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iem｜Shuca】EX02 《櫻花、烏鴉和葬禮》0808

又是烏鴉。

他仰頭看著那群黑色的鳥兒聚在屋簷下，心裡沒由來地趕到煩躁，儘管他已經在Kaneshiro家工作了好幾年，依然沒能習慣這樣的景色。

負責交貨的他站在車門前，給自己點了根菸，跟他搭檔的另外兩個兄弟正在倉庫內盤點今天交易的貨品數量，最近家族內似乎有背叛者，連續三次的「意外事故」，讓Boss在各種小細節上變得比以往更加謹慎。

只要有一點小差錯，他們大概就得提頭到Boss跟前，親自謝罪。

火紅的菸頭在樹蔭下閃爍，他拿下菸後吐出一口白霧，試圖揮散那群映在他眼底的烏鴉身影。

他不耐煩地搔搔頭，將快抽完的煙扔到地上，用鞋底踩滅菸頭上的火光。

「大哥，這裡已經弄好了。」從倉庫門探頭出來的少年，喊了他一聲，「數量都對，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等你們把東西搬上車就走吧。」他打開車門，打算在他們搬貨時先發動廂型車，「我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總感覺今天渾身不對勁。」

「大哥是昨天喝太多了吧，小心Boss拿藤條打你屁股！」

「閉上你們那該死的嘴，臭小鬼。」

他笑罵了句，拉開車門後一屁股坐上駕駛座，但當他轉動鑰匙的瞬間，瞥見後照鏡裡的身影。

戴著大草帽的Kaneshiro家老園丁，不知為何坐在後頭打瞌睡。

他疑惑地皺眉，老翁在他認識的兄弟們加入前，就已經是Kaneshiro家的園丁了，據說這老翁是看著當家長大的，所以在他們眼中這人就像現任當家的第二個父親。

有時他會瞧見老翁拿著一大把的餅乾，塞進剛從Boss房間出來的小少爺懷裡，一臉和藹地摸摸那孩子的頭，小少爺也總回以燦笑。

他嘆了口氣，轉過頭去伸手搖醒老翁：「你怎麼睡在這裡？園丁也要這麼早起床工作嗎？」

被晃醒的老翁往前一頓，打哈欠後才稍微醒神過來，等他身體向後伸了個懶腰才發現駕駛座上盯著自己看的男人。

「啊呀，這不是橫尾老弟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才想問你怎麼會在我們車上？這裡離主屋可有好一段距離，你是睡傻了，還是夢遊？」橫尾話說到這，發現老翁手裡拿的那袋麵包屑，「別跟我說，你大老遠跑過來，是打算餵那群烏鴉。」

「是這樣沒錯，畢竟那群孩子挺容易餓……」

「你餵得夠多了，牠們已經多到快霸佔Kaneshiro家了！」他收走老翁的麵包屑，指向外頭，「我們還在工作，你趕緊回去休息吧……記得別再拿東西餵牠們了！」

「好好。」

老翁說著，拉開車門後跳下車：「可能是年紀大了，只要稍微站久一點腰就會開始疼。我年輕時還自詡有超強記憶力，但現在真的不得不服老呀，橫尾老弟你也……」

橫尾把身體轉正，把手上的麵包屑扔到副駕駛座：「好了好了！趁著天色還早，你現在還能上床睡個回籠覺，晚點再起床工作吧。」

老翁站在車外，有些歉疚地對橫尾說了句。

「抱歉啊，我這老頭子給你們這群年輕小夥添麻煩了。」

橫尾對老翁擺擺手，表示自己不再介意後才發動車子，老翁見狀也笑著走離他們所在的倉庫，直到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搬完貨的兄弟才敲敲他緊閉的車窗。

「大哥，都已經弄好了，這樣應該就能……」

他說到這一頓，嘴巴忽然張張合合，他的目光越過橫尾拋向副駕駛座，臉上的表情要說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喂，你那是什麼反應？」

