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师徒的故事 这是一个有关两只狸猫的故事。
悠扬的乐声跃过街道,在樱花树之间宛转。正是微凉的初冬,可这里的樱花久开不败,时刻绽放着它们粉色的花瓣。吹奏出这样美妙笛声的,是一只狸猫。
狸猫的名字叫Rustica,是一位街头表演家,时常出现在不同地方随机演奏,在妖界也小有名气。此刻的他也吹奏着欢快的曲调,连周围的人有没有给上铜币也不在意,只是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
不知不觉,他越发向偏僻处走去,直到他听到一旁的樱花林中传来了不自然的声音。悠远的,似是婴儿啼哭的声音。Rustica竖起耳朵,被吸引着往林子深处走,脚下大片白色花瓣堆积起来,踩上去似雪般软绵绵的,却也没有人打扫过。
哭声更近了,路上却一个人也没见到。Rustica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一丛茂密的灌木林。他把半个身子都探进去,终于找到了那个婴儿。摇晃着尾巴,艰难地抱着襁褓钻出来,Rustica已经满头都是蜘蛛网。
包裹着婴儿脸的被褥已被泪水浸湿,Rustica翻开来看,泪汪汪的是一双如紫水晶般闪耀的眼睛,毛还没长齐的头上长着小小的狸猫耳朵。小狸猫看到Rustica,愣了一下又接着哭起来。
“哎呀,这孩子也是狸猫呢。好孩子,在这里很冷吧?”
他把婴儿抱在臂弯里轻轻摇晃着,唱着摇篮曲。婴儿哭声越来越小,便沉沉睡去了。
“是和家人走散了吗?这么冷的天气,我把你送回家去吧。”
Rustica将襁褓紧抱在怀里,把体温分享给小小狸猫。他开始在附近的人家寻找着,敲响每一户的门。
“这只狸猫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是鸦天狗哦。”
“哎呀,没见过这孩子呢。我们可是狐狸哦,客官要不要进来坐坐?”
“问一个未婚少女这个是不是不太好?您请回吧。”
“区区一只狸猫敢来我们龙妖这里问?是不是活腻了?”
…………
吃了无数闭门羹的Rustica最终来到了街道上,黄昏时的这里热闹非凡,叫卖的小贩和散步的妖怪们络绎不绝。他看到狸猫妖就上去询问,可他们都摇摇头。
突然一位没见过的狸猫凑上来,带着谄媚的笑容,说这孩子是他家的,找了好几天呢,便伸手要去接婴儿。Rustica依然紧紧抱着小狸猫,对着这位陌生人笑着。
“这样吗。那么,为了给他庆祝与家人的团聚,我们去茶馆里面喝茶吧。”
“啊……?没必要吧,家里人也很想念他啊,要赶紧带他回去……”
“这孩子也饿了吧?不如先带他吃点东西,先生你再带他回去吧。”
“好吧,好吧。谢谢你了,快些吧。”
他们找了一家茶馆坐了进去,那只狸猫一直到处望着,像是紧张着什么。Rustica则在一旁倒着茶,轻声唱着歌哄着怀中的孩子。突然进来一群鸦天狗,那只狸猫看到后突然噌地窜起来想要出门。
“哎呀,要走了吗?可别忘了这孩子。”
Rustica大声叫他,吸引了那群鸦天狗的注意。他们看了看那只孩子也不要的慌忙出门的狸猫,又看了看手上的卷轴,首领的那位一声令下,几个手下就将那只狸猫擒住。首领走过来,对Rustica表达谢意。
“感谢您,这位狸猫先生,多亏了您,这个通缉令上的妖贩子终于被我们抓住了。”
“妖贩子?啊……没关系的。只是这孩子不知道是和哪家人走散了,麻烦鸦天狗先生留意一下了。”
“最近没有听说哪家人丢了孩子啊……我们会留意着的。麻烦你了。”
没有多说别的,鸦天狗离开了。怀中的小狸猫被吵醒,又抽泣起来。Rustica想着他可能是饿了,便将桌子上的茶点切小了喂他,可婴儿皱了皱眉不吃。
“哦呀,原来是还没长牙齿,怪不得不吃呢。”
Rustica离开了茶馆,又去给婴儿买奶吃。哄着他喝完了,小狸猫也就满意地睡着了。此刻已经夜幕降临,街上的妖怪也都散了,Rustica一个人站在街边抱着孩子,抬头看着空中的星星点点。
“夜里也很凉呢。今晚就和我住在一起吧,好孩子。”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度过了平静的一晚。Rustica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睁开眼,看到一旁的小狸猫也睁大眼睛看着他,紫色的眼睛像是水晶球一样通透明亮。看到他醒来,小狸猫露出了微笑。
“早上好。为了方便叫你,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就叫……Chloe吧?”
