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耀所有人“泉君，真的很喜欢月亮呢。”
握手会上，被几乎没排过我队伍的粉丝这么说了。
眼皮一跳，不自觉往身旁熟悉的位置瞟去。但是，没有人在。
“刚刚听演唱会时突然想到，啊，泉君似乎总喜欢在歌词里使用皎月的意象。《Silent Oath》里面就是，又温柔又悲伤，仿佛只能从水面凝视那虚幻的倒影。”
或许是心虚，或许是因为说话人的身份，——尽管并非偶像“濑名泉”的单推，可我对他的了解不比对自己的个人后援会会长少。
总觉得那看似真诚的笑容与话语，通通意有所指。
“这次却不一样，反而像月亮已经唾手可得，偏偏掺杂着无措的茫然和胆怯，是在害怕什么呢？……啊，也许是雷欧大人作曲的原因？Knights的风格难得有这么甜蜜的感觉对吧，泉君在作词的时候想必比从前要更加棘手。”
时间到，他最后说：
“不过我很喜欢这次的歌词，当然雷欧大人的曲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很喜欢这次的曲子，当然泉君的歌词也很棒。
——雷欧大人的新曲！作词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人ww
——Knights！Knights！天下第一！
——雷欧大人真的要缺席这回巡演吗？？？呜呜呜之前明明还抱有微小的希望……
——就算雷欧大人不在也会积极为大家应援的！不如说会更加积极！
——雷欧粉们的战斗力是不会因为推不在场而衰减的！Knights加油！
“阿濑，还在刷推吗？”
我讨厌夏天，尤其讨厌夏天的雨。因为空气依旧闷热，还会有湿气蔓延到全身肌肤，叫人心烦气躁。偏偏这几天诸事不顺，——……不，大概只是对于我来说，特别的倒霉。
睡间问话时拿着罐装碳酸饮料，我心不在焉地应声，没有追究他就出去一两分钟是怎么这么快从楼下贩卖机折返的。
所以被人突然扑上来，说实话，还是吓了一跳。
“濑～名～！”
软软的嗓音，最近小号上也常见他的粉丝反应“雷欧大人越来越甜了”，我自然也有所察觉。习惯性接住，搂了搂雷欧君的腰，他便就势依偎在我怀里，双手环上我的脖子，两眼亮晶晶：“我来慰问你们啦！带了饮料零食，热量都不高……濑名想吃哪种？”
目光越过橙色的发顶，门口睡间冷静地灌下一口汽水，说：“请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
我想我的脸肯定红了，一下子燎起火烧的热感。雷欧君却未有所觉，扭头欢快地唤他：“凛月～！鸣和朱樱还要多久才到？”
“大概十几分钟？小月来得太突然啦，他们应该还在开会。”
“喔喔！那好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语毕，他并不打算退到一个安全距离或者放开双手，反而又朝我靠近，侧脸在我的胸膛蹭了蹭。
“濑名能量充满～我好想濑名呀，濑名有没有想我？”
可爱，真的很可爱，尤其那委屈的有些皱巴巴的表情，抬头看着我的小鹿一样的眼睛——但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再在别人面前做出这么亲人的举动了。即便看到的是队友，也会误会的吧！
睡间不知何时离开房间，门也被关上。这么知情识趣的行为绝不会叫我开心，相反，和雷欧君独处一室让我更加紧张。察觉到我僵硬的肢体，雷欧君渐渐垮下脸，垂眼有些难过地说：“是不想吗？濑名，都不给我打电话……”
“没有！”急忙打断道：“我很想念雷欧君！”
如此坦率直白的回答，出口后就连我自己也不由愣住。雷欧君高兴地弯起了眉，于是我接着说：“只是，还有些不适应……所以也不知道打电话能聊些什么。”
解释得含糊，但他应该能够听懂。这回全国巡演是早就定下的，雷欧君却无法出席，歌词和舞蹈动作都得重新编排。
毕竟临时出现推辞不了的工作邀请，——某位世界级导演偶然听到他的曲子，据说非常欣赏，想让他担任自己正在拍摄的一部大制作电影的音乐总监。前几天飞去国外，洽谈过后，居然还顺便拿下了因为演员意外而空缺出来的重要配角。
消息最早出现在正经电视新闻报道而不是八卦杂志里，被当成艺人典范好好夸奖了一番。明明只是偶像吧、太不科学了吧之类的质疑声完全没有出现，如此多的巧合出现在同一个家伙身上，所有人都表示了理解，——因为，那可是月永雷欧啊。
推特也一片其乐融融，也是，都被震撼到了吧？Knights的粉丝们不能说铁板一块，就我自己小号观察到的一些单推中，始终存在部分不和谐的声音。但大体还是表达了遗憾与支持，试听的新歌也获得了好评。
至于我的心情？
频繁地刷着网友评论，开小号或点赞或反驳。被睡间说“好恶心”。……可我只能如此发泄。
不是没有过雷欧君缺席的时候，有段时间，他也不曾在我身边参与live……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当时我满心满眼都是不服输的念头，紧绷着，想象着他或许会在某个地方听见我的歌声。与现在的心态分外不同。
“我会努力的，我可是‘濑名泉’啊。”鼓起勇气，作出一副理所当然的骄傲模样，“四个人的Knights也是Knights。雷欧君，你就安心等待我们巡演大获成功的好消息吧。
毕竟，你会一直注视着我们，不是吗？”
