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ca】《告白預備期》(完)#01 - 此馬利歐非彼馬利歐

這陣子因為與某個大IP的合作，遊戲發布前每個環節的工作項目截止時間都抓得很緊，開發組因此開啟無限加班模式。

為了不讓自己的作息偏離正常人類的範疇，即使遊戲離發布日沒剩多少時間，Shu仍會在午休或加班的深夜，從休息區的點心櫃裡拿幾個小麵包和香蕉，跑到大家都懶得上去的公司頂樓，獨自坐在樓梯間吃飯或睡覺。

從電梯門延展到樓梯間的走廊旁是一大片厚實的透明落地窗，其中一片玻璃能夠往外推開走到延展出去的陽台，外頭放了不少美觀用的植栽和幾張因為日曬雨淋而生鏽的桌椅，中午時會有暖和的陽光淌進室內，Shu習慣坐在能被太陽照到的地方。

這裡是第二個讓他滿意的秘密基地，另一個是他整整一周沒回去過的住處床鋪。

Shu啃著麵包，一邊發呆一邊想。

雖然偶爾會碰到組員或是其他課的同事，但他們都是好奇上來看一下，覺得無趣又搭電梯下去回到更舒適的大廳用餐。

那天，Shu一如往常地坐在樓梯間吃飯，正當他掏出手機想把剩下的午休拿來補直播時，耳邊傳來一陣淒厲的尖叫。

Shu抬頭，只見胸前的襯衫口袋塞著識別證的金髮男子，懷裡緊抱米黃色的便當盒，整個人縮在放置植栽的牆角瑟瑟發抖，雙目緊盯前方停格在走廊上的某隻超大黑蜘蛛。

Shu只花兩秒就釐清那位男子碰上的窘況，他把吃到一半的麵包放到旁邊，抽了幾張面紙後步下樓梯，站在看起來比他高一點的金髮男身前。他蹲下來，用衛生紙小心地拎起那隻蜘蛛，接著推開通往陽台的玻璃門，把蜘蛛放到外頭的植栽。

等Shu關上玻璃門回到走廊，與縮在角落的金髮男對上視線時，對方看起來像鬆了一口氣似地滑坐在地，瞄向別在他胸前的名牌後眨眨眼：「你是來救我的嗎？瑪利歐王子！」

Shu低頭，瞧了眼自己胸前那張綠色小人的識別證，挑眉。

「不，我是路易吉。」



#02 -已購買，朋友愛喝。

Luca Kaneshiro，被同事們稱之為「殘念系王子」，他的外貌俊俏得彷彿從童話中走出來的典型王子，笑容也極具感染力，沉悶的辦公室經常因為他的一聲笑而活潑起來，偶爾會調皮地對同部門的同事惡作劇。

不過，一旦進入工作狀態，他會認真到彷彿開啟結界，誰喊都沒反應。

與此同時，公司內部有一小部分人稱他為「微笑的死神」，因為他的工作除了招募也肩負替公司發布解雇宣告的任務，據說被解雇的員工離開公司前，會在VIP室得到王子一個溫暖的安慰性擁抱和溫柔的微笑——可以說，讓人又愛又恨。

在蜘蛛事件之前，Shu只跟王子見過一次面。

那時，為了招募空缺的工程師，Luca特別跑來開發組，一一詢問空出來的職位應該要具備哪些工作能力，但那時正值上一部遊戲的發布日前幾天，組內太過忙碌以至於Luca被組長晾在一邊，過了快一小時都沒人去搭理。

Shu那時忙到一個段落，雙手往後伸懶腰時恰巧瞄見背貼著牆邊，耐心等待組長回覆的金髮青年，他站在靠窗的植栽旁，任陽光將他近乎完美的身形輪廓描上一層模糊的金邊。

他看了一會，捏捏被眼鏡壓酸的山根，起身過去。

「明後天再來會比較好。」Shu指向身後忙成一團的組員們，「要是你不急也可以先把工作說明書給我，我會轉交給組長，等確認好再……」

「你有吃飯嗎？」

Shu從他手中接過說明書，漫應：「嗯，昨天晚上有吃一點。」

「欸？但現在已經快中午……對了！你跟我來一下！」

「什……」

手裡還抓著說明書的Shu被殘念系王子牽著走出開發部，等他氣喘吁吁地站在人資部門口試圖釐清狀況時，Luca已經鬆開他的手，轉身奔進辦公室，沒幾秒又跑出來把還沒拆封的盒裝甜甜圈交給他。

「這是我同事出差買的甜甜圈，真的很好吃。」Luca笑著，奉上一瓶無糖拿鐵，「我吃飽了，這些給你吃！」

「你喜歡的話，留著自己吃不就好了？」

「但甜甜圈熱量很高。」Luca見他不解，又說了一次，「熱量真的非常非常高。」

自始至終都沒能理解對方用意的Shu，在青年關愛的眼神中跟對方道謝後，用腋下夾著說明書，帶著突如其來的小禮物走回開發部，至今他依然搞不清楚為何Luca會突然塞給他食物。

