha的荷爾蒙作祟，直接產生生理影響。「可能最近經常幫我姐拿網購包裹吧。」

Shu對自己說，只要撐過這個高中就行了。

——
04.

「抱、抱歉，Luca。」Shu慌張的把不小心碰到對方的手收回來，本來想拿盤子的手停在空中，將他不知所措的心情宣告天下。

「沒、沒關係啦Shu！」Luca故意誇張的搖頭，讓短小的馬尾動起來，接著說：「我打算明天把頭髮剪短了。」

「為什麼？」Shu幾乎立即衝口而出的問題，將不能一心二用的Luca問住了，停下了手上翻肉的動作。「欵......麻煩？」

Luca甩了甩落在臉眼旁邊的頭髮，用手臂朝亂整理著黏上油煙的金髮，活像一隻初次馴服爪子，正在揉臉的大金毛。Shu看不下去就伸手幫忙整理了一下Luca的頭髮，Shu感覺Luca的髮端都帶著香味，淡淡的柑橘香在煙霧濔漫的小包廂裡鑽進他的鼻腔，敢情他就是個竊香的人。

「但是我覺得你留長髮很好看......Luca.」Shu悄聲道。

總說歲月劃過指尖，經過這麼多年，金色髮絲劃過指尖的觸感還是那麼心動。

Shu對自己說，同學會很快會結束的，他應該只是沒遇到新的人替代這份情感而已，今晚結束後回去洗澡打一場fps再睡覺，明天就什麼都會忘清了。可是他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Luca就像就像一堆動畫中那個讓人眼前一亮的新番，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只有他懂欣賞，總是在Shu心裡留在一席之地，偶而拿出來翻看回味。

最遺憾的是這套動畫遺憾腰斬，中斷播放。

——
05.

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結局是什麼，沒有人正面告訴Shu。

他暗自肯定，做錯事的是自己。可是他沒有任何人的佐證，更沒有能力自己把故事圓下去。他只能一遍一遍問自己，就這樣了嗎？結束了嗎？為什麼？他像沒有被通知到活動取消的小孩，站在又大又空的操場上，手指摩挲著自己熨得平整光滑的西裝褲腳，陽光照下來，汗滴像提醒他時間的流逝，無情地蜿蜒到臉頰，然後下巴，接著就是被灼燒一樣的悔恨和憤怒。

Shu從醫院的病床上醒來，嘴巴還未打開，舌頭舔過自己的牙齒，他覺得口腔裡還殘留一些柑橘清香，好像他把早晨十一點的陽光吃進肚子裡了。

Shu隱約知道自己做錯了，但Beta父母的身影在床沿前無聲地看了他很長的時間，最後說了句「沒事」，他不知道那句話的含意，是安慰，還是暗示。看到父母這副模樣，Shu的胸膛內毫無預兆地，撕扯過陌生的劇痛感。

本能的滿足感和靈魂的罪惡感告訴他，不能問。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