他眨眨眼睛，翠绿色的瞳孔仿佛有着细碎的波光在抖动，表情十分温和。一瞬间，这张脸呈现出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复杂情绪。
“嗯，”他轻轻应道，眼神无比炽热又无比柔软，“我一直都注视着濑名。”
——“咳咳。”
清晰的咳嗽声将我们惊醒。Knights的末子，如今的国王如今的队长，现下一脸嫌弃地望向这里，严肃震声：“公共场合，公共场合！”
我这才发觉自己不经意间低下头，确实很像是要做些什么。
慌乱把人推开，却看到雷欧君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他咬住下唇，盯了我一会儿，便一骨碌爬起，朝进门的司君和鸣君扑去：“朱樱～鸣～！我好想你们！”
回味着雷欧君的反应和话语，在睡间含笑戏谑的凝望下，肌肤本已冷却的热度再一次升高。
什、什么嘛…！我也，太差劲了吧！
不，百分之八十是雷欧君的错才对？！那样暧昧的话语，那样的表情……明明我们没有——
“没有在交往！”
第八百次，我把澄清拍到人脸上。不过对于才目击过刚刚那般场景的司君来说，大概我所有的辩解都相当无力吧。
“是是是。”他敷衍地应道，显而易见的心不在焉，“濑名前辈和雷欧先生没有在交往，所有人都知道，媒体问起也会这么说的。”
区区一个司君…！毕业之后居然越来越嚣张了！
冷笑着掐住他脸颊，软软的很有弹性，在“疼疼疼”的抵抗中，我一字一句重申：“我和雷欧君，真、的、没、有、在、交、往！”
音量不小心没有控制住，聊得热火朝天的那三人齐刷刷望过来，我心里顿时一咯噔。
鸣君担忧地握住雷欧君手腕，对方却安抚似的冲他笑笑，拿着一包虾条跑到我们桌前。
“濑名～”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仍笑得灿烂可爱，把零食放到我手边：“这个牌子是我从当地带回来的，很好吃！要尝尝吗？”
司君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小心翼翼地游离。一片沉默中，我打开包装，喂了自己一根。
“不错。”其实压根没尝出什么味道。
他笑得更开心，又咚咚咚跑回去，那两个人就像暂停键重启一样，再次和雷欧君兴高采烈地聊了起来。
……真的，太差劲了。
司君拉拉我的衣袖，示意出门说话。
不知道他有什么事非得和我单独交谈，并未在意，脑海里全是雷欧君之前那个叫人心动的眼神和脸红的反应，还有，听到我的解释后又在想些什么呢？没有撒谎，确实没有在交往，但……
“濑名前辈，您是在玩弄雷欧先生的感情吗？”
末子的发言让我一呆，随即茫然加难以置信地确定：“你在说什么？”
司君，皱着眉，严肃、正经地问我：“您是打算玩弄雷欧先生的感情吗？”
……好吧，原来我没有听错。
不得不说他通过这几年的队长生活养成了足够的气势和风范，但在前辈面前还不够看。又掐住他的脸，我的脸色也许有些阴沉：“嗯？长本事了？说说，为什么觉得我会玩弄雷欧君的感情？”
“疼，疼！濑名前辈！”奋力挣脱，司君哀怨揉搓自己那被捏红的脸蛋，噘嘴孩子气地回答：“不是吗？明明和雷欧先生那么亲密，却说‘没有交往’……如果雷欧先生是女孩子，濑名前辈这无疑就是渣男行为！”
……正因为雷欧君不是女孩子吧！
我气恼地盯住他，直犯嘀咕。没错，刚刚的氛围是可以接吻，但我不是……什么都还没做嘛！普通关系要好的同性朋友也会抱抱之类的……大概？
司君却陷入回忆，脸渐渐涨红，不是被捏出来的那种色泽。
“我本来以为，濑名前辈和雷欧先生都快开始商讨婚事了。”
“……哈？”
“因为！”
他突然加大音量，莫名激动：“前辈们毕业的那一年，返礼祭后不是就接吻了吗？！接吻不是就开始交往了吗？！后来还在海外同居了！”
“明明我那么久以来都暗自祝福着前辈们的恋爱，还一直准备着买断狗仔们关于前辈们亲密照片的金钱……结果前辈们原来连交往都没有开始吗？”
“等等等等！”他话里的信息量让我目瞪口呆，提取到最重要的关键点：“你看到我们接吻？你都看到了？”
“抱歉。”他很快认怂，“司不是故意的……但那时候前辈们很专注的样子，司不好意思打扰……”
完蛋了。
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一下子被告知有其他见证者。感到气血朝头部倒流，无力感顿时压迫得我喘不上气。
“……你，……没有和雷欧君提起过吧？”
“诶？没有？”
司君显得极其困惑，乖乖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和雷欧先生提这个？感觉对于后辈来说，关心前辈们的恋爱……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松口气，犹豫片刻，还是向他解释：“因为雷欧君并不知情。当时，他睡着了。”
“——是不是很卑劣？”看着他的表情，我自嘲道。
“啊，”司君却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般正直地斥责我，眉头皱得更深，还是相当困惑地喃喃：“原来雷欧先生入睡那么快吗？”
不等我发问，他自言自语道：“那时候leader确实是说自己很累，有些口渴，让我去买饮料……可我刚出门就发现没带钱包，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也就几十秒的时间？”
