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ca】《醜人多作怪》01 01 千金難買早知道


「Boss，都準備好了。」

在話語落進水漥盪出漣漪前，一隻黑色短靴跨出汽車門檻踩進積水的小坑洞，戴著墨鏡的青年悠然地走進傘下。

他拉緊外套帽子將臉藏進陰影，從下屬手裡接過黑傘後擺手稟退眾人，跟著兩位在前頭帶路的男人，走入魚龍混雜的城區。

鄰近的大樓間隙過於緊密，分布在頭頂的電線和水管蜿蜒交錯，將藍天遮去一大半，只能瞧見些許白雲飄在電纜的縫隙間，巷道的排水溝插著快燃盡的蠟燭。

他們循著所剩無幾的燭火，來到懸掛「結束營業」鐵牌的破舊電影院前，門旁的售票口上方貼滿被撕爛的海報，撕裂的開口剛好橫過「解放同胞」的大標題，沒拆封的保險套被隨意地放置在售票窗的零錢盒裡。

領頭的兩人推開曾用來讓Alpha們接客的電影院大門，帶著Boss走進位於高樓之下的影廳。

他們走過狹窄的廊道，牆面貼滿一張又一張泛黃到看不見字跡的電影海報和寫滿聯絡方式的色情廣告，直到進入走廊內側的影廳，罩住他們的那股刺鼻大麻和尿騷味才徹底散去。

青年走到觀眾席的角落，皺著眉頭瞥了眼滿是塵灰的椅子，猶豫幾秒才掙扎著坐下。

他左右環顧，掃視一圈坐在影廳裡的其他人，視線最終停在最前排的某位貴婦身上。雖然他與那位女士隔著一小段距離，但能來這邊的人非富即貴，遑論高調地穿著一身華麗洋裝，肆意地在這間小小的影廳裡釋放自己的費洛蒙，毫無收斂意思。

所幸現場沒有疑似Alpha的傢伙，要不然肯定會被這女人生吞活剝。他心想，在舞台燈亮起的瞬間把目光挪過去。

自小就被家族當成繼承人培養的Luca，除去即將承接的家主之責外，還背負著誕下子嗣，將優良血統傳承下去的義務。他的母親是歷屆家主中最強勢的一位Omega，她甚至已經幫Luca物色好優秀的Alpha未婚夫，就等著繼位大典與婚禮同時舉行的那一天與對方結合，藉此擴展家族勢力。

不過，在他迎來性別分化的年紀前，他莫名地有種預感——自己可能不是母親和眾人所期待的Omega——為了證實這份荒唐的猜測，Luca在臨近分化期時隱密地找了對他有恩的醫生先行診斷，當他被醫生宣判自己有八成機率是沒有任何生育能力的Beta時，他沒有表現得太過訝異。

老實說，他鬆了一口氣。

儘管沒辦法滿足其他人的期待，但Luca一點也不想幫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生孩子，更別提對方每次與他見面時展現出來的態度，總是傲慢地想讓人當場翻桌吼人，當然還有其他不想與之結婚的理由。

就算去領養孩子也好過他用自己的肚皮，懷一個跟那傢伙有相似臉孔的嬰兒，無論如何，他都會想盡辦法讓對方主動推掉由母親安排的這樁婚事。

只是，Luca沒辦法大喇喇地公開自己的第二性別是Beta，他只能織出偌大的謊言，把那些將希望寄予他身上的母親與眾人，一同壟罩在這張編織網之下。金城的下任繼承人是Beta這件事，只有當時幫Luca提前診斷並幫忙隱瞞的醫師和他最信任的幾位下屬知道。

對於纏人的未婚夫先生，Luca則計畫找個優秀的Alpha假裝出軌，幫他掩飾真相的同時，順水推舟地讓未婚夫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

Luca讓信任的部下利用他獨有的情報網去尋人，最後在鄰近首都的廢棄城區，找到一個專售極優Alpha的地下競標會。雖說他不必到場，但對於會進入體內的東西，Luca還是希望能親自挑。

