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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壁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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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昊欢
    ##千年结

    [西涯侠][昊欢] 千年结(中)秦欢本以为那幽主自讨苦吃被日光灼至断去一腕,就算不会因此缩短那本就只有区区九日的短暂行程,之后也会因养伤而在寝殿中静养数日,谁知那人虽已因这伤处行动多少有些不便却像是食髓知味一般此后三日日日午后都去院中闲坐饮酒至日渐偏西方才回返居处。

    众仙只当这幽主即便身份尊贵已有千多年未曾迈出幽域半步,九日之后若想再见天日便又要再等至少百年之期,所以纵然该是对阳光避之不及也还是忍不住流连室外,秦欢虽觉其中有些蹊跷应是别有曲折,只是眼下机会稍纵即逝容不得他在旁人身上多加思量。



    可巧这一日白虹又至,多数侍卫随从皆要陪去院中,趁寝殿内外值守正松,秦欢便又化作小小飞虫借幽主出行时那一阵人多眼杂不声不响潜入寝殿之内。

    许是冥冥中自有天助,赶上这幽域之主性极乖僻,平素行止除必要外皆是独处,一众侍从非召不近其身不进出其居室,于是眼下无论卧室还是与之相连的偏殿之内都是空无一人,再加门窗皆有层层黑幔遮蔽日光,便是亮起些微弱光源也不会被殿外侍卫察觉,倒也方便他行事。

    秦欢穿过那空空荡荡只在深处有一张王座并墙边两排灯架的厅堂便换回人形,借掌中所握月华珠那一点冷光审视了一番在其后陈设华贵却仍旧精简的卧室,随后拐进西边偏殿便见那只金匣孤零零地被安置在视线尽处墙下一方石台之上。

    小心试过这屋室之中并未有什么禁制结界他才放心上前,一手执珠一手按住台沿低头仔细端详,虽看不出任何缝隙与接合痕迹,但其上古朴纹路确与典籍中天神衣饰纹章有几分形似,十之八九是与那妖兽相关的物件,本该心中稍安可思及此物自现身后却并未见那幽主对其慎重相待便深感满腹愁肠至此能否真有头绪还是未知之数。

    一声嗟叹还未出口就觉在这几乎密不透风的暗室之中盈盈檀香气息之中似是由身后隐隐混进一缕清寒,暗自叫声不好,手腕一翻将那明珠收回袖中而右手已速速摸向腰间短刃。

    他回身之前借最后一点月白光辉已从眼角瞥到身后不远处似是立着一道人影,才要趁幽光骤失那一瞬极暗化形遁去,可惜还未及变幻身边便已一左一右亮起两簇紫蓝磷火,这便看清无声无息站在他不足一丈之外的,竟并非驻守殿外的重甲侍卫,而是那本来最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幽主本人。

    秦欢并非不曾预想过若是行藏暴露该如何脱身,只是眼前人明明不似那些武士一般魁伟,此时少了那一重重的华服与皮毛看身量也与他相差不远,可深藏于面具之后的一双眼眸目光却极为慑人,全身并无半分动作却在一盯之下让他下意识退了半步,脚跟几乎抵上身后石台底座。

    他被抓了个正着,又因这一怔失了时机,进退有些两难之际见那黑衣尊者既不出手更不开口只静静将视线锁在他身上,便索性收了手中兵刃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鞠出一礼之后抬头定定对上那无法捉摸的审视目光。

    “幽主得罪。秦欢这番唐突实属无奈,并无意危及阁下安全或是盗取任何贵重之物,若蒙尊驾大人大量赐下当年守阵之人下落,在下甘愿领受任何刑罚。”

    一番话虽也是坦诚真心,可惜并未有半点被对方看在眼里。

    “你擅闯我寝殿时便已成戴罪之身,本就该罚,眼下自身难保非但无有半点悔过之意却还有心与我讨价还价?”

