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落葉聲與他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落葉灑滿地面，像是在地磚上鋪了大片橘黃的地毯，給ILUNA純白的建築裝點上秋天的色彩。

秋季的風開始變得乾燥又刺冷，拂過臉頰時帶來些許刺痛感，Ren眨了眨乾澀的眼，雙手在臉頰上大力搓揉。校園裡穿大衣的人變多了，Ren卻依舊是那副西裝外套加襯衫，白色外套如往常那般披在肩上，像是感受不到季節轉換的溫度變化似的；反觀旁邊那人已經穿上了厚外套，垂下的袖子蓋住半個手掌，鼻頭被風吹得微紅。

他瞟了眼漫步走在身側的友人，水藍髮絲被風帶著向後飛散開來，和背景的楓樹形成強烈對比。

Ren忍不住伸手，指尖掠過那縷髮尾，細細癢癢的，他合起掌心用拇指磨蹭發癢的指尖，然而心底那抹癢意卻怎麼都抹不去。他重新伸手，這次是將那縷不聽話的髮重新勾回對方耳後，換來不輕不重的一巴掌。

那人沒有施捨一丁點視線給Ren，任由他可憐兮兮地撫著手背，像是受了多嚴重的傷似的。Ren發出小小的嗚咽聲，像是被遺棄的小狗，他一向擅長模仿動物的聲音，然而對方根本不吃他這一套——Ren眼角偷偷瞄向旁邊，發現那人一點反應都沒有，索性傾身靠上他的肩頭。

短短幾個月，藍髮男孩的身高抽高了不少，Ren對於從可以看到對方髮旋到如今的平視，只花了一、兩天就習慣。甚至於身高相近後，他覺得兩人間各種距離都變得更近了——就像現在，他一個側頭就能嗅到對方頸脖間淡淡的沐浴乳香氣，讓Ren有些暈乎乎地，他輕聲呢喃：「Kyo……」

話語融化在唇邊，把近在咫尺的耳廓染得緋紅，Ren勾唇輕笑。

自那個異常炎熱的夏天過去，他們的關係像是變了，又似乎沒變。那天纏綿的情意、低聲在耳邊響起的告白，所有細節——包括當時的氣味、Kyo那時的神情語氣Ren都還記得清清楚楚。沒變的是兩人間的相處依舊，外星人不明白人類戀愛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或許Kyo之所以突然拔高就是被自己的愛給灌溉了也說不定？

想像自己在Q版小Kyo頭上澆水的模樣，Ren不由得笑出聲來，惹來另一位當事人的側目。

「……外星人是不是特別喜歡秋天？」

伴隨著奇怪問題的是少年沙啞的聲音，像是秋風拂過落葉的嗓音，洗去他耳中所有雜音，又帶著讓人上癮的磨擦聲。Ren瞇起眼，帶著止不住的笑意問：「為什麼這麼說？」

「最近你開心的跟得到骨頭的狗一樣。」Kyo說完輕哼一聲，又將視線放回手機屏幕上。哼聲順著風灌入Ren耳中，讓他的心臟都隨之發顫。

讓外星人開心的事很多，揉合交雜在一起就成了今年的秋天。Ren想了想，說：「只要有Kyo在，什麼季節我都喜歡。」

類似告白的話語得到的回應是對方不耐煩的咋舌聲，Ren忍不住低聲喊了句：「Hey！」聲音裡帶著濃重笑意與淡淡無奈。

Kyo沒再回應，Ren卻想讓他理理自己。

對方的體溫讓他心癢，Ren小心翼翼地用小指去勾對方的手指，體溫從指尖順著血液迴流至心臟，他從逐漸轉涼的氣溫中感受到一絲暖意。側頭看去，螢幕光源透過瞳孔反射照得Kyo雙眼閃閃發光，他似乎專注地滑著手機， Ren卻可以從那微顫的眼睫察覺出對方的動搖。

勾著纖細手指的小指得寸進尺地朝無名指進攻，Ren勾住對方的後兩根手指，Kyo狀似不耐煩地甩動手臂，卻沒把自己的指尖從溫熱掌心中抽走。他沒再繼續進攻，把呼之欲出的情意停留在對方的小指和無名指。

若是感情有重量，此刻Kyo肯定會因爲承受不住而摔倒在地上吧？

想像對方臭著臉坐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模樣，Ren就想笑。但是——他另一手摸向口袋裡的瑪莉歐錢包——Ren想像自己同樣跌坐在地跟Kyo面面相覷的畫面，忍不住笑出聲來。

Ren朝Kyo看去，剛好看見對方的白眼，Kyo帶著慍怒的抱怨在耳邊響起：「要牽就好好牽，你是在抓癢嗎？」隨即他感覺自己的手被溫熱包覆住，低頭望去，Kyo的手握住自己的，Ren得寸進尺地將之改成十指交扣。

Kyo抽了下手，沒抽開，他瞪了Ren一眼，卻沒再掙扎。

感覺到自己的感情被穩穩接住，讓Ren的心臟又是重重一跳，他感覺和Kyo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像置身於棉花糖中，既柔軟又甜美。

只是視線相交就會心跳不已，僅是指尖觸碰就會亢奮的想奔跑起來，想要狠狠地、將那張很會講的嘴用吻堵起來，把呼出的氣息盡數奪走。

「今天也要來我家嗎？」Ren拋出似曾相似的問題。這句話是他們關係的起點卻不是終點，Ren的語氣讓這句話變得不像是問句倒像是在調情似的。

Kyo看了他一眼，用著嫌棄的口吻答覆：「OK。」說完自己卻笑了出來。

Ren也笑了。放學後的校園裡已沒多少人，但他還是一邊笑一邊拉著Kyo躲到校舍後面，兩個大男孩在角落的陰影裡靠得很近。Ren湊向Kyo，直到鼻尖都能觸碰到對方臉頰上的細毛，周圍的聲音逐漸消失，他的耳中只能聽見Kyo時輕時重的呼吸聲。