“——leader累了原来能瞬间入睡的吗？”

“东西都带齐了？别总丢三落四啊！”
开车送他去机场，一路上不停抱怨。突然出国，又突然回来，打理好行李又得进剧组待一段时间。变更的事项太多，连睡间都被安排了如山的事务。
至于我……当然也要帮忙。但因为自己的工作重心在国外，国内巡演相关组织经验不比那三个人，加上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让我来送他是必须的……所以，车钥匙毫无疑问交到我手上。
雷欧君笑眯眯的，没个正经模样，不住在我耳边感慨：“开车时的濑名好帅气！”
“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不过平常是你开车比较多。”
雷欧君开车时也很帅气。——这种话想也知道不可能从我口中说出。而且，现在没有太多交谈的心情。
被冷落也不生气，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指节在车窗玻璃上敲击节奏的雷欧君实在非常可爱。让人不由得好奇他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宇宙？星河？还有，他知道我曾经偷偷落在他唇上的吻吗？
这些年，藏着那件心事，像个可耻的小偷，一边为雷欧君的亲昵态度而欢欣，一边又为那个单方知情的举动而心虚。我知道，我知道雷欧君有多么的纵容我，哪怕在他清醒时要求，得到的也一定是快乐热情的回复，绝不会遭到厌弃。
可也正因此，我从未在他看着自己时吻过他。
“濑名！”
登机口人难得的不多，他叫我，将我从沉思中唤醒。
那张脸绷着，有些奇怪的紧张。我也莫名其妙屏住呼吸，等待雷欧君开口。
“濑名，这次会想我吗？”
理所当然地询问，就像出差的时候与爱人分离。……啊，这么说来，当年毕业后来到佛罗伦萨的雷欧君，也是以一种相当自然的态度抱住我朝我撒娇，仿佛我们已经交往。
但我们其实谁都没提到这个问题，却维持着旁人眼中的恋人关系许多年……现在，他单独询问我，单独挑出我，哪怕只是纯粹要得到一个答案，也绝不可能只有纯粹的这一个含义。
“……不会。”我的回答让他眼眸一暗，但很快又因为接下来的话语重燃：“巡演可是很忙的啊，没准结束后我连‘雷欧君’三个字究竟代表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不想被我忘掉的话，那就赶快回来。”
“濑名！”他难以抑制似的逼近，几乎要印上一个吻来。但关键时刻，雷欧君按住我的肩膀，控制住也支撑着自己，在我耳边急切又热烈地说：“等我回来…！濑名！……我回来后，有事想告诉你！”
“在高二和妈妈旅游的那段时间，我们曾去到特雷维喷泉。据说，背对着喷泉，右手拿硬币从左肩上方向投入水中，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我不相信，但是，我成功了，妈妈说我会心想事成。”
湿润、潮热，……我讨厌夏天，讨厌雨季。
却不讨厌他在我身边时的空气，和此刻叫人酥麻的吐息。
“后来我回到梦之咲，有了许多快乐的回忆——但我依旧不曾把自己的幸福寄望于虚幻的神明。我在喷泉前许下的心愿，我知道该向谁诉说，谁又能将其实现。”
他注视着我，眼神无比炽热又无比柔软。
“濑名，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想把那个心愿告诉你。”

如果我自己能够理清自己的思绪的话，那么或许一切事情都可以变得更加简单。
说来或许有些难以启齿，但我也曾阅读过一些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无外乎打发时间、了解粉丝爱好之类的原因。Knights的粉丝受众绝大部分性别为女，这几乎是不用做调研也能从每次演唱观众席或者握手会上发现的事实。
题外话，雷欧君的男粉比例在五个人中居然还称得上可观，他的个人后援会会长甚至就是一名男性，从高二学生时代至今，握手会上排队到他时脸盲如雷欧君都会做出特定wink。
满足粉丝们的期待，是身为偶像的必修功课。……自己这么解释，却又忍不住耿耿于怀。偶尔也会忍不住遵循粉丝们推荐的小说里主人公的思路跑偏。
好吧，有些在意，姑且称之为嫉妒，但究竟是不是因为对雷欧君怀抱着特殊情感……
非常特殊，但我恐怕很难将其定义为友情，又或者…爱情。
翻阅文字，翻阅由一个个作者或想象或代入原型所描绘出的爱情故事，我的心神总是牵系着另一个人。
自诩为恋爱专家但其实恋爱经验为零的鸣君看到我的读物时曾捧着脸大惊小怪，还说过，如果做任何事都会联想到特定对象，尤其是看爱情小说时，那么这个对象绝对就是自己所恋慕的存在。
我知道他在暗示我什么，我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雷欧君，雷欧君，这种时候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绝对是他的脸，也只有他的脸。可，恋慕？
为什么人们总是能够轻易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做出定义？好像只要下一个定义，就能解释概括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之间的情感。当然，我也是个普通人，我自然也对身边的人下着定义：同事对手，前辈后辈，家人朋友……
