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kuca]不治而愈“所以，你就来我这里了？”Vox戴着护目镜，视线从身前的尸体转向不远处的青年人，他停下了手中解剖的动作，看起来对对方讲述的故事更有兴趣一些，“我本来以为自己终于要迎来锲而不舍追逐你快十年的回报了。”
Ike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懒人沙发里，虽然不太明白这个黑心医生为什么要在冰冷的解剖室里放上这样一个明显格格不入的家具，但此时此刻恰好满足了他想要放松的疲惫心情。
他摘下眼镜，取出镜布轻轻擦拭着镜片，更像是要擦除心中的杂念：“Vox……我现在没心情听你开这些玩笑，我希望你能闭上你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否则你的下场就和躺在解剖台上的这家伙没有任何区别。”
“我让下属和Luca说我出差调查一周，这期间我暂时会住在你这里。别想着泄露我的消息，我需要一段没有Luca的时间。”Ike闭上眼，紧了紧套着的黑色大衣。
Vox笑着耸肩，继续低头自己的工作。

起先以为只是普通的受了风寒引发的咳嗽。
前一天因为任务淋了些突如其来的雨，回到住所后也是第一时间关心情报而忘了自己湿了大半的衣服，Ike一觉睡醒只觉得喉咙干涩瘙痒得厉害，连喝两大杯水也没有缓解的趋势。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距离约定的会议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幸好体感还没有到四肢乏力头昏脑胀无法工作的程度，他便压下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异样，换好衣服出了门。
嗓子的不适在会议中途到达了一次巅峰，手势示意其他人暂时停止讨论，Ike竖起文件作为遮掩，侧过脸捂住嘴咳嗽了两声。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气流轻飘飘落在了掌心，在确认没人能够看清他此时的动作后，年轻的黑手党二把手小幅度地松开手，下一秒他又迅速攥紧，装作无事一样放下了文件。
“会议继续。”Ike露出抱歉的笑容，与会者对于这位精明干练的领导者一向崇敬且不疑有他，没有人会想到在他此时的脑海里，会议已经被另一件事替代得七七八八。
他在掌心看到了一片纯白的玫瑰花瓣。
“Ike，你没事吧？听他们说你今天身体不太好。”Luca是傍晚在档案库里找到Ike的。黑手党的BOSS刚刚结束和其他家族的谈判风尘仆仆地回归，座椅还没有坐热便听到了二把手身体抱恙的消息。他板着脸挥手让下属离开，下一刻就换上了焦急的神色，没有犹豫半分，立刻像追踪犬一样跳出了窗去寻人。
就差两只耳朵和一条尾巴了，Ike面对围着自己转圈甚至企图扒下自己衣服进行全身检查的人不禁失笑，抬手阻止了Luca想要触碰他左肩的手：“Luca，我没事，别听那些人大惊小怪。应该是昨天受了凉，今天有些咳嗽罢了，过不了两天能恢复。”
Luca仔细分辨Ike的表情，半天也瞧不出丁点可疑之处，稍微松了一口气：“好吧Ike，有什么不适立刻和我说，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闪失。这几天如果文件太多，尽管交给我吧。”
“交给你？”Ike睨了对方一眼，声音忍不住拔高，“我可不想明天在报纸上看到Kaneshiro家族堂堂破产的消息。”
Luca皱眉，立刻反驳：“UNPOG！我现在是二十八岁的成熟男人而不是十八岁的毛头小子，Ike你不要总是拿我黑历史说话！”不过心里已经完全放松下来——Ike还有精力与他呛声，情况总归不会太坏。
Ike从档案馆里拿了一个文件夹，与Luca并肩走向BOSS的办公房。像往常一样，一路上几乎都是“二十八岁的成熟男人”单方面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最近看到的趣事，而Ike则是笑着倾听，大概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这次当Luca伸手拧开门把手的时候，身后人突然开口问他——
“Luca，你对其他人也会这样关心吗？”Ike抱着文件夹，站在一米外。
Luca疑惑：“怎么会呢？陌生人肯定不可能关心啊，家族里的其他人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家人或者普通朋友……Ike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他似乎还想追问，然而Ike得到回答后点点头，仅说了一句“我明白了，记得不要挪用家族资金，自己掏钱把窗玻璃修好”，就转身走了。
情况似乎更严重了。
