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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ga七夕48H | Day1 | 11:00】
    The story to be continued

    #リオガロ#
    #プロメア#
    #liga48h#

    帝王花庭Galo躺在床榻上,他侧着头,从这个角度看得见漫天璀璨繁星以及一枝快伸入窗内的,打着泛白花骨朵的夜来香枝条。那些正蓬勃生长的翠色叶片沾了露水,枝条沉沉低下脑袋。
    说是床榻,其实也只不过是用木头做了个架子,搭上木板和稻草做出简易睡处,从天花板破洞处看见的星空要比从窗口看到得大面积的多。这里没有什么像样的桌椅家具,行囊只能倚靠在床脚。留宿者怀里抱着一支帝王花,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把星空印在了蔚蓝色瞳孔里,心里略微期待着太阳升起之后。
    他的心情本该是沮丧——作为联盟国屠龙骑士,亲手活捉的龙族首领越狱逃脱了不说,这恶龙还将龙狱里的龙族尽数裹挟走。那枚联盟国荣誉勋章变成笑话,他因为别人的过失而落得尴尬境地,甚至连自谓傻瓜的他自己都能感觉到,那些看向他的视线里带上了不清不楚的意味。
    于是Galo Thymos少有的沉默了,第二日太阳升起后,联盟国主城内便寻不到他的身影,而联盟执政官的桌上却多了一枚金色勋章,以及一纸请令状——他说他要亡羊补牢,此时已向着龙族聚集之地而去了。
    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在意,心底把这当做一种必须履行的义务,这趟旅途Galo带走的只有屠龙长剑、行囊和执政官赠予他的一支帝王花罢了。
    Galo是挺喜欢这种花的——花型大气颜色鲜艳,“帝王”的名号更为其镀上一层别样的光彩,也因此在花店里的售价很贵。第一次为其驻足是于执政官府后花园里,没人告诉他这是什么,直到他在花店里同它们再次相遇,才听见花店的姑娘说:“帝王花会从五月一直盛开至十二月,她是胜利之花,荣耀又高贵,为你的英雄献上一支帝王花吧。”

    英雄,我的英雄。

    Galo若有所思,闭上眼睛把怀里的花抱紧,嘴里默念着什么想让自己进入睡眠。明日路程依旧,他可不想走着走着在路边睡着。可辗转反侧中,在黄昏瞥见那个人时的情景又清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金色的头发被微风吹得凌乱,那个人坐在马车上表情疲倦,走近了看却能发现那双眼睛像是珠宝商人不愿卖出的紫水晶,清澈深邃,明亮认真。
    那个人,他叫Li……Li……

    “Lio Fotia。”
    哦哦,对!是Lio Fotia!嗯……?

    Galo睁开眼睛,映入眼帘不再是一片遥远星空和摇曳的夜来香枝条,刚刚在心里念叨的人不知何时坐到了破旧窗沿上,背对月明星光,那一支夜来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折下来拎在手里,黑色的半掌手套被露水打湿,那人表情显现出略微不快,甩着手把叶片上剩余的水滴甩落下去,刚好洒在Galo的脸上。
    凉凉的,隐隐闻得到一种独属于夏夜露水的清新气息。
    “Galo Thymos,听到过的名字要记好了,不过……你还有说梦话的习惯吗?在梦里叫我的名字?”Lio调侃道。
    他穿着一身黑色皮革制衣,丝绸内衬从长袖外套袖口和小立领里延出一节半长的白荷叶边,领口垂挂的克拉巴特式领巾纤尘不染,每一个褶皱都恰到好处到仿佛艺术品。戴着半掌手套的手将夜来香枝条扔到了稻草上,Galo看着有些可惜,那些花骨朵永远无法开放了。
    “你真的不是贵族吗?放心吧,我的嘴很紧的!”Galo坐起身,把帝王花往身后藏了藏,才目睹了辣手摧花,他有些担忧自己心肝宝贝的安危。
    “我可没有和那些高贵大人们沾亲带故的福气。”
    “但你真的……真的很有……”
    “你这个花是怎么回事?”Lio没有理会Galo的追问,跃下窗沿顺带将那朵花抽走,凑近了仔细看一眼后又露出嫌弃的表情。“一支普通的普蒂亚罢了,宝贵成这样?原来主城里来的大人连普蒂亚都没有见过吗,还是说偌大联盟国的主城里寻不到普蒂亚的踪迹?”
    “这怎么可能?花店里挺多的,执政官府花园里也有,虽然卖的贵了点……嘶,你快还给我!这可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独一无二,代表着无上的荣光的……”
    “的什么?”
    “荣誉之花!”
    两人为抢夺那一支帝王花已从那不太宽敞的窗户中跃出去,跑过长遍杂草的荒芜庭院,跑到半枯的云杉树下。
    Lio的身姿如轻捷黑豹,那一抹金色在月光里向上闪烁两下后,他便稳坐在老云杉树一处半高的枝干上。
    “就这么重要吗?”他将帝王花掷下,看着Galo手忙脚乱地扑过去将花接住,心情不知不觉间好了许多,双臂相交抱胸倚在运输主干上,低下头难得带上笑意,“你女人送你的?”
    “本大爷清清白白洁身自好,可是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触碰过的,哪里来的女人?”
    “说的比长得好看,所以你想说是谁送的?”
    “是执政官,联盟国的执政官!”
    Lio闻言愣了一下,向树下大喊大叫的蓝发冒失鬼看去。片刻,他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忽然重心前倾向树下掉落,张开双臂丝毫没有做出什么落地准备姿态。
    他闭上眼睛开始倒数,听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并在数到零时被急冲冲扑过来救援的Galo一把接住。
    “你在做什么?这样很危险的!是晕厥症吗!”
    “……我记得你的眼睛,”答非所问,Lio挡开探向额头的手,睁开眼睛扶住Galo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我不会忘记的。”
    “啊?”直到此刻Galo已经经历了太多一头雾水,各种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打转半天也得不出个所以然,唯一让他确信的是,这双漂亮的紫眼睛蒙上了一层他读不懂的阴翳。直到Lio放开手,哼着歌若无其事坐到树下石板砌出的台子上,他才低下头盯着石砾缝隙里冒头的败酱草,半晌憋出一句话:“你也去看了那天的授勋仪式?”
    “抱歉,Thymos先生,这也是鄙人无福目睹的,将你那双标志性的漂亮蓝眼睛记住是在此之前,”Lio向他爽朗的笑了笑,这笑容算得上友善,可Galo却打了个寒颤,“带好你的普蒂亚回去休息吧,明天需要早早启程。”
    “普蒂亚?你是说帝王花?”
    无人应答。
    Galo抬起头,却发现面前只留老云杉沉没于如水月光里,星子闪烁如同千万只眼明灭不定。鹿皮帐篷安置在废田地上,被篝火摇曳的光染上暖黄色的门帘微微晃悠几下,告知他Lio的去向。
    一个怪人。Galo嘀咕着,脑海浮现的却是Lio背对着月光时露出的意味不明笑容和近在咫尺的呼吸。
    耳朵有些发烫。
    他抓了两把头发大喊一声,闷头钻回了破旧小屋里。