可雷欧君，雷欧君……。
他却是个我无法做出定义的人。或者说在我的定义里就是个“不能被定义的人”？
……饶了自己吧，濑名泉，你真是个纠结的男人。
总之，小说里经常会有这种桥段吧？女主原本喜欢男配，认识男主后却告诉对方自己那并不是真正的喜欢。还有，女配向男主告白，男主却说自己只是把她当妹妹……
拜托，每次看见我都头疼。并且困惑于，他们究竟是怎么分得清的？
我所看见过，我所听说过的爱情，似乎就像那无根浮萍依附于水、菟丝花纠缠上树干，呈现形式从来都不独立都不统一：产生双方都一定要以其他关系作为底色，发展方向却又偶然随机。
因为相比命定血缘的羁绊，相比建立在理解之上的友谊，爱情却只关乎于最为本能最为捉摸不透的化学反应。本质无非都能用荷尔蒙来解释，但人类的感性又硬生生将它赋予神圣意义。
既然神圣，自然不能轻佻随意。然而世间有多少人盲目地拥抱另一个人，事后都以叹息的语气总结：那不是真正的爱情。又有多少人相爱，却无法得到完美的结局？不一定是被分开，更有可能是被时光消磨涂改，最后又往亲情友情攀附。
烟火一般璀璨，燃烧殆尽后却只余灰烬……我绝不愿意把我对雷欧君的感受用“爱情”来简单概括，那未免太过敷衍。
“该说阿濑别扭呢，还是浪漫呢～”
睡间一向乐意听我倾诉这些烦恼，但我大多时候是不愿对他说的。因为，他总会像现在这样，“噗噗”笑得惹人讨厌，被我砸去一个沙发靠垫也还挂着那可恶的笑容。
他擦擦眼角的泪水，露出沉思和怀念的表情。
“我是很荣幸能和阿濑进行这样的哲学对谈啦。不过，阿濑，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帮你理清自己对小月的感情吗？”
“……不。”
“那是让我帮忙想办法如何拒绝小月？”
“不。”
“那是打算同意？”
……
“你瞧，”他无奈地摇头，“阿濑你自己都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弄清楚自己对小月的感情的，也无法对小月下定义。但你却依旧纠结在‘弄清楚’这一件事上，忽视了小月本人的心情，结果就是不断地伤害彼此，最后让他主动开口。……完全仗着自己被珍视着而有恃无恐，真是可恶的男人啊。”
见我哑然，他继续道：“对了，阿濑，你向我诉说自己心情时，我想起高中有次祭典参拜的那一天，还记得吗？”
……我努力回想。
王休学之后，勉力维持着Knights。但彼时学院里大部分人视我们为反派，编外成员纷纷脱队，那状况称得上岌岌可危。
声名狼藉的情况下，睡间却还是懒懒散散的老样子。没有宣布退出，只是默默参与着活动，除此之外，我们交流并不多，但光是这样就足以给人慰藉。
真正深入谈话应该就是在睡间所说的祭典之后。我想想……父母长期出差，当天独自一人去到神社，恰好撞上了同样一个人的他。
“那天真～绪和家人去亲戚那里拜访，我的心情本来是非常糟糕的。但阿濑请我喝了碳酸饮料，所以马马虎虎吧～”
“……明明是你自己懒得去十几步外的贩卖机，非要我去买。”
提到往事，我也不由感到怀念。现在的自己已经渐渐变成了平和的大人，就算提到悲伤的过去，也只会庆幸好在能重新握紧雷欧君的手……何况睡间所说的那一天，是我记忆中难得明媚的天气。
“当时我们一起许了愿，阿濑你还记得吗？”
这个……我皱眉思索片刻，摇头。
毕竟是在高中时期，有关印象都零碎而浅淡。只记得我们撞见，然后，好像聊了许久的天？
他微微笑起来，狡黠得叫我有些不安。
“我还记得，因为一问阿濑就告诉我了，阿濑说——”
“——Knights要成为最了不起最厉害的偶像组合，让全世界都能听到我们的歌曲。”
“真是个远大理想，可那样感觉会好辛苦，好麻烦……不过，说出来没问题吗？”
“没问题。”
我挂上绘马，平静地回答：“与其说是许愿，不如说是树立目标。毕竟，如果神灵真会满足普通人的愿望，那么现在在我身边的应该是王才对。”
“……我会伤心的喔，…好吧，无所谓。”
他好奇地看着我，少见地产生探究欲。不过或许也清楚提及敏感话题，睡间试探着问：“那个，阿濑，尽管没有立场这么说……但你，真的希望王能够回来吗？”
这份敏锐叫人赞赏。而且与那些不断向王索取向王施压的渣滓不同，睡间说过，他喜欢王的歌曲……王也说过喜欢他的琴声。如果对方没有休学，或许两个人会成为更加要好的朋友吧？至少，他比我更适合成为王的伙伴。
所以，不会因为这种疑问生气。他察觉到的，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欺骗自己：“无论回不回来……只要他能够在某个地方开心地生活……就已经足够了。”
夜色沉下来，我们同行的一段路途并不算短，不由起了谈性：“说起来，你和王的姓名里都有个‘月’字。”
“是啊。不过，王给人的印象更多是太阳？不管是颜色，还是性格。”
他弯起眼睛，表情和王有些相似。提到喜欢的朋友时大概就是这种反应吧？如果我也能坦然表露心情……
“恒星是光源，用自身的能量带给万物光明。从这种角度来说，他确实更像太阳没错。”
今夜的月亮非常明亮，即便没有路灯，也足以将前方的道路照耀。不过它的光辉却并不属于自己，如果古人知晓这一点，还会写下那么多赞颂月亮的诗篇吗？