双手撑在白瓷水池的边沿上，Ike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脸色也比先前差了不少。距离第一次咳出玫瑰花瓣已经过去了两周，花吐症的病症发展速度很快，水面上漂浮着的含苞待放的白玫瑰就是最好的证明。嗓子的不适早就演变成为了干痛，每一次咳嗽就像被玫瑰花刺刮过喉管，Ike猛地皱眉压低上半身，几秒钟的剧烈咳嗽后，水面上又多了两朵花。
“治疗花吐症的唯一方法是亲吻暗恋的对象或得到对方的亲吻。”
一周前他便从文件里获悉了这个方法，包括未能治愈的后果——“花通过吸收人体的血液获得绽放，在吐出完全盛开饱含血液的花朵后的三日内，患者便会因衰竭而亡。从发病到死亡通常为三个月，患者用情越深，病情发展越快”。花瓣只用了短短两周就变为花苞，那还有多久他便会死去？Ike试图摆出一个笑容，但看起来有些瘆得慌。
十年前老Kaneshiro被敌对势力枪杀，随后家族爆发内乱，十八岁的Ike与继承人Luca相互扶持着，躲过无数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刺杀，他们踩在血海尸山上，于浮动的人心下铲除异己、一步步打下只忠实于自己的根基。如今看似一切太平，但平静下仍旧暗流涌动，十年已经足够人喘息，一些小爬虫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Ike重新戴上眼镜，他还是那个看起来平和且待人温柔的二把手，至少现在他还不能倒下，否则单凭Luca一人，到底难免会出差错。迎面步履匆匆的黑手党成员同他点头问好，他停下脚步、侧身让出更大的空间方便对方通过。
这条长廊自Luca坐上第一交椅后他已经走了七年，Ike心想。他再熟悉不过自己的内心，自幼时被卖到Kaneshiro家，他便一直跟在Luca的身边，清晰地看着这只太阳热烈地成长，因为Luca，他第一次被当作一个人，而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Ike的人生就和这个同龄人绑定在了一起。
Ike会是Luca的枪，为他做任何事。Luca趴在一堆白纸上睡得正香，嘴角还留有可疑的水光，Ike叹了一口气，拎起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给这个“成熟的男人”披上，他凑近黑手党的BOSS，仿佛要数清这张俊美的脸上的细小绒毛。Luca的金发因重力垂下，露出光洁的额头，Ike眼神暗了暗。
果然还是不会满足。他的生命里只有Luca，可是Luca不会，Ike希望用墨汁浸透整张白纸，但他做再多的事也只是在纸面写满了字，终究会有空白的地方可以被染上其他的颜色。
更何况Luca至今丝毫没有对于这段感情的认识。
不过，他以后也不会且不能够对这种感情有任何了解。Ike俯下身，在Luca额上轻轻吻下，他还有更长远的路要走，私心之所以是私心，是因为一旦被接受就会成为前行的枷锁。
Ike带走了桌面上喝空的咖啡杯，将其随手扔进自己房间的垃圾桶。咖啡里加了料——为了防止Luca醒来，当然现在权当让他放松一下这几天紧绷的神经。
对于“最重要的人”的身份，他应该知足。
嗓子突如其来的刺痛让Ike痛苦的弯下腰，下一刻，一朵盛开的、边缘带着粉红的玫瑰在他慌乱的眼神中迤迤然落在地毯上。

“所以你得出了‘Luca其实并不是你的暗恋对象’的结论。”Vox言简意赅总结道，他无视Ike的眼刀，将热乎的奶茶塞进了对方的手中，“那么你是爱上了谁？”比如我？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想要开玩笑的心。
“这不可能，除了Luca我都记不得第二个人的脸……当然你除外，整天把尸体当老婆的你是我第一恶心的碳基生物。”
Vox摊开手：“哇偶，那这可真是我的荣幸。言归正传，我知道让你头疼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毕竟，你现在是身体健康的Kaneshiro二当家，也就是说，你亲吻了……”他改口很快，“你被这位并不‘认识’的暗恋对象亲吻了。”
Ike黑着一张脸让Vox快滚。医生却不紧不慢地给他点上了一支安神香，然后才走出房间。有人倚在转角处，堵住了他的去路，不过Vox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你听到了多少？”他问。
一向活力充沛的Luca看起来精神也不是很好：“Ike这段时间状态不对，我就多留心了一些，今天是跟着他来的。”
“既然你已经全知道了，那你要进去吗？”Vox侧身，露出身后不远处紧闭的那扇门。
Luca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泄气了一般蹲下身：“Vox……我还是不去了。其实……我也有些不敢去找他。”
Vox挑眉，他想他大概已经知道Luca“不敢”的原因了：“我觉得告诉你这件事还是有必要的，我没有和Ike说是因为现在情况下已成定局，多说也无益。”
“不排除他所设想的那种情况，只是病毒发展至今还衍生出了另一种变异体，受其感染后的治疗方式不再只是简单的亲吻，而是需要双方唇与唇的接触。”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二十八岁的人像小孩子一样抱着膝盖，然而他的目光微动：“那个病叫……‘花吐症’，是这样没错吧。如果治愈的方法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的话……只有我亲了Ike。”