    这幽主全身上下皆是漆黑胜墨只一头长发遍染风霜,却不想一开口声音更似咽喉多年未曾饮过半滴水酒一般枯哑难听,此时见秦欢整个人紧绷非常便从面具后面吐出一串闷声闷气的低笑。

    “不过既然你自己挑了头儿,那我便开个价,若真能成交,今日之事便可一笔勾销。”

    秦欢已明白此番绝难善了,稳了稳心神却实在找不出这黑衣人身上一分破绽,暗暗用袖中手指将预先准备的那一只法器勾在手心,同时在面上矫作些期待颜色,此刻他二人之间距离本来说远不远说近却也颇有那么几步,却见那幽主话音才落人影便是一虚,未及眨眼人已到了他面前仅一步之遥,更倾过身体凑近他耳边喃喃低语。

    “君不必赴汤蹈火,只需与我春风一度……”

    被出其不意欺近时秦欢已在皱眉,待听清他所求为何心头立时怒起,右手向腰间一滑利匕在握便直戳幽主心口,锋尖触到衣料之前被那只由细小甲片拼成的手套将刀身整个握住,赶在其施力之前另一手手指触动机关,在两人之间的咫尺距离内洒落出一片耀眼白光。



    饶是秦欢自己也被这刺眼光芒弄得片刻间不能顺利视物,所幸这之后那幽主动作一滞气势一松现了空隙让他闪身避开,本以为能借这一分可乘之机逃出殿外却发现四周早已被布下深重结界南北西东皆成虚空无有内外之别,重又站定于只距那人不过丈许之处恨恨看那幽主不紧不慢转过身来,对他那些不无嫌恶的表情置若罔闻反而发出几声越发不入耳的笑。

    “你这一招心思不错,若换做旁人或许真能让你走脱,可惜了。”

    “此刻你心里定然在骂我无耻,可你当我看不出吗,你这人本就不惜命,刑囚加身或许反倒遂了你一番心愿,如何能算作代价抵你冒犯之过?”

    秦欢自知此刻情急之下根本辩不过这人的伶牙俐齿,于是将方才借光而退时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挪到胸前露出掌中那只金匣,更让他看得分明手中雪亮刀尖是如何轻轻刮过匣身之上的条条花纹。

    “请阁下自重,既知我不畏死,便莫要再咄咄相逼。”

    那刻薄的面具人像是早料到他有此一招,听到那金属摩擦的窸窣声响半点不见焦急之态,只颇有些好整以暇地将一双手臂抱在胸前。

    “这烫手山芋本就是你们仙尊硬塞于我,若有意外就算之后仙界死伤无数也不过是给我添了些子民,正是乐见其成。不过这玩意材质有些特殊寻常兵刃只怕难有损伤,若是不得其法,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秦欢闻言不由双目一瞪,心中暗道难怪这一遭处处都设防不足原来是生怕无人自投罗网,由此看向幽主的眼神在原本的一分鄙夷之中又添几缕讽刺,只觉若非这般心性或许还做不得那一界之主。

    此时他心念转动便不似刚才周身戒备森严,对面本来站得有些吊儿郎当的幽主忽而又如方才一般人影一虚,两人之间那两盏磷火虽被这动作波及却尚未及因此而火光摇曳就已又站在他面前一步之外,手套上那几根尖锐的指尖几乎抚上金匣边缘。

    半是意外,半是与那幽主如影随形的阴寒之气直扑面门让秦欢一时屏住了呼吸,正试图在原地留个虚像而真身移形避去一旁却未及动作便是小腿一凉,脚腕竟似被一双无形大手分别钳住,纵是竭力也不过是移动毫厘之微,顾不得看脚下境况将金匣收入怀内再用手中兵刃挥刺而出,按说反应之快已属上佳只是那幽主更快,在他一击不中再续后招时便已又瞬移回之前那处,重又没个正形地站着仿佛从未动过一般。