他瞅著一個個被拉上台的Alpha男性或女性，將目光定在最後一位被拉上去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有著美麗的臉龐，如瀑的黑髮散在背後，抬腿踩上階梯時帶起的風拂開頭髮，露出內側的深紫色髮絲，就像日落後即將迎來黑暗的前一刻，鍍在天邊的那一層薄紫雲霞。他赤裸的上身遍布大大小小的瘀青和鞭痕，胸前掛著刻上「Shu Yamino」的金屬掛牌。

他挺直背脊，冷靜地盯著坐落於黑暗中的觀眾席。

那雙猶如濃墨夜幕的瞳孔雖不見任何光芒，但Luca彷彿在那之中瞧見燃起的火苗。

要是沒有束縛他的那些手銬與腳鐐，那男人或許會當場把包含他在內的所有人，一起捲入可怖的焰火。Luca惡狠狠地打了個顫，雞皮疙瘩竄上他兩隻手臂，直覺告訴他千萬不要跟那個男人扯上關係，但與對方對上眼的那一刻，Luca就決定非他不可。

他內心盤算著，沒察覺自己無意間勾起嘴角。

競標會開始後，前頭的Alpha幾乎都被買下，只有Luca和最前排的那位貴婦還沒喊過，想來也是瞄準那個黑髮男人。

等那位男人開始進入競標流程後，一直沒有動作的Omega貴婦率先舉牌喊價，一開口就是讓所有人退步的高額價格，主持人見無人跟進後喊了第二聲，在第三次喊價準備拍板讓男人成為婦人所屬商品時，Luca不慌不忙地舉起手中的牌子。

主持人看清他牌上的數字後一頓：「7、700！700一次！」

那位婦人咬牙，舉牌。

「750一次！」

Luca換了個牌子，悠然地舉高。

「900！」主持人沉默了會又高喊，「900兩次！」

手裡還舉著牌子的婦人一愣，被激怒似地讓原先強烈的費洛蒙變得更加濃烈，刺鼻的玫瑰味道灌滿整間影廳，除了那男人之外，台上其他Alpha們紛紛騷動起來，坐在附近的其他Omega買家也跟著皺眉。

她沒有理會過來勸導的Beta工作人員，反倒舉起另一個牌子。

「1500！1500兩次……」

Luca招手，讓身旁受到婦人影響而面色蒼白的下屬靠過來，低聲交代他幾句話才把視線移回台上，舉起手中最後一個牌子。

主持人喊價的聲音在瞧見從角落高舉的那個牌子後，僵硬地停頓下來，冷汗從額頭滑落。他幹這一行已十多年，卻從未在這個場合瞧見有人願意以那樣的價格，買這些骯髒又下賤的Alpha們。

他聲音微微顫抖，張嘴高喊：「5000！5000一次！」

Luca見前排的貴婦僵著臉，沒有打算繼續跟進後笑了一下，在主持人宣布他得標時起身，跟著下屬往門口走去，但後面傳來的喊聲讓他和幾位部下同時停下步伐。

「等等！」

Luca回頭，只見散發著玫瑰氣味的婦人站在距離他幾步的台階下，仰頭瞅著面容藏在陰影中的青年，在主持人的搖鈴聲中淡淡地說：「日後您要是對他不滿意了，能否轉讓給我？」

「為什麼？」

「我的子嗣必須擁有良好的血統，為此我需要一位不只外表就連內心也得同樣強大的極優Alpha，如果您玩膩了可以聯絡我，我會以您今天出的價額買下他。」

青年轉過身，噗哧一笑：「那您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女士。」

婦人咬牙：「你說什……」

Luca朝背後揮揮手，往門口走去。

「別看我這樣，我其實很愛乾淨。」


❖


Luca跟著競標會的工作人員走進陰冷潮濕的「會客室」，在破爛的大樓中唯有方才競標的影廳和他此刻所處的會客室維持著詭異的整潔，空氣瀰漫濃烈至極的香氛。

那不是來自於被綁在床頭的Alpha，而是工作人員特地把能夠促進費洛蒙分泌的香水噴滿整間房，氣味濃到他一個Beta都能聞到，他腦筋還沒開始轉就知道對方這麼做的用意——他們認為他會在這裡「試用」這個Alpha，或許以往的賣家都這麼做過。