Chloe听不懂他的话,但笑得更开心了。Rustica将食指伸到他的小手附近,他就把手指握住。他又伸出另一只短短的小手,按在Rustica脸上,后者也就顺势蹭了蹭他娇嫩的脸。Rustica笑着抱起他,连着被褥系到身后,背在背上开始新一天的卖艺生活。
樱花街的妖怪们今天也听到了优美的笛声,但今天这位熟悉的艺人背着一位狸猫婴儿。婴儿也不哭不闹,乖乖在他背后,只是偶尔会去拨弄他杂乱的头发,竟然也就真的理整齐了。
两人就这样相处了几个月,严冬渐渐褪去,万物复苏,在炎热之时换上轻薄的衣服,又看到枫叶飘落。
鸦天狗们没有带来任何有关Chloe家人的消息。也有些八卦的妖怪,以为Rustica还未婚就有了一只小狸猫,但也不见有女性狸猫在两人身边徘徊过,这样的风言风语也就渐渐熄灭了。
Chloe在音乐的熏陶下有了一定的节奏感,会随着乐声拍手了。慢慢地他也学会了爬行,但也从不给Rustica添麻烦,只在他视野范围内爬来爬去,最后又爬到他面前求抱抱。
这天,Rustica在茶馆里看到几位龙妖围在一起做什么游戏,其中还有两位看上去年纪很小且长相相似的龙妖,便凑过去看了看。
“中午好,各位这是在做什么呢?”
“吾等在给刚满周岁的龙妖做占卜诺。据说是从遥远的东方传来的,在桌子上摆上各种道具形成一个圈,小孩子抓了什么以后就会做相关工作诺。”
“啊,好像很有意思呢。能给这孩子也试试吗?”
众龙妖让开了位,Rustica点头道谢,将Chloe解开被褥后放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算盘、点心、符咒等等什么都有,Chloe爬了一圈,一个个看过去,最后抓了一个漂亮的簪子,上面绽放着一支精致的樱花。
“Chloe,你喜欢这个吗?”
“啊……啊!”
Chloe趴在桌子上抚摸着簪子,嘴里发出惊叹声。Rustica伸手抱起他,他依依不舍地放下簪子,眼睛还直直盯着看。
“不好意思,这孩子好像很喜欢这个簪子呢。这个可以卖给我吗?”