“Ike——Ike？你在吗？”Luca敲了好一会儿门，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回忆了几秒，下属确确实实有说Ike自上午返回后就一直呆在办公房里未曾出来过，现在又怎会毫无动静呢？总不该出什么事了吧。他于是轻手轻脚推开门，带着紧张的心情探进去半个脑袋。幸好的是，幻想之中的可怕场景完全没有发生——这让Luca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后便迅速转身掩上了门。
Ike正裹着去年圣诞节时自己送给他的毛毯缩在沙发上睡着，Luca在他面前蹲下，端详着这张精致的脸。脸色更差了，他皱眉，但是你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如果不是前两天恰巧听见女孩子们在讨论你向她们询问粉底遮瑕的事，我恐怕一直都要被你蒙在鼓里，直到你再也撑不下去么？
化妆品也不能完全遮住日益加重憔悴，Luca看着Ike眼下淡淡的青灰，心底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抚平他无意识紧锁的眉心。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那么我是你的什么人呢，是我还不能让你完全信任吗？
视线落在Ike淡色的唇上，Luca莫名觉得自己有些烦躁。他想起有不少人调侃过这张能言善辩的嘴的温度，他本应早已抛在脑后，此时此刻这些回忆却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将他淹没。Ike以后是不是也会用这张嘴夸奖其他人，是不是也会用这张嘴去关心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甚至，是不是也会用它去亲吻陌生的女孩……
眼前的人陷在梦中哼了一声。Luca猛然惊醒，捂着嘴无措地弹跳开，站在原地无声地喘息，微凉但柔软的触感在脑海里姗姗来迟地爆炸，他的脸一瞬间涨红，再也不敢看Ike一眼就落荒而逃。

Vox难得失语，他觉得自己夹在这两个人之间实在是有些头疼，还是解剖台上安静老实的尸体更符合他的心。
“我原本在惊慌，这样的感觉太陌生了，我觉得这是错误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去注意Ike。”Luca深吸一口气，“现在我想明白了，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黑手党的BOSS可不是容易被人影响的傻子、随便能够涂写的白纸，我从前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份感情，但是我很确信我不能在第二个人身上获得与Ike相同的情绪。大家贵女有很多，可我只想站在Ike的身边，看着他，拥抱他，占有他。”
“Ike从那天后突然开始躲我，你知道吗Vox，我第一反应是我偷吻他这件事被他知道了，我很害怕，我怕他讨厌我，害怕我失去他。”Luca仰头与Vox对视，“今天听到他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只是你有没有觉得，Ike这家伙超级过分啊。明明已经肆意在我身上涂满了他的颜料，却还要不负责任地把我推开，自说自话地安排一切。什么叫做‘前行的枷锁’，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宁愿不要这个黑手党。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说到底还是把我当作小孩子。”
Vox沉默了片刻，等着Luca激动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他露出一个微笑：“你对着我大吼大叫除了发泄后让自己心里痛快外一点用处都没有，我想，既然你们现在都对对方有意，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当面把一切都说开。让一个中间人当传话筒，终究不是上策。而且我认为，Ike也会认同我的提议。”
Luca顺着Vox的视线回过头去。Ike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了门，正站在另一边看着他们——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惊讶的神色。
“Ike！”Luca眼睛一瞬间亮起，“嗖”的一下起身，大步向他跑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