從那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說過話。

當然，這段經歷沒有改變Shu Yamino的人生，頂多在他自己沒發覺的情況下，養成每天都喝一杯無糖拿鐵的習慣。

這也沒什麼，只是因為當時對方送的那杯拿鐵很好喝罷了。



#03-現在開始練剛剛好。

自從蜘蛛事件過後，傳聞中的王子不知為何經常在午休時跑來頂樓跟他一起吃飯。

他們從屬不同部門，照理說除了自家生產的遊戲外，應該沒有工作上的共同話題能聊，但他們卻能滔滔不絕地從時下流行的短影音一路聊到近期竄紅的Vtuber團體，電波契合得彷彿失散多年的雙胞胎。

而這短暫的休息時間，也讓Shu從繁忙的工作中得到如陽光般的正向能量。

不過，他們的關係始終停留在「同事」，哪怕是相處時間更長的同部門人員，也依然是公司內部頻繁地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的沙堆，即便關係再好也會在相處時得體地為彼此畫出一條界線。

他和Luca也不例外。

Shu把這段時間視為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如同從未改變的上班途中忽然發現人行道的磚瓦縫隙冒出一朵可愛小花那般感到幸福，即使他發覺自己似乎喜歡上與Luca相處時的感覺，面對能夠綻出燦爛笑容的青年，他仍舊知禮守紀。

所以，當Luca突然跨過那條界線時，他才慌得一時忘記如何擺出鎮定的神情。

「我可以做便當給你吃嗎？」

Shu猛地抬頭，手裡的鹽味飯糰差點摔在地上。

一旁的人資部王子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飯糰，才成功避開「他沒飯吃」的未來，兩人的距離也被這舉動拉得極近。

因為那句話而震驚的Shu，沒能注意到他們倆靠得比平時還近。

Shu嘴巴大張，那句話飄過耳畔的瞬間，腦海便開始浮現一些老套卻令人心癢的畫面，像是Luca穿著圍裙在玄關門口迎接他回家，又或是他出門時忘記帶便當，背部被後頭追出來的Luca胸膛貼上——

「哇喔！差點就讓POG飯糰掉地上了！」Luca打斷Shu的思緒，把飯糰塞回他手裡，接著順手將黏在Shu嘴角的飯粒，輕輕地用指腹塞進對方微張的唇縫，「我做便當有這麼嚇人嗎？」

「不、不是！我只是太好奇理由……」

「喔喔，因為我周末得在家顧小孩，但我不太會做菜，總是叫外賣或是帶他們出去吃……不過，我認為這樣對孩子們的健康不太好，才想試試看自己做便當。」Luca搔搔頭，「Shu會介意我多帶一份便當給你嗎？雖然一開始可能會不太好吃。」

「你一個人顧小孩？」

「對啊！」

「幾個？」

「嗯？你說孩子嗎？總共兩個！」Luca莞爾，「雖然我不太喜歡小孩，但他們都是好孩子，不像我老家的Dogma會把網路線咬得亂七八糟，也不會亂尿尿在我的房間門口。」

Shu一噎，他從沒想過Luca是單親爸爸，甚至是兩個孩子的父親。這個消息若在公司內傳開，想必那些以王子為目標的女同事們肯定紛紛發出哀號。

一想到這，Shu感到心臟像被人緊握，隱隱作痛。

還沒能釐清這份酸楚的情感來自何處的Shu，決定在這個關鍵時刻搬出面對主管時擺出的專業態度，無視隱隱作痛的內心，在自己俊秀的外貌之上掛起一張得體卻疏離的淡笑。

他將目光投向樓梯前的那一大片落地窗，努力擠出話。

「我很樂意幫忙，不過白白吃你的便當也不太好，請讓我付……」

「嘿，你看看我！」

Shu轉頭望向身旁的青年，就在視線與對方相觸時因為Luca做的鬼臉，他差點把咀嚼到一半的飯粒，全噴到王子臉上。

「噗、噗哈哈哈哈！你、你你那是什麼臉！」

「這才對嘛！」Luca捏住他咧嘴笑的臉頰，燦笑，「我喜歡你真正笑起來的模樣，Yamino kun。」

驚覺對方發現他在假笑的Shu一愣，摸摸自己被Luca捏紅的臉頰，局促地挪開放在那張燦爛笑臉的視線。

Luca轉開目光，收拾好吃完的便當後把屁股挪到更低的階梯，坐到開發部同事的正前方，驀地將頭往後靠上後頭Shu的膝蓋，瞅著因為沒辦法掙脫而露出慌張神情的黑髮青年。

「我猜，你肯定誤會了什麼。」

「……我沒有。」

「你有。」把後腦杓倚在他膝上的Luca，挑眉，「我猜看看，你是不是認為我是獨自扶養兩個孩子的偉大父親？」

Shu語塞，尷尬地回望：「難道不是嗎？」

Luca沒回應，只是嘿嘿地笑了一下，在滿臉不解的Shu面前坐起身，伸了一個大懶腰，高舉的雙手貫出他的背肌，儘管隔著一件襯衫也能瞧見那幾條漂亮的肌肉曲線，看得Shu有些失神。