“而你却希望他是月亮。”睡间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笃定又疑惑。
“……是啊，我希望他是月亮。”
目标是可以达成的，理想是立足现实的。但心愿、希望，是无法依靠着谁的缥缈字眼。
如果我祈求神灵就会实现，如果我说句希望就会满足……那么王，那么雷欧君，——你现在终于逃离了不断伤害着你的这个人，你是否会感到幸福，是否会在某个我不存在的地方快乐地歌唱？
“王是个天才，我有时憎恶这一点，有时又庆幸这一点。”
面对睡间的时候，好像能稍微吐露心声：“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天知道我们为什么会产生交集。”
越努力越能体会到我们之间的差距。
“因为他是个天才，所以我们永远无法相互理解……但即便他不是，应该也没什么两样。也许我要庆幸他是个天才才对。”
随便说出可怕的话：“幸好他是个天才，我就无法把他变成我一个人的。”
“……哇。”睡间愣了愣，歪头，却没有多震惊，“哇，哇……非常，怎么说，阿濑的占有欲真是强烈啊。”
自己当然知道这种感情有多么特殊，多么沉重。
“很奇怪吗？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客观审视着自我，“自私，利己主义，斤斤计较……即便是交友，也不想要那种肤浅、随意的泛泛之交，所以高中以前，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所以总是对王感到火大。
“但你和王不是朋友。”
“但我和王不是朋友。”
奇怪，他真的就像另一个我。带着柔软、了然的眼神，轻轻笑起来：“你想要拥有他，但你深知一个人不可能完整属于另一个人。对其他关系尚且可以满足，但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会对这个事实如此不甘……所以保持距离，所以让自己变得包容。”
“……或许你说得没错。”
“——我会将这种感情定义为爱，但阿濑是不会承认的。
没想到今天这句话也同样适用。”
锁上门，他晃晃手机，上面显示着他那位任劳任怨的幼驯染的来电，“把爱情视为玷污你们关系的字眼吗？真是嚣张又可恨啊。”
胜利者的口吻，挑衅着我：“虽然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没有哪一种关系能够让阿濑感到满足，但只有恋爱能够让你和小月做更多更有趣的事吧？既然弄不明白，那就去尝试更多可能性，不好吗？”
“朋友可不能接吻，拥抱……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种拥抱。…你本可以把我甩得远远的，可惜，这次是我在前面。”
衣更君过来了，睡间上车之前落下最后一句话：“不送了，阿濑慢慢享受自己的夜晚吧。”
目睹留下的汽车尾气，我干瞪着眼，表情也许有些滑稽。哈？他这是在……炫耀吗？
但睡间所说的话确实击中软肋。
想要亲吻雷欧君，想要触碰他。更进一步的联结也并不是没有想过。…的确，都是恋人才会做的事。
——回归正题，我该如何回应雷欧君？他的意图是如此明显，从毕业之初，到底气越发充足的现在……
他所考虑的方向绝对与我不同。我不理解雷欧君，但姑且还算了解他：不喜欢遮遮掩掩，不喜欢躲躲藏藏。一旦挑明，公开是必然的选项。
这么多年保持缄默大概就是在培育合适的土壤，等待合适的契机开口。雷欧君势在必得，对于自己总是能够得到想要的毫不怀疑，自大到让人恼火。而我……
我自然也希望他总是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
拒绝的选择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所在意的只是如何向他袒露自己的内心。把完整的想法、所有的挣扎，都交给他，叫他定夺。
凌晨两点，极深的夜色。摸出耳机，播放Knights的未录制前的原始新曲。
雷欧君的高音依旧稳定。没有配乐，独自清唱的歌声被我偷偷收录，明明非常动人，可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嚷着难听删除吧。
走在只有一个人的道路上，感受与白天全然不同。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月亮，而我却希望他是月亮。
太阳照耀所有人。而这样的夜晚，皎月只为我而歌唱。

“……吵得真凶啊。”
距离第一场演出还剩二十个小时，这几天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总算把所有事务对接完毕后，经纪人才叮嘱我们养足精神，放我们回去休息。
和鸣君分配到同一个酒店房间，先洗漱完毕的他坐在自己床边刷着手机。不知是看到什么，一直摇头感慨。
“小泉，”他叫我，又露出犹豫的表情，“你是不是还在用小号关注粉丝们的话题？”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好吧，提到这个总是有点羞耻，但也没必要否认。点头，我问他：“但这两天没空上网。又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既然如此千万别开小号喔！”
