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狄仁杰][狄白] 霜天晓一大清早,手提长剑的白元芳气哼哼地站在事务所前院,眼睛都瞪圆了一副要狮子吼震山河的架势,结果出口却似轻喃一般将声音压得极低。
“白不雷,你下来!”
蹲在屋檐顶上的小男孩冲他做了个鬼脸。
“今天是双日,我不算你们白家人。”
于是白大侠清了清喉咙,声音倒是一点都没大。
“雷不白,快点下来练功!”
“有什么好练的?你武功那么高不一样连个房都上不了。”
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是不会轻功的白元芳心说就算上不去我还可以用暗器啊你要不是我亲外甥我那例不虚发的梅花镖都能在你身上画二十遍天罡北斗了好吗,可这熊孩子确实是妹妹当年十月怀胎百般辛苦生的,再闹心也不能真把他怎么着,才刚想用未出鞘的长剑远远指划两下,就见雷小少爷将屋顶瓦片踩得噼啪作响作势就要踢几块下来忙又把腔调再放软了三分。
“练不练的可以下来再说。狄仁杰他觉轻,之前忙案子连熬了几宿,好容易能多睡会儿,你别把他吵醒了。”
他不提狄仁杰还好,这一提起那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小童立马对着他鄙夷地撇撇嘴,然后手脚并用冲院内几个角落掷出几片碎石。
按说他手法不错,只是年纪太小力道不足,再加上不犯恐高的白元芳武功也确实不是吹的,眼看着最大的一块就要撞上院门,结果几道白影闪过,就跟其他的碎片一起被白元芳用衣摆兜在一处最后无声无息落在树下黑土。
狄白之白之前还觉得这孩子没有妹妹当年那么容易被忽悠是件好事,可事到临头真的对上他还不太搞得定,只能提起十二分耐心:“之前不是你嫌弃你爹娘功夫一般,非要来找我学艺的嘛?怎么才练了没几天就改主意了?是不是嫌累?不过学武功都是要下苦功的,哪能一蹴而就。想当年你外公在时我和你娘可辛……”
苦着脸的小家伙嘟囔着截住话头:“虽然我爹娘是说过他们两个加一起都打不过你,可在这儿话语权又不是按武功排的。就算你武功盖世又怎么样,还不是很没尊严地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狄仁杰言听计从。”
“瞎,瞎说什么呢?”有人被说得有些脸热:“内什么,虽然确实是不会武功,但要说杀鸡,狄仁杰他还是很熟练的。前几天他炖得那一锅你也没少吃,结果吃完转身就造谣是不是有点忘本啊?”
“舅舅你真是没救了……”
白元芳已经很努力在苦口婆心,可惜雷姓小少爷深知自己只要不下屋檐就立于不败之地,无论他给出多少好处就是不为所动,一来二去也有些失了耐心,嗓门也渐渐控制不住,正愁无计之时转头就见狄仁杰打着哈欠半垂着眼睛含笑靠在墙边,也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于是看向他的眼神颇为讪讪。
脸上犹有半分睡意的人几步走近,弯腰拍去他衣摆上方才沾上的浮灰。
“真不能依了他?”
“那怎么行?练功如习字,一日都不能马虎。再说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再三再四,以后还怎么立规矩?年幼时不打好根基,来日只怕难有大成。”
见他说得认真,狄仁杰笑意更深,只是待越过白元芳肩膀对上檐顶正一脸忿忿的幼童又已经是一脸平常。
“小黑, 闹腾了半天,你不饿吗?”
“你才……哼……”
“你是铁了心不下来吗?”
“……”
“狄某生平最佩服就是你们武林中人,说一不二。于是今天我可要见识一下一言九鼎。可惜我不懂武功,天气这么凉,不能像你们可以不吃不喝地站在这里一两个时辰还不觉得冷。”
说完转身折回后院,不久提出一只小炭炉,拉白元芳一道围着闲扯。
起初白元芳道他不过是要耗一耗他外甥的耐性,谁知聊来聊去总错不开吃,从酱肘扯到咸肉,再从蒸鱼说到酥鸡,声情并茂到别说他那明天又要姓白的外甥了,就是连他也要暗吞几口口水,终于在说到桂花糖藕时见他做恍然大悟状,起身去后厨寻了几个红薯回来,支在炭炉上慢慢地烘,这才明白狄仁杰到底要干什么。
于是自觉演技一般的白大侠慢慢挪到背对外甥的方向,一边忍住笑一边开始详细描述当年跟爹娘在边关时见人如何炙烤精挑细选的肥羊,溢出的油脂缓缓滑过渐渐变色的表皮一滴滴地落入火中滋滋作响,又或者在雪天温火慢炖,出锅时白肉就着捣碎的山韭花和粗盐,以及满碗的烈酒,都是一等一的鲜,一等一的暖。
本来只盯着狄仁杰执火钳一一翻转着红薯的手,抬头却被他眉间笑晃了满眼,只能默默低头在心里埋一句,好吧应该不是一等一的暖。
大概是老天爷也不站在雷家那一边。待那几只红薯被烤得稍有胀裂,沿缝隙流出一道棕红的糖浆,正好起了风,把那将白元芳勾得馋虫难耐的甜香斜斜送上屋檐,让狄仁杰把那望眼欲穿全都落在眼里。
那橙红色的薯肉腾腾泛着热汽,白大侠一双眼恨不能直接凑到火上,适逢风起,要不是狄仁杰伸手挡在前面,倒真要被那一丛火星扑个满脸,正要拉过他手细看有无伤痕,结果却被反手握在袖中,一边听那人大呼小叫地喊疼一边被拉着往后院走,再听了几句家里没有伤药看来要去医馆就已经被拖着手出了院门。
“你这招好使吗?”
“你是没看见小黑那眼神,跟狼似的,估计咱们还没出院门就已经下来了。”
“那要是等咱们回去他不承认呢?”
“放心,能想到赖账又何必等到咱们走了才下来?就算他耍赖,要比心眼不还有我吗?”
“也是……那你的手真没事吧?”
“有没有事,不如留到晚上进房细看?”
“你……这青天白日的……”
“所以才要等到没有青天白日的晚上啊……”
不知不觉,两人已并肩行出很远。
“……狄仁杰?”
“干嘛?”
“刚烤好的红薯我也想吃……”
“有点出息行不行?我不光被你吵醒,还帮你哄孩子,你是不是该请我吃点好的?”
“本来道理上应该是没问题,不过你管钱你还不知道嘛,眼下可是月底……”
“虽说钱不够我可以借你,但考虑到之前有人发毒誓要严格控制支出,吃馄饨也可以。”
“那我多分你三只好不好啊?”
“以我对你的了解,一碗都不够自己吃还要分给我?这么有诚意?”
“所以说的就是你一碗,我两碗,然后我分你三只。”
“那还不快走。去晚了要是只剩最后一碗,你就只能看着我吃了。”
“这么狠心吗?好歹也让我尝个味道吧?”
“就不,但是可以考虑请你吃肉包。”
……
而此时院中,雷不白正吃得满嘴都是薯泥。
虽然被烫得嘶嘶吸气,心里却想果然爹娘说得对,对狄白这两人单是斗智或是斗勇都占不了上风,看来日后行走江湖,若是不能像舅舅一样甫一出山就遇见一个狄仁杰绑定的话,想要始终不吃暗亏,小爷只能是文武双修了啊。
八岁的雷不白边吃边发出了人生第一次感慨。
世道艰难。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