他回頭，望著恍神的青年笑了下。

「Shu，待會把你不喜歡和不能吃的東西都傳給我吧。」

「等等，你不解釋……」

Luca沒等他說完便從Shu手中，抽出那隻已經解鎖螢幕的手機，讓對方的聯絡人列表多出自己的名字，接著他拎起放在地上的便當盒，離開前側過半邊身子，對後頭滿臉困惑的青年揮揮手。

「之後就請多指教了，Shube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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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Luca的手藝稱不上好。

經過一周「POG便當」洗禮後得出這番結論的Shu，一如既往地打開Luca帶來的便當盒。在他的預想中，今天的午餐會跟前幾天一樣，放進嘴裡的味道比看起來得還美味，而每一次都會比昨天還要好吃一點。

然而，當Shu瞧見盒內的漢堡排、炒至金黃的米飯與滿滿營養的蔬菜時，訝異地發出一聲「哇」，眼前這份出自青年之手的午餐，無論賣相抑或香氣都要比前幾天來得好上許多。

Luca見他愣住，得意地仰頭：「是不是很棒？」

「嗯，看起來真的很好吃！」Shu眨眨眼，「你該不會熬夜練習吧？有好好睡覺嗎？」

「當然有！這次的食譜我有特別問Lucy喔！」

Shu囔著一句「原來如此」，低頭以優雅端正的姿態和驚人的速度，一口氣掃光漢堡排與米飯。

坐在一旁的Luca見他吃得津津有味，露出滿足的笑容，愉快地打開便當盒。

身形比Shu還要高一些的金髮青年，總是帶來比他小一號的便當，Shu曾問過對方原因卻只得到無數次的「熱量太高」、「蔬菜yuck」或「小樹很可憐」等等相似的回應模組。

「但你把小樹切得七零八碎，還將它們扔進滾水煮。」Shu把最後一粒飯塞進嘴裡，瞅向人資部王子，「你想過它們的感受嗎？」

「哼哼，怎麼可能想過。」

Luca嚥下口中的雞胸肉，嘴角上揚。

「我可是mean and evil mafia boss，區區小樹的尖叫我從沒放進眼……」

「那下次我們一起吃吧。」

「你有聽到我剛剛說的話嗎？」

「嗯？有啊。所以我說，我們下次一起粗暴地對待小樹，再一起可怕地把它們通通吃進肚裡。」

Luca噗哧一笑，把這齣臨時編排的壞蛋設定延伸下去：「Shu，你看起來很適合加入強大的金城家族，有沒有考慮跳槽過來當我的副手？」

「聽起來很有趣，需要什麼條件才能加入？」

「很簡單，只要跟凶狠可怕的組長 —— Luca Kaneshiro—— 進行交盃儀式就行了！」

「交盃儀式？」Shu一頓，「你的意思是，只要一起喝過酒就行了？」

「沒錯，要是你這周末不用加班的話，我們就把儀式辦一辦吧。」Luca對他一笑，「那倆孩子這周末不在，我也沒有其他行程。」

Shu花了三秒才釐清這番話的含義，但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他沒能相信自己解讀出來的語意，因而又花了將近五秒才從驚訝與竊喜的情緒中，冷靜下來。

「Luca，你是在約我喝酒嗎？」想起對方那兩個未曾謀面的孩子，Shu心情又忽然低落，「明明是難得可以休息的假日，你大可……」

「所以才要找你啊！」

Luca把Shu那份收好的便當一起放進袋子裡，他的身影被後頭的陽光瞄以白邊，仰頭望過來時往後飄的髮絲拂過他飛紅的臉頰。Shu愣怔地注視著眼前被稱之為殘念系王子的青年，心跳得飛快。

只見Luca抿抿唇，發出某種宛如小貓般帶著鼻息的輕笑。

「來我家一起喝酒吧，Shu。」


#04-暈船的人叫不醒。

一直到他們約好的日子，Luca始終沒有解釋「扶養兩個孩子的單親爸爸」究竟是不是一場誤會。

未滿三十就有兩個孩子，以Luca這個年紀來說當父親的確年輕了點，但要是認真計算，即使對方真的有小孩也很合理。

畢竟Luca調皮的性格下掩藏著溫柔的一面，善良的他會願意擠開人潮，向不認識的同事伸出援手，笑起來時總令人心頭一暖，宛如冬日裡難得一見的那縷陽光，有點可愛。

這般極具魅力的男性，有誰不喜歡？

Shu沒由來的納悶起來，心想。

不過，要是Luca真的是單親爸爸，他還能像這樣跟對方一起喝酒，一起玩嗎？要是青年跟前妻還有聯絡，他是不是會就此卡在名為「Luca」的那片淺白沙灘，擱淺於「同事」這個說不上好或不好的階段？

