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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瓜栗子茶

    @nightkakoki

    密碼是雪球大喊十級震盪那天的直播日期,謝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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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瓜栗子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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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晝夜城設定,不使用他們各自的代號(EX:老大、老二、麥當勞等等…)
    *未來的晝夜城,類賽博龐克風
    *兩人對話並沒有太多搞笑,請注意
    *K警官x黑幫S,大概會有些微希烟與花好月圓
    *很多架空設定,本質為狗血愛情科幻劇

    #Kseki
    #理性惡介

    Opening Sequence抵達目的地後,KSP在開啟車門時停頓幾秒,最終沒有換上放在後車廂的防彈衣,維持便服下了車。今晚雨勢很大,黑雲中間隱隱閃爍著雷光,她皺起眉,早上REN經過她座位旁時似乎有提到今夜會有紫雷,換作以前她早就回家龜縮打遊戲。

    若不是那個陌生人,她才不會橫跨半個城市,還在紫雷夜裡來到這在店家外牆放老闆娘照片的酒吧…在現今的政府裡,這個地區所做的事全是不被允許的。
    願她跨越半個城市來見這個陌生人是值得的,可以把整個黑幫一網打盡那就更好了。

    KSP走到門口才收起傘,但肩膀還是免不了被大雨打溼,她嘖了聲,把傘放在門口的傘架,推開酒吧的大門,視線不經意地掃過手腕的錶。
    11點58分。

    陌生人套著長版外套,內裏是白色的V領毛衣,下半身則是牛仔褲,與白天的穿著相比,一點都不暴露。桌上放著一杯顏色很淡的酒,顏色酷似KSP喜歡喝的可爾必思…陌生人興許比誰都還要熟悉她。
    她露出淺淺的笑容,彷若森林的黃綠眼瞳流露出點點的懷念,KSP正欲抬眸,陣陣鈍痛卻從太陽穴傳來,痛得她腳步放緩了,呼吸也輕了。

    「你來了,K警官。」

    她聽見Seki的嗓音沾染著繾綣,繞過外頭的雷響,準確的傳入她的耳裡:

    「這是我們第999次見面,或許你願意與我共舞嗎?」


    『愛是與你共舞的恰空舞曲。』


    -992

    神無月鹿比經過KSP的桌子,順手將一疊資料放到她面前,KSP皺起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後者就立正站好報告:

    「報告!這是署長讓我拿給你的!是上回的縱火犯,因罪證不足決定釋放嫌疑人,她說讓K警官你把後續的手續走完。」

    「哦…好是好,但這個案子不是署長說她要親自處理嗎?人呢?」

    「她出去巡邏了!」

    跟一個男人。
    當然,後半句神無月鹿比沒敢說出口,要是說出口了,這位看似和藹可親的同事說不定會去暗殺署長。
    KSP嘆了口氣,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所有人都是見怪不怪…得虧釋放流程與手續都很快,她也不是一定要現在處理眼前的案件。
    她打開那疊資料,抽出必要文件便起身走出辦公室,還不忘跟拿文件來的神無月鹿比說了聲謝謝。

    讓負責看守的警察釋放嫌疑人,她領著人來到警局櫃檯,在審核文件最末端簽名並蓋上章。這期間,站在她面前的年輕女人望著她,目光是專注且炙熱的,她不能理解為什麼,於是開口詢問:

    「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就是想看看你。」

    聞言,KSP垂下眼簾,再次翻開文件看了眼嫌疑人的個人資料。

    姓名:汐Seki
    國籍:亞東聯合大陸韓裔
    年齡:24
    職業:韓屬第3特區24街酒吧經營者

    其他的個人信息KSP並未細看,她翻頁看犯罪記錄,過往的犯罪紀錄大多是竊盜車輛,可最終都因罪證不足而釋放,就像這次一樣。
    她切換自己的語言為這座城市的官方語言:英文,順手闔上所有資料:

    「OK.You can go now.」

    普通罪犯走完這個流程,肯定扭頭就衝出警局,去享受自由人生,KSP覺得眼前的人也是這樣。沒料到對方卻站在那兒睜大了眼,露出有些錯愕又驚喜的表情,她不解的皺起眉:

    「怎麼了?你還不走嗎?」

    「K警官,你知道嗎?你剛剛下意識對我說了中文。」

    「…那又怎麼樣?你回應不就代表你也聽得懂?」

    「嗯…那代表,也許我們比你想像的還要聊得來。」

    嫌疑人…不,手續與流程都結束,該稱呼對方為Seki小姐了。她收起流露出來的所有情感,換上沒有破綻的笑容,在外套口袋裡翻找著,最後她拉開外套,露出底下暴露的衣服,從內衣裡掏出一張有著香水的名片。

    KSP不得不承認,看見在那外套底下的裸露衣服與姣好身材時,有什麼在她心裏觸動,但稍縱即逝。她沒伸手接過那張名片,雙手環著胸,挑起眉:

    「那是什麼?」

    「那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地址與我的電話,若是K警官不介意的話,這幾天下班後來我的店看看好嗎?」

    「我為什麼要去?」

    「嗯…就如我說的,我們比你想像的還要聊得來。你是不是很喜歡唱歌?是不是比起白天更喜歡夜晚?是不是很喜歡玩射擊遊戲?」

    眼前的人露出找不到破綻的笑容,表情是無懈可擊的poker face ,就像她現在是在面對客人,而不是面對警察。
    牆上的掛鐘喀喀一聲,發出鐘響,時針走過十二點,KSP的夜班已經結束了,她沒有下班時還跟人閒聊的閒情逸致,但她仍然坐在這裡,等待著Seki把她想說的話說完。
    原因…興許是Seki稍微特別一點點,在各種意義上都是。
    她往後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望著對方。

    「你讚嘆科技的進步,但不太擅長新時代的社群軟體,例如IG;你喜歡舊時代的Twitter;你喜歡閱讀,喜歡看文章,你不會因為內容看不下去,但會因為文筆差而看不下去。」