    再次见面是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

    东方不见暖红色,却已看得清楚天空里相较于昨夜星辰万里多了一两缕薄云。晨风微凉,里头夹着未尽的夜露气息,迎面抚过脸颊,清新怡人。
    Lio钻出帐篷打着哈欠,Meis把放黑面包的包裹放在石板搭出的简易小桌上,篝火已经熄灭掩埋,小灌木被充作拴马桩,此时那里传来点动静。Lio侧头看过去,就见Galo背着插了一朵帝王花的行囊,将长剑背在背上,抱着昨夜当做睡铺的稻草向马匹走去。
    “Gueira呢?”Lio选择无视和马匹套近乎的傻瓜,坐到Meis身边掰下一块干燥发硬的黑面包嚼了嚼,却被噎住立刻剧烈咳嗽起来,直到接过身边人递来的水匆匆饮下后方才缓过气。
    “您小心一点,这个面包经历的太多已经很有杀伤力了,它甚至可以用来战斗,”Meis仿佛很有经验,把面包塞进嘴里又和着水一起咀嚼,咽下去才继续回话,“Gueira发现了鹿群的痕迹,我们或许可以吃上我们该吃的了。”
    “我们该吃的……”Lio发出一声冷哼,狠狠咬下一口黑面包,又立刻饮下一口凉水,腮帮子鼓起像是那种女孩子喜爱的小巧啮齿动物。他低下头,再次陷入沉思,感到嘴里的黑面包发酸,凉水喝下去更是让胃部翻天覆地。
    他想吃肉,哪怕一点点也可以。
    因警惕而长期没有摄入新鲜血肉,这令他心口发痛口腔发苦,一股暴怒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黑面包提供的稀薄热量令渴望更渴望,焦躁更焦躁。
    我可是龙啊!Lio无时无刻不在无声怒吼,再有多少风轻云淡镇定自若的姿态,也改变不了此时的龙族首领已成为一团薄薄白纸包住的火的事实。火团被蛛丝系在火油汇集成的大海之上,不断翻腾燃烧,散发出骇人热量。
    Lio Fotia曾亲眼见证族人的逆鳞成为人类权贵手里的玩物,爪牙、皮肤、骨骼被制成刺向同族的武器,痛苦悲鸣被污化成诅咒;
    Lio Fotia曾亲耳听闻幼龙被关入斗兽场,倒在血泊永远闭不上双眼,活龙蛋被镶嵌上宝石摆上展台当做饰品,年迈老龙被活生生开膛破肚,只是为了获得新鲜龙血与心脏。
    人类在他眼中展露出最真挚的贪婪与丑态,高颂神眷的名号,大行魔鬼之恶事。愚蠢的存在乐于铲除异端,更是满口谎言的骗子。
    “Gueira说,如果接近正午时他还没有回来,就不用等他了,”Meis察觉首领的不对劲,悄悄瞥一眼就被那双眼睛里快要溢出的怒火吓得心跳骤停,强装镇定找了个话题想让其转移注意力,“您知道他的速度,我建议我们吃完就收拾收拾快跑,让他吓一跳。”
    “……你知道鹿群的大概位置吗?”Lio垂下眼帘,掩盖了滔天怒意后,晨光里的他像是修道院壁画中最美丽的少年天使,若是有流浪诗人路过,指不定要流传出什么关于芙蕾雅垂青和水仙摇曳的美好故事。
    Meis短暂沉默了一下,手里抓着坚硬的黑面包下意识看了看山林某一处,然后极为生硬别扭的说了一句:“哈哈,我不知道,他神神秘秘的,肯定又要玩那种回来夸夸其谈他速度和脚程的把戏,呃……您想试试用这个面包一击毙命吗?”
    “一击毙命你?”Lio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威胁意味的笑容。
    “您当我没说话,”Meis抿了抿嘴唇,用黑面包块指了指抱着马头和马匹谈心的Galo,“真要带着他吗?没记错的话,就是他一拖把把您打下塔楼的……”
    “那不是拖把,那是缠旗,极东国的缠旗。”Lio下意识辩驳一句,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立刻黑着脸恶狠狠瞪向Galo。Meis则瞪大眼睛,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但Lio还是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一句“您还真认真听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介绍啦?”
    真是该死!Lio磨了磨后槽牙,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看向Galo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
    后者看着马匹吃完最后一口“睡铺”,正毫无防备的捋顺马鬃夸他的新朋友是好姑娘,猝不及防被受惊的马儿牵连得直接脸朝下摔在杂草堆里,狼狈爬起后招惹了满头干草。
    手忙脚乱间,他对上了一双略微熟悉的紫色眼眸。
    Galo Thymos自谓正常男性,但他可以确信,不论男女,任何一个还能心猿意马的人类在被这双眼睛注视时都会变得不正常——心跳加速是小事,耳尖和面颊上腾起的热度直接宣告了抗争失败,他的嘴角不自觉扬起露出一个货真价实的傻笑,而在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模样现在傻得可以时,Lio已经别过头不再看他。
    “我这是被讨厌了?”他嘟哝着询问自己,从头发上薅下干草塞进了温顺的母马嘴里,母马紧依着他打了个响鼻,不知道是在否定还是同意,但看得出至少这三匹马没有讨厌他。感情联络还是得到了些许效果。
    而这边收回目光的Lio捏碎手里的干面包,目光愈发凶恶。
    “我给这个屠龙者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岔开腿坐于倾倒的枯木如同高居王座,微微仰头视线漫无目的,最终又缓缓落回Galo身上,“他是储备粮。”

