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放下一切早就知道节目组喜欢搞噱头,但这次的“神秘嘉宾”,未免太超出常规了吧?
化妆间,濑名泉颇感烦躁地划着手机,时不时询问助理:“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自泉准备结束便电话不断的女孩又对着另一边吩咐几句,将所得情况转述给了上级:“路上太堵,月永先生的助理说他们尽量在节目录制结束前赶到。”
具体安排一挪再挪,原定的嘉宾表演时间只能舍弃。换作任何濑名泉曾合作过的艺人,估计都会遭到以毒舌著名的模特的炮轰——月永雷欧却是那个例外。
当然,高二的濑名泉肯定会把对方训得练声哀求就是了……他不耐地咋舌,关掉反复浏览过多次的邮件界面。
【朱樱司:
濑名前辈!司联系上了我们曾经的Leader、吾等骑士的“国王大人”——雷欧先生!他对您的节目非常感兴趣!所以七夕企划的主题就交给您了!】
业界知名模特、目前手握数档综艺的大热艺人,偶尔也会被人津津乐道地提起他与事务所所长的“良好”关系。
据说,高中时期的二人同为梦之咲偶像科成员,作为前辈的濑名泉时常给予对方关爱。据说,朱樱司直到现在听闻对方姓名,哪怕是下午茶时间也会激动到浑身颤抖、眼眶泛泪。据说,他们的团体曾是校园偶像中的顶流,朔间凛月、鸣上岚都曾是其中的一员……
总之,关于那个Knights的解散,众说纷纭。官方给出的解释是成员发展不同——部分执着的粉丝不愿相信,可四人依旧和睦的关系印证着他们绝非感情不合。
——如果国王在就好了。
宣布毕业的消息下,这寥寥一行字曾压过诸多或崩溃或抒情的长篇大论。而如今,也出现在关于“神秘嘉宾”的预告下。
——国王是谁?
——国王是指月永雷欧?为什么叫他国王?
——雷欧大人居然会上综艺,这节目下了血本吧……
——如果是国王大人……泉大人的主页为什么风平浪静……
……毕竟濑名泉三十分钟前才得到消息。
之前策划通知他说这期嘉宾行程不定,让他做预案准备,泉并没有在意。大牌艺人经常会遇到突发情况,自己早有经验。
如果早让他知道对方是月永雷欧……
【睡间:阿濑ww想逃跑吗ww】
【鸣君:小泉ww别逃跑哦ww】
……该死!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就连许多毕业后并非时常联系的梦之咲同级生,也纷纷向濑名泉发来了诚挚的问候。已经可以预见到下期校友企划自己将面临怎样的调侃。——只不过节目即将开始录制,临入场前,他都没能如众人所期望地那样与“国王”重逢。
说起来,王……雷欧君,有看过自己的节目?
自打月永雷欧休学期间消失,二人就哽了口气似的绝不与对方联系。一天又一天,濑名泉等待着熟悉的号码出现,等待着分别许久的声音……后来他换了手机,换了号码,通讯录的熟人重新录入,而“雷欧君”的昵称,彻底消失在其中。
他看见对方活跃于各种活动与新闻,听见过各种只要几个音符就能笃定创作者的作品。离开了梦之咲、离开了偶像的天才作曲家依旧闪闪发光,多得是更好的词作更体贴的崇拜者向雷欧君涌去……
月永雷欧没有回来的理由。
濑名泉没有打电话的理由。
不正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吗?即便永远无法一起歌唱,永远回不到那些后台那些训练室那些黑暗之中相拥的时光……只要能听到对方的曲子,只要对方能在某处弹奏快乐的旋律,——那就是自己的幸福。
“可你的逃避算什么呢?”
他的友人都这么问他。
哪怕放弃偶像活动,也依旧活跃在演艺界。各自向上攀爬的二人,见面的机会不能说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错开。甚至,朔间凛月和鸣上岚时不时邀请前王聚会,打给濑名泉,总得到“没时间”“替我向国王问好”的客气敷衍。
忙于事务的朱樱家主同样一直错过,却无法不对过去时常听前辈们提及的Leader感到好奇。……天知道他们何时搭上了线,送给濑名泉这样的惊喜。
很好,红发少爷正为成功的牵线搭桥大感欣慰,他能确定那两人从未向末子透露过什么。——毕竟这档节目,还没有沦落到以“前任同台”作为爆点挽回收视率的地步。
探店+游戏,如今的濑名泉即便心不在焉,也能游刃有余地应付下去。距离“神秘嘉宾”的出场还有两个环节,雷欧到了吗?如果到了,应该已经在自己待过的化妆间进行着准备。
他注意到对方近照,挂着压不下去的黑眼圈,不知道自己的化妆品是否适合对方如今肤质……还有服装,节目组准备的几套在泉得知嘉宾身份后看来都不是很合适……能赶上吗?