但一般人會想跟同事發展成「超越玩耍以上」的關係嗎？

一想到這，準備走進電梯的Shu，腳步停在門口。

「Shu？」

拎著一袋下酒菜的Shu回神，在青年困惑的注視中回了句抱歉，走進電梯後立刻將腦中閃過的想法以及冒出苗頭的情愫，一併拋到腦後。

Shu看著Luca打開門鎖的背影，偷偷做了一個深呼吸，緩下因即將踏入青年房間而加快的心跳。

進門後，Shu將鞋子整齊地擺放在玄關時留意到旁邊的小鞋櫃，他忍不住想像裡頭擺著幾雙童鞋，或許每個工作日的早晨，準備送他們去給保母照顧的Luca會蹲在玄關，低頭幫他的兩個孩子穿鞋——

Shu趕緊搖頭，甩開浮現於腦海的畫面。

「Shu，你要先去尿尿嗎？」

「啊？」

「你站在廁所前不動，我還以為你想尿尿。」Luca微微一笑，指向屋內最底端的那間房，「還是你想參觀一下我的房間？」

「欸？可以嗎？」

「沒什麼不可以。」Luca帶著他走過廊道，將下酒菜放到客廳的實木餐桌上，走到落地窗旁的房門前，推開門，「只要不躺上床，其他東西都可以看可以碰喔。」

語畢，Luca笑著把全身僵硬的Shu推進房內，任青年在裡頭探索後轉身走向廚房，準備餐具。

Shu僵在青年的房內，過了好一會才冷靜下來，他環視周遭，除了一張靠窗的單人加大床鋪、面牆放置雙螢幕的電腦桌、以及床邊還沒收拾的瑜珈墊外，其餘家具僅餘再普通不過的衣櫥和書櫃，不見任何疑似提供孩童使用的家具，更別提養育孩子的書。

若是保持平常心，Shu或許就能在經過客廳的那幾秒推翻自己之前得出的結論，然而多了Luca這個擾亂他心緒的因素，直到此刻才真相大白。

不過，書櫃擺放的田徑獎牌吸引了他的視線。

Shu走上前，瞅著獎牌旁的相框，鏡頭捕捉到少年的瞬間，嬌小的身影恰巧從頒獎台落在跑道上的那一大片陰影中，邁出步伐，一腳踩進陽光灑落的終點處。燦爛的金髮被奔跑帶起的風全部攏向後頭，露出少年光潔的額頭和那雙光芒閃爍的澄淨眼眸。

年少的Luca注視著前方，沒有因為甩開其他跑者成功衝過終點而鬆懈。

Shu從未見過他露出這般眼神，因而在目光觸上相片的瞬間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也是這一刻，Shu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並不瞭解對方。

「如何？有找到寶藏嗎？」

Shu轉頭，視線落在那位倚著門框的青年身上：「算是吧，而且我還發現了你的秘密。」

「喔？說來聽聽。」

「那兩個孩子不是你生的吧？」

「賓果！」Luca抿嘴一笑，「是我的子侄，他們夫妻檔最近頻繁出差，雖然平日有保母二十四小時看顧，但周末保母休假，我就稍微幫他們一點小忙。」

Shu挑眉：「你之前就知道了吧？」

Luca走過去，牽起Shu垂在身側的手，小心翼翼地捏著他的指尖後抬頭，瞅向被這一連串舉動嚇得臉頰飛紅的同事。

「ごめんなsorry……」Luca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Shu，你生氣了？」

Shu腦中因為青年先前的捉弄而纏成一團的思緒，在瞧見Luca彷彿闖禍後的小狗狗跑來蹭腿似的那一秒，心結隨之解開。他抽出被對方輕握的手，拍拍眼前那顆金色的腦袋瓜。

「如果晚飯是你請客的話，我就不生氣。」Shu見他歡快地點頭，不禁一笑，「但晚餐錢我還是會出的，要不是你讓我參觀房間，我恐怕永遠都不知道你之前是田徑選手。」

Shu一停，把手往後一縮。

「直到今天，我才發現自己並不瞭解你。」

「嗯？我沒有特別提過啊，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Luca讓Shu挪出位置後蹲在書櫃前，用雙手拉出櫃子下方其中一格抽屜，從裡頭拿起一本墨綠色的相冊後翻到某頁，接著將相本完全攤開，遞給蹲下來一起看的Shu。

「這是初中時，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比賽前一晚，我因為瀏海被我爸剪失敗而氣噗噗的模樣。」Luca瞄見身旁的青年勾起嘴角的模樣，笑了一下，「這些我若沒有主動提起，你是不會知道的。同樣地，我也不了解沒接觸過的Shubert……那又如何？從現在開始認識不就好了！」

