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独白容貌端正、气质卓然，——绝非自夸，除了高中时期，我的人生从不缺乏情书、巧克力之类的东西。而一进公司便成为销售王牌，本次情人节自然也收到相当数量的邀请。
“这不是上次的客户吗？”
上个月才入职，不知为何来此处体验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后辈，眼尖地挑出一束造型夸张的玫瑰，指指上面明显是印刷笔墨的男性人名。
“……男人？好恶心。”
“前辈，您这句话很有歧视意味诶！”
“不，绝对没有那种意思……”
毕竟那个色眯眯抓着我手不放的秃头一度成为同事热议话题，她倒是能够理解我的过激。不过，眼珠子一转，这个自觉已经和我混挺熟了的后辈大胆地展开话题：“所以前辈会应约吗？”
“怎么可能！我只喜欢女性……大概？”
“……这迟疑的停顿是什么？难道前辈曾经对男性心动过？！”
“嘛……毕竟也有‘相当可爱的男性’，…这种生物的存在……”
“什么什么，告诉我吧！前辈喜欢的类型！”
这究竟有什么好问的？我想着，随手指了指她摆在办公桌旁边的相框，上面是五个相当漂亮的偶像的合照。
“比如，月永君那个类型？”
堂堂正正偶像宅，一个月来四处传教的后辈，露出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真的？好恶心！”
“——喂喂喂你这又算什么反应？！”
“不，雷欧大人确实很可爱没错，我也是能够理解自称异性恋的人的想法啦……但一想到前辈居然是那种会在推身上付诸性幻想的死宅……”
“我也没说到这个地步吧！”
饶有兴趣围观争辩的男同事，我的同期，终于忍不住来凑热闹：“这你可就错怪人了，他啊，可是对偶像完全不感兴趣的。”
“所以难道是我传教成功……”
“不过呢，高中时期，他和那Knights的几位做过同学，……没错吧？”
多管闲事的家伙，撞了撞我的胳膊。
没办法，看着后辈惊讶发亮的眼睛，我含糊回答：“只是和濑名君做过一年同班而已……”
“那算什么！什么‘只是’！您居然是泉大人和雷欧大人的同级？！”大惊小怪的姑娘，亢奋地跳了起来。“所以您是和学生时代的他们接触过才会拿来举例的？您喜欢雷欧大人那个类型，难道——”
“不，我们确实不熟。”
我打断了她。
“拿月永君举例，只是因为你我刚好都认识，而我认可他的魅力。并非每个人学生时代都能和班级成员成为朋友，也并非每个人都有联系都能记得彼此。濑名君和月永君，大概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说谎了。

高中时期，我在梦之咲的偶像科就读。
自认外貌不错，幻想着能够成为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但惭愧的是，毕业后，并没有继续偶像事业，甚至压根不打算从事娱乐圈相关的任何工作。
因为在偶像科，我受足了一辈子分量的打击。
起初是对自己外形的质疑。从小学起，就收到过很多告白。但在高中，英俊的、漂亮的人物比比皆是，其中自己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男校没有女性，即便在外演出，女孩子也不会冲着我来。
然后是对自己天赋的质疑。进入梦之咲，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了“天才”二字的重量。多少耀眼的才华，杰出的舞台，让人目眩神迷，让人喘不过气。无论怎么练习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云端之人游刃有余的挥就。
最后是对未来的茫然。虽然此前提到过所谓的天才，但学校的绝大多人，完全处于混吃等死的状态。其中不乏明明外形好过我、唱跳胜过我的同学，在我想要练习时嗤之以鼻。踏实、努力，在当时是会被嘲笑的词汇。