    “储备粮”给掠食者带来了熏肉和东方茶。

    两头巨龙对用来泡水的干树叶没有丝毫兴趣,只是凭本能追随食物香气向Galo靠近。
    来自主城集市的高消费区,用优质猪肉秘制的熏肉,普通人家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舍得买上一点,Galo相当豪迈的从行囊里拿出半条猪腿,面对方才还在同夺命黑面包搏斗的二龙脸上现在就要吃了他的神情毫无察觉。
    “你们去普罗米亚山做什么?”Galo用小刀切下熏肉,放在木盘里,肉香勾得两头肉食者直咽口水。
    “我们就住在那里。”没有在这方面糊弄人的必要,Lio如实回答,把Galo不偏不倚就放到他手边的木盘向Meis推了推,却被Meis又推了回来,如此循环几次,Lio露出些许不耐烦的表情,直接把木盘塞进Meis怀里,挪动几下远离了自己的下属与肉香。
    “普罗米亚山还有人类居住?”Galo不太理解两人的行为,也不好多说什么,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继续追问。
    “人类……呵呵,现在的普罗米亚已经没有任何人类了。”像是想起什么,Lio低下头拨弄起一株败酱草。
    “那你说你们居住在那里,是回乡吗?不对,那里一直都被龙族占据,怎么可能……”
    “我就是龙。”Lio语气平淡,像是在阐述一个理所应当的常识。他抬起头看向远方,败酱草被他折断从断口里渗出白浆,阳光在他金色的发上跃动闪耀着,却始终照不进那双清澈的眼眸。
    Gueira嘴里的熏肉掉回木盘,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炸地全身发毛,龙鳞在皮肤上浅浅浮现。他忽然想连夜飞翔几千里寻找世界上最厉害的占卜师,逼迫其专门占卜他的首领什么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棘手操作。
    他悄悄向屠龙者,害怕从屠龙者的脸上察觉到什么不妙表情,毕竟才吃了人家东西受人家恩惠,让他杀了或是伤害受之恩惠者这种事情,他做起来会很艰难。
    但可喜可贺,他看不见Galo的脸。
    屠龙者此时背着龙族首领副手,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玩笑,抬起手捂住嘴上下打量比他还矮上半个头的少年,肩膀颤抖,是在憋笑无疑。
    “你不相信。”
    “不……没有,只是……哈哈哈哈哈!”
    “你不相信,”Lio重复自己的话,站起身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歪着头反问,“那你呢,你去普罗米亚做什么?”
    “哼哼 ,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极东缠旗驱散一切邪恶,光明终将打败黑暗,代行联盟国的最高意志,只要还在呼吸!只要还在心跳!灵魂之火焰就永远燃烧!势必要将这炽热正义贯彻到底,本大爷是大陆正数第一的伟大屠龙英雄Galo Thymos——!”Galo收起笑意一跃而起,拔出长剑指向青天,一手叉腰抬头挺胸,姿势宛如一座雕塑。老云杉上被他大声嚷嚷惊起的飞鸟扑扇着翅膀飞入林中。
    哦,笨蛋程度要比我预测的更高,但一想到他是那种会在战斗里带上留影石给对手介绍武器的人,这尴尬又不合时宜的奇怪自我介绍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Lio被长剑反射的光晃了一下,眨眨眼睛选择性的无视那些乱七八糟的词汇,熟练提取出关键词。
    “你要去屠龙?你杀死过巨龙吗?”lio把鬓角头发捋到耳后,露出耳上一只黑色耳坠。
    Galo不懂什么珠宝也不懂什么首饰,只觉得这点黑色坠在缺少日晒而格外白皙的耳垂上折射光线时,最为闪耀晃眼。
    “杀死巨龙?我当然……没有杀过。”他没由来的感到心虚,收剑归鞘双手抱胸摇了摇头,摆出大义凛然的模样却悄悄眯着眼睛观察Lio的神色,“一切罪恶都需要审判,这样得出的正义才是真正的正义,我只负责送那些巨龙前去受到它们应得的处罚……我没有权利宣布任何人类或者其他智慧生物的死亡与毁灭。
    如果杀人就能让世界变得和平美好,那要秩序和语言做什么?
    所以说啊,只要游吟诗人的歌还能传唱故事,书籍文字还能记载历史,我和你还能沟通交流,那这个世界就不能被一味的‘弱肉强食’和杀戮支配!”
    “按照你的意思,你不会把龙直接杀死?”Lio挑起眉头,抿着唇直视向他。
    “对,虽然这么说的确很蠢,但不论是人还是龙……”他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睁大眼睛生怕错过Lio丝毫不一样的表情,“都应该受到正确的惩罚,这不是一个‘处死’就可以敷衍了事的儿戏,生命是无价的,绝不可能重来一次,所以,需要严谨的判决。”
    “大教堂里供奉的神明,祂将祂的恩眷使者从灰烬中复生,令其获得了死前未有的力量,你却告诉我,生命是‘绝不可能重来一次的’?”Lio双手抱胸似是在质问,眼睛却明亮的吓人,Galo咽了咽口水,一时间无法参透他的心思,只能顺应着说出自己的答案:“哼,那是神迹,因神明的意愿发生本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说到这里,Galo停顿片刻,走近紧紧盯着他的人两步才继续出声:“我不相信神恩真的可以惠泽所有生灵,死而复生也只是个例,就算再活过来,心脏也会在某一天停止跳动,生命终究还是有限的。”
    “喔,短暂渺小的生命,听起来还挺没有意义的。”
    “绝对不会没有意义!正是因为有限和短暂,在一生里经历的事和遇见的人才会显得尤为珍贵,用这一生追求完全的正义和勇气更是难上加难!本大爷……”
    “嘘。”
    Lio一步跨越了他与Galo相距的那段距离距离,伸出手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角向上扬起。
    这个笑容近在咫尺,Galo甚至感觉到Lio好像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一时间念头纷杂,龙脑香清冷醒神,他的脑袋却迷糊发涨,就好像里面塞满了成百上千的东西,又好像只有那双瞳剪水,盈盈笑意。
    “那么,和我的相遇对于Galo Thymos先生来说是有意义且珍贵的啰?”
    明眼人都看得出Lio Fotia说出这句话只是想逗一逗这个把想法全写在脸上的傻子。只不过傻子把这句玩笑当了真,近乎要停止呼吸,耳尖和面颊滚烫,迟疑着摇摇头又迅速大幅度点头。
    “你看你现在就像一只熟了的龙虾,别被我的脸骗了,傻子。”Lio玩够了,放开手退后两步,“Meis,准备出发,别让Gueira这小子那么轻松就追上咱们。”
    “必须如此,老大!”