令人作嘔。

Luca臉色一沉，雖然用金錢買下Alpha來當偷情對象的他也沒資格說別人。

他揮手讓下屬處理這糟糕透頂的氣味後，望向被鐵桿隔在後頭的男人。Luca將外套帽子往後一掀，拿著工作人員給他的鑰匙打開鐵門，獨自走進欄杆內，面對接下來即將成為他出軌對象的Alpha男人，Shu Yamino。

Luca在對方的瞪視下，想也沒想就爬上床鋪，蹲在他跟前。

「陪我演一段戲吧。」Luca微微一笑，「只要撐過我們約定好的期限，我就放你自由。」

Shu瞪著他，安靜一會才開口：「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能乖乖聽話的狗……雖然你看起來比較像貓，但無所謂。」Luca把部下扔進來的止咬器放在掌上，「我以金城家未來家主的身分向你承諾，只要你完成跟我的約定，時間一到就會放你離開，而我會護你周全，你再也不用回來這又黑又髒的地方。」

Shu瞥向他手裡的止咬器，聲音低啞：「你不怕我中途殺了你？」

「哈，要是你做得到的話就試試看吧！」Luca摘下墨鏡後嘴角上揚，「我好歹也是金城家唯一的繼承人，如果連你都應付不了的話被弄死也活該……當然，在那之前我肯定會先殺了你。」

Luca將墨鏡往上卡進髮絲，手撐在精實的大腿上，眼含笑意的眸子映出Shu狼狽的身影，笑得一臉燦爛。

「先撇除這些不談，你難道不想賭一次看看嗎？」

Shu低頭思考時，注意到青年方才蹲下來時鞋跟與衣襬被前面幾位商品留下的穢物和乾涸的精液弄髒，卻不見對方有任何不耐煩的情緒。Shu想了想，才對耐心等待自己回答的青年，拋出疑問。

「你想讓我做什麼？」

「跟我做愛。」

「……你想要孩子？」

「不是。」Luca搔搔頭，沒有理會部下阻攔的聲音往前一步，蹲到Shu的身前，壓低聲音，「說起來有點複雜，但我需要你假扮成我的出軌對象，讓我的未婚夫死心。」

Shu盯著他帥氣的面容和那頭金燦燦的髮絲，挑眉。

「你不是Omega吧？」

「你好聰明。」Luca摸摸他的頭，「只要那傢伙撞見我們做愛的場面，或者我每次跟他見面時身上都充斥著你的氣味，我那重視名譽和自尊心的未婚夫就算再怎麼認不清現實，應該也會放棄我這麼一個到處散播『愛』的混帳傢伙。」

「如果他也想加入該怎麼辦？」

Luca愣住：「這我還真沒想過，之後碰到再說吧。」

「要是我拒絕，你一樣會殺了我。」Shu移開視線，「從一開始我就別無選擇，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你說得對，你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的餘地，畢竟我可是花光了所有的私房錢買下你……當然，我也不會說『我不會殺你』這種話，這對於一位邪惡的黑手黨老大來說，太假惺惺了。」

「我不是什麼好人，但只要你肯配合，我的承諾就永遠生效，Shu。」

Luca伸手，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臉頰。

「而且我覺得你待在這裡太浪費了，這地方不適合你。」

Shu猛地瞪大雙眼，他沒來得及開口問，就發現落在眼尾的那片陰影驀地擴大，在Shu將目光重新轉回來的剎那，Luca的臉頰忽然靠過來。

就在Shu以為這傢伙要吻上來時，柔軟的指腹蹭過他的臉頰一路撫上耳廓，冰冷的皮革橫過他的耳輪和耳垂。Luca傾身上前，把止咬器的暗扣固定在他的後腦杓，沒注意到自己的胸膛幾乎快壓上對方的臉。

「雖然Beta沒有生育能力，但我不想因為意外而被標記，你應該也不會想跟我這樣的邪惡黑手黨結為伴侶，只能委屈你戴這東西了。」

Luca看著讓他戴上止咬器的Shu，微微一笑。

「在我說可以咬之前都不能咬喔，Shu。」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