“这只小狸猫真是可爱诺,吾等就将簪子直接送你吧。这孩子将来会做什么呢?吾等很期待,呵呵。”
“非常感谢您,那么我就来献上一曲以表达感谢吧。”
这天下午,一大一小两狸猫和几位龙妖一起度过了愉快的时间。
Chloe首次学会的话语不是爸爸妈妈,而是断断续续的“Rustica”。太长太复杂的发音让他十分吃力,但艰难地说出来后他获得了来自Rustica的长达一分钟的掌声,于是他也跟着鼓起掌来。
Rustica牵着他的手,开始教他走路。摔倒时候泪眼汪汪,但也能得到Rustica的安慰和鼓励,膝盖处也被包裹上厚厚的防护布料。
等到Chloe火红似枫叶的头发长出来,可以在街上跑了,也就跟着Rustica在街头卖艺了。尽管还说不清楚话,但在耳濡目染下他已经学会了简单的乐器演奏,比如用树叶吹奏出不成调的音符。
有了Chloe的帮助,两人的旅行资金也增加了,尽管Rustica经常将用来盛铜币的圆盘落在原地,还要靠嘴里吱吱呀呀的Chloe摇晃着他的小尾巴,跌跌撞撞跑回去捡。
冬天来临时,Chloe会钻到Rustica毛茸茸的尾巴里取暖。Rustica也就蜷缩起尾巴让他躺在上面,抱着他睡了。这是已经活了许久的狸猫精Rustica首次度过的最温暖的冬天。
“Rustica……去那里……”
“Chloe,那是家裁缝铺哦。想要去看看吗?”
“嗯,嗯……”
某天在街上闲逛的时候,Chloe指着一家装饰华丽的裁缝铺。他拉着Rustica在店里跑来跑去,为各式各样的布料和饰品惊叹。
“Chloe……想要……”
“想要做衣服吗?可是我担心锋利的针会伤到你哦。Chloe去选布料,我来帮你缝制吧,就像线在布料中跳舞那样。”
Chloe绽开了笑容,兴奋地又拉着Rustica拿了很多布料,在Rustica掏出盘缠付款时又皱着眉头拉住他的手袖摇摇头。摸了摸Chloe的头,Rustica比以往更为温柔。
“只要Chloe喜欢的话,买多少都值得哦。不用担心。”
结果两人抱了一大堆布料回了旅馆,Chloe手上也抱满了。虽然Rustica已经努力缝制了,针脚却错乱如麻,最后又只能全部拆掉。小小的Chloe决定自己亲自上,Rustica生怕伤到了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Chloe好像有天赋似的,虽然动作慢些,却缝得整整齐齐还没有伤到手。
“真是能干又聪明的孩子啊,Chloe。”
Rustica第二天就穿上了这件简陋的布衣。
Chloe又长大了些,可以自己走路了,说话也流畅了。他可以追着Rustica的尾巴跑,在对方要做出什么傻事的时候抱住他的尾巴加以阻止。对于Rustica每天早上乱乱的头发,Chloe也会让他坐下来,自己搬个板凳踩上去给他梳头。
长笛也成为了Chloe掌握的乐器之一,可以给Rustica吹奏和声了。Rustica也开始给Chloe讲授各种各样的知识,尽管讲述的方式怪怪的,Chloe还是努力按照自己的方式理解了。
他们吹奏了各种各样的曲子,以卖艺的狸猫师徒在街上闻名着。有天两人遇上了一家三口的狸猫精,爸爸妈妈牵着和Chloe年龄相近的小狸猫,幸福地站在一旁看他们演出。
演出结束时,那一家三口献上了热烈的掌声,那只小狸猫捧着许多铜币放在了圆盘里,对着Chloe笑了笑,又跟着爸爸妈妈离开了。Chloe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中,夕阳下他的阴影越拉越长。
Rustica蹲下来,抱住了Chloe。他的声音就像柔和的春风一样。
“Chloe……你的母亲,是樱花树哦。”
“诶……?”
