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ca】《無人入眠》(完)+


他拎著超商的塑膠袋子走上公寓二樓，在整層樓的住家中，他家的門板乾淨到發亮。他開鎖後旋開門把，走進一塵不染的玄關，把脫掉的布鞋和旁邊上了油的黑色皮鞋整齊地擺在一塊。

玄關的鞋櫃上擺了一瓶室內擴香瓶，只要一進門就能沾染上帶著無花果味的暖甜奶香，他拍掉身上的塵灰後換上室內鞋，拎著雙人份的超商晚餐走進客廳。

「我回來晚了，抱歉。」他把袋子放在桌上，一邊說，「那店員太會聊天了，我也想趕快回家，但以防他們懷疑，我只能陪他們聊一會。」

他打開電視後拿出超商的便當，拆掉附贈的竹筷袋子，夾起一口微波過的白飯送進嘴裡。

「欸？你不想吃嗎？」

「今天的便當有新鮮的肋排喔，雖然我不知道這肋排是不是用組合肉……你說你沒胃口？這怎麼行。」他說著，把便當放回桌上，「在我們出去兜風前，你應該要吃得飽飽的才行。」

電視螢幕上正撥放著一場盛大的音樂饗宴，被放置在客廳角落的大音響傳出悠然的古典樂，他在音樂中從沙發上起身，走向位在客廳沙發旁邊的臥室門前，輕聲地又問了一次。

「你真的不吃？」回覆他的是一陣騷動，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冷靜點好嗎？我在問你一見很重要的事……」

房內傳來劇烈的碰撞聲，讓他嘴角一抽，抬腿使勁踹了一下門板。

「I SAID CALM！」

他怒吼的語句夾雜在悠揚的樂曲中，周遭的空氣瞬間凝滯，房內的動靜聲也驀地停了下來，只剩非常輕的一聲嗚咽。

他見狀，微微一笑：「看來便當吃不成了，我們提早去兜風吧。」

他說完，把客廳沒吃完的便當收拾乾淨，換上黑色的圓領大學T後穿上亮黃的雨衣，輕輕地跟著電視裡的曲調哼著，打開房門。

他踩上鋪滿純黑塑膠袋的房間，原本的床鋪被他移到最角落用帆布蓋著，不遠處的長桌上擺著擦拭乾淨的果汁機和幾把被擦得閃亮亮的開山刀，而方才發出噪音的源頭被綁縛在木椅上，雙眼被蒙上布條，嘴裡含著毛巾。

他走過去蹲在那人跟前，把毛巾抽出來。

「Luca！求你饒了我，拜託！我、我下次不敢了！」粗獷的聲音溢出一點哭音，落在客廳傳來的樂曲中，「我、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要傷害那傢伙的，是他、他先……」

Luca沒理會他的叫喊，走出房間後拿回一杯昨天晚上剛打好的番茄汁。

他看著男子掙扎，一邊抿了口番茄汁，但微酸的液體剛碰觸到舌尖他就臉色驟變，一臉嫌棄地連聲喊了幾次「yuck」後把嘴裡的汁液吐到一邊，其中幾滴不小心濺到男子臉上。

「喔，抱歉，你應該也渴了吧，要喝嗎？」

「不，Luca，拜託你放了我，我、我我我我真的不會再做，我發誓再也不會接近那小子……」

「SHUT THE FUCK UP.」

「說真的，我很喜歡大家……唯獨你，我不是很喜歡。」Luca打斷話，笑了一下，「即便如此，我還是給你應有的尊重，但你好像聽不懂人話，無視我那一次又一次的警告，你甚至愚蠢地傷害了我的男孩。」