“……这样说只会叫人更在意。”
“唉，”鸣君叹气，无奈地耸肩，“真的没什么……不过是老生常谈的那些啦……虽然大部分粉丝都会为雷欧君的成绩而高兴，但毕竟他站的高度也太过突兀了吧？…就会有一些并不是喜欢我们所有人的粉丝，无聊地去借题发挥。”
——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还屈尊做偶像啊。
——大作曲家不如单飞算了。
——巡演都能缺席，究竟有为队伍考虑过吗。
——新闻天天都是月永雷欧月永雷欧，看得都快吐了，就不能报道报道别人？
……
我当然看过这些言论，还有更多更过分的抱怨。
雷欧君回来的那一趟前，零散的声音还不成气候。现在波及范围却逐渐扩大，一个又一个账号后不知面目的人宣泄着恶意。粉丝的话，确实叫人难过，但有些是不是粉丝，也实在叫人怀疑。
鸣君担忧地看着我，是怕我气到失眠？关上手机，我平静地躺下，说：“关灯吧，不是已经很累了吗？”
“……哦。”
黑暗里，他的声音温柔又轻盈：“小泉……不要在意那些话，我们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吧？——哪怕只有一个人，Knights也是Knights。外界再认为我们成员个性独特，难以磨合……我们不也还是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未分开吗。”
“我有时候也会想，雷欧君是不是更适合个人发展？做偶像的话，会不会是对他才能的浪费？……但是，想法终究只是想法，不安会扩大内心的恐惧。坦诚地告知对方，才会得到真正在乎的人的回答吧？
雷欧君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他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快乐幸福。那么作为朋友，作为队友，为他的幸福而喜悦，为跟上他的脚步而努力，——这是我能想到的全部。小泉你觉得呢？”
一股温暖的情绪涌上心头。司君，睡间，还有鸣君，都对我和雷欧君无比关切，却都只是默默地注视守候。明明我和他是队伍里的前辈……却一直有着被孩子们关怀的羞愧感。
大人就应该有大人的样子。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放心，我真的没有生气。”
说的是实话。其实，也难怪鸣君会感到担忧，我总是对雷欧君的事情反应过度，自己被骂倒是不痛不痒。不过这次，负面情绪并没有影响自己。
“某种程度上……我甚至感到抱歉。因为大概这次巡演结束之后，其中很多粉丝会对我感到失望透顶吧。”
鸣君轻轻“啊”了一声，显然明白我话语中的含义。
“小泉，你终于要……”
“这次巡演，也是我最后满足这些粉丝想象的时光了。”
当然不是所有粉丝都喜欢我们所有人。网络世界各种属性的粉丝聚集在一起，Knights这边尽管算得上团结，也有过不少非议。最多的争端放在了雷欧君身上，其中“濑名泉”的单推常常与他的单推起冲突。——客观原因是在于我的单推基数仅次于雷欧君，主观则是因为……粉丝认为事务所有心将我们进行捆绑。
关于这一点，我是真的感到抱歉。对事务所，对狂热爱着我这一个人的粉丝。
“睡吧，养足精神迎接live。”
但已经做出的决定不可能被改变。
平稳的心情，良好的状态，让只有四个人的Knights呈现出一场又一场的高水平表演。握手会上的人也非常多，自正式出道起，这便是我最期待的环节。
因为意味着可以结束演唱会获得短暂休息，因为可以面对面地与粉丝交流，倾听他们的话语。无论是幼稚的、幻想的、害羞的、大胆的……
我很喜欢听粉丝们说话，即便网络中会因为一些言论而感到不虞，可握手会来到我面前的粉丝，都有着闪闪发亮的眼睛。双手交叠的那一刻，不会在意对方属性，只看见对方眼中映照出自己。
再多复杂的情绪，通通会在注视着的对象前化为虚无……只要看着他，只想看着他。
——我也是这么看着雷欧君的吗？
轮到下一个，我愣在原地。偶像不会记住每一个粉丝的脸，但一定会有感到眼熟的粉丝。偶像眼熟粉丝的因素也有很多，或许是因为对方出现的频率很高，或许是因为对方说了印象深刻的话，又或许只是因为长得好看……雷欧君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曾气恼地朝我抱怨：为什么濑名的粉丝都那么漂亮啊……
的确，握手会上，在我面前排起长队的总是一个又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子。在我眼里都很漂亮，也不会存在区别……可这位叫我愣住的粉丝，衣装颇为格格不入，穿着雷欧君的应援T恤，紧张地伸出手。
我也连忙握住她。
“啊……那个我不是来找碴的！”
她立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泉哥辛苦了！我其实是雷欧大人的粉丝，当然也喜欢Knights的大家！因为雷欧大人不在所以为了表达支持还是来参加演唱会排了你的队伍！希望不要介意！”
“这次很多同担不会跟着Knights赶场但后援会的大家都表示巡演到本地时还是会抢票支持的！我想来排泉哥队伍的会很多，谢谢你一直为雷欧大人作词！”
完毕，掐表，时间结束。