    Seki將那張名片放在櫃檯,將手放進口袋裡,隱藏在眼瞳的情感仍然未洩漏一絲一毫,她繼續說了下去,口吻是肯定的:

    「有沒有人說過你直男?作風正派?不隨便做承諾?三觀很正?更重要的是,你面對任何情況都是冷靜而理性的。」

    「…雖然我不知道你從哪來挖到關於我的事情,但可想而知你花的肯定不少…黑幫老大六希夫的乾妹妹,汐Seki。」

    就像哆啦O夢不管去哪個世界都會有壞人、名偵探O南去哪都會發生兇殺案,如此先進的世界裡仍然有黑幫存在。黑幫以六希夫為首的一群人,躲藏在各區域的舊時代街道裡,隱蔽的竊取政府機密文件,公佈在各個網站,引起人們的關注。

    在背後追捕他們的不只有警察,還有一些更小的地下組織,希冀加入或是合併,但六希夫彷彿對這些都沒有興趣,只專注於他想做的事情,他所帶領的黑幫就這麼成了晝夜城裡最特立獨行的一個。
    他們不販毒,不搶劫,不傷人,只專注於公開政府的機密文件與資料,如同舊時代黑幫裡的白道,做著他們覺得是正確的事。

    「據說上週有人在你的店裡搜出白色藥品包,你就不怕我帶人去抄你的店嗎?而且,明明是老闆娘,怎麼還親自下海去跳鋼管舞?」

    「K警官,看來你也有研究過我喔?你怎麼都知道?」

    「是你的犯罪資料寫的。還有,請退後一步,你靠得太近了。」

    「那麼,為什麼要把你的意圖跟我說?你是在暗示我要趕快捲鋪蓋逃跑嗎?還是你希望我不要被抓?」

    KSP有些疲倦的揉揉眼,抬眼與對方對視,Seki的眼瞳是寧靜的森林,有什麼情緒化作小小的精靈躲在森林之中,閃躲著她的探詢,又從樹後探頭偷看著。
    她起身把資料放到一旁,隨意的揮手,想就這麼離開,回辦公室把個人物品收好下班,不料手裡卻被塞入一張名片。

    「喂、你—」

    「我等你來!」

    KSP回望,看見那片寧靜的森林裡露出一片湖泊,被微風劃出點點的波紋,是薄唇勾起的弧度,一時之際居然有些移不開目光。

    於是那張有著玫瑰香味的名片,最終沒有被丟進垃圾桶,而是被妥當的放在制服胸前的口袋裡。KSP收拾好東西,正要騎車離開時,出外巡邏的涅默恰好回來,滿臉倦容的彷彿她下一秒就可以直接睡在警局停車場的地板。

    「K警官,你要下班了嗎?」

    「嗯,有事就喊哈瓜或是小鹿,上次那個案件的報告在我桌上的檔案夾,這幾天趕快結案。」

    「好…」

    「你…怎麼這麼累?你不是去醫院埋伏,想逮到醫療人員收取不合理醫療費的案件嗎?」

    「是啊,但沒看到現行犯,裡面還有個護士不斷從我面前經過,有意無意的跟我搭話,都不曉得是不是她們派來擾亂我的…」

    「…涅默,不要因為對方是漂亮姊姊就喪失理智,想想你的業績。」

    「我知道、我知道…K警官你快下班吧!辛苦了!」

    現在不是下班高峰期,KSP跨上機車出來時還能看見點點繁星,而不是由無數飛船組成的光帶。
    她眨眨眼,頭頂那交錯盤繞的高速車道,奔馳在上的飛船寥寥無幾,呼嘯而過時帶來的只有風聲,沒有噪音。

    直男,正派,不隨便做約定…嗎?
    她想起這幾個詞,但還沒深入去思考,太陽穴傳來的鈍痛就讓她短暫的閉起眼睛,深呼吸幾次後才繼續騎車,這年頭會騎舊時代機車的人不多,比起AI平板的音調,她更喜歡被風吹拂的感覺,也就沒有去申報要更換交通工具。
    即便舊時代的老古董能走的路線有很多限制,她也無所謂,反正眾所周知她不喜歡出門。

    走進公寓,KSP脫下外套與帽子掛在門邊的架子,從廚房緩緩走出來的管家機器人逼逼兩聲,送上毫無感情的問候。

    「您回來了,請問先吃飯嗎?」

    「不了,我不太餓,幫我弄個湯就好。」

    「好的。」

    回房間換下制服,KSP取出衣架將之掛上,卻發現制服胸口的口袋有些皺摺,才想起那張被她妥善收好的名片,連忙把它給取出來。

    玫瑰味的香水,噴灑在正紫反白的名片,紫色的那面寫著Seki的名字與店名,白色那面則是印了枚唇印,鮮豔的像極了名片上的香味前身,紅玫瑰。

    她又想起對方的那暴露的衣著,和她那隱藏在底下的驚喜,還有那片森林,夾雜著明鏡般的湖泊,化為小精靈的各種情緒,還有那很瞭解自己的言論。該不會作為黑幫老大乾妹妹的Seki,比起擔心被抓,她給KSP的感覺,更像是為了她?
    為什麼?
    為什麼願意做到如此來見她?