「你這樣做會遭天譴，Shu如果知道的話……」

Luca把剩下的番茄汁全倒到毛巾上，塞回嗚咽的男子嘴中。

紅色的汁液混著男子的哭聲從嘴角流出，Luca起身把果汁機的電源插進插座，跟著客廳傳來的公主徹夜未眠的曲調，嘴裡哼著自己編的歌詞。

你打斷他的鼻梁，所以我削掉你的鼻子。
你揍了他的右眼，所以我挖出你的雙眼。
你挑斷他的腳筋，所以我取出你的骨頭。

就用那幾把開山刀，就用那幾把開山刀。

Luca把男子和椅子扶正，在他耳邊不斷地輕哼，他戴上緊身的黑色長手套，意識到地上有攤透明液體時，皺起眉頭。

「放心，他不會知道的。」Luca無視那攤尿液，確認手套戴牢後輕輕地笑了一下，「就算知道，我想Shu也會幫我守住這個祕密。」

「因為他是令我驕傲的男孩。」

Luca說著，挑了一把看起來最順眼的開山刀後輕輕地用棉布擦亮，在他將刀刃壓上男子頸脖的動脈時，音響傳來的樂曲來到歌聲最昂揚的部分。



他背著黑色的大包包，拎著裝了垃圾的超商塑膠袋，站在門口哼著歌，低頭找他手裡那一大串鑰匙中的家門鑰匙。

「金城先生？」

Luca抬頭：「啊，房東太太！」

「這麼晚也要出門工作啊，辛苦了。」

「不是工作，我要去兜風，等等還要去約會。」

「這樣啊。」有點耳背的婦人，踏上樓梯的最後一個台階，「剛剛一樓的成田先生跟我說樓上有噪音，你有聽見嗎？」

「噪音？喔！」Luca把門鎖上後，過去扶了老婦人一把，「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剛剛聽音樂太大聲，我下次會注意的。」

老婦人笑了一下：「沒事的，下次轉小聲點就行。」

「好的，那我先走了。」

「金城先生！」

走廊上的電燈驀地閃爍了一下，照亮他包包沒完全拉緊的拉鍊，銀色鎖片映出婦人慈祥的臉孔，變形的曲線歪歪斜斜。

Luca轉過頭：「嗯？怎麼了？」

「最近好像有人失蹤，外出注意安全啊，遇到壞人要記得報警或是到人多的地方喔！」

Luca聽見這話，燦笑著點頭應聲。

他跟房東太太揮手道別後獨自走出公寓，一邊散步一邊哼歌地來到同街區的某棟屋子的車庫，他俐落地用另一串鑰匙打開車門，把包包放置在後座，坐進駕駛座後將窗戶打開一點縫隙。

「這裡看起來是最佳的觀景區。」他笑著說，「可惜了這輛漂亮的車。」

他將車子駛上深山的公路，在經過彎彎繞繞的山路時，放在口袋裡的的手機響起，Luca看了眼來電連絡人後，愉快地按下通話鈕，開了擴音。

「Shu——」

『我聽得見，Luca。』電話對面的青年笑了聲，『明天我出院後要一起吃個飯嗎？我想稍微整理一下我的房間，肯定很髒。』

「當然可以，我們可以一起把房間整理得乾乾淨淨！」

『謝謝，有想吃的東西嗎？』

「只要不是肋排都可以。」

Shu忍俊不住：『難道不是反過來嗎？我以為你只要肋排就行。』

「因為今天看……吃的肋排實在太多了。」Luca轉動方向盤後，拍拍自己的肚子，「我吃得好撐，Shu。」

『那我挑間沒有太多肉食的餐館好了。』Shu說到這一頓，『Luca，我聽到引擎聲，你人在外面？』

「對啊，我出來兜風。」

『……大半夜兜風嗎？』

「嗯哼，我提早出門尋找我們之後的約會地點。」Luca嘿嘿一笑，車子經過的路燈像水波一樣，在他淺紫眼瞳中流轉，「相信我，Shu，那會是一個最漂亮的觀賞景點，會有蟲鳴鳥叫的大自然，同時能看見絢爛的煙火……你不會再遭遇不開心的事。」

『這樣啊。』Shu沉默了一下後，輕輕地笑，『所以我等等能聽見煙火聲嗎？』

「你想聽嗎？」

Shu應聲的同時，Luca也已經選好了某條能釋放煙火的狹窄路肩，他在車子撞上護欄前踹開車門，對後座的乘客笑著說了聲「掰掰」後跳下車——

砰！

Luca在公路滾了一圈後，安然無事地站起身，看著衝下山谷的汽車被大火燃燒時，突然想起Shu之前跟他提過的日本習俗。

他在無人的深山中，對著那輛起火的車子大喊了一句日文。

在電話另一頭的Shu聽見Luca聲音後，低低地笑了幾聲，也跟著喊。



「た—まや——！」*




END.
* 玉屋(たまや)：江戶時期的煙火店之一，那時上下游「玉屋（たまや）」和「鍵屋（かぎや）」會互相競演，底下參觀煙火的群眾會喊「玉屋」和「鍵屋」加油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