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司/星图说来奇怪,类离开团队之后,司没有他现在的联系方式,却意外地从制服包里翻出了类家的钥匙。
挂着球形吊饰的金属串静悄悄躺在那里——同样的装饰球,自己的租房钥匙上也有相似的另一只。天马司努力回忆,终于想起前些天收到的那条陌生来源的消息。【我生病了。】
谁?发给我是干什么,想要我照顾吗?剧团的任务追在身后跑,司原没有心思去考虑这没头没尾的暗示,或者说是明示。
至于神代类?自乐园一别,他甚至把手机号连带其他社交平台方式全换了一轮,做出一副长久不相往来的架势。可是记忆不会撒谎,天马司看向屏幕。既然他都能立刻想起钥匙的归属地,那么天才演出家的头脑记得自己的手机号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本没有照顾前队友的义务。天马司想着,径直走向电车。三日月距神代类现在的住址有点距离,下车后还得再徒步一会才能到。这对未来明星来说倒不是难事,完全可以当做必要的体能锻炼。某种意义上最具备难度也最奇妙的机缘,早已在命运契合的齿轮中得到解决。
神代类加入中心剧院的第三个月,加入新鲜血液的全新表演大获成功,广受好评。当时天马司刚到更衣室,同事们边围上来叽叽喳喳地讨论,感叹大型装备配置何其艰难。他放下背包瞄了一眼,舞台照片里横亘整个画幅的水幕轻飘飘地罩在视线范围内,他甚至能嗅到空气里潮湿的水汽,使得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很神奇, 神代类的存在总是能跨越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即使此刻他并不在身边。
即使不能再称之为我的演出家,天马司依然将视线投向图片下方的访谈。大段文字以初具逻辑的形态奇特地分布,让人一眼看不出错来,又不解其含义。身边人同样表达着好奇,“这个神代可真是怪人啊,他在之前的游乐园也这样吗?”
“一样。”天马司无可否认,作为前同事他得承认这点,可作为怪人伙伴……他接过手机,总觉得那团文字哪里不太对劲。
结束排练回家后,天马司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堆练习册下翻出当初他们两人共同写下的表演策划书,找到呼应着他的预感的那些纸张。神代类做批注喜欢用圆珠笔,经过放置字迹亦未见损耗。
他把那些画满圈圈点点的舞台站位示意图放到桌上,再打开手机上那篇报道——行列分布完全对应,原先意味不明的文字变成亟待揭开的谜题,而他手中持有世间仅此一份的解读方式。没办法,这就是他的特权,而神代类也只对他有这些看似无意义的闲心。
还在学校时,天马司记得两人经常待在天台上讨论有的没的,比如上学时间段内并不能看到的星空。神代类嘴上一说未来的明星应该对这些感兴趣吧?司就立刻把脑袋凑过去,和怪人伙伴共同研究起构造各异的星图。夏季大三角也好北斗七星也好,多少拥有着相似的规律。司不知道当时的自己记住了多少,却自信满满地许诺:以后外出公演同住在外面,总有机会看到。现在我们可以做好准备,到时候就能在夜空中一眼看出哪些是它们。
只不过迎来外出公演之前,两人已然早早地面对了离别。
天马司循着神代类字迹的指引,一如曾经在天台上的观星教学,堪称顺利地从文字中获取到对方想要传达的信息。他先是愣了下,又忍不住自顾自笑起来。**町**丁目,演出家为他的星星指引着相会的方向,用看似奇怪到幼稚的方式,何尝不是掺杂着赌的成分——如果现在的司没有预期中的意愿,甚至不想见他,自然也就不会同步着回望过去思路。神代类向来行事准备充分,为自己留足后路。幸好,天马司通过了他的考验。
不过,到达公寓楼下后,天马司依然为自己的脸能打开门禁这件事感到困惑。既不明白神代家的隐私装置为什么能被自己打开,又懊恼于一切似乎太顺利太自然,就像正在主动踏进前同事精心设置的“圈套”。
他成功来到目标楼层,从背包中找出那串钥匙。事已至此,就算打开门是大发明家的全新装置,把自己这个实验体哄骗来亲自经历,天马司也认了,这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不过就算做足心理准备,真正在门前站定,他依然难以自制地犹豫了。说到底,他真的做好了和现在的类相见的准备吗?
钥匙顺利打开眼前的门锁,神代类离开乐园唯一留下的“礼物”就是这把来路不明的钥匙。由于上面挂着天马司与神代类离开博物馆商店时买下的成对挂饰,众人一致决定将不知通往何处的钥匙交给天马司保管,成为演出家赋予演员的又一特权。
天马司推开门去看,屋内并没有想象中的夸张装置或整蛊器材,独居公寓的陈设意外地整洁,甚至目力所及之处连钳子扳手之类的工具都没见几个。很显然,如今类的居所仅仅被当做休息场所,甚至连生活气息都稍显欠缺。中心剧院的工作强度太大?还是当事人有意为之。
他直觉想,大概是后者。绕过走廊来到卧室,立刻看到呼唤他前来的身影正乖乖地平躺在单人床上,用薄被裹着修长的身躯,额头还贴着不知何时放上的退热贴。神代类发来的消息并没错,他是真的生病了,也是真的在神志不清时凭借直觉,将亲密的求助发给潜意识中最信任的人。
他放下从便利店顺路买来的能量饮料和饭团,眼神望向床边的矮柜。熟悉的字体在纸张上规规矩矩地记录着清醒时段的体温与身体情况,像是听话等待着天马医生到来进行诊断。
而医生本人因这份信任感到无奈,万一我没有猜出消息来源,没有发现你的地址,你岂不是要一直这样病下去?时至今日,为什么还这样执着地将这份信任交付给我呢?
好在从体温变化来看,病情已经趋于稳定,不出意外两三天就能恢复健康。天马司在床边坐下,却正正好听到睡得不踏实的人口中冒出些微呼唤。他靠近神代类,在不知是因发热还是噩梦而导致的困苦面容下,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名字。
身陷疾病的患者喃喃着:“司君、别走……”
而专程前来的当事人终于领悟疾病的真正来源,而自己正是对方需要的特效药。天马司不知道眼前的人梦到了什么,但身体毫不犹豫地先做出反应,伸手去用力攥住类不安蜷起的指节,放到自己掌心之中。
似乎是真的感知到他的触碰,神代类原先紧蹙的眉心由此得到舒展,连带渗着汗水的手指也一道放松下来。像是抓住了连接现实的稳定锚点,终于能够摆脱不安的迷梦,真正进入梦乡。等到神代类呼吸趋于平稳,司才试探着放开他的手,放平在身侧。他无法不去想,那不安的来源究竟是未来理想的得失,还是我是否陪在你身边。
天马司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天色见晚才准备起身离开。神代类依然在睡梦中尚未醒来,来访者也没有与他交流的打算。到头来,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他也无需再久留。
将病号所需的食物安放妥帖后,天马司在客厅无意间瞟到那张来自海外剧团给他的昔日演出家的加入邀请函。以及堆叠在侧,印有剧团自身简介的宣传单——鲜艳地攫取着无法转移的视线。
他看了良久,最终决定抽走其中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