最后一家,是自己回公寓前经常光临的地方。高中时期的休学旅行,雷欧君叽叽喳喳地嚷嚷想要把这家店搬去梦之咲……可惜他们停留的时间不长,他只能陪着对方喝了一杯又一杯。往后年月里,每次回忆起对方的嘴唇,都染上了苦涩的咖啡味儿。
濑名泉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恐惧。只要最后几场外景录制结束,他就能回到演播室,和那人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
不妙,泉心想,这就拘谨起来……显得我很在意他一样。
大致清场,他走进小小的咖啡厅。联系好的老板早早做好室内布景,古典又不失浪漫温馨的氛围,一眼便得知是在为明天的节日预热。
留下的寥寥客人虽然好奇,却都很有素质地并未对摄影机投以过多注意。店铺中央有一台钢琴,坐在那里的家伙压低帽檐,泉看着很是古怪。
喂喂。一边采访点单,一边茫然。
这是什么情况?导演耍我?
“濑名先生要不点一首曲子?”老板见他注意力分散,善解人意地提议:“那位也是老顾客了,约好明天来弹几首曲子,正在试音。”
“他总和您点一样的咖啡。之前没遇见过,现在认识认识,也算是一种缘分?”
咖啡厅老板接待过那么多客人,记不清每个人的脸很正常。
但成年后刚搬到附近、踏进店门的第一天,对方就曾问过自己:“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吗?”
又被错认成女孩儿,雷欧君肯定会生气的。这么想着,当时的泉只是说:
“……他生我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距离钢琴约五六米远。濑名泉坐在桌前,浑身僵硬。
他好像说了一个奇怪的曲名。网络上、版权库中,都绝对搜索不到的、笨蛋一样的名字。
……对,是笨蛋的名字。
那压低着帽檐,绑着长发的家伙抬眼瞥了他一下。漂亮的绿色宝石,眼圈周围浅浅的深色。
月永雷欧开始弹奏。
那些对摄影机都不甚在意的客人,此时一个个入迷地望着作曲家。此处最为明亮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濑名泉愣愣的,屏住呼吸。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小小的咖啡店,好像瞬间变成了金碧辉煌的音乐厅,举办着精彩绝伦的演奏会。月永雷欧脱帽致礼,一头橙发熠熠生辉,灿烂得如同八月暖阳。
他准确无误地望向自己,然后走来。
高了,瘦了。婴儿肥消退的脸颊呈现出一种精致的秀丽,却也带着几分憔悴。咖啡端上来,濑名泉下意识把糖块推过去,对方却扑哧一笑。
“谢谢,”雷欧君说,“我会自己来。”
……是的,他会自己来。
而且,他其实并不怎么加糖。
再次坐在这里,两个人坐在这里,濑名泉不由得心生恍惚。他当然知道月永雷欧过得很好,没有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尽管还是会叫人头疼,还是那么率性不羁,但那都是天才的独特魅力——人们这么评价。
“濑名,”而那位天才现在坐在濑名泉面前,眉睫微弯,笑意盈盈:“好久不见。”
“我很想你。”
接下来的拍摄,自然是一帆风顺。
他们在镜头前“久别重逢”,却似乎毫无隔阂。互相爆料、互相吐槽。从不上综艺的月永雷欧意外地表现极佳,这方面居然也是天才吗?濑名泉无奈想到,可以预见播出后收视率的上涨。
外景结束,演播室的流程走得也很轻松。曾以为自己会说不出话、让气氛陷入尴尬,谁知雷欧君总能接过话题。机灵、俏皮、富有趣味地带领着节奏。休息间歇,泉甚至听见导演和摄影师闲聊商议:要不邀请月永先生成为常驻嘉宾?
……异想天开。濑名泉评价。全世界都需要月永雷欧,他怎么可能停留在这档小小的节目?是,节目收视率不错,名气也很大——但那可是月永雷欧。
月永雷欧就该得到最好的。是一种常识,也是濑名泉的希望。
于是,录制结束,只剩他们两人,他终于有机会问道:“雷欧君,为什么会同意录制节目?”
月永雷欧偏头,似乎是疑惑他竟会问出这种问题:“当然是为了见到濑名。”
“都说过了,我很想你。”
太过坦然的回答,让泉难以应对。他含糊着措辞,助理突然推门,叫他松了口气。
就这样离开?助理正害羞地请求对方签名。濑名泉犹豫着,问他:“要不留一个电话?”
补充道:“我换了电话号码……以前的通讯录,都没能存下。”
月永雷欧签完字,挑眉。
“没关系,我有濑名的号码。”他定定看着过去“友人”,笑容耐人寻味,“我的号码没有变过……濑名知道,不是吗?”
女孩欢呼之中,没有注意上级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怎么知道?是睡间亦或鸣君司君那些人告诉他的?
……还是说,他真的接到过,自己刚换号时下意识拨出的电话?
“……是濑名吗?”
那模糊又遥远的声音,一度,让对着通话记录发呆的泉自己都以为是梦中的片段。
回家前,他又去买了杯咖啡。
没有加糖,很苦的味道。哪怕控制着饮食,濑名泉其实也从未钟情过这种饮料。
却日复一日地买着,喝几口,发呆,倒进下水道。
浪费得足以充做教育小孩的反面教材。
反复翻阅着通讯录,十分钟,半个小时?最后,他新建联系人,一口气打出那串号码。
【Sena:
酒店房号给我。】
握着方向盘,月永雷欧轻轻笑起来。
【Leo君:
下楼。】
不出意料的话,明晚的咖啡厅,会有许多人一起观看宣传着该地的特别节目。
其中自然包括临时钢琴师,与他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