這番話理順了Shu原先無法傾吐的那團糾結的思緒，他想抑制此刻竄上心頭的情緒，神情卻微不可察地動搖了一下。Luca帶著輕笑的聲線拂過他的耳畔時，將Shu的耳廓與側臉，連帶著抹上一層薄紅。

過了好一會，Shu才奮力衝破差點淹沒他的那股衝動與情愫，擠出一句。

「你說得對。」

「對吧！」Luca嘿嘿一笑，「作為之前捉弄你的賠禮，Shu可以帶走一件寶物喔！」

「哈？什麼？」

「除了貼身衣物以外喔！」

Shu見他沒有要解釋的打算，抬眼掃了一圈：「那我能帶走一張你的照片，作為我們正式成為朋友的紀念嗎？」

Luca低頭翻了幾頁，從相簿抽出一張他覺得還ok的照片，遞給臉上滿是歡喜的同事。

那是他高中時參加的最後一場比賽。

那場比賽最後由Luca奪冠，之後沒多久他因為舊傷復發，未來的比賽只能忍痛放棄，運動員的生涯最中斷在那段洋溢的青春期。但Luca能夠自信地說，被鏡頭捕捉他衝過終點線的那一天、那一場為他跑者生涯畫上句號的比賽，是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懷有腳傷的他做過最不後悔的決定——他沒有因為周遭人勸說而放棄機參賽。

所以，他決定將這張照片送給Shu。

儘管羞恥感在Luca遞出照片後猛地襲來，腦中甚至閃過「我這樣會不會太自戀」的想法。不過，就在交出手裡的相片時，一陣挾帶無盡柔意的低沉嗓音落在兩人之間。

「謝謝你。」Shu眼簾低垂，「我會好好珍惜的，Luca。」

Luca一怔，他瞅著Shu那雙逆光的紫藤色眼眸慢慢亮起一輪光圈，心跳快得讓他不禁抓住衣襟，深怕這大到讓他近乎耳鳴的心跳聲會被眼前的青年察覺。

留意到他異狀的Shu，抬頭：「Luca，你不舒服嗎？」

「我、我們該吃飯了哈哈！菜要涼了！」從兩頰開始臉紅到頸脖的Luca趕緊起身，快步離開房間，「我們還有交盃儀式要進行呢！再不趕快喝一杯，金城家的副手位置就要被搶走囉，Shu！」

「那可不行。」

Shu笑著起身，跟上Luca離開房間的步伐。

「那個位置只能有我一個。」



#05 風流韻事審查委員給予「能做」的五星好評！

那之後，他們倆就像關係好的同事，一起普通地吃了頓晚飯，打了幾場遊戲，在些許酒意的渲染下，聊起自己的事。

他們甚至將Luca那一時興起的「老大與副手」的角色設定，帶進自己幼時或年少的記憶，讓彼此的身影滲進對方的回憶——哪怕大部分都是瞎掰的，他們倆仍為此開懷大笑。

他們一邊開著YT的音樂輪播，一邊浸泡在醉意中聊天，當音樂輪播到最近當紅的APT時，Shu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螢幕，沒說話。

Luca看著Shu的樣子，笑了下：「要玩嗎？」

Shu點點頭。

「你確定你還行？」Luca見滿臉通紅的青年倔強地頷首，才一屁股坐上桌旁的地毯，拍拍腿前空著的位置，「好，不過時間不早了，我們玩個幾場就休息吧。」

「好，但我會贏。」

「哈？你哪來的底氣說你能贏？」Luca挑眉，「我們就看看誰先倒下吧，Shubert。」

兩人坐在柔軟的地毯，四隻手在空中隨意交疊。

許是終於解開「Luca是努力養大兩個孩子的單親爸爸」的謎團，以至於Shu開心到忘記自己從清醒到爛醉，只需要兩罐3%的水果酒。

而他在這場進行了五場的雙人酒桌遊戲裡，已經喝了三杯5%的酒。

Shu沒有印象是誰先起頭，但當他的手疊上Luca的手背時，某種如電流般的酥麻感從對方的肌膚竄上他心頭。Shu打了個顫，下意識地握住Luca的手。

還沒跨出那條清醒界線的Luca，瞥向握住自己的那雙手，困惑地抬頭。

「Yamino kun？」

Shu打了一個嗝，浸泡在醉意而逐漸迷糊起來的意識，讓他覺得自己似乎躺在散發些許甜味的棉花糖裡，有點甜也有點暈。

「香香的。」他垂首，輕撫Luca骨節分明的手指，「你的手跟你一樣漂亮，Luca。」

頭一次被男人誇讚漂亮的Luca，原本因為酒精而泛紅的臉頰，此刻被染得更深更廣。他看著五官端正的黑髮青年低頭欣賞自己雙手的模樣，突然害羞到不行，想趕緊抽回手卻被對方緊緊攢住。