本来，自己做偶像的原因，梦想、憧憬什么的，不占据重要地位。只是想轻松地赚钱……轻松地受女孩子喜欢……结果，我发现即便是偶像这个行业，想要做好，也根本不可能轻松。不如说，大家这么轻松才有问题吧？
怀抱着幻灭和焦虑，却改变不了任何情况。在那样的环境里，我渐渐随波逐流、浑浑噩噩。
然后，我加入了Chess。
那是校内最大的偶像团体，可以说是比学生会更加庞大的组织。历史悠久，人员复杂。几个同班讨论时随意地拍板，便随意地提交了申请书。
谁都不曾想到，这个几乎见证梦之咲兴衰的老牌团体，竟会于我们升入高三前土崩瓦解，仅花费短短几个月时间。
天祥院英智，这男人成年后将拥有更加强大的能量。在那时的梦之咲，他就已经展现出令人心惊的筹谋，——Chess的成员们，大多并未觉察制度所造成的矛盾，把不满通通推到了Chess的最后一位领袖头上。
我真正认识月永雷欧，却是在Chess解散之后。
彼时由那个庞大组织分裂而成的队伍被一一击溃，Chess最后一位正统的King夺回了正统。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队友，大批退学大批转校，留在梦之咲的人们则静默下来，等待时机发泄怨恨。
尽管搞不懂那群随意对待自己人生的家伙，究竟为什么会对一个同级生抱有如此强烈的爱憎，——但在只是偶尔看到、并未真正接触之前，我对月永雷欧的印象并不算坏。
他从未刻意针对过谁吧……天才难道是原罪吗？那么多练习和演出的曲子都免费赠予，只是水平太高就要憎恨？
一直忐忑使用着免费曲谱的我无法做到，再普通、再废柴的人都应该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从前混迹于人群的我没有拦下来去如风的月永同学的勇气。Chess解散后，关于对方的非议增加，我想，至少得说句“谢谢”，让那位天才知道仍有人感谢自己的馈赠。
于是我盯上了对面的濑名泉。
是的，二年级时，我和后来Knights大名鼎鼎的濑名泉不仅同班，还坐邻桌。只不过学院风气涣散，相较普通高中更少的课时也常常出现状况，再加上我时常随大流旷课……他大概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要找到对方并非难事。作为当时堪称异类的优等生，濑名泉极少旷课，出勤减少多是因为练习。……靠近这人难点在于，他的脾气算不上好，——而几乎整个班级，都拼命孤立着与月永雷欧形成“绑定”的濑名同学。
说过了，我非常普通，……也有点懦弱。想要道谢，不代表做好了被一同冷暴力的准备。那些冷漠眼神与恶毒议论，濑名君得拥有一颗多强大的心脏，才能置之不理啊！
终于，我在某日去办公室咨询老师时瞄到练习室的申请表。濑名泉的姓名赫然在目，下午两点，现在过去刚好，根据打探，月永雷欧今日出勤，目前不在教室……
他俩只要有闲暇必定黏在一起，这早就成为大家共识。不知道Knights的另一位成员凛月君在不在……不管了，反正那人看起来与八卦无缘。
一路上，我称得上鬼鬼祟祟。分明受道德准则驱使，偏偏不愿被人发现与那对仇恨中心往来，虚伪到有些滑稽，多年后回想起来，都会感到可笑。
总之，顺利抵达练习室门口。……隔音效果再好，也不至于没有丝毫声响吧？我困惑地推门，没能推开。
“——劝你不要这时候敲门。”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受惊缩回手臂。扭头，是Knights的第三位成员凛月君，也就是那位朔间零的弟弟。
他打着哈欠问我：“你找谁？有事吗？”
“我、……我只是路过。”
鼓起勇气，却没能说出实话。我尴尬反问：“以前都是空教室，今天怎么上锁了？”
“哦……”那双红色的眼睛只要停住便颇有压迫感，即便对方一副软绵绵腔调。
“因为，里面的人正在做色色的事～”
玩笑一般的口吻，让我不住后退，最后落荒而逃。
……什么嘛！扯这种谎，瞧不起人吗？