    下一个目的地是,忒律城。
    Lio和Meis在进城前便批上了斗篷,lio甚至带上面巾将自己遮得只露出一双眼睛。Galo心不在焉,将行囊扛在肩上,长剑和帝王花小心抱在怀里,从马车门帘的缝隙里向外张望得很是认真,但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发现他的目光涣散,分明是还在想着几个时辰前Lio的那句玩笑话。
    他的确是好好思考了“和Lio Fotia相遇”这件事情对他是意义,又被那一句“别被骗了”的忠告弄得全身不是滋味,组织出一肚子话语来证明自己并不是因为脸蛋才对他感兴趣的,然后又忽然反应自己行为在面对Lio时有些失常。
    这是面对漂亮的人的正常情况吧……不对,这么想不就和那些只是被他的脸吸引的人一样了吗!?
    Galo用手撑住下巴,手肘支在大腿上,初夏一过,天气的燥热程度与日俱增,每一日都能燥热出新高度,Galo扯下他左臂上的长套袖挂在脖子上,露出骇人的伤痕。
    Lio藏在斗篷和面巾下,瞥了一眼那蛮横地爬满整条手臂的伤口,抬起手戳了戳。
    “这伤怎么来的?”他问。
    “哦,这是烧伤,被龙族烧伤的。”galo提到此事,语气忽然变得平静,再没有之前高谈阔论的气势,“那是我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整个村子只有我一个人获救……嘛,现在不提也罢。”
    “……对不起。”Lio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隔着布料摸了摸下巴,从行李堆中抽出一条粗布斗篷扔到Galo怀里,“披上这个吧,主城里来的老爷别可让自己太显眼了,这里可是犯罪之都忒律。”
    “犯罪之都?”Galo把斗篷展开,发现与Meis身上的是同样款式
    “对,犯罪之都。”
    Galo还想继续询问,马车却在他开口说话前停下,Meis撩开车帘探出头,询问Lio是否先找个旅店歇下,晚上需要在这里购置一些必需品。
    “这里不是什么……犯罪之城吗?一听就是商人不会好好遵纪守法的地方,在这里买东西绝对会被诈骗的吧?”
    “嗯,没有脑子的绝对被骗得底裤都不剩。但……某些东西也只有这里才能得到。”Lio看了Galo一眼,钻出马车,小心翼翼地抚平斗篷凌乱的褶皱,拉严帽子,“行了,今天就在这里落脚。”
    “这里的治安官呢?”
    “说出这种笑话只会显得你更傻,如果治安官有用这里就不会以‘犯罪’做为它名字的前缀了,”Lio把Galo从马车里拽下,推入挂了油腻毛毡的旅店门,“行了,快进去,话太多会被人盯上的。”
    Galo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可当他看清楚毛毡之后的世界时,所有话语都被堵塞在喉咙里。
    那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情景。
    设施破损陈旧,空气中汗臭和烟酒气息混杂污浊。女人们衣不掩体,靠着发霉残破的吧台或者别人的身体,手里是长长的烟枪,嘴里吐出白烟;男人们大声骂着脏话,大庭广众之下将手在那些女人的身上露骨的抚摸着,换来一声娇嗔或一句笑骂,纸牌或者骰子被摔在瘸腿桌子肮脏的桌面上,随后是重重砸过去的木酒杯。
    一声惊叫之后,人群慌乱匆忙地散开,有人受伤,血液从那伤口飞溅而出,落入墙角瘫软的酒鬼碗中。这老废物已经被酒精吞了心智,缓缓低下头呆滞着,把血液认作是酒液,仔细的、一点点的将缺了一边的土碗舔舐得一干二净。
    从Galo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胃酸涌上喉头,他干呕一声,立刻转身掀开毛毡向外跑去,却被Lio一把抓住斗篷兜帽,硬生生拎回店内这狭小偪仄的世界里。
    “你这是做什么?”Lio语气里带着不快,踢开倒在脚边的醉鬼,拉着Galo往店内走,Meis早就推搡开混乱人群,让他的首领好畅通无阻向吧台一步步走去。
    没有对问话的回应,Galo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被Lio拉着机械的路过那些向他投来或警惕或探究目光的人们。他感到自己像是被谁在胸口狠狠揍了一拳,此时那里生疼,脑袋里也发热发蒙。
    主城里来的少爷从未见过这副情景,他从七岁被恩人收养后,便在象牙塔内过上了不错的生活。若不是手臂上的伤痕时刻提醒,他或许早就会以为曾经经历过的滔天火光,只是夜深里短暂的梦魇。
    他哪里想过要跟随Lio目睹这些东西,而对方却好像早就习以为常,在这污浊地狱中掩饰住自己的容貌,与鼠蛇一起穿梭自如。如此的风度,却行走于这种他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肮脏之地,Galo无法想象这个如同美神后裔一般的人曾经经历了什么。
    “你好像有点惊讶?行了,别把我真当做什么贵族。”Lio瞥了木头人一眼,向吧台里老神在在擦拭烟斗的的老头伸出两根手指。那老头抬起头,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极力分辨Lio向他比了个什么姿势,过了好久,才伸出被烟油沾染成乌黑的布满褶皱的手,颤颤巍巍握住了一只明黄色铜铃摇晃几下。
    “两间客房!”老头露出一口黑黄相间的烂牙,对Lio讨好的笑起来,“您还要想点什么吗?那些女表子很棒的,相信我。”
    “拿你们这里最好的酒,送到客房里,还有……让那些女人离我远点。”lio扬了扬下巴,Meis将一枚金币扔到老人怀里,向他挥舞拳头:“要是我们的行李有一丝异常,我就把你这小破地方烧了。”
    “那当然,您想把我烧了也可以。”老头连连称是,张开嘴咬一咬那枚金币,又用衣服把它一点点擦干净,“楼梯就在酒架后面,劳驾您们自己去了,会有人把钥匙给您的。”