Luca手足無措地喊：「Shu！你、你醉了嗎！」

「我沒有。」

Shu抬眼，本該因酒而迷茫的那雙堇色眼瞳，此刻無比堅定地凝視面前的金髮青年，他彷彿想證明自己並沒有醉，將身體往前一傾。

在日光燈的投射下被渡上一層柔光的雙唇，最終停在Luca微張的唇瓣前。

「有件事困擾我很久，直到剛剛我才想通。」

「什麼事讓你醉到這樣才能搞懂？」Luca盯著與自己相距過近的青年，抿抿唇，「你等等該不會要吟詩吧？如果是的話可以讓我先去拿手機錄……」

「詩？我不會。」

「沒關係，那我們趕快收一收……」

「但我很會寫情書。」

「哈啊？情書？什麼意思？」

Shu嘿嘿一笑，仰頭時差點蹭過Luca的嘴唇，他沒留意到青年乍紅的臉孔，清清喉嚨：「咳咳，致——我生命中的摯愛，填滿我內心的愛人。」

「我將愛匯集於此，就如夏日綻放的煙火那般，將那即將爆發的情感銘記於心。」

Luca一怔，他原以為Shu口中所言的情書，只是爛醉後隨口道出的零碎詞句，沒想到這話一出，愣是讓他將目光鎖在對方身上。

Luca望著笑容燦爛的Shu禁不住地想，這位青年究竟是想著誰，才能從嘴裡將那飽含愛意的語句傾吐而出？

「Luca。」

Shu的這一聲，喚醒因為情書內容而糾結起來的Luca，他不解地望向對方的一瞬間，被Shu那堅定地注視著自己的視線鎖在原處，動彈不得。

「Luca。」Shu望著呆愣的同事輕笑，又喊了一次，「Luca。」

他帶著微醺的吐息和每一個吐字，似乎想將眼前的Luca一併拖進那散發著甜香的某種綿軟情愫之中。

這一刻，還有些許理智的Luca，警覺自己對這名青年或許有著超越友誼的情感，他腦中甚至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

要是他主動湊上去的話，他們倆今晚肯定——

Luca趕緊搖頭，甩開這個糟糕的念頭後把手往旁邊的桌子一伸，握住一瓶未開封的酒，俐落地拉開鐵環後猛灌。

「遊戲是你贏了，Shu。」Luca挑眉，「接下來是我的罰酒時間。」

拋下這句話給迷茫的Shu後，Luca想也沒想便連著喝了兩三罐。不料，他原想靠爛醉沖散方才瀰漫在兩人間的尷尬與曖昧氛圍，不料他直接把理智踢出腦外，醉得一蹋糊塗。

「好熱……」

Luca說著，作勢脫掉襯衫。

Shu偏頭看他，胡言亂語：「你要冰塊嗎？我去浴室拿給你。」

「不，我只需要一則冷笑話，你願意聽我說嗎？大家都說不好笑，但我真的很會說笑話！」Luca沒等對方回應，接著說，「我得到的第一部車有木頭做的方向盤，車內有木製座椅，當然也有木製的引擎和輪子，不、不過……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Shu不曉得他在笑什麼，但也跟著笑起來。

Luca把脫掉的上衣扔到一邊後，大喊：「But it wouldn't go！」

這話一落，兩人一起大笑出聲。

那之後，他們因為耐不住擴散至全身的熱意而脫掉衣褲，僅剩一條單薄的四角褲面對彼此。不曉得是誰出的餿主意，身體半裸的他們一邊聽著YT輪播的夜店嗨歌，一邊在拉上窗簾的客廳裡熱舞。

最後，他們累得倒在沙發上，大汗淋漓。

仰倒在沙發上的Luca轉頭，笑瞇瞇地瞧向倒在一邊同樣全身通紅的Shu，他的每一次吐息都帶著甜酒的氣味與熱氣，在燈光的映照下泛著水光的雙唇微啟。

大半意識沉進醉意中的Shu，迷茫地將目光定在青年身上，喉頭一滾。

Luca湊過去，將唇瓣貼上Shu的耳根，輕輕地說。

「Shu，I need to see your balls.」

這句話在耳邊炸開的瞬間，Shu覺得自己似乎在耳鳴，他想說些什麼但一個酒嗝率先衝出喉頭，阻斷他原本想傳達給身前人的想法，而他自己也想不起來，最後只回了句。

「Okay，假如你真的想看的話……」

他說到這，把手伸向內褲——



啪噠。



從沙發摔到地板的Shu猛然睜眼，他龜速地爬起來，摸摸自己被撞紅的額頭，YT已經在輪播輕鬆向的晨間音樂。他茫然地環視周遭，視線最終停留在身上只披了一件外套，躺在沙發沉睡的金髮青年。