    盯著那張名片,嗅著玫瑰的香味,KSP莫名的放鬆下來,工作的疲勞一股腦湧上,拉扯著她的眼皮,她順從的閉起眼,陷入深層睡眠裡。
    一夜無夢。

    被杏仁咪嚕的通訊請求吵醒是隔天的早晨,KSP怔怔地睜眼幾秒,才爬起摸索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一接通,對方開門見山的提工作:

    『犯罪組織預告要在飛機犯罪,需要一個醫護人員跟兩個警察去保護與逮捕,你要跟我去嗎?』

    「哦…抱歉,這個任務你找別人吧,涅默或REN都可以跟你一起。」

    『那你繼續睡吧,晚安。』

    杏仁咪嚕毫不拖泥帶水的掛掉電話,她跟KSP私下挺好的,但醫護人員的工作量跟警察有得拼,閒聊還是等到輪休再來。KSP搔搔後腦勺,還沒開機的大腦緩慢的回憶起昨晚,眼尾餘光瞄見一張紫色的名片落在地上。

    「…是因為那個香味嗎?」

    喃喃自語著伸手撿起,KSP已經很久沒一夜無夢的直到天亮,房間裡跟以往不同的只有這張名片,還有香味,莫非是那香味裡加入了催眠藥劑嗎?
    不等她仔細思考,太陽穴又傳來一陣的痛,痛的她鬆開手,那張名片翩然落到枕頭上,不偏不倚的翻到標明營業時段與地址的那一面。

    「……就去看看吧,反正我也沒事。」

    見面前,工作還是優先的。
    晝夜城的警局常年人力不足,所有的案件每個員警幾乎都會參與到,已經結案的飆車族報告、還沒抓到嫌疑人的毒品案、以及醫院的超額收費謠傳,每件事都必須追。KSP一旦專心在工作就不會注意時間,外出巡邏的同僚REN回來時,看她便當只吃一半就隨手放置,便順口提醒了句:

    「KSP,今天下班後有“夜雷”,不要在外面待太久了。」

    「…氣象預報不是說後天嗎?」

    「沒有,今天。看吧,你又太沈浸在工作,沒注意到,小心真的被夜雷波及。」

    「哦,謝啦。」

    「六希夫的那個黑幫,有找到什麼突破口嗎?」

    「…沒,快去忙你的吧。」

    ——奇怪,我為什麼要隱瞞要去見她的事情?
    KSP目送著REN離開,這個疑問立即跳出來,但還沒來得及細細思考,桌子上那成堆且搖搖欲墜的工作文件便拉回她的注意力,她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後又埋首在工作中。

    在第五次世界大戰後,大陸板塊被迫重組,國際組織政府重新構建,全球人口驟減一半或者更多,唯有科技沒有停滯下來。那些曾在科幻片或災難片看見的場景在科技大爆炸後一一重現,能看見的卻也只有存活下來的那些人,逝去的再也回不來。

    每月一次的「夜雷」被民眾稱呼為天譴——儘管這個年代早已沒有人會去信仰神佛,人們依舊這麼稱呼——致命的夜雷每月降臨在城市上頭,所有的交通都將停止運作,地下軌道被擠得水洩不通,敢在路上通行的人寥寥無幾。

    能外出的,只剩醫護人員與需要執勤的警察,KSP就看過好幾次,夜雷的閃電夾雜著黃與綠,混在一起既漂亮又危險。

    天色逐漸黯淡,KSP在報告打下最後一字,隨即放鬆的癱坐在椅子,扭頭望向落地窗。
    韓屬第3特區24街酒吧,每到雷鳴電閃的時刻,總會有一群人藏匿在夜色下去到那,喝酒唱歌看著表演,有傳聞說那是六希夫的黑幫見面日,也有謠言說那不過是喜歡舊時代的餘黨所定下的狂歡日。

    夜雷來襲前,交通都是很繁忙的,不管是飛艇所行走的光軌,或在地面的舊時代道路,儘管警局所在的地勢不高,但KSP仍舊看得很清楚。人們漠視所有的一切,奔向自己的使命,講求的不再是人情,而是極速的效率,與AI對話來去除顧慮,逐漸委身成為於光軌上的點點粒子,沒有感情也沒有自我。
    早就觸碰不到潮汐、等待不到日出了。

    晚上十點,KSP穿著防護服與防水鞋出了門,盡責的公寓管理員AI再三的詢問她是否真的要出門,一台紫色的飛艇已等候在暴雨之中。
    她沒有猶豫,跨入了黑色的雨夜裡。



    -993-

    韓屬的地下區是三年前開始變得熱鬧的,那時候,流傳了好幾世紀的“末世論”再次砸落到社會。

    謠傳說,其實政府早知會有末世來臨,科學家研究預測出來,卻被迫隱瞞這些真相。言論自由的社會往往很容易將一個謠傳誇大又扭曲,謠傳到最後,現實蠻橫不講理的踩碎這些,只留下罷工、遊行、動亂,在無形之中孵化出來的罪惡,喧囂勾結著人們脫離管制。

    夜雷的存在則彷彿是在懲罰這些罪惡,即便科技進步導致武器也進步,但人們依舊害怕死亡,最終屈服於現實。
    他們失去了生活的熱忱,腦子裡的想法唯有賺錢活下去,所有人的臉都是面無表情的,像極了AI。
    活得像AI一樣,那就不會累了。

    而韓屬第3特區裡匯集著一群人,他們遊手好閒,尋歡作樂,他們執著於舊時代的藝術,樂器演奏的故事混雜在一起,繪畫著生命的塗鴉嵌合在牆壁上。暴露的衣服底下,是紋著繁複圖案的年輕軀體,曖昧的氛圍裡堵住彼此的呼吸,談笑著、咒罵著歡愛,彷彿明天就是末世。
    KSP意外的發現,自己並不討厭如此,儘管她聽著那些和諧共存又令人害羞的聲響,耳朵有些紅,心跳也加速不少,但她不討厭這類似末世狂歡的氛圍。

    十一點,她來到名片上的酒吧,推門進去後靠著牆喘了口氣,平復情緒。
    警校有如何穿越夜雷的訓練,但這跟實際碰見的威力是兩回事,以前出任務時她們都會避開高峰的時刻,這回來找人卻幾乎是在高峰時刻。有好幾次KSP都感覺那夜雷幾乎要打在她車上,下秒就會被那閃電給吞噬殆盡。

    「歡迎各位蒞臨!以下是我今天帶來的表演!」

    是熟悉的聲音,她邁開步伐踏過去,那個喊她來的人正站在舞台上,穿著暴露的扶著鋼管,隨著一聲清脆的彈指,音樂落下,她自信又得意的攀上鋼管。
    掌聲與尖叫聲此起彼落,KSP望著她自信魅惑的模樣,一時之間也沒忍心走上前去打斷。