    秦欢握刀的右手出招落空还尚未收回,就见自身后无垠永夜中探出一抹无法被磷光穿透的浓黑似是有生命的灵蛇一般缠上他手腕,明明随他用力而似寻常绳带渐渐收紧却在禁锢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真实触感,只他那一段皮肤被其犹胜坚冰的寒意激起一片战栗。



    双手受制时秦欢看向那幽主的眼神已是颇为不善,若目光有刃,眼前人已被他千刀万剐,可惜拼尽一身修为也是挣不开那有相却无形的桎梏反倒被将双臂拉起使整个人被扯成个形状潦草的十字,只能眼睁睁看他步步靠近。

    这一回这幽主在他面前终于不是片刻即离,却也不急着与他正面相对而是先走去他右侧,状似随意地捏住他那不肯放松以致有些痉挛的手不容抗拒地将那匕首抽了出来插回他腰间短鞘,这才用如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开了口。

    “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对上我,你本就没有半点胜算,更何况你心里瞧我不起,自然要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

    其中那一分故作的幽怨好像两人多少有些亲昵,只是他嗓音极度干涩便显得语调甚是滑稽,话间他渐渐凑近,秦欢便是厌恶非常将面庞偏向一侧也不得不将他那张起初就让人好感全无的面具看在眼里。

    远看时他曾以为上面密布花纹乃是因为幽主地位尊崇,此刻才知那并非奢靡纹饰,竟似有妙手抽解永世幽夜成柔韧千丝万缕又看似极无章法地彼此盘根错节交织成这一张假面,可惜秦欢无心欣赏它大巧不工,只觉灯光之下每一根光泽全无的细暗之物都同困住他四肢的一样有如在生,让他前所未有地憎恶起这一种单调颜色。

    两人距离这般接近,幽主自是也将他面上种种恼怒神情看得分明,却远比他沉得住气,并不做声,只明知他不豫偏故意又将上半身贴近一分让他冷得一颤,再伸手探进他因为大张双臂而微微敞开的衣襟将那只金匣收回手中,用食指指尖顶住其一只尖角玩闹似地在他面前转了几转才将它化作一道蓝光收入掌心。

    “你这般境况,难道不懂什么叫做店大欺客?”

    此言一出秦欢四肢又是一通挣扎,全然不知自己因此而外袍大敞已然滑开至两边肩头内袍在他竭力避开幽主的动作下已然可被窥得一分锁骨的窘境。

    眼见那幽主复又对他伸出手来,似是要抚上他脸颊更似要掰过他一直不肯直视的下巴,他手脚被牵制无论如何避不开那只一点点接近的手便也不再徒劳挣动,面上虽也沉静却到底因为牙关咬紧而让一丝殷红血痕从嘴角滑下,正好滴落在那只与假面同样材质的手套之上,他其实已做了在被得手前自绝的打算,谁道这一点点端倪竟让其主人住了手。

    “罢了。你这人逗起来固然有趣,可若是逼得太狠伤及性命,那也实在无聊得很。”

    他那只手片刻之前虽未成轻薄之举,却也仍旧停在秦欢腮边,此时便拨开他鬓边垂下发缕,用指尖钩起挂在领边的一截半旧红绳向上一挑露出串于其上几片不规整的碎玉,稍加打量随即轻轻一划截断那细绳将之握在手中。

    “陪你闹了这么一场,就算生意做不成我也总得落些好处。”

    秦欢本已沉默多时不愿与这幽主多言半字,颈间绳断之时已经满面急色,此刻更是脱口而出一句还我,被假面之后一眼盯来想起这人胡闹秉性才强忍着噤了声。

    法阵既破,本是禁地门钥的玉佩早成寻常俗物,在那一夜他与岳昊仓促一别后不久便碎于秦朔那本要将他血祭的诛仙邪阵内,转眼四百余年过去,他自是不指望能完璧归赵将其重新系回岳昊腰间,只不过两人苍穹旧居早成废墟,除这几片徒增伤感的残片之外也已他无物可供凭吊,如何能让它轻易落入他人之手。

