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狄仁杰][狄白] too handsome to die(2)白元芳自认是个固执的人,这种缺乏变通的天性固然注定让他在许多人眼中过得有些潦倒,而他本人却因此自有一份逻辑自洽的自在,只是他的那些准则让他在其实已不算平顺的人生里规避掉了许多诱惑与陷阱,却到底没能让他绕开这突然闯入的狄仁杰。
那一天,才被他挥了一拳的狄仁杰将他留在身后,脸上不无嫌弃地环视了一圈那几个半埋在雪泥里还能听得到呻吟与叫骂声的混混,回过头就看见他已经凭一己之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正拿有些湿的衣袖胡乱擦去脸上那些混进了额角伤口血色的融雪,用再明显不过的眼神对于他的扛揍表示了不是很有诚意的惊讶,然后对着他那青紫的嘴角和已经开始肿胀的眼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还挺眉清目秀。
就算脑袋仍旧在嗡嗡作响地眩晕,白元芳也已经认定眼前这看似吊儿郎当的救命恩人属于他平时最拙于应对的那一范畴,他本就不太擅长回应玩笑,此刻在干巴巴的道谢更是只能沉默地迎上狄仁杰那远比含笑表情沉静的目光。
根据他以往的生活经验,他欠下的这个无法用金钱估算的人情很有可能将他引向远比一场致命的斗殴更棘手凶险的麻烦,好在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生活的玩弄,所以他安然地等待这其实可以算是命运化身的男人给他贴上一个他希望他能付得起的价码。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狄仁杰的细长手指从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塞进嘴唇之间然后再拢起手掌用方才夹在指缝间的打火机点燃,然后在吐出的那一团烟雾被纷乱飞雪打散才反应过来那人审视过巷外一整个灯红酒绿的不夜城后,在经过他身边拍了他肩膀时说的却不是眼下的分道扬镳。
他说:“跟我来,带你去看看伤。”
白元芳转过身看着狄仁杰渐渐融入那一片灯火中的背影,这尚且不知名姓的男人迈步走在风雪里,仿佛并没有因谁在身后便放慢速度的意思,不知哪里来的预感告诉他如果想要不告而别这应该就是最后的机会,可惜除去他那顽固的性格之外,还有那么一点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催促他赶紧跟上去。
他在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减到只有几步之遥时,忽然觉得或许就是已经将他的那些心思尽收眼底这人才能说话与行动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连祥的那家医馆从外面看上去很像是间几十年前就已经有些经营不善的老旧餐厅,白元芳要再去个三两次之后才能完全记清它那对他来说七拐八绕到有些扑朔迷离的路线,而这第一次登门,好像生怕自己穿得不像是个半仙的男医生瞟了他一眼,便冲着狄仁杰露出一个全身乱颤的揶揄笑容。
无论有没有狄仁杰回过去的那个满是鄙夷的白眼,他其实都对那明显与自己相关的玩笑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安静地解去被弄脏的外套顺从地任连祥仔细地捏过他那些之前被重点关照过的关节,脱掉身上的t恤由他擦上药油再用那双肥厚的手掌揉散那些成片的淤血,即便那手上的力道对他来说也算有些强劲也仍旧不发一言。
他忍不住有些沉浸在这好像似曾相识的场景里,头顶的那一盏灯在这个时间里白得有些晃眼,于是这宽敞得有些过分的厅堂里其他的角落在他的视野里都失去了可供观察的细节,只狄仁杰坐的方向一方矮几上还有暗黄的光源,可惜因为与这又抽起烟来的人隔了一整张长椅,能勉强照亮身上颜色鲜明的衬衫却照不亮那线条凌厉的五官,然后来自这一片蒙昧阴影中的注视目光打断了他的遐思。
可能是那药油的古怪气味冲满他鼻腔的同时活化了他某一部分大脑,再加上那人低沉的声线循循善诱到仿佛下蛊一般让他不自觉地跟随了谈话的步调,即便他自认内向也还是和初次见面的人聊得算是有来有回。
“看你这体格和刚才那一下的劲头,练过吧?”
“我打了很久的拳击。”
“那怪不得你在那些人手里要吃亏。不过我以为拳手平时不太能去那几条街晃?”