    等她們真的說到話,已經是十一點五十幾分的事了,正是地表上夜雷最兇猛的時刻。Seki怡然自得的領著她來到吧台,問:

    「想吃點什麼?無糖茶跟餅乾?還是巧克力泡芙?」

    「…你到底是調查我調查的多仔細?」

    「哦?那就是秘密了,況且警官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以前?」

    捕捉到關鍵字,KSP瞇起了眼。
    Seki拿起放在吧檯的襯衫披到身上,衣著總算是不那麼暴露,KSP望著她,24歲的人眉眼已經長開,細看卻還是帶著點點的孩子氣,但那散落在臉頰旁的細碎髮絲卻是帶著成熟的韻味。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那雙眼,那裏總是有KSP看不懂的東西,熱切、期盼、溫情…執念、眷戀、懷念。還有,遺憾。
    KSP無法理解,也無法共情,但她同時更疑惑自己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詞彙去描述這些情感。

    「這是我們第993次的見面,K警官,以前的你可沒這麼冷漠。」

    「…如果你是想跟我說這些,那我要走了。」

    「你不會的,警官,那不然我們來打個賭?」

    吧檯柔美的燈光把Seki的笑容襯托的美好,卻也格外的不真實,KSP問:

    「賭什麼?」

    「賭…在“夜雷”下的七次見面後,你就會愛上我。」

    ***

    「愛」這個字讓KSP的眼皮跳動一下。
    她很久沒有接觸到這個字了,距離這個字最近的一次,還是在十幾年前,她剛加入晝夜城警局,跟同僚神無月鹿比相識的時候。
    她們最終只是靠著這個字很近很近,隨即就被末世論帶來的動亂給熄滅了,如今只是同個警局的好同事好朋友。
    所以KSP覺得這個字很陌生,也很新奇。

    「如果你沒有愛上我,那我就供出六希夫的下一個計畫並去自首,帶著你們慢慢抓人…換句話說,你想對我怎樣都可以。」

    「…如果我愛上你呢?」

    「那我什麼也不會做。」

    「什麼也不會做?」

    「什麼也不會做。」

    「那你要怎麼驗證我是不是…愛上你?」

    「這個我自能辨認的,那麼,你答應嗎?」

    KSP狐疑地看著她,她不懂為什麼Seki要下這麼大的賭注,還是跟她賭這種…難以言喻的情感。
    但她望著那雙跟夜雷很相像的眼瞳,拒絕的話到嘴邊變成了肯定的:

    「七次夜雷也就兩個月,無妨,我就跟你賭賭看。」

    「真自信呢,就不怕我在逗你玩嗎,KSP?」

    「…別那麼親暱的叫我。一定是夜雷晚上嗎?」

    「對。」

    「為什麼?」

    「你會知道的,到最後。」

    真是…不知道為什麼,Seki看起來自信滿滿,自己也是很有信心,好像不管碰到什麼事,都能夠從容應對,即便那對Seki來說並不公平。

    「你知道穿越雷區很麻煩嗎?下次我可不要來這裡。」

    「你可以早點來嘛…不然、等我去找你?」


    -994-

    氣象局通知七月的第二次夜雷到來日,夕陽把雲朵染上紅,天空被暈染成詭譎的橘。KSP將結案報告書丟到烟花署長桌上,看了眼外頭的光軌,距離夜雷還有三個小時,她思考著是否要現在出發去韓屬第3特區。
    從警局過去的話,大約只要20分鐘就足夠…
    …所有她為什麼要答應那個老闆娘做這種奇怪的事情?

    這兩天她一直在想這件事…不,其實不止這兩天,是從見面後的每一天,腦袋都會自動跳出Seki的臉。她細細回憶,想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但最終直覺是這麼告訴她的。
    那雙黃綠色的眼瞳裡,什麼也沒有,就只是純粹的,彎成月亮模樣的看著她。

    KSP起身打卡回家,熟門熟路的將摩托車停到車庫,銀色AI機器人發出滴滴聲來迎接,她想著換套衣服再出門,進房後換了身便服,再出來時卻看見機器人在門邊轉著圈—有人來訪,是不認識的訪客。

    「警官?」

    敲門聲跟呼喚聲響起,KSP將手從槍上拿開,小心的開了門,外面站著便服的人,帶著笑意與幾袋裝滿食物的塑膠袋。

    「晚安,警官,我能進去坐坐嗎?」

    「…我挺想問你怎麼突破樓下生物辨識的,光是你擅自突破這點,我就可以讓人來抓你。」

    說歸說,她還是側著身子讓對方進來,並順手接過兩個袋子,Seki關上門,從包包裡取出一個綠色的小東西,KSP認出那是舊時代的賭博娛樂,麻將。
    現在為什麼要拿那個出來?

    「你才不會這樣呢。」

    她露出淺淺的笑,將那個寫著中的麻將往空中一丟,麻將忽地打開,下秒,一個磁場展開,兩個還在走動的機器人都停止了動作,KSP掏出手機,絲毫不意外上頭顯示著無訊號。她盯著那個落回Seki手裡的麻將,問:

    「這是…什麼?」

    「這是一個防護措施,可以從夜雷中保護你。」

    「你在說什麼,這棟建築的外層有防止夜雷的塗料,哪需要你特別使用這個?」

    一絲兇狠從Seki的眼裡一閃而過,但隨即她就掛上無懈可擊的poker face,舉著食材開口:

    「警官,我能借用一下你家的廚房嗎?」

    所以…追捕黑幫的警察與黑幫首領的乾妹妹的第二次見面,主題是共進晚餐。
    KSP看著紫髮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眼前的人做了所有機器人能做的事情,洗菜切菜調醬翻炒,煮好後裝盤端上桌,除了這些,對方似乎什麼也沒有做。
    沒有要下毒的跡象,也沒有奇怪的舉動。
    她盯著那紫色髮尾的髮梢,看著它被染上外頭詭譎的橘色,心底不知怎麼地有些癢,也有些疼。