那古怪态度反而使我坚信里面绝对是Knights的练习场地。毕竟自从他们屡战屡胜的碾压之路开启，试图打探情报、搞搞破坏的人就络绎不绝。被误会成对手敷衍的我，燃起熊熊斗志，开始追看Knights每一场演唱会。
在现场为Knights的表演鼓掌，反而不会被孤立针对，因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看到许多以打探以嘲笑为目的、成为观众的前Chess成员，纷纷沉浸在音乐之中。——但，把票投给“月永雷欧”所在的队伍就另当别论。作为知根知底的校内学生，投票必须慎之又慎。
为什么我从未试图靠近过他们呢？每次欢呼，都让我的心中多添一分遗憾：如果我一开始就遇到月永同学和濑名同学，如果我没有随波逐流……是否就能找到真心的热爱？而不是变成如今这种得过且过的废柴？
想想罢了。
我的下一次机会，存在于演出结束的后台。花了点时间参与后勤活动，等到粉丝、观众散尽，或许就能找到道谢时机。
然而，凛月君一觉清醒、取走花束，也没能看到那两个人。我甚至憋着一股尿意，最后锁门时膀胱几乎炸裂。
厕所……！！！
但是，但是我竟然在楼梯底部的杂物区发现了他们。
起先是古怪的声音，让我停住脚步。从上俯瞰，我看见他俩跌跌撞撞（主要是月永君）地从厕所出来，两人都有些……呃，衣冠不整？
濑名君把那位“国王”粗暴地按在角落。
……难道是校园暴力？！这么想着的我来不及制止，那两人的嘴唇就已经相互碰撞。
“唔……Sena……”
“还想要？回家再说吧？”
“今晚在Sena家留宿吗？”
“除非你想被妹妹酱发现……”
两人的声音，比演出更为低沉，沙哑地回响在楼梯间，足以让任何粉丝头皮发麻。濑名君的手如同抚摸光滑瓷器一般在月永君的身体摩挲，让那位舞台上魄力十足的大人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娇艳喘息。
——第二次机会，我又一次落荒而逃。
幸好，没跑多远就有一家麦当劳。不好意思的我在借用厕所后放弃身材管理，一边大嚼鸡块，一边因为说不上来的心思……依旧颤抖着手臂。
对不起，凛月君，我错怪你了。

“前辈！”
Knights的铁杆粉丝，在得知我曾就读梦之咲的第二天，向我发出邀请：“既然你认识曾经的泉大人和雷欧大人，那有没有兴趣一起参加握手会呢？抢到两个名额，刚好没人陪我。”
见我面露迟疑，这位大小姐双手合十，恳求道：“拜托拜托！一个人参加偶像活动也太悲惨了！”
……不明白有什么悲惨，但架不住后辈撒娇，只能点头同意。
大小姐一蹦一跳地离开，同期同事挤眉弄眼地凑过来。
“约会？不愧是我们销售部部草。”
“……别乱说话，凑人头而已。”
“得了吧，以那位大小姐的性格会没有同好？更别提是那个Knights的握手会名额！抢到两个还没人陪的概率，你也不想想——”
他语重心长地拍拍我肩膀，“昨天刚知道你认为‘月永雷欧’可爱，今天就特意用一样的绿色发带绑了一样的马尾，你还没看出点什么？”
“……你居然了解到这个地步，太恶心了吧！隐藏偶像宅？！难怪知道我毕业梦之咲时那么兴奋？！不，她那样只因为是月永君的粉丝吧？！”
何况从以前至今，我对月永君都完全不存在非分之想，无论从性取向的角度还是胆子的角度！
那家伙咳嗽一声，面露几分尴尬：“另外，她从来不穿可爱风格的裙子，今天偏偏挑了和那张照片一样的配色，还换了新的妆容——这可不是作为粉丝就能一下子改变的习惯？”
“……月永君又不会穿裙子。”
他急了：“你这迟钝的家伙！我的意思是——”
“而且，虽然很适合月永君，”
我打断他，
“但我不认为那是他的风格。”

月永雷欧，梦之咲尽人皆知的天才，无数Chess前成员的爱恨中心。平日里，完全看不出舞台上的气场。
他会旁若无人地横在走廊作曲，会穿着睡衣来上学，会因为咖啡卡在售货机而大喊救命……诸多怪事，往往由濑名泉前来收场。
那么劳心劳力无非是看上了对方的利用价值！——被“王”丢弃的无名小卒恶毒猜测。