    相比起酒馆内的混乱,客房走廊内堪称温馨。没有烟酒气和嘈杂声响纠缠,Galo渐渐找回思绪。
    Lio在他前方走着,一言不发。油灯放在壁龛里散发出有气无力的昏黄灯光,悠长走廊里除了脚步声外,好像没有别的什么声响。Galo忽然发觉有些什么不对,低头一看,他的手被Lio紧紧握着,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黑色半掌手套的质感纹路和隔着皮质传来的略烫体温。
    他的思维再次受阻,藏在斗篷兜帽下的耳朵通红,像是发烧烧坏了脑子一般,只能顺从着跟随Lio亦步亦趋。
    实在是安静过头了。
    Lio停下脚步,Galo反应不及直接撞到了他不太健壮的身上,立刻被他拉到身后护住。
    “嘘。”Lio将食指放到嘴唇前面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Meis嘴里骂骂咧咧,一脚踢开一扇房门:“每次都要来这么一回!烦不烦!”
    刀光,擦着galo的脸颊而过,气流掀开兜帽,露出那张带着错愕表情的脸。他身后的墙壁被插入了一把刀把生锈的匕首,而刀锋最终还是划破他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抽痛令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点血腥气在空气里蔓延,立刻被渴血已久的龙族捕捉,Lio侧目看向身后高出他半个头的Galo,视线在那一条血痕上停驻。
    无风,但油灯的火苗在这一刻异常地向上剧烈蹿起,Meis握着一个人的脖子全身一震,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Lio Fotia生气了,这怒气使这条不算太宽阔的小走廊里火元素活跃躁动,稍微的触碰就可让烈焰熊熊燃烧,燎过半个城市。Meis在房间里暗骂这黑店的老板没有脑子,又思考真正惹怒这位的会不会是那个没有脑子的热血屠龙者,正欲拎着战俘走出房间去安抚火药桶,就听见一震吵嚷的喊叫。
    “你们怎么不讲道理!”Galo用脚勾起墙边的拖把,在空中呼呼舞出几个漂亮的圆,将拖把头冲着拦路者,“顾客……顾客就是神明!我们已经付过钱了!”
    “钱不够。”拦路者们让开一条小路,一个跛脚的小老头抱着烟斗一摇一晃地走到他们面前,半耷拉着的眼皮和嘴角勾起的幅度都带着嘲讽意味。
    “钱而已,不够早说!”Galo龇着牙,脸上的伤口愈发疼痛,“本大爷又不是没有钱!犯得着动刀动枪吗!”
    “傻子!他们想黑吃黑,再给多少钱他们都不会罢休的!”Meis将手里半死不活的人扔到地上,将Lio和Galo都挡在身后,用余光确认二人的情况,“老大,我来……我草!你的脸怎么回事!”
    他中毒了,那把带锈匕首上有毒。
    无声回答副手的疑问,Lio站在原地不动声色,视线追逐着黑色的毒丝,看它们在Galo皮肤上蔓延。
    用不了多久,这位勇敢正义的屠龙勇士就会因为全身溃烂而死,在被绝望完全支配之前,他或许会痛哭,但泪腺已被剧毒杀死,他只能无助嚎叫……不,嚎叫也不一定,声带也早就坏死发烂了,这位英雄会和自己一样去恨吗?会和自己一样想要复仇吗?不,他不会,他即使面临坠入死亡深渊的最后一刻,也生不出那么黑暗扭曲的想法。
    怀着仇恨的龙族首领想笑,人类的英雄最终被人类的贪婪所害,可名为“Lio Fotia”的灵魂却心有不甘,因为他知道Galo Thymos只是一个当担重任的热血笨蛋而已,可人类却要以实际行动和他的生命再一次诠释自己的愚蠢恶心。又或者他们的确只是想夺走Lio生命中珍视的所有东西,比如父母、族群、领地……以及这个刚刚才有些好感的,蠢得让自己无法怨恨的人类。
    Galo没有注意Lio身边不太寻常的氛围,在Meis叫出声前已经甩着拖把跳出去,在那根半朽木棍快要接触到老头的肩膀时又心软停住,低下身抓起那油腻的领子磕磕绊绊大吼:“腻……对爷桌、做了什么!嘶,解、解药呢!”
    这情景是十分滑稽的。Galo的脸已经发黑,舌头肿大失去知觉,嘴里发出的声音嘶哑含糊,疼痛让他不时抽气,一切足以见得这毒性之强。
    他就要死了,他快要死了,他马上要变成一堆尸体,一堆烂肉,过早的变成尘埃,灵魂升入他去不到的天堂。Lio闭上眼睛,那些炼狱情景浮现眼前。
    “解药,哈哈!解药!”老头被拎起来,双脚在半空晃荡两下,爆发出与其身量充满违和的巨大笑声。他从眼角的褶皱里挤出一滴眼泪,伸出手指向低头沉默的Lio指去,“这位小姐,玩够了吗?大费周章掩饰自己的容貌做什么?手腕那么细,身上那么香,带着那种手套还露出半截白得和死人一样的手腕子,像是个欲迎还拒的女表子……”
    他说到一半,黝黑的脸笑成一摊烂柿子,大口喘几次气才缓过来,继续说着:“这样吧,老子也善心,你只要把你的身体和你的东西留下来……我就给你这个傻狗一样的姘头和你的心一条生路,咳咳,至于、至于你那个……”
    “Meis,让他交出解药,然后把他的舌头拔了。”Lio摘下面巾和兜帽,灼热的风自他脚下腾升,Galo被背后传来的温度惊吓,转过身却对上一双本该陌生的熟悉眼睛。
    Lio Fotia在热浪中心掀开眼帘,那一双龙眸里仿佛有青紫火焰跳动,在愈发明亮的灯光里不曾黯淡半分。