    「我就憑著印象做了幾道菜,希望合你的胃口。」

    兩人一起坐在桌前吃飯是一個小時後的事,KSP也說不清碰到這個人後,自己到底做了多少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剛剛Seki煮飯的那一個小時,她就這麼盯著對方一小時,甚至到有些走神的地步。
    Seki夾了幾個菜給她,週遭很安靜,外頭的夜雷聲響被建築外的塗料給隔絕,KSP聽不見任何聲響,她望著碗裡的美食,隨後小心翼翼的夾起一塊肉,送入嘴裡…
    …超出她預料的,非常好吃。

    AI管家早已把她的胃口掌握的很詳細,精準到幾勺鹽的程度,她每天都吃著稱心如意的食物的。但這桌飯菜,雖然不到完美,卻讓她的味蕾振動起來,就算炒豬肉有些鹹,高麗菜偏甜,蛋花湯有點點淡,她還是覺得…十分美味。
    為什麼?
    沒有窗外的雷鳴電閃的聲響,在那顆小小的麻將展開的磁場,只有餐桌的一盞燈照耀兩人,安靜而緩慢地享用著這桌菜餚。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每道菜的靈活性與她動筷子去夾的不確定性,和Seki本人一樣靈活,生動,多變,KSP還不至於因為一頓飯被攻陷,但她承認確實是有被撼動。
    竟然產生了「想要更了解這個人」的念頭。

    「晚餐我煮的,KSP你來洗碗吧?」

    「謝謝。」

    因為兩人吃飯期間,Seki也沒有一直講話,KSP以為她的正事是要在晚餐後,結果等她洗完碗,眼前的人就說她要離開了。
    外頭的夜雷甚至剛到高峰時刻,她卻毫無懼色。

    「你…就這樣?」

    「這樣下次你才會期待與我見面,不是嗎?」

    把那句「等夜雷結束後再走」吞回肚子裡,KSP沒有回答,作為警察,對一個潛在嫌疑人表露關心實在太奇怪了。
    但現在這個狀況就足夠奇怪了。
    Seki離開後,家裡的機器人與警報器恢復正常,她聽著那些聲響,不自覺的開始期待起下次見面時,對方會給她帶來怎樣的驚喜。



    -995-

    KSP試過調整機器人做飯的食譜數據,使它做出的料理與以前有些不同,但機器人跟Seki還是不一樣的,少了幾勺鹽或是多加一點水,做出來的料理那就是真的很難吃。

    她不得不開始猜測,Seki究竟是不是人類,仿生人以現今的科技早已普及,但可以通過觀察皮膚、脈搏過血管那些來判斷真假。思已至此,她在警局時花費更多心思在查詢相關訊息,還讓烟花動用她的權利幫她,但仍舊一無所獲。
    市面上所有製作仿生人的公司都沒有類似於Seki的型號,更沒有像她那樣的生動感,KSP嘆了口氣,把資料放回原位,扭頭撞見的是哈瓜。

    「瓜,你在幹嘛?你不是要去巡邏?」

    「是啊,但我想多把幾個案子看完,尤其是那個販毒的,流通的範圍太廣了,根本不知道是透過誰去販售的,更找不到源頭。」

    「會不會是計程車之類的?雖然很多人都搭飛艇,但也是有些人偏愛舊時代的車,也許是透過那個去傳播的?」

    「哦,那我朝這個方向去找找看,謝啦!」

    目送著哈瓜離去,KSP將結案報告好好收尾,回到家時不意外的又看到挑高的紫髮身影,今天又是夜雷之日。她想起自己的猜測,便先放對方進來,隨後在Seki再次拋出那個小小的麻將時,伸手握住對方的手腕。
    是人類的皮膚觸感沒錯,女人的手腕貼著她的手心,溫熱的體溫傳來,脈搏與她的心跳共振。
    是了,她是人類沒錯。

    「…KSP。」

    「??」

    「你…不要隨便觸碰我哦,我怕我會忍不住。」

    忍不住什麼?
    KSP想去細問,但她什麼也還沒來得及說,對方就往後一步,在兩人中間空出合適的距離,隨後逕自往廚房走去。
    這回倒是比先前吃飯的時間要早,Seki沒有自己帶食材,轉而用她冰箱裡的食材,配上不健康但方便的泡麵—這種東西,KSP也是很久沒有吃過了。
    畢竟家裡有機器人幫忙做飯,誰也不想特地花時間去下廚…甚至還有機會做得不好吃。
    兩人這回是在客廳吃的晚飯,KSP隨意轉到一部鬼電影,這部的評價不錯,上回她睡著沒看到,恰好今天有轉到就看一下。她看得認真,沒注意到旁邊的人捏著一顆抱枕擋著臉,隨後在鬼閃現出來的瞬間,扭頭大喊:

    「我不行了—我不要看這個!」

    「你…嚇我一跳,你怕這個?」

    「……」

    「我以為當今這個年代沒人會怕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我就怕!怎樣!」

    「好好、那我轉台…真沒想到,你居然會怕這個。」

    Seki委屈的瞪了她一眼,她沒忍住的露出笑,真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容易就找到對方的一個弱點。後者看見她笑,儘管還很害怕,卻是勾起了嘴角:

    「你笑起來很好看,KSP。」

    「蛤?」

    「不要再板著臉了,多笑一點吧,PP。」

    KSP被哄騙的忘記要糾正對方這過於親暱的稱呼。
    這次飯後,Seki多留了一個小時。
    她盯著在夜雷中佇立的衛星塔,目光灼灼,視線裡有著很多的燈光,但全都拉上了窗簾,誰也不喜歡直視如利劍般的夜雷。
    衛星塔周圍有一圈紅色的探照燈,那都是小小的探測器,看起來像極了鬼故事裡的鬼魂,帶著猩紅眼睛,在夜幕低下時盯著所有人。

