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涯侠][昊欢] 应天长（3.2）再后来。

……

岳昊这日空闲，本想着晨起后去门外不远的河滩上走走，谁知道衣衫才刚换了一半就听见有人边唤师兄边轻轻敲他居室窗棱。

秦欢时时来往地府仍如往日殷勤，只是这几年岳昊已经遇见过几回他和鬼差们筹谋着些什么，本也不放在心上，可近来发现这事竟是专门背着他的，虽说秦欢如今应不至于有何出格之举，可思前想后到底有些悬心。

他琢磨着还是尽早问明白才好，可听秦欢语调中期待紧张各半，知道该是又有什么花样来博他开心，一时不由觉得心头久违地有些百感交集。

他推开窗子，一句仙君才刚要出口，就见窗外那原本光秃秃一片的河滩上竟一夜之间长出一片高大茂密的木棉，花期正盛，远远望去宛如那灰暗的冥山之间燃起一团不灭的火。

岳昊对着那有如星团的点点猩红愣住了。

原来，他已经离开阳世那么久了，久到几乎快要忘了红其实本不是彼岸花那般暗沉的模样。

唇边的一点笑意才刚要漾开，就突然僵在了嘴上。

他不该想不起，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幽冥里，任何一点鲜明的色彩，总伴随着血的代价。

他顾不上还未系好的衣带奔出门去，门外窗边都未见秦欢身影，便急向那树林而去。

至林边时，那棵棵花树竟像是耐不住冥府阴寒，朵朵红花竞次变做幽蓝，如烈焰化鬼火，不见方才那般艳色。

岳昊站在顶上花瓣已大半变色的树林之间，拧紧了眉头大声呼唤着遍寻不着的红衣仙人。

“秦欢！”

“你出来！”

他正兀自喘着粗气，想不出来秦欢究竟是用得哪方术法，如今看着木棉林血色褪尽，开始后怕他是不是就这般断了生机，谁道那几声怒意十足的喊声之后，就见一脸茫然的秦欢闻声从粗壮树干后站了出来。

“师兄，怎么了？”

他从未被岳昊这么叫过，有些惊慌地向他走去，却见沉着一张冷面的岳昊等他不及已是几步赶到他面前一把拎起他一只手腕。

他不知道是哪里触了他逆鳞，有些后悔为图个惊喜没事先问问是否木棉之后还有什么不能提的渊源。

“……明明之前试植过几次都好好的，怎么一齐移过来又变了颜色……”

“……师兄，你不喜欢是吗？”

岳昊见他现身便猜到多半虚惊一场，到试过他脉搏见是真的真元血气都未有损耗才算真的放心，只是眼前人对上他时一脸的小心翼翼，忽然想摸摸他的脸，同时对自己生起气来。

他松开了秦欢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横去他背后，两手拢在一起将人抱紧在怀里。

“不，我喜欢。”

“我很喜欢。”

秦欢撞进他怀里时已经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是真的被岳昊抱住又有些手足无措，两人相识已近五百年时光却头一次这般亲近，头一次听见岳昊坦诚心意，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是悲是喜。

于是也伸出双手，环住岳昊后腰。

“师兄……”

“秦欢，你好好的，千万不要做傻事……”

他将鼻尖埋在岳昊肩膀，听见声音竟似是心有余悸，诧异间看一朵异色的木棉擦过岳昊长发落在地上，才后知后觉那一林红花在岳昊眼中是发生了些什么，一时鼻头有些泛酸。

“我不会的，我绝不会做让你难过的事……”

“师兄，你也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说完他便偏过头，用唇尖轻轻去吻岳昊脸颊，却正好岳昊也将脸倾向他，在指尖抚去他眼角一点湿意也亲上他唇瓣之前，柔声应道。

“好啊，我们两个人一起，都好好的……”

……





-fin-





“……可惜还是没能种出木棉。”

“谁说蓝色的就不是英雄了呢？”

“师兄说得对！”





又



这一日，卷土重来的魔君才要再入冥府，在黄泉路口被人横剑拦下，看清了秦欢全无笑意的一张清淡面容，便忍不住语带讥讽。

“仙君，这都是为了私心，怎么这地府你去得我就去不得？”

秦欢无所谓他语气好或不好，却半点没有让开的意思。

“你要找的人又不在地府，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魔君自从上次阎罗殿前受挫，最是受不了这些不动声色之人。

“你找的人全须全尾地在地府享福，别人就得从芸芸众生中大海捞针，这不太公平吧？”

秦欢暗想我倒是希望他享福，心里又开始瞧这魔君不起，便一眼横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人间天南海北一遍又一遍如丈量天地地找过？”

“反倒是魔君你，别说百年，就是十年，有没有真心去寻过那人踪迹？你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找他不到？”

魔物听得面色一沉。

“你这是暗指我不够情深？”

秦欢忍住因不屑而撇起的嘴角，看向这全无自觉的魔物眼神已有些可怜。

“魔君，你这种总是需要别人来承受代价的深情，很值得骄傲吗？”

“本君的闲事用不着你来管！”

他眼看着魔君身后渐渐浮现的紫黑阴影与全身流窜不停的魔气，早有准备地拔出长剑。

“之前师兄对你网开一面，才给你指了一条明路。”

“再不走，你便以后哪儿都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