类似言论听过不少，虽然不会奋力争执，但我总会想：哪怕是虚伪，至少他虚伪到了现在，并且挨过种种攻讦与冷待……比起那种理所当然享受着馈赠，却连句谢谢都不曾说过的所谓真性情，是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但在撞破那一幕后，我的脑袋却变得不正常了。
关于那两人的恶毒揣测还有许多，从前我不理解为什么会有男偶像热衷于散播关于其他男偶像的桃色绯闻，月永君才华太过突出，凛月君的哥哥是朔间零，所谓潜规则反倒只存在于同性恋者口嗨，——所以，我曾对因为外貌总是“被卖屁股”的濑名同学深感同情：这世道，为什么男人只要精致一点，就会“变成”同性恋？偶像素养呢？
现在他们再讨论相关话题，脑海闪现的场景让我潜意识的反驳方式彻底改变。为防止震惊未消不小心说秃噜嘴，我请假好几天，试图打晕自己忘掉一切。
男偶像……同性恋……
现在想想，月永君好几次未穿校服，套着不符合身形的过大衬衫，莫非都是因为在濑名君过夜？而濑名君明里暗里维护月永君的威望，不仅仅是出于友谊？
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些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恶心、厌弃之类的心情通通没有，我居然觉得还挺浪漫——像是自己会每周盼望的漫画更新。
但他们是不是太过大意？如果被不怀好意的人发现，肯定会变成攻击把柄。说起来，那天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吗？
思绪纷杂后，我有些不安，没有继续请假。
结果，刚久违地踏进教室，濑名泉便叫住我：“那位……同学，你能出来一下吗？”
齐刷刷的目光射向这里，我越发局促。见状，濑名君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
“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老师打算问一下你的未来规划。”
……但我已经和老师谈过了？
幸好，闻言后大家丧失兴趣，教室重新吵吵嚷嚷。我松了口气，跟上对方：“那个，濑名君，——”
谢——
“你那天看到我和国王了？”
不知情者必定一脸茫然，但我下意识的心虚被濑名君捕捉。他并没有带我去办公室，很快在某个僻静角落停下。
“睡间告诉我，班上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冷淡脸的帅哥也是帅哥，就是眼神让人喘不过气：“前些天在后台留到最后的就是你吧？”
“……对。”
震慑之下，没办法反驳。我试图解释自己的行为：“是不小心看到的！我、我是濑名君和国王大人的粉丝！你放心，我绝对会保密……”
“……我知道，”他的表情缓和些许，“我见过你，——在练习室认真地练习国王歌曲……原以为过不了几天就会闹得全校皆知，……但你没有说。”
相信就好。没想到他居然能记住我这种无名小卒，我略感欣喜，又听见对方问：“你一直在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我意识到这是自己能够道谢的最佳机会。
事不过三，我终于倾吐自己目的：“我想要向月永君道谢。”
濑名君一边眉毛高高挑起，好看的脸上满是诧异。显然，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从Chess时期起，我就一直使用着月永君的免费曲谱。即便是队伍已经解散的现在，某些出自他手的基础练习曲仍开放版权。”
于我这种家境普通的学生而言，是如此巨大的恩惠。
“……或许月永君并不在意我这种小人物的想法，或许会耽误他的时间，但我确实想表达自己的感激，至少，说声谢谢。”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位一向冷面示人的同级生眼神柔软下来。半晌，才开口：“放学来练习室。”
“啊？”
“你第一次找我们的练习室，记得吗？我把雷欧君带过来。”
……成功了？！