    「怎麼了?那是你的下一個目標?還是黑幫的下一個目標?」

    「那是Seki的目標,不是其他人的。」

    洗好碗出來的KSP望著這一幕,站到她的身後,衛星塔是聯合政府最先蓋出來的東西,更是在這幾年裡不斷的被加強,現在它擁有世界上最完善的安保系統,沒有帶任何證明就進入,興許是連門口都還沒到就會被激光切成碎片。

    「我勸你別這麼做。」

    「我知道那邊很危險,這也是它還屹立在那邊,還沒被我毀掉的原因。」

    「為什麼?」

    能和潛在罪犯如此和藹可親對話的人,KSP想自己也許是同一個,她已經不再糾結於那些過於親暱的稱呼與相處態度,只是自顧自地問出想知道的事。窗外的黃綠色閃電閃過,照亮兩人蒼白的皮膚。KSP想自己那時一定差一點點就要知道了,她看見Seki的嘴微微張開,她是想告訴她的。
    但Seki還是忍住了。

    ***

    「所有,妳就那麼讓她走了?」

    杏仁咪嚕把手插進口袋裡,KSP找她在空閒時刻來幫她家做個簡單的檢查,她也是唯一知曉兩人關係的人。掃地機器人跟在她後面,準確無誤的接住她丟下的一次性手套與衛生紙:

    「你也曉得吧,六希夫做出來的東西,通常這種檢查都查不出什麼來,我來也只是幫你做個例行檢查而已。」

    「我知道,但以防萬一,況且你不會告訴烟花她們。」

    杏仁咪嚕聳聳肩,癱坐在沙發上,桌子的儀器還在運作,她也就順口調侃了下友人:

    「所以你們下次約吃飯要帶上我嗎?」

    「呃、」

    「算了,我不想當電燈泡。」

    「…謝謝。」

    「我覺得你也不希望我在場。你似乎樂在其中,想找到她做這些事的理由,也想知道她在隱瞞什麼。」

    儀器發出運作結束的聲音,杏仁咪嚕往前關閉並闔上,好友難得有些糾結的面孔讓她忍不住又想調侃:

    「況且就算一起吃飯,你就會分我幾口嗎?」

    「…她做的飯還挺好吃,也許?」

    此時的落地窗外是陰天,太陽從雲縫中擠出一點點空間,八月的陽光籠罩著她,熱得她往後退了步,光軌擠滿了各種飛艇,把藍天給分成了兩半。
    她在玻璃中能看見自己的臉,再幻化一下,就能看見Seki的臉,對著她露出淺淺的笑。
    按照她的說法,下次見面就是996的見面了,KSP把這個數字理解成,她透過私人偵探、電子螢幕、攝影機,又或者是AI的眼睛去注意著她、研究她的意思,也許還單方面跟她說過話。

    這世界果然還有很多她不能理解的事情,但唯有面對這個人,她才有那一絲絲的興趣與動力,包括這種前所未有的情感。

    但她現在還無法理解那是什麼樣的情感。



    -996-

    得知這次見面Seki不會做飯給她吃後,KSP有一點點點的失落,還有期待落空,就只有一點點點。
    她望著手機上對方傳來的地址,依舊是在特區,這回卻不是在韓屬特區,而是在日本特區,她如約抵達目的地,剛下車就看見Seki帶著淺笑望著她,身旁還跟著別人。
    是名叫厄倫蒂兒的護士。

    「蒂兒?」

    「K警官,好久不見!」

    KSP與厄倫蒂兒握了握手,她們認識不算久,但還是比普通朋友還要更熟識些,然後她發現了。
    厄倫蒂兒的笑容,與Seki望著她的笑容有幾分相像。
    說不清為什麼,她想仔細思考時,太陽穴又傳來一陣疼痛,Seki扶住她,悄聲說:

    「我們今天的行程,就是打麻將。」

    「…你怎麼會覺得我會玩?」

    「我就是覺得你會玩。」

    Seki笑嘻嘻的,帶著她進入日本特區的地下酒吧,先是經過了酒水區與跳舞區,再往後就是一些舊時代的賭博機台與擺好麻將的空桌。
    KSP敢說,她如果現在通報離她最近的一個警察,對方肯定馬上帶隊來抄這間酒吧。

    「你又在想別人了。」

    Seki委屈的看著她,連聲線都降低不少,聽得KSP哭笑不得,她只是在想要不要找人來抄掉這家酒吧,雖然是在想別人沒錯,但這人怎麼就說得那麼像她出軌?是小朋友嗎?

    「準確點說,七次夜雷等於七次見面,我們也不會太熟捻。」

    「KSP…你怎麼這麼絕情…」

    「我說,你到底對我有什麼誤解?」

    被領到擺好麻將的空桌,她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厄倫蒂兒坐在她的對面,Seki像是在變魔法似的,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無糖綠茶與巧克力泡芙,放在她面前:

    「我才沒有誤解,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KSP瞥了她一眼,懶得去反駁她的自信,厄倫蒂兒很快的跟她講解起麻將該怎麼玩,Seki卻只是坐在旁邊聽著,她用手撐著頭,就這麼直勾勾的望著。
    時間就這樣在無形中變得溫柔起來。
    甚至等大雨敲打著窗,夜雷降臨於城市頭頂,那份溫柔也沒有消散。

    厄倫蒂兒講解的很詳細,只是KSP有些牌型記不得,也不太習慣摸牌與疊牌方式,她們便反覆練習了好幾次,直到一記夜雷打到地下酒吧的窗口,才讓KSP像是驚醒般的坐直了身。
    耀眼的光被特質塗料給弱化,又在碰到這片空間裡的磁場被消弭殆盡。
    Seki還坐在她的旁邊,沒有因為她不熟練反覆練習而抱怨,操控著她所謂的「能從夜雷中保護你」的小麻將,意義不明。