Ren眼角餘光看見一片落葉從樹梢飄下，劃過Kyo的肩頭，最終像是陽光中的塵埃那樣悄無聲息地掉到地面，成為金黃地毯的其中一員。

寂靜無聲，像它從未存在過一般。

分神只是一瞬間，Ren感覺自己的臉頰被扯了一下，他將視線轉回到Kyo身上，看著對方蹙起的眉頭，輕聲笑了下。

他們肩抵著肩、額頭相觸，就這麼近距離地望進對方的眼睛，靛藍對上灰黃的一瞬間，彩色煙花在腦中迸裂。也不知道誰主動的，兩人的唇瓣貼合在一起，鼻息逐漸交融，Ren不由自主地捧著Kyo的臉，用盡了全部力氣似的，卻只是輕輕淺淺地觸碰那有些乾燥的唇。

Ren的指尖因為緊張而變得冰涼，他沒有結束這個吻，而是悄悄地將手收回，然而下秒卻被同樣帶著涼意的手指捉住，他倏地張眼，看到Kyo仍舊閉著的雙眼，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卻始終緊閉，像是在暗示著什麼。

震耳的心跳聲蓋過他所有感官，Ren伸舌舔吮Kyo的唇，舔著、吻著，舌頭竄入口腔，舌尖相觸的瞬間兩人都僵了一瞬，相握的手纏的更緊。

明明都做過最後一步了，這個吻卻還帶著青澀的悸動，他們深吻著彼此，心臟用相同的頻率在胸腔裡共舞。一吻結束後，他們分別朝後退開一些，鼻尖湊在一起，對視幾秒，Ren復又靠前，在Kyo的眉頭、睫毛、鼻梁落下細細密密的吻。

兩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Ren用鼻子蹭了蹭Kyo的頸側，輕啄他突出的喉結，又伸舌舔了下，聽著對方溢出的輕哼，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Ren抬眼，Kyo的表情被陰影遮蓋看不真切，但那雙金黃的眼仍是豔色耀目，像是要灼傷他一般，僅是眼神就足以引得Ren心神蕩漾、難以自拔。他恍神之間感覺唇上又覆上一層溫軟，Kyo的臉就在一步之遙，似是連眼皮都染上了粉色。

對方主動的一吻像是烈火裡再添加燃油，氣溫迅速上升，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炎熱的夏天。Ren急迫地含住他的下唇，用尖牙輕咬，又用舌尖舔過那凹陷的弧度。他一手攬過Kyo的腰，另一手撐在對方身後的牆上，兩人身體相貼，體溫透過布料傳遞給對方。兩人的吻從溫情變得猛烈，從舔舐變成啃咬，唇舌分離之際牽出一條銀絲，又被Ren給舔掉。

Kyo用手背抵著唇，Ren拉過他的手腕，用指腹摩挲，感受人類體內鮮活跳動的脈搏，眷戀地將嘴唇貼上去。

他看到Kyo的唇上殘留著自己的牙印，又紅又腫；臉頰像是被夕陽披上了薄紗，泛著一層橘紅色；眼角染著紅霞，比落下的楓葉還要奪目。Ren的眼神倏地移開，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心臟會承受不住，Kyo卻扯著Ren的領帶逼迫他看向自己，兩人的眼中都帶著情慾，炙熱地彷彿能燃燼一切般。

「Kyo……」Ren壓著嗓音呢喃，他還想往前湊，兩人間旖旎的氣氛卻陡然被隔壁籃球場的喧鬧給打斷。

看著Ren垂著眉尾可憐兮兮的表情，Kyo笑得厲害，他晃了下被捉著的手，挑眉道：「回去？」

去Ren家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那緊牽著的手彷彿朝著對方無聲地訴說情意。帶著涼意的風鑽進衣領內，吹得Kyo縮瑟在Ren的身後，試圖用外星人肉盾擋住秋風，在Ren邊喊著「wushuwushu」邊抱過來時一腳把他踢開，而後又在一陣風吹來時再次躲回外星人肉盾後面。

兩人打打鬧鬧回到租屋處，Ren先是把Kyo脫下的厚外套掛起，正準備去廚房拿瓶飲料給對方時卻猛然被拉住。眼尾瞥到被丟到一旁的書包，Ren欺身把Kyo壓在牆上，兩人對視，皆在對方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們吻上彼此。

相貼的雙唇、燙人的鼻息、交織的視線，每一個情感碰撞的瞬間都揉雜成了今年的秋天。

屬於Ren Zotto和Kyo Kaneko的秋天。




窗外已是夜幕，銀藍色的月光越過窗櫺，在窗帷上映出交錯的格子，Ren愣愣地望著那倒影。他回神，將視線轉向睡在身側的Kyo，他穿著Ren的睡衣，儘管還是寬大了些，卻比之前合身許多。Kyo似乎累壞了，他剛躺下沒多久就沉沉睡去，Ren過於專注的視線也沒能讓他醒來。

Ren靜靜地看了一會，接著緩緩地、輕輕地，在他的男孩額上落下一吻。

他動作輕柔地將Kyo攬進懷裡，把臉埋入如棉花糖的髮間，閉上眼，胸口與臉上都在發燙，像是裝滿了全宇宙的熱量，又在月光溫和的照拂下，一層層地融化成溫柔。




落葉無聲，他們的愛卻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