    亘古的神,你何来珍宝,遗留于普罗米亚山中,生出不可熄灭的火。他一如你所期盼,璀如繁星,也被你的眷顾者窥伺,身遭不测。
    当那一双澄澈紫水晶终为怒火充斥,会有人沦入赎罪与懊悔的无尽浑河。

    Galo认出了那对眼睛。
    第一次与其对视时,他高举缠旗,站在塔顶向着它的主人宣布自己必将胜利,心里却疑惑这么一双干净明亮的眼会属于一头罪恶巨龙。
    这其中会有什么误会吗?也不是没有想过。可他的家园危在旦夕,青紫烈焰就要烧毁执政官府花园里的那些帝王花,故而他除了与之一战外没得选择。打败巨龙、保护所有人——这才是一位屠龙者应该做的。当然,他也在幻想着,在这头黑鳞反射斑斓光影的巨龙赎罪后未来的里,他或许可以满足同这头拥有漂亮眼睛的龙找个地方坐下促膝长谈,好好询问其心中所想,夸赞他颜色奇特的火焰与他十分相配的愿望。
    第二次与其目光相触,暮日如血,余晖洒金。他只觉得那紫色略微熟悉,如同花店里插在帝王花身边的银莲花,略表露倦意,却明亮认真。
    “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是Galo Thymos对Lio Fotia的第一句话,和酒管里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同心仪女孩搭讪的说辞一模一样,稚嫩得有趣。
    Lio听到呼唤歪了歪头像在思考,沉默片刻才淡淡出声:“或许吧。”

    烈焰舔舐残垣断壁,旅店里的老头双目圆睁,每一寸脸上每一寸皮肤褶皱都写满惊恐。他嘶哑吼叫着和他的贪婪一起化为焦炭。
    脆弱无比的不达标建筑甚至无法抵御巨龙的一次吐息,当那些朽木充作的房梁分崩离析时,Galo被Lio夹在腋下冲出险地。
    毒素已让他蔚蓝如苍穹的双眸再无光泽,一路高歌猛进着开始侵蚀他的耳朵。
    他在浓稠黑暗中听见遥远处传来龙啸,房屋倾塌声隆隆中,有人咒骂着抢夺什么,有人大声哭泣正在求饶,这嘈杂无法掩盖的,是某一事物腾升翻卷作响猎猎,一如他最后看见的画面里生出尖利龙角与狰狞龙翼的金发少年眼中,他无法理解的恨意。
    Lio,不要。
    他好像说了这么一句,好像伸出手抓住了在热风里飘逸的白色荷叶边袖子,又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沉在这黑暗里,等待灵魂被收割。
    什么都没做到,他会下地狱的吧?
    好不甘心啊……

    Galo Thymos爱着这个世界,他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一切的无价。灾难、死亡、伤痛,在梦魇中一遍遍追逐着年幼的他,那滔天火光里的绝望困扰着他的劫后余生,还不回他失去的一切。可为何要成为一位屠龙者,不再恐惧,不再迷茫?Galo只是笑,然后挥舞两下特质缠旗,用大嗓门宣布:“因为经历过、痛苦过!所以不想看见别人痛苦!这世界上的任何坏事,只发生一次就够了!本大爷早晚会让苦难远远离开!”
    Galo Thymos爱着Lio Fotia,就算对他一无所知。无关外貌,在双目对视的那一刻,落日余晖就永刻在他的记忆河流,紫色眼睛里他读得懂的和读不懂的,他都感兴趣。他想听那些属于Lio Fotia的故事,为人所知的和不为人知的,哪怕一切的真实是他无法想象无法接受,他也想试着去迈出那一步。正因为这没由来的爱,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被厌恶的准备,他终于思考明白了“认识Lio Fotia绝对是有意义且珍贵的”这件事,故而他觉得就算自此再也不见也不是一种遗憾,因为他和他的“最幸运”就是在“Galo Thymos”和“Lio Fotia”这两个名字被交换那一刻。
    他爱着的人和他爱着的世界,哪一个他都不想看见其受到伤害。如若他所爱之人已罪恶滔天,他所爱之世也已千疮百孔,他也不愿他的爱人再负一层罪恶,他爱的这世界更雪上加霜。
    这就是我的结局了吗?好不甘心啊……
    不过还是希望,我最后能被埋葬在一个开满帝王花的地方。