    而她也一直在這裡陪著她,從未離去。

    一陣鈍痛從太陽穴裡竄出,如同夜雷劈下般打進她的腦子裡,她停下摸牌的動作,抬手摸了摸額頭,眉頭緊皺。
    她知道她的表情都落在兩人眼裡,但兩人都沒有要發表言論的意思,關心不在言語裡,只停留在她們的眼裡。

    「還好嗎?看到我就開始頭痛?」

    「…沒事。」

    她睜開眼,落進黃綠色的瞳孔裡,那股溫柔的氛圍消失,轉而被一種難過的氣場籠罩,KSP不能理解為什麼Seki要這樣,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能察覺,可是望著Seki那垂下的眼,心底深處莫名的有點疼。她眼尾餘光瞄見厄倫蒂兒也是類似的表情,頓時變得無措起來,想要找話題來打破這個氛圍。

    「我們來試打一把吧?」

    她們打的比KSP想象的要快很多—起碼KSP自己這麽覺得,她反而是三人裡面打最快的,Seki與厄倫蒂兒都會再多想一下,自己卻好像沒什麼猶豫就出牌,胡牌的次數也比另外兩人多。

    「警官,你其實還蠻會打的,不過,你不接電話嗎?」

    Seki指向被放在桌上的手機,KSP看過去,上頭有著好幾條訊息,應該都是與工作相關,但她沒有伸手點開,而是任由螢幕慢慢的黯淡下去。
    KSP習慣Seki稱呼自己名字,忽然被喊了警官,總覺得有那麼一點的不適應。

    「剛才你不是抱怨我在想別人?」

    「嗯…但,你可以先處理的。」

    這女人怎麼這麼麻煩?
    KSP想歸想,但沒說出口,只是把注意力轉回麻將上,可Seki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你們都很專心的在工作,即便你今天人不在家,但若是你回覆了,大家肯定也會覺得你是在家工作——敬忠職守、心無旁騖,正直又單純,強大的像個AI一樣…」

    「致命弱點被剝離,你面對我就不用擔心會輸。」

    Seki的語速比平時更快,目光也在閃爍,KSP覺得身體又有哪裡開始疼痛著,沒有實體卻遍佈全身。
    然後,Seki倏地起身走掉了。
    像個鬧脾氣的小孩一樣。
    也像,一個還留有理智的大人,藉由這種方式,來阻止自己的口不擇言。
    傷心比起生氣還要多很多。

    夜雷結束後已經凌晨三點了,厄倫蒂兒始終沒有離開,似乎是在等待她離開後再走。KSP注意到,在她離開後,地下酒吧的磁場才消失,換句話說,其實Seki一直離她不遠,起碼是足夠控制那個磁場的範圍裡。
    她約她在夜雷的時刻見面,似乎就是為了讓她待在那個磁場裡,具體原因仍然不可得知。
    為什麼呢?
    直到下次見面,KSP依舊沒想出答案。


    -997-

    等Seki有些彆扭的在KSP對面落坐,太陽西沉,黃昏下燈光下,她的眉眼與髮梢都帶著靈動的弧度,KSP看一眼就知道,其實對方已經消氣了,雖然她仍舊不曉得這個女人在生什麼氣就是。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怎麼會不來。」

    她們這次仍舊是約在那個地下酒吧,厄倫蒂兒也來了,眼底是一灘死水,而Seki注意到,KSP這回什麼都沒有帶,連手機都沒有帶,只有帶著ID卡與摩托車鑰匙。

    就彷彿在宣告著,這不是晝夜城警察,這只是KSP。
    眼下的時間,都是屬於你的。

    Seki似乎因為這樣而被取悅了,她露出笑容,又如同在變魔法一樣,變出無糖綠茶與泡芙。KSP看著桌上的食物,心想著剛剛對方是不是露出了一絲的…不好意思?
    是因為上次的告別方式不好嗎?
    KSP想著自己其實並不介意她耍脾氣,甚至覺得有些新奇,畢竟她的工作環境與獨居來看,雖然大家都有各自的性格,但也鮮少有人展露如此強烈的情緒。

    「今天還有一個人想見你。」

    Seki拍拍手,從她身後緩緩走出另一個人,這回她是真的愣住了,警察的本能差點讓她按下手錶上的緊急按鈕,但她最後還是忍著沒有按。
    六希夫,那個黑幫的領頭人就在這裡望著她。

    「早安,警官。不用想叫人來抄,這裡不是我們的據點,我也是順便經過來打個招呼,希望你跟我的乾妹妹玩得愉快。」

    六希夫講話很平穩,情緒也很平穩,似乎他根本不是在跟警察說話,KSP深呼吸了下正欲開口,後者就丟了一個東西過來,她下意識的接住。
    那是一個類似於Seki的麻將,上面寫著「東」。

    「我建議你拿著,那會保護你。」

    然而KSP想也不想的將東西給丟了回來,六希夫嘆了口氣,沒多說什麼,只是彎腰撿起那個麻將,眼底流露出憂傷。
    KSP不能理解,為什麼這三個人望著她的眼神,都是憂傷?

    「我不會拿著黑幫的東西。」

    「那麼,你們好好玩。」

    六希夫緩緩地離去,離開前他又看了兩人一眼,深深的嘆息,有些事情註定會發生,他想插手也是沒有半點辦法。
    他想出的解決方法,已經被Seki給否決。
    另個人提出的方法,KSP用行動拒絕了。
    也許他們真的能夠達到目標,但失去的只會更多,而不是更少,也不是安全。
    厄倫蒂兒轉過身,目光沉寂的如死水,失去的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找回來的,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能迎來這樣的結局嗎?」

    六希夫的嘆息被夜雷的雨聲打散,誰也沒有聽見那幾句呢喃。

    ***

    「哇、你又胡了!」

    KSP著實有點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自己真的很容易胡牌,三個小時玩下來,她已經胡了八把左右,到底該說是牌運好還是純粹運氣加持?