仿佛完成任务一般，她松口气，把位置让给下一个人，啪嗒啪嗒跑远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
果然，如她所说，接下来乘坐飞机前往不同城市。每一次live结束，都有主推雷欧君的粉丝排队握手。穿着统一的T恤，其中甚至有许多我小号偷偷关注的人……。他们真诚地、直白地感谢着我对雷欧君的照顾，最常提及的就是歌词，还会表达对我和其他成员的夸赞、对演出的看法。
过去也不是没有过成员缺席的表演，但这么有组织性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是因为网络的争端而憋着一口气吗？按理来说粉丝并不清楚自己的偶像是否会关注这些，仅仅是出于维护喜欢的人的心情、仅仅是为了表达感谢……
他是被那么多人喜爱着的啊。
对我的粉丝不太公平，但我确实在之后的握手会上都一直期待着雷欧君粉丝的出现。我渴望现实中听到别人关于对我和雷欧君关系的看法，就像寻找一个虚无的道标，寻找能够把握的方向。
终于，最后一场演出。
Knights狂热粉丝常常跟着巡演的轨迹奔走，又在握手会上看到熟悉的那些面孔，真心觉得他们十分辛苦。于是握手的时候也说了，女孩子们幸福得仿佛要晕眩过去，这方面也让我很羡慕。
社会性强迫人类要学会冷静，控制住本能。但有那么一个能叫自己患得患失、牵动心神的存在，也不是罪无可恕的吧？
这份心境我想自己能够体会。
队伍慢慢缩短，终于只剩最后两个人。首先上前的投下一大片阴影，我抬头，实实在在感到错愕。
成年男性，很高，普通人标准中称得上清爽帅气。…是雷欧君个人后援会的会长。
大概与我们同龄，从高中时代，就一直追随所有雷欧君会出场的live。早期粉丝不多的情形下，握手会都可以分配到足够长的一段时间。只有我和雷欧君两个人的队伍，靠得很近，常常能听到他握手时吐槽说学业繁重，考试太难。
渐渐拼凑出他的生活：家境优渥，父母放养，自小学习声乐。在游戏厅时偶然听到雷欧君的歌曲，惊为天人，成为粉丝。
买CD是头一回，参加握手会是头一回，接触偶像也是头一回……
性格很开朗，和雷欧君非常聊得来。在“王”休学期间问过我两次对方的去向，得不到答案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雷欧君回归时又不知从哪儿得到第一手消息，坐在观众席中，握手会上也一如既往。
这中间Knights的CD和周边销量却一直没有跌过。我偷偷关注着他的账号，知道他考上了大学，知道世界上还会有人对雷欧君抱以期待和关心，甚至爱屋及乌。
打上属性的话，是非常纯粹的乐迷？主推雷欧君，也会称赞其他人的声音表现。所有CD周边都买多份，雷欧君的全部自留，其他成员多出来的复数则不留余力抽奖推荐。于是经常被调侃说明明是雷欧君的推却老是发其他成员的抽奖……关注他的反而是团粉和其他成员粉占大多数。
除了询问我雷欧君去向的那一两次，他几乎没排过我的队伍。能够理解，原本并不是偶像宅，参加握手会只是想知道下一张专辑的消息，和雷欧君聊天也多是音乐相关……现在他站在这里，反而更叫我惊异。
但果然，聊的还是歌曲的事情。他买下的时间足够叫他说完自己的感想，却不足以让我回复。
经常有人这么说，Knights真是好运，月永雷欧是作曲天才，当然濑名泉的歌词也很不错。任何具有基本阅读理解能力的都知道，作曲天才才是重点。濑名泉能做的，只有尽量写出“配得上”曲子的歌词。
不是没有粉丝称赞过歌词，但从未有人将我的词作与雷欧君的乐曲等同。他的灵气挥洒自如，我却要费尽心力，才不至于辱没天才的创作。
并非妄自菲薄，事实如此，早已习惯。
但我没想到……没想到我那只是水准以上的文字，也会被人将心境洞察。
歌曲表面的含义，大概的情绪，听过的粉丝都能够说出二三。可月亮的意象之于我，精神的缪斯之于我……居然是在雷欧君的粉丝的眼中最为清晰，使我悚然一惊。
从另一方面来想，我固然在歌词中将自己的心境呈现，但也不乏对雷欧君作曲的努力解读……我的心境是否能反映他的心境？我们的词曲是否互为倒影？
而雷欧君的粉丝又是为什么如此理解我？
混乱的思考中，没注意到队友们悄悄离开。直到桌旁计时的staff自觉已完成任务，场上只剩下我和最后一个人，才终于从沉思里惊醒。
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一个……
“能把手给我吗？泉～君？”低沉又莫名熟悉。
我看向最后一个粉丝，没等思维跟上话语，便已经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嗯……怎么说呢。”不再伪装的声音。
站在我面前的最后一个粉丝，深蓝色的连帽外套，拉链拉到最上。墨镜、口罩，一应俱全，只露出下巴尖尖，整个一可疑人物。
——但是，即便是这样，我也能认出他。不如说，无论他打扮成什么模样，只要站在他的身边，或者只要握住他的手掌，“濑名泉”就不可能把目光从“月永雷欧”身上转移。
“提前杀青～”取掉墨镜，拉下口罩，用可爱的脸龇牙咧嘴做着怪相：“然后，啊，Knights的握手会还有最后一场！立马买了机票飞回来看演唱，毕竟，我可是濑名的头号粉丝呀。”
又掐着嗓子模仿小女生，这么娴熟，剧团生活都教了你什么啊？忍不住笑，握着他温暖柔软的手，笑着笑着眼角却渐渐湿润。