    浑浊水滴从钟乳石尖滴落,被雨水腐蚀出的天坑将星月光芒送入巨大溶洞中,岩壁上层还有些许植物,向下延伸到最后只剩下薄薄一层苔藓。
    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边。用柳木搭出的简易烤架上雄鹿滋滋冒着油,蟋蟀和夏蝉在角落中小心翼翼鸣叫,火堆里柴禾炸出丁点火星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啪。
    只有星月相照之处,孤独的影子倚靠着巨石。
    Lio低下头,影子投在Galo泛出青黑死气的脸上,那道浅浅伤口已没有黑血流出了,却散发出一股龙脑香无法掩盖的轻微腐臭味。那条修长漂亮的黑色闪鳞龙尾把倒刺全都小心翼翼收拢,紧紧缠绕住屠龙者的手腕,Lio才察觉得那点微弱脉搏,得以支撑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蠕动一下嘴唇,强硬地掰开Galo的嘴,将双唇覆上去。
    这似乎是一次缠绵热吻,但从二人嘴角溢出的殷红血液和逐渐弥散开的腥气却昭示这只不过是绝望之中最后的希望。
    没有解药。在说出这个答案之后,枯瘦老头浑浊绝望的眼中流出一丝幸灾乐祸,下一秒火焰凝结成的钢铁箭矢刺破他的舌头,贯穿他的后脑。那股肉质被过度灼烧的奇怪气味刺激鼻腔,怒龙向远方望去,欲引弓箭指,却感到袖子被什么轻轻拉住。
    Lio低下头,他看见一只苍白发青的手拉住自己的袖子却被燎绕的火焰灼出水泡,遂向上看,就错觉那双蔚蓝双眼有了神采正和自己对视,错觉将死之人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对他说:
    Lio,不要。

    枯木还春,落花回魂。
    年幼的Lio坐在台阶上,看人类们唱着古老歌谣采摘普蒂亚。这座花庭是他最喜欢的乐园,也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
    他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望向自己同自己下棋的父亲,“您当初为什么同意人类在普罗米亚山建立城市?”
    “这个嘛……”父亲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离开棋盘将他抱起,目光看向某一处。
    Lio向那一处看去,看见母亲坐在花丛中阳光里,金色发髻上插着一只艳红色普蒂亚,正对着他和父亲露出微笑。
    火焰不会熄灭,却会为某些原因而变得温柔。
    当回忆散去现实回归,火弓坠落废墟化为乌有,Lio Fotia挥动双翅,在被烧毁的半个忒律城上盘旋着,发出一声悠长龙鸣。

    把鹿群一锅端后,Gueira没有去追逐同行者的脚步。
    获救的龙族稍事恢复重新获得了变成人形的能力,此时被安置在一处足够大的崖洞里。新鲜鹿肉或许比不上那些更高级的魔兽,却也能从中获取到所需魔素。将这些食物及时送到悬洞供获救族人恢复力量,才是Gueira原本的任务。
    在原定的计划里,采购完必需品后Lio和Meis也会到此处同大部队汇合,接下来便伪装成普通旅者带着伤患回普罗米亚山。
    只是,事与愿违。
    Meis看向目光惊异的同伴,张了张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遂裹紧斗篷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作为一头年轻且强大的龙,Lio体内魔素不断修复着他的创伤,他不得不一次次咬破自己的舌尖以获得充足的血。
    龙血可解万毒?希望那些人类药剂师能得出一次有用的结论。
    月光依旧如水,龙与屠龙者双唇相贴,直到他们的口腔里都是那股腥甜气息,龙血把唇染成殷红。
    Lio抬起头,从天坑中窥得漫天璀璨繁星,以及一枝垂下的翠绿常青藤。那枝条上的蹼状叶片像是翡翠,叶脉勾勒出生命力的鲜活。
    “Galo Thymos,Galo……”他呢喃着这个名字,掌下身躯体温渐失,如重临那个无星无月的夜晚,火光照亮了冰冷绝望。
    “Galo Thymos!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东西,如果你敢死,我就真的烧了全部人类,把所有人类国家的国旗撕碎,让他们为你和我的家人与城市陪葬!
    “你不是为了自己的国度而自豪吗?你不是要驱散所有黑暗和邪恶吗?你不是自谓正义吗!
    你给我,再一次抓住我的袖子阻止我啊!!!”
    嘶吼声里,篝火剧烈蹿起,如同正在燃烧生命。这些话语在洞中回荡、上升、消散,Lio晃动Galo的身躯,就好像只要足够剧烈的动静,怀里的人就能再次同自己对视,挠着头对自己露出傻笑。
    等声音完全消散,四周再无声响,Lio恍恍惚觉得自己正独自面对寂静,没有向他伸来的手,也没有浸入了八月晨光的笑容。
    Lio Fotia独自一人行走于他的火焰驱散不了的黑暗中。
    “那支花……被我烧一不注意烧了,你很喜欢普……帝王花吗?我想带你去看一看那座帝王花庭。”沉默了许久,Lio把耳朵贴上Galo的胸口,最后一句话犹如一种恳求。
    Meis和Gueira不知何时悄悄来到他的身边,一左一右离他不是太远,低下头坐着,经验告诉他们此时只需相伴其身边,缄默无言。

    没人知道什么夜晚什么时候能结束,就像春日的到来是一夜之间。学者燃起一支蜡烛苦读,当窗外传来翅膀拍打发出的啪嗒声,他推开木板打成的厚重窗扇,跃上钟楼塔尖的红日却刺痛了他的眼。

    星和月谢幕后艳阳隆重登场,上升的温度让更多水分腾升,又在常青藤叶片上凝结出沉重水滴,挂在叶尖摇摇欲坠。风从野谷穿过,载上夏花香气摇晃藤蔓,那一滴露水同曙光一起,撒上双目紧闭的少年的脸庞。
    Lio仿佛听见一声心跳,下一刻尾巴感受到的搏动告诉他这一切不是错觉,他抬起头睁大眼睛,看见屠龙者的皮肤褪去青黑,血色初显。
    Galo。
    他想再次呼唤他的名字,喉咙里的干涩却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期待着等待着,在那双蔚蓝色突兀睁开重新倒映他的身影时,才从其中发现自己嘴角勾起露出了笑意。
    “Lio……是你啊,早上好……Lio!?”Galo仿佛死灵一般忽然坐起,和还在发愣的Lio来了个额头间的亲密接触,一声脆响之后,吃疼得惨叫一声又躺了回去。
    “什么,什么!你、你也上天堂了吗!果然啊,像Lio这么好看的人绝对会上天堂的!诶,对不起,有没有很疼?……啊,不是不是,为什么你也死了,你也中毒了吗?!”傻子屠龙者揉着生疼的额头,话语像连珠炮弹一般。
    Lio有那么一瞬间后悔喂他喝下龙血,安静沉睡的Galo Thymos比叽叽喳喳的Galo Thymos可爱多了,让他死掉然后使用秘法,只要他还有魔素就能保持尸身不腐,这样也挺不错?
    巨龙首领摇了摇头晃掉这个念头。
    他张开嘴,想回答那一连串问题,又想起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只能闭上嘴蠕动两下嘴唇,正想起身去寻找水源,手边就被什么碰了几下,低头一看,是一杯水。
    不凉不烫温度正好,里面还漂浮着一两片润喉草药的叶子,散出一股舒适清香。
    哦。Lio了然,他的身边还有Meis和Gueira。