“嗯……我本来是要去别的地方面一份工,不知道从哪里拐错了方向,想找人问路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在欺负个姑娘……”
或许是被他这几乎没有保留的坦诚取悦,狄仁杰在俯身向前在烟灰缸里弹落一截烟灰之后便没有再坐回黑暗里,而是在那晕黄的暖光中露出大半张脸,让白元芳能够看清面容之上那和之前不同没有太过客套的微笑。
“养家糊口可是个大事。最近我正缺个帮我送货的人,活儿不难,也不需要卖什么大力气,时间灵活,薪酬也好商量。再者,我这人在不少地方都算吃得开,以后遇见像今天这种事,报我的名字可以省掉你许多麻烦。”
这邀请听起来几乎百利而无一害,白元芳却盯着他被暗影隐没的那只眼睛,回想起方才在医馆门口遇见的那个魁梧壮汉,手里提着大袋东西急匆匆地赶着去什么地方,却在看清挡在面前的人是谁后脸上的不耐顷刻烟消云散,很是有礼地叫了一声狄哥不说,还在离开时腾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辛苦了兄弟。
他不清楚这地方究竟有多少个大小字头又如何划分具体的势力范围,但多少猜得到要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做到他保证的事,也是真的没想到会与这样的人这般单枪匹马地遇见,总体来说,他的所有预感这一回似乎仍旧没有跑偏。
白元芳抿了抿嘴唇,竭力寻找一个诚恳又不让对方太过不快的说法。
“事我会做,但你不用给我钱。一是还你人情,二是……我不想靠这个事赚钱。”
如果说他之前只是让狄仁杰周身的疏离感有所松动,这一句话说完却终于让这个好像对什么都可以不为所动的人露出了一串忍俊不禁的笑声几乎被走岔的烟呛到肺腑,连带着在他身后动作的医生也都因为他这意外的发言而连惊带笑地停了下来。
“虽然这道上姓狄的不多,不过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是谁。”
他茫然地看着狄仁杰把那支还没抽完的烟按熄,已经有点希望这人直接把那烟缸砸到他的头顶来缓解此时的不知所措,可惜只看见这人身体向后仰靠过去,心情颇佳地张开一整只手臂伸直在靠背顶上。
“你不想沾的那两个生意在这城里能做的人不多,虽然我并不在其中,不过和所有道上的人一样难免要和那些有牵扯的人打交道。”
“我不知道你之前都遇见过什么人,可我一不欺男霸女,二也不用你杀身以报,所以工作的事,你可以不用这么急着答复。”
那一夜白元芳离开医馆时雪几乎已经停了,凹凸不平的积雪在那些杂乱无序的灯光下就像是一条正在涌动的河。
临别时连祥把他当珍稀动物一样为他详细指点了归途,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承认他大概在三分之二处就已经跟不上那连珠炮一样的思路,道了谢便穿上外套出了门。
他走下那段折成几截的楼梯时想着能走到哪里就算是哪里,天都快要亮了总不会运气差到又遇到让他忍不了的混混。
一路上他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都在不自觉摩挲着狄仁杰给他的那张有大半张明信片大小的细窄卡片,直到在某个空无一人的街口犹豫起转向时看见一个正在维修中的电话亭,他一边左右张望一边不无玩笑意味地把它掏了出来,以为这其实也算是整个荒诞夜晚的完美收场,却在打算松开手时发现在那一串手写号码的背面还画了些类似纹章一样的花纹。
在看清那是一副足够简明却又指向准确的地图后,他想起那人在桌上用手指推给他这张卡片时曾莫测高深地凑近他耳边说了一句玩笑。
“除了打人,其实指路的活儿我也接。”
大约过了一周左右他在拨通那串号码报上自己名字时才想起来,其实他不知道那人全名叫什么而那人也没问过他的,就好像一早就已经知道他并不想和那个规矩重重可实际上又没有什么规则的世界有过多的交集。
他有些临阵退缩地希望世界继续如他从前所认知的那样运转,几天过去那个人已经不记得有过那一场萍水相逢,可是他忘记了自相遇起那个人于他基本上与意外的化身无异。
“怎么改变主意了?”
“我……”
“是知道我是谁了吗?”
“……还没。”
“就不怕我转身把你卖了啊?”
“我需要钱,因为想换间上下水不那么容易坏隔音也好一点的房子住。”
他听见那人在听筒那头又笑了起来。
“行,具体的见面再说吧,我给你地址,很好找,有人拦你就报我的名字。”
“我叫狄仁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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