橫尾說著，順著他的視線移到副駕駛座，只見一隻烏鴉不知何時鑽進車內，牠明亮的眼珠子在兩人的注視下轉動，淺灰的鳥喙啄開那袋裝滿了麵包屑的透明袋。

牠尖銳的爪子撥開那堆麵包屑，從裡頭叼出一張薄薄的人形紙片。

橫尾腦中閃過，當初交代任務給他們的頂頭上司，隱密地只告訴他們幾個貨品所在的位置。

媽的！

「大哥，那是……」

橫尾咬牙，沒等他把話說完就立刻把倚在車窗邊的少年，用力往外一推。

被莫名其妙推了一把的少年，身體向後傾倒的同時，瞥見車內那隻烏鴉嘴裡的紙片開始燃燒，最後火紅的光芒照亮整台廂型車——

碰！

通紅的焰火竄向後頭敞開的後車廂，將少年視線中的橫尾和不遠處準備關上車廂的兄弟身影，通通被炙熱的炎海吞噬掉。

只被掠過的火花燙到皮膚的少年，愣愣地看著大火燒向後頭的倉庫，面色倏地發青。

那些是支撐Kaneshiro家最大的經濟來源，而現在全部付之一炬了。

他還沒能反應過來，就瞧見火海中似乎還有一絲氣息的橫尾，使勁推開車門後倒在地上，朝少年伸出一隻手。

「園……園……」

但他的句子沒能說完，額頭驀地多出一個像是子彈孔的小洞，鮮血從那洞口緩緩流下，橫尾還想說些什麼，但他看著眼前驚慌失措的少年眼眶溢出淚水，才發現除了身上被火燙傷的疼痛外，某種無法言喻的劇痛在腦袋轟然炸開。

他想讓少年快逃，但嘴巴微微張開後一僵，整個人往前倒去。

少年腦袋一片空白，直到倉庫傳來更劇烈的爆炸聲響，他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蠢事。那個在和室裡一邊品茶，一邊看著小少爺朝違背指令的司機開槍的Boss，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少年顫著唇，踉蹌了幾步後爬起來，朝Kaneshiro家最靠近馬路的圍牆奔去。

但他才剛拔腿準備逃跑時，腳腕卻被某種東西扯住，讓他的雙腳沒能踩穩而跌倒在地，少年困惑地看向身後，只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老園丁，正站在遠處的樹蔭下靜靜地看著他。

而少年的腳腕，被幾張人形紙片緊緊地抓住。

少年驚恐地開口想喊，後腦杓卻被忽然出現在身前的老園丁，用力地槌打了一下，眼前一昏整個人趴在泥地中，一動也不動。

「你要是喊得太大聲，我就有麻煩了。」

在火光的映照下，老翁的身影被拖拽到遠處，在火花劈啪聲中，他無奈地嘆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

「要不是那孩子意外覺醒，恐怕就被擺了一道。」他佝僂的身軀轉頭往後頭的樹叢走去，喃喃低語，「如果當初下手果決一些的話，或許現在就不用做得這麼絕了。」

他仰首，望向高掛在天空的熾烈太陽，苦笑了一下。

「可惜了這群努力工作，有著大好前途的年輕小夥子們。」


Kaneshiro家的警鈴頭一次大響，但裝設在屋內的灑水系統卻沒有運作，所有人忙進忙出，腳步聲此起彼伏。

「我們安全了，Luca。」

Luca聽見這話，抬頭看了眼一點動作也沒有的灑水器後，困惑地把目光移動到旁邊的男孩身上。

「你那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們被關在這個密不透風的地方，外頭還有人看守。」Shu淡淡地，「這樣的話，我們倆應該就能從背叛者的嫌疑名單中被剃除，只要你父親腦袋……思緒清晰的話。」

「POG！你早就知道會有爆炸嗎？」

Shu噗哧一笑，搖搖頭：「我沒那麼厲害，我只是在猜可能會有人，趁著你父親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時做一些奇怪的事……現在看來，我猜中了。」

Luca聽見這話卻沒有反應，看起來有些茫然地看著男孩，而這樣的沉默卻讓Shu下意識地感到不安，他停下剛剛溢出嘴角的笑聲後，小心地抬頭看向身旁的人。

只見Luca睜大雙眼，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

「Lu、Luca？」

「所以你那時候才會那樣對父親說，是吧？」他握住Shu的雙手，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祕密，自豪地笑了笑，「我就說Shu不是壞人！雖然他們一點也不相信，但我早就知道了！」

雖然受傷的部位還有些疼，但瞧見Luca這副模樣的Shu，覺得身上傳來的痛苦似乎因此減緩了點。

Shu輕笑，忍不住問：「我什麼都沒說，你怎麼知道。」

「我不是說過『我什麼都知道』嗎？那是真的！」Luca見他似乎不信，嘟嘴又強調了一次，「Shu，我說的是真的，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Luca。」他笑笑地應和著男孩，「那你願意告訴我，你還知道什麼些什麼嗎？」

「當然！你都已經分享自己的秘密給我了，我也應該這麼做。」

Luca四處張望，確認這間原本就只有他們倆的小倉庫，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或視線後才湊到Shu的耳畔，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其實，我知道背叛者是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