兴奋的我连连道谢，只觉得濑名君不像其他人说得那样奇怪。一下子忘乎所以，居然八卦上头：“我还想问问……放心，绝对不会说出去——你和国王大人是什么关系呢？”
一瞬间，我知道自己犯傻了。刚回温的气氛彻底跌至零度，对方英俊得骇人的脸蛋几乎结冰。
“呵，什么关系？”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和国王，只是朋友。”

朋友吗？
我是有点迟钝，但面对明显的异样关系，不至于无法觉察。对大小姐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感情……坦率地说，我喜欢她，可悬殊家境让我无法生起多余念头。
更何况，她对所有人都笑容满面，几乎人人都喜欢她——达到什么标准才算是特殊？只是一次握手会的陪同，就能证明她对我的好感吗？
我不明白，也弄不清。但我想起高中时期，第一次真正与月永雷欧进行接触的情形：为了实现我道谢的心愿，濑名君将国王大人拎来练习室，那位天才刚进门时还在抱怨老师。
“……谁叫你又忘记校服？罚站还乱涂乱画……今天又没有练习，怎么不干脆留在家里？”
“因为想见到濑名嘛！”
那两人的氛围实在过于旁若无人。他们是朋友？明明为道谢准备许久，我却想起濑名君回答问题时的表情……怎么回事，难道只有国王大人对他情根深种？濑名君真是那种为了利用就肆意玩弄对方身体的人？
乱七八糟的念头，让濑名君终于叫到我时，没能反应过来。道谢的话磕磕巴巴，结束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逊了，根本是在耽误他们时间……
可面对拙劣的话语，月永雷欧，那位才华横溢的天才作曲家，居然慢慢睁大眼睛。圆溜溜的绿瞳，闪烁着湿润光泽，顿时让我手足无措。
濑名君仿佛早有预料，把他揽在怀中安抚。……虽然是清楚我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月永君呢？月永君没有抵抗，他也知道我成了那幅场景的见证者吗？
我尴尬起来，几乎以为他们就快要当面接吻（那气氛不亲一个确实说不过去），顾不得是否又会遭遇濑名君的冷脸：“抱歉，打扰你们了……两位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呢！”
月永君回过神，哪怕我并未真正看见那滴泪水，他还是擦擦眼睛，微笑着回答我：“对！濑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在我的无限困惑中，他抓住我的手，很轻的声音，却又很用力：“你不必道谢，是我应该道谢，谢谢你那样喜欢我的歌曲！”
“我爱你！”
……太可爱了吧？！
尽管学院里的我过于普通，但近距离接触偶像生活后，多少感受到幻灭。此前被月永君的乐谱和表演折服，但我怀揣的心情更像是对待某位历史上与自己无关的艺术家……
然而此刻，此刻他那专注认真的眼睛，他那闪闪发光的笑容，他那无懈可击的神对应……
这就是粉丝面对偶像的心情吗？
一瞬间，我理解了某些前队友在提起“国王”时又哭又笑的病态，理解了濑名君的心情：神明大人给予全世界爱意，作为离他最近的“人类”，没有一颗坚强的心脏，确实无法承担从心底燃起的不甘。
……不过，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在高二，出国留学前的最后几个星期里，我与曾经憧憬的两位偶像成了朋友。
如果凛月君也算的话……偶尔，行踪不定的军师大人会突然出现，顺走濑名君为月永君烤制的饼干。
那短暂高中时代里为数不多闪闪发光的片段，不知在我人生结束的走马灯里是否浮现……但在打车拜访大小姐的路上，我看着已经欣赏过无数遍的歌曲MV，确定那些经历对自己造成了切实的影响。
气派的庄园、绅士的管家，统统没有让我胆怯。哪怕大小姐惊讶的目光从水晶灯光下投来，我也精确捕捉到她的眼睛。
“我只想问一问，”
如果再见到他们……