緊接著，他低頭，瞧見自己一絲不掛時瞪大雙眼。

不會吧？

Shu面色刷白，他的記憶只到自己捏住內褲，在那之後就徹底斷片。他著急地望向沙發上的裸體青年，想從對方身上找出能夠否決自己那糟糕透頂的念頭。

不料，他還沒瞧出個所以然，耳邊就傳來一聲夾雜輕笑的夢囈。

「Shu，你的蛋蛋飛好高……」

那一剎，Shu徹底清醒，同時想立刻撞牆讓昨晚的記憶一併被撞散。

他懷著複雜的情緒站起來，慢吞吞地走到客廳的一角，穿上不知為何被丟到老遠的內褲，內心糾結著該如何面對睡醒的Luca時，後頭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和一句乾啞的嗓音。

「那個，你、你能幫我拿一下內褲嗎？」

Shu頓住，趕緊繫好自己的皮帶，朝Luca指示的方向過去，小心翼翼地拿起對方的內褲和散落在其他地方的襯衫，一起遞給用外套掩住重要部位的青年。

「謝謝。」Luca低聲。

還裸著上身的Shu，語氣僵硬：「不客氣。」

他們默契地沒有再提昨晚的事，普通地一起收拾昨晚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客廳，還一起吃了頓遲來的早餐，甚至聊了一會天，自然得彷彿昨晚爛醉的兩人不曾存在，卻也沒有尷尬得一句話都沒說。

Shu想起那天的事，敲打鍵盤好一陣子的十根指頭再度停在半空中，眼神呆滯地彷彿頭一次瞧見程式碼的小學生，而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整整三天。

這幾天，察覺Shu沒有將心思放在工作上的組員Wilson，好奇地把他喊出辦公室，聽他模糊其詞地描述前幾個晚上發生的事時，想也沒想劈頭就來一句。

「你們做了？」

「沒有！」Shu趕緊說，「雖然聽起來好像發生了什麼，但我們真的什麼都沒有！」

「所以你是為了這個在煩惱？」Wilson偏頭，「不過，這話聽起來像是你想要跟對方『發生點什麼』的感覺耶，這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

Shu語塞，放棄向越講越興奮的同期組員解釋。


#06 可愛的人

他很清楚，那天晚上他們什麼都沒做，除了裸體跳舞外。

Luca在Shu離開後就立刻衝進廁所檢查自己的屁屁，不但沒有刺痛感也沒有任何可疑的液體留在腸內，更別提前面的性器官，無論狀態或觸感都跟平時沒有兩樣——越是如此，他越想洗掉那段記憶。

這幾天，Luca因為那天晚上的事而心神不寧，儘管他能夠排除私人情緒專注在眼前的工作，然而當工作告一段落，緊繃的情緒放鬆下來時，腦中又會閃過自己和Shu裸著身體在客廳熱舞的情景。

他那時醉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跳舞的片段仍清晰地停留於腦海，要不是Shu還在一旁，他起床肯定立刻撞牆，把那份記憶一併撞出腦袋。

不過，比起尷尬，Luca更在意對方怎麼想。

這陣子正值畢業季，人資部每到這時都得出差到各縣市的大學擺攤招募新血，雖然他這次沒有被外派，但公司內的業務依然繁忙，他甚至沒辦法趁午休時上樓跟Shu一起吃飯。

Luca抓了十分鐘的空檔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捏著開封的水瓶發呆，試圖趁這段時間整理自己對Shu的那份還不曉得該怎麼命名的情感。

這時，刻意壓低音量的討論聲從茶水間傳來。

「你聽說了嗎？昨天業務部的幾個大男生去唱卡拉ok，結果在人家包廂脫衣熱舞，現在被上頭的人叫去訓話。」

「哈？他們在搞什麼啊？」

「不知道，我只是想說一群男人會因為喝醉而脫光光跳舞，可能平時潛意識就想這麼做。」

「你想太多了吧？」

「那可不好說，指不定那之中混了一個甲甲喔！」

準備把嘴裡的水吞進腹內的Luca，一口水直接噴出來。

Luca趕緊擦乾地上的水，但那句不曉得是哪個部門同事閒談的語句，卻止不住地浮現在腦海，他呆愣地把溼答答的衛生紙扔進垃圾桶。雖說由兩個女同事口中說出來有點奇怪，但他深知男性有時比起言語更擅於用身體表達，也更加誠實。

雖然記不得那整件事是由誰先起頭，但Luca能夠肯定地說，他和Shu並不是那種潛意識想露鳥跳舞的人，將這點撇除在外的話，那天他們裸身熱舞的可能性，只剩下——

陽光從落地窗投射在休息區的地面，Luca站在和煦的白光之中微微側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後頸，泛出潮紅。

熾烈的陽光費時一整個早晨灼燒大地，蒸騰出一片又一片厚重的烏黑雲層，午休過後便下了場大雨。

平安度過遊戲發售日因而暫時脫離加班地獄的Shu，今天難得跟其他上班族一樣準點下班，但他沒有立刻衝回家也沒有去大吃大喝一頓，反倒佇立在公司門口的屋簷下，遲疑著要不要拿出包裡的折疊傘。