    可惜打从两人交手他心中动向早被洞察,引得幽主将东西收好便出言戳穿他所做无谓之态。

    “你那点心思瞒不过我这样的老不死,别费劲了,就算真是明抢你眼下自身难保又能奈我何?不过你这么一折腾倒是提醒了我。”

    “从前那妖兽在苍穹还有专人日日看守,没道理我幽域接手仙界的烂摊子还要出人又出力,难得你对那玩忽职守的守阵人那般放心不下,那不如你就接了他的职位替他好好尽尽心。”

    秦欢本就不信这人会给他一个痛快,听到此处只觉果不其然,反倒已无所谓心中厌憎,重又冷淡着一张脸直视向那张永远无悲无喜的假面等他说到正题,反倒博得一声满意低笑。

    “都说幽域有来无回,其实哪有那般可怖。只是若捱得过那里至阴极寒之气入体保住性命便成我族类,若再如往日一般受阳世日光照射便会灰飞烟灭。”

    “既然我之前的开价换你自己你不乐意,那换你们之后再见的可能又如何?”

    明明他是在说仗势欺人的龌龊事,偏还比方才多了几分正经,还宛如亲长一般伸出手去替秦欢理了理有些松垮的领口又扯回凌乱的外袍,接着松开了对秦欢手脚的束缚。

    “接下来的几日,你可以慢慢考虑要不要去幽域伴我左右。别想着跑,不然只要那个人还未曾粉身碎骨,他的日子都会无比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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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涯侠][昊欢] 半灵(上)起风了。

    一阵清脆的极似风铃的声音响过,脑海中无端飘过这样一句,秦欢睁开了眼睛,然后疑惑地发现自己眼前是并不熟悉的床顶。

    他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记忆里最后的实景是祭剑台上一脸担心的秦双和无措的李西涯,又费了好些力气才让自己这已经不知道睡了多久的僵硬身体支撑着坐起来,他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将双腿从被子里挪出来也要这般费力,正要因无法凭一己之力站起身来而感到气馁,就听见门响伴着秦双一声久违的呼唤。

    “哥!”

    他转过头,一时还无法将眼前已不是少女打扮的女子和印象中的妹妹联系到一起,秦双却已经兴冲冲几步走到他身前按住他肩膀。

    “哥,你睡了这么久,身上肯定没力气,别急着起来。”

    等扶他重新安放好如今有些细弱的双腿,麻利地去旁边木柜里搬出个软枕垫在他身后让他靠坐得舒服一点,交待了一句“哥你等等啊”就走去门口招呼了个谁说“劳烦告诉岳大哥说我哥醒了,方便的话请大夫过来给仔细瞧瞧”,这才回过身来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一脸的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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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涯侠][昊欢] 半灵(中)其实之前秦欢早就已经想向岳昊剖白心迹,只是前事本已坎坷,又平白被耽搁了几年,总觉得一笔勾销才是上上之策,偏心中总是执念难销,如今听秦双一番策动,整夜辗转之后亦感若不坦诚直言,他眼下即便是醒了,与岳昊之间的误会于纠缠之上便永远阻隔着他本无意缺席的漫长时光。

    第二日过午,他怀着自从前在苍穹分别时就挥之不去的忐忑心情迈进岳昊的院落,盯着那半掩的房门犹豫了半刻,一声岳掌门才要出口,便听见一旁墙角花藤之下的阴影里传来对他的一声招呼。

    他在转过身去面向岳昊之前本想着自己几时才能在他眼里看上去不像是这几年被睡钝了反应,却在走近后看清岳昊和小白的动作之后什么也都想不起来,只剩下因惊讶而导致的沉默。

    秦欢本以为岳昊斜倚在那张靠椅里是在抚弄着小白歇晌,循着它呜咽一样的喉音细看才发现他那只放在扶手上的左手已经解去了护腕,内外衣袖一齐掀至臂弯露出多半个手肘,而枕靠在上面的小白来回舔弄着他手腕的粉嫩舌尖之下,赫然是一条至少寸许长的新鲜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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