“在我发现小小的Chloe的那个冬天,粉白色的樱花花瓣就像雪花一样飘落到你身上。我想,那一定是你的母亲给你的祝福吧。”
Chloe鼻子发酸,眼中闪着泪花,他看着Rustica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像是春天平静的湖面那样。他知道,安稳的这里永远是他的归属地。Chloe紧紧抱住了Rustica。
“嗯……谢谢你,Rustica。能这样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
“我也是,Chloe。”
已经习惯了彼此存在的日子,两只狸猫在一起度过了十几个四季。他们的身体再加上两条大尾巴,一张床已经容不下了,在Chloe进入青春期时两人被迫开始分床睡觉。
Chloe在制作服装及饰品上展现出了惊人天赋,为他们两各做了一套款式相配的衣服,Rustica十分喜欢。从此以后,Rustica逢人就称赞Chloe做出了如此上乘的衣物,站在一旁Chloe红了脸,心里乐开了花,也夸赞起Rustica的演奏来。
也正是因为有Chloe为我进行伴奏,我们才能吹奏出完美的乐曲。Rustica这样说。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牵着手,但高的那方再也不用弯腰了。
妖术是每个妖精都需要学习的技能,而以恶作剧为生的狸猫精最擅长的就是改变自己的外表。在Rustica的教导下,Chloe已牢牢掌握了变形的要领。
一日Rustica提出想要到龙妖聚集的街道进行演出,两人需要变成龙妖去融入他们。万事俱备,Chloe甚至给两人的龙角都做上了漂亮的装饰。刚要走入人群,Chloe忽然小声惊呼。
“Rustica,你的尾巴!狸猫尾巴!”
“啊,忘记收了……谢谢你提醒我,Chloe。”
“真是的,还好我发现了……”
Rustica藏起了尾巴,Chloe又围着他转了一圈,确定没问题了两人才又走了进去。看来以后都要好好给他做检查了……Chloe叹气。
之后两人完成了出色的演出,富有的龙妖们给了他们丰厚的报酬。
“咦?可他们不是狸猫吗?”突然有龙妖提出了质疑。
“啊……这么一说,他们好像是樱花街那对狸猫师徒吧?”有人开始附和。
“可恶的狸猫,竟然敢欺骗我们!”
好像引起民愤了!
“啊……!被发现了,Rustica,我们快跑吧!”
“明明刚才还很愉快的?好的Chloe,我们走吧。”
两人变成了狸猫原型,迈开四腿奔跑,很快钻进丛林里不见了,以龙妖们的速度根本抓不住他们。不习惯跑太快的Rustica被树根绊倒,跌在树叶丛里滚了几圈后不动了。跑在前面的Chloe一个急刹车,赶紧返回来查看Rustica的情况。
他伸出舌头舔着Rustica的狸猫鼻子,脸上的毛也被舔得湿漉漉的。见他还不起来,Chloe急得围着他绕圈,用毛茸茸的头拱他。Rustica动了动耳朵,慢悠悠地晃晃尾巴,终于变回人形。
“……哈哈,真疼啊……”
“我都要担心死了!下次小心点啦!”
“对不起Chloe,下次我会小心的。”
挂着丝毫没有悔改之心的微笑,Rustica站起身整理衣服,Chloe也帮他把身上的落叶拍掉。一片嫩绿的树叶落在了Rustica的头顶,好像将盎然春意也一并留在了他的头上。Chloe盯着树叶看了一会儿,又看看Rustica的脸,又站远了看,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Rustica,这片树叶很适合你呢!这是我见过最适合你的头饰了!”
“这样吗?Chloe真是搭配能手啊。既然如此,Chloe也在头顶放上树叶怎么样?”
“嗯!这样的话就和Rustica一样了,真开心啊!”
就这样,狸猫师徒的标志物又多了一件,从此后他们更难混入其他妖怪当中了。
Chloe的成年礼物是一套有关和服制作的卷籍,一大箱漂亮的饰品和一台先进的缝纫机。都是Rustica送的,他按照遇见小Chloe的那天作为生日为他举办了成妖礼,两人搬了三趟才把这些礼物搬回茶馆。既然有了缝纫机,总是更换住的地方也不方便,两人便定居在了这个茶馆。
看着这个茶馆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客人,Rustica想,如果能和Chloe一起开个茶馆似乎也不错。
两年后,在Chloe20岁生日时,狸猫茶馆开张了。妖怪们口口相传,之前在街上卖艺的狸猫师徒在樱花街开了茶馆,现在依然会在那里演奏。就这样,狸猫茶馆成为了街道上最热闹的茶馆。
这就是来自樱花街的,一对狸猫师徒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