他瞥向不遠處跟其他部門同事打鬧的熟悉身影，想著自己要是「不小心」忘記帶傘的話，或許就能有足夠的理由向對方搭話，甚至提議共撐一把傘。正當Shu猶豫要不要昧著良心過去Luca那邊時，一位從公司內走出來的男同事站在他旁邊看著面前偌大的雨幕，嘆了一口氣。

Shu想也沒想，就把自己那把傘借給對方。

「真的太感謝你了！」

「不客氣。」Shu莞爾一笑，「是我該謝謝你。」

男同事困惑地看著他轉身，往不遠處某道燦爛的金色身影走去。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有點取巧，但他們倆不在同一個部門，能夠相處的時間自然比其他同組組員來得少上許多，加上最近Luca因為業務繁忙，中午都沒能一起吃飯，這讓Shu久違地覺得生活有點枯燥。

所以，他決定主動出擊。

Shu心想，每邁開一次步伐，心臟跳動的速度也跟著加快，最後他緊張地停在正跟其他女同事說話的Luca身後，靜靜地等著對方說完再搭話。

「欸？真的要借我嗎？」女同事看著金髮青年，「這樣的話你要怎麼回去？」

「沒關係，我待會跟朋友一起回去就好。」Luca說，「不如說，你要是願意拿走這把傘，我會很感謝你的，這樣我就有理由可以跟他撐……」

Shu倒抽一口氣，沒忍住打斷他們的對談。

「……Luca？」

「S、Shu！」Luca被冒出的嗓音嚇得差點原地跳起來，他訝異地回頭望向後頭的青年，下意識瞄向對方空無一物的雙手，「你、你沒帶傘嗎？」

Shu一怔，有點心虛地回：「嗯，我忘記帶了。」

Luca似乎沒想到公事包宛如四次元百寶袋的Shu會忘記帶傘，因而愣了幾秒，轉頭瞧向剛從他手裡接過傘的女同事。

女同事看著Luca拋來的求救眼神，立刻把傘塞回他手裡。

「我不急！」她說，「我等等跟其他人一起走就好！」

Luca跟她道了聲謝，緊張地看向站在後頭的Shu：「那……我送你到車站？」

Shu點點頭。

他跨步，走到Luca身旁時順勢握住傘把，在對方出聲前將雨傘抽出手心後率先一步撐開傘面，毫不猶豫地一腳踏進雨中，接著側身將傘緣斜傾，好讓後頭的Luca能順利擠到傘內，不被雨淋濕。

Luca見狀，緊張地提著公事包鑽進傘下。

他們走在馬路邊，即使是加大的雨傘，要讓兩名男性還是略擠了點。

雨水啪噠啪噠地打上傘面，落進Shu數次想撫平但持續泛起漣漪的心湖，方才Luca打算借傘給女同事的畫面也跟著一下又一下地躍出腦海，讓向來以冷靜自持的Shu實在無法平靜下來。

現在就是好時機。Shu心想，已經思考了好幾天的他決定趁這大好機會坦白自己的感情，就算被拒絕也沒關係，起碼他會成功把這份再誠摯不過的心意傳達出去。

一思及此，Shu暗暗地為自己打氣，緊接著深吸一口氣。

「Luca，其實我很喜歡——」

不料，旁邊經過的汽車猛地輾過凹陷的柏油路段，「刷」地一聲，將坑內一大半的雨水濺上走在路邊的兩人身上，即使是走在內側的Luca也沒能倖免於難。

Luca眨眨眼：「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很喜歡你被淋濕的那件襯衫。」

Luca噗哧一笑：「沒想到你這麼喜歡這件襯衫，我可以脫下來借你穿喔！」

本來因為方才的意外而意志消沉的Shu，聽見這話立刻抬頭。

「欸？真的嗎？」

「Shu，你剛剛應該要拒絕啦！」Luca說，「你難道沒想過我的身體也溼答答嗎？會把你弄髒的！要是Shu不急著回家，就先到我家把身體吹乾吧。」

「這樣的話，要不要順便買晚餐？」

「好啊！不過我最近吃太多了，只能吃點雞胸肉。」Luca一頓，「啊！我前幾天買了一千元的好吃芒果，等等回去切給你吃。」

「啊？買一千元的芒果不如買一百顆十元的芒果……」

「是這樣沒錯，但我是想著跟你分享才買的。」

「……好，我收回剛剛的話。」

Luca沒忍住笑出來，接著開始向青年分享自己是如何找到傳說中的千元好吃芒果。

他們說著再普通不過的話題，在雨中一邊打鬧一邊說笑，直到身影逐漸遠去，消失在霧白的雨幕另一端。

而距離這段告白預備期的終點，只剩五百公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