    “不,这里是地狱。”Lio收敛住笑容,摆出一副严肃姿态,把Gueira找来的湿布糊在Galo脸上擦掉污渍,才像是用餐完毕的贵族一般,用同一块湿布一点点清理唇上血痂。
    Galo懵了,砸吧两下嘴才察觉到那股腥甜味,又看见白色湿布上触目惊心的红,小心翼翼的询问:“我们……吐血啦?”
    对啊。Lio本想这么轻描淡写的回答,却被不知为什么还在他们身边晃悠的Gueira抢到先机,一把按住Galo的肩膀得意洋洋地竖起大拇指:“我们老大怎么可能吐血?明明是你小子被暗算中毒了快要一命呜呼,老大喜欢你才嘴对嘴给你喂血的!”
    “喂血?”
    “哼哼,龙族首领的龙血!”
    “龙族……”记忆如日暮之时的白鸽纷纷归笼,Galo想起了那双紫色龙眸、生出双翼利角的金发少年和跃动摇曳的青紫火焰,“你们是龙……”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龙,如果你现在想离开,我会放你走的。”Lio居高临下看着怀里的人类,缠住手腕的尾巴却更加使劲,鳞片在手腕上留下红色印记。
    你这可不是想放我走的表现啊!Galo无声大叫,试着从禁锢中挣脱手腕,却引得龙尾又缠上一圈。
    “不走,我不走……不过龙血……嗯?嘴对嘴?!嗯?哈?什么,Lio……Lio你喜欢、喜欢我吗?啊?什么,我真的死了吗?”有时候神经大条能引出很多喜剧,比如此时galo才后知后觉反应他与Lio做过类似于亲吻,甚至是热吻一模一样的行为,甚至有人说出“Lio喜欢你”这种事情。
    他真的死了吧……如果这里是地狱的话,第几层地狱会让人产生最美好的幻觉,然后狠狠撕破?不,这里或许不是地狱幻境,真正的美好中远处那个女孩子眼里不会有疲倦悲伤。
    这里是现实?他还活着?……Lio和他嘴对嘴亲过了以及Lio喜欢他也是现实?
    心跳加速,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才从毒素中解脱的身躯瞬间升温。Galo感觉身体里有一团火,灼烧着令他不知所措,脑袋里空白一片又像是塞满了关于Lio的一切,最后磕磕绊绊只从嘴里吐出一个没头没尾的问句:“真的吗?”
    “……什么真的吗?”
    “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Lio想笑,但现在笑出来又显得他笑点低不厚道,只能一把按住Galo后脑勺,用亲吻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和他克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舌尖轻易闯过牙关迫使同伴同它纠缠,口腔内残留的龙血因唾液湿润不曾结痂,令Lio的味蕾再次尝到腥甜。像是报复一般,尖利虎牙刺破Galo的舌尖,属于人类的血被巨龙全数摄取,连带二人交融的唾液。
    长久的接吻让Galo有些窒息,他拍打Lio看似单薄的肩膀,却被搂得更紧,不过新鲜空气一次次被送入口中,令他不由自主贪婪吮吸。他忽然反应过来,处于清醒状态的他正在被爱人做着人工呼吸。
    正午阳光从洞口落下,八月的鸟语隐隐约约,龙与屠龙者在阳光下接吻,共呼吸一口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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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ga48h

    DONE【Liga七夕48H | Day2 | 5:20】特殊放送!
    ●全文共19124字。
    ●r18内容警告,角色死亡警告。
    ●赶得很仓促……不是特别满意,后续会产出其他的番外内容的!!
    ●前后对应的内容很多,请慢慢观看。
    ●建议搭配BGM:Λsʜᴇs (Instrumental)
    Sapphire——蓝宝石。当岛上唯一的那座破败的教堂传出第一下沉闷的钟声时,有一群乌鸦从北方的树林里飞了过来。呼啦啦的声响从晨光迷蒙的天际掠过,带着微弱的晨曦擦亮港口上方的天空,去往处于城市郊区的墓地。
    墓地外围的空地上堆满了旧棺材,曾经被埋葬在这里的人在短暂的安眠之后被迫要为新来的棺材让位。沾染湿泥的棺盖和木板滚落,还未化骸的肢体也跟着滚落,填满泥污的指甲后面连着大片溃烂的红疹,蝇虫的蛹在腐败的皮肉下蠕动着生存。墓碑背后是朝向海面的高崖,过于单薄的土层无法挖出足够容纳棺椁的深坑,于是那里视线开阔无余。那里的地面很平,平到越过低矮的灌木和爬满常青藤的栅栏可以看见泊满货船的普罗米波利斯港。

    许多人在这里来往,挤在角落里的是船员招募的队伍,蚁列般排列有序的是在给货船上货。偶尔有青涩的少年三两结队靠近招募的队列——一般来说,这种年纪的孩子是无法胜任货船漫长航程里那些艰苦的工作的,所以他们并不会参与到招募的队伍中,只是径直的去往招募人的身畔耳语,如果点头,就被船舷伸出的手拉上船去,如果摇头,也会有几枚银币落进少年们细长瘦弱的指缝里,被汗水和海水的咸味一同攥紧,足够换取一天果腹的餐食——不让来“应召”的人空手而归,这是饥荒时期,大家都约定俗成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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