“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一定会告诉濑名君：月永君都愿意和你做爱了，难道还不够特殊吗？
不像此刻的我，只凭着同事几句戏言，和那点微不足道的勇气……就敢站在她的面前。
想不明白，那就主动出击，给我个痛快吧！
等待的心情，居然称得上平静。我看到大小姐眯起眼睛，一副无语的思索样，于是在心中预备解释理由。
没有想好，她说：“……大嘴巴前辈告诉你的？”
她说：“我还没准备好表白啊！”
……到了此刻，我的大脑才后知后觉地、一片空白。
“没事，”我的声音似乎有些僵硬，“我喜欢你。”
“我表白就行。”

在握手会与朋友重逢之前，我拥有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朋友。
我告诉她维持自己的风格就好，不必特意改变。她说你少自以为是了！作为泉大人的公主当然要穿上战服！握手会能因为这套衣服多说上一句话就算胜利！对了，你说他们会认出你吗？会不会和我们打招呼？
莫非这就是她火速提出交往的原因？……虽然告白的是我。算了，无所谓了。
“而且，尽管很少穿这类风格的衣服，”女友告诉我，“但只是因为不适合，画配套妆容会更麻烦……不代表不喜欢可爱风啊！要是有愿意花费精力的心情，我也会努力变成最可爱的猫娘的！”
原来如此，看着她特意戴上的“Knights猫耳周边”，我若有所思。
在我的记忆中，月永君的私服品味非常朴素。他居然真的喜欢宽宽松松格子衬衫，其他衣物更是配色深沉。这些年时常关注Knights动向的我，在发现对方着装和曲风变化之后，总会第一时间产生“与濑名君有关”的判断。
怀着期待与某些不能明说的兴奋，我和女友赶到握手会现场。抽选的资格有限，没有普通演唱会那样人山人海，但尖叫声和应援声绝不逊色。
几首歌曲过去，我的声音跟着嘶哑。终于，安可曲结束，万众期待的握手会环节到来。
即便是大小姐，买到的号码也也无法称心如意。相隔甚远，前面的队伍非常长，轮到我时，朱樱君精力充沛，鸣上君挑了挑眉，凛月君昏昏欲睡。
“嗯？”
但目光碰撞的下一秒，凛月君坐了起来。
认出我了？却并未多言，回应中规中矩。
濑名君也是如此，只有月永君，沉思道：“我好像见过你……”
“毕竟我是铁杆粉丝，月永君有印象很正常。”
我开起玩笑，打算看看他的反应。
橙发的天才一个wink，笑容爽朗：“抱歉抱歉，我记忆力不好！如果你能一直来看我，肯定会记得更加牢固！”
“爱你哟～”
……神！
濑名君真是辛苦。一边感慨，一边向外走去。女友等候多时，表情却不减兴奋，叽叽喳喳向我分享：“神！我团全员神对应！特别是泉大人，营业天才！如果允许用手机我一定全程录像……”
大小姐做不到的事也有很多。我们一边聊一边穿过通道，被一旁工作人员拦下。
“抱歉，二位可以稍等一会儿吗？”
见四周无人，他放低声音：“有几位成员想和你们单独聊聊。”
我的女朋友，似乎要晕过去了。
等到包厢出现Knights成员，我已经做好随时掐她人中的准备。
“好久不见！”月永君给了我一个大大拥抱，濑名君和凛月君则简单点头示意，不太熟悉的鸣上君和朱樱君吩咐服务人员开始点菜。
是想过他们认出自己的可能，没想到他们会特意让我留下聚餐。鸣上君笑着对朱樱君说这可是前辈，我连连摇头，推辞当不起当不起。
大小姐似乎与朱樱君认识，总算冷静下来，恢复话痨本质，大力夸赞他们的表演。
濑名君坐在我和月永君的中间，看了我另一侧满脸放光的女友几眼，略带笑意地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熟悉的问题，让我找回熟悉的校园时光。
我终于能泰然自若地回答：“你和月永君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他一哽，月永君却扬起了语调：“欸——”
“你居然已经结婚了吗？！”
……好吧，我的女友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