“诶诶濑名？濑名你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他慌张起来，想挣开、越过桌子，却被我牢牢抓住。
双手感知着他的温度，俯身，把额头贴在他的手心。
大概是个鞠躬的姿势，不想让他看到我此刻的表情。
“……总是这样。”
“濑名？”
“总是这样，把我想说的都说掉了。”
笑着，抱怨着，
“那本来是我该说的话才对。”
——我是你的粉丝。
不只是友情，爱，崇拜，还有更多更多，沉重的、酸涩的、卑劣的、释然的……。这么大的世界只有你，让我体会到如此错综复杂的人生滋味。
让我看不见自己，只渴望被你的光芒笼罩。
“既然回来了，——要去喝一杯吗？”
我想我已经做好准备听雷欧君说出他的心愿了。

临到关头，他却别扭起来。
“真的要喝酒吗？濑名不能喝酒的吧？”
回到家，把几罐啤酒摆上茶几，雷欧君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兴奋却又害羞地绞着手指。突然直觉不妙，我谨慎地道：“只是不擅长喝酒而已，但稍微醉一点更好说话……雷欧君，难道我曾经酒后失态过吗？”
印象中共同居住的时候，确实有过难以退拒的应酬。都是雷欧君在照顾我。
“没有没有。”雷欧君连忙摇头，还没松口气，又补充道：“只是很爱撒娇而已！抱着我说喜欢说不要离开之类的！”
……话题完全无法进行了。僵住脸，看着他，在沉默中对视，他扑哧笑出声：“濑名好可爱！”
“……是故意的吗？”
拍拍脸颊，我叹气，坐在他的身边。
“雷欧君，我很抱歉……这么多年一直裹足不前。在你说出自己的愿望之前，我也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你。”
想要弄清，想要找到定义，通通是出于理性的傲慢。给身边的人贴上标签，仿佛就能掌控这段关系，就能控制自己走向正确的道路。
雷欧君的表情十分柔和，又充满的无畏的坚定。熠熠生辉的双眸，予以我真诚坦率的勇气。
还是灌下一口苦涩的液体，借着酒精的刺激，把所有的胆怯、疑虑说了出口。
“……所以，我不敢给我们的关系冠上什么浪漫含义。你和我完全不同，那样的走向又存在太多不确定因素。成为爱人就会感到满足吗？这是正确的决定吗？雷欧君是不是还有机会得到更为完满的幸福？——我都有考虑过。”
是不是维持暧昧的现状更好？……但我总是，即便如此我也总是，伤害着你吧？
雷欧君咬住嘴唇，绞尽脑汁组织语言。半晌松懈下来，自暴自弃地扑进我怀里。
“濑名说的我全都不懂！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嘛，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不是，我还没张口，他的脸便凑过来，唇上柔软的触感一贴。
这个吻是如此轻盈，威力却不亚于一颗炸弹。雷欧君的脸红红的，得意又狡猾地笑，在我震颤的视线里，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其实我也想过，是不是会有更适合濑名的人。但是，没办法啊！我太喜欢濑名了，而濑名明明也喜欢我！所以为什么要考虑压根没有出现的完美预设？濑名就是我唯一要去往的方向。”
靠在我的怀里，鼻端都是属于雷欧君的清甜。是被沐浴液清洗后的肌肤和微汗蒸腾出的香气，是夏季枝头沉甸甸的、唾手可得的果实。
“不是完美，而是唯一。”认真的表情有着十分的帅气：“我也要说对不起……因为濑名总是强调，不要随便说爱或者喜欢，让你感到不安了吧？但是啊，濑名，我真的喜爱着非常多的人和事物，却只有在被濑名注视时才会燃烧。
我也弄不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如果只是普通的化学反应，只是普通的荷尔蒙作祟，那我也不会如此挣扎。所以，从不相信神灵的我，那天突然明白，喷泉前许下的愿望，与其说是愿望，不如说是目标。
我要在一切都准备充足的那天，合适的时机，选择濑名的选择。”
他注视着我，眼中倒映出我的身影。
“我爱你，濑名。我知道我们是如此的不同，但不同并不意味着不能共存。磁极的两极相互吸引，拼图的两半互相补合，——你愿意和我一起印证这两个定理吗？”
……什么啊。
我无奈地，将他抱紧。
“你明明也没给我其他选择？”
“哼哼～如果濑名不同意，那我就一直死缠烂打下去！”
“……和我成为恋人的话，比想象中更麻烦哦？虽然这句话更像是你该说的，但，我对雷欧君的占有欲绝对非常恐怖，我自己都感到恶心。”
“诶诶？怎么会恶心？来占有我吧！我很乐意。”
“停，谁教你说这种话的？算了。…以前就觉得，我的存在或许会束缚雷欧君，雷欧君因为我而不能自由地歌唱，那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即便是歌唱，也有休息时间；鸟儿在天空中飞翔，也要寻找栖息的树枝。毕竟我还是地球上的生物嘛，又不是在月亮上面！地面是束缚吗？不觉得，濑名是引力才对，有引力飞翔才有意义！”
“……你偷看了我正在看的小说？”
“凛月推荐的。情节不记得了！”
“好吧……那你的那个粉丝，你是不是和他说了些什么？”
雷欧君心虚地扭了扭身体。
“那个，”他谨慎观察我的表情，问我：
“濑名，你觉得，明天公开会不会有点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