    Seki推開牌,起身伸懶腰,厄倫蒂兒則起身,去櫃檯想買點吃的。KSP盯著她放鬆的模樣,忽地太陽穴又開始有些疼痛,她閉起眼,等著疼痛過去,卻先被一雙手給遮住了雙眼。

    「KSP,又開始痛了嗎?」

    「嗯。」

    「需要我幫你找止痛藥嗎?」

    「沒關係,等等就會好了,謝謝。」

    她看不見,所以她也不曉得,遮住她眼睛的人是用什麼眼神在看她,但恰巧回來的厄倫蒂兒看見了。一個人因疼痛而皺起眉,像是想轉移注意力的與身後的人說氣話,另個人低頭望著被遮住視線的人,就像在看世界上最珍貴的紅酒,眼眶甚至微微泛紅。

    夜雷開始的時候,三人的牌局已經來到了尾聲,KSP差一點點就可以是這一輪的第一,但在她聽牌前,Seki搶先胡牌了。
    胡的數字是9700,意即是她們的第997次見面。Seki露出笑容,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名片,執筆在白色的那面寫了點字,在送KSP離開時,不著聲色的塞進她的口袋裡。
    等KSP注意到,她人已經回到家了,取出那張名片並打開燈,她看見娟秀的字跡寫著:


    親愛的KSP:
    這是我們第997次見面,如果可以,請用文字紀錄你對我的感覺與想法,不用太細節,但務必如實書寫,否則我們到最後將很難判斷賭約的結果。
    在我們賭約結束後,它會告訴你所有的真相。

    你的,汐Seki


    -998-

    KSP感覺頭痛到快要死了。
    她不正常的生理指數讓被AI控管的臥室自動亮起了燈,管家機器人在她旁邊瘋狂轉圈,卻幫不上任何忙——KSP現在的症狀並沒有儲存在她的資料庫裡,自然也就不曉得該怎麼去幫她舒緩。

    「…不用拿止痛藥,幫我打…」

    她想說的是打給杏仁咪嚕,只是她差點脫口而出的名字卻不是這個,KSP把自己蒙進被子裡,像是在賭氣似的任由自己冒著冷汗,好在十分鐘後頭痛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KSP一向不怎麼喜歡動用特權,頻繁的頭痛讓她不得不動用了一次,在上週用警察特權預約全身檢查,走的還是快速通道。
    知道她要來做檢查,杏仁咪嚕特地挪開事情去陪同,看她三個月前的體檢報告後有些不解,三個月前的所有數值都是好的,這次來掛全身檢查是怎麼回事?

    「沒有,就是頭痛,但我不知道為什麼。」

    「你少吃點冰塊、多喝點水就不會這樣了。」

    「…你當那個水是什麼靈丹妙藥嗎?」

    她不想動用特權前有稍微看過時間,最快的時間在7月24日,是7月最後一次夜雷,下次就是八月,於是KSP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動用了特權。
    7月24日是要見Seki的日子,她不想在安排什麼別的事情,光閃避夜雷這點就足夠麻煩了。
    真是…

    幾十個小時後,她與Seki見面時,後者帶著笑,感覺下秒就可以哼出歌來,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她嘆了口氣:

    「你怎麼這麼開心?」

    「怎麼會不開心?你不期待嗎?」

    「…今天要帶我去哪?」

    確實,是有點期待,否則她壓根不會動用特權去檢查身體,回警局時還被烟花關愛了一番。不過她更好奇今天Seki會帶她去哪,頭兩次是去她家吃飯,前兩次則是去地下酒吧打麻將,依照這個規律,最後兩次也會是去固定的地方,做新的事情。

    「你有期待會收到什麼禮物嗎?」

    「禮物?」

    「…咦?你不知道?今天幾號?」

    「7月24…啊。」

    KSP反應過來,卻沒有帶著多少驚嘆,只是平淡的、隨便的啊了一聲。
    是呢,是她的生日。

    生日禮物這種東西,在她小時候收到的比較多,來自好友、網友、家人的,但自從末世論那段混亂又混沌的日子過後,她再也沒想過這個節日。
    所有人分散在各地,五湖四海的忙碌起來,這個日子在工作面前逐漸變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日期。
    連她都不那麼重視了。

    但是Seki很重視,幾乎是要跳起來的程度。
    她在馬路上憤憤地說要打電話去讓六希夫把警察編制重組,KSP在心裡想著這真是個好主意,幾秒後又覺得不太對:

    「沒事,我就是忘記…」

    「我記得我剛回來的時候,你們根本不缺人啊…怪不得Restia勸阻我別去,不然遲早被壓榨成工作狂…」

    「Restia?他?」

    「Restia說他在警校的時候,畢業射擊成績只比你低兩分,但綜合評價他跟你並排第一,兩人算是第一名畢業的。我差點跟在他後面進去…」

    KSP聞言是真的有點訝異,成績僅次於她的人,甚至是跟她並排第一畢業,她怎麼會沒印象?比起其他項目,射擊成績是她最關注的,若是Seki口中的人那麼優秀,她不可能沒印象。
    她試圖去回想警校時期,然而太陽穴的疼痛一陣陣地傳來,阻止她去回想那些回憶。
    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我的、記憶…?

    「那、那你怎麼沒來?」

    「因為夜雷開始了,所以我走了。」

    Seki領著她來到海邊的廢棄樂園,坐到一台看起來就同樣是廢棄的水上摩托車,KSP有些不確定該不該上車,但後者轉過頭,牽起她的手讓她快來時,她還是跨上了。

    水上摩托車奔馳的很快,坐在她面前的女人似乎是把速度飆到最快,沒多久她們就看見一艘遊艇在漂泊,甚至還有兩層樓。Seki將水上摩托車綁在遊艇末端的欄杆,拉著KSP跳下水,游到遊艇的樓梯旁往上爬。

    「來吧!」

    Seki領著她往船艙走去,KSP深吸口氣,跟在她後面穿越兩扇門,隨後在踏入房間的前一秒停下腳步。她有預感,裡面的空間是非常私人的,是Seki自己的專屬領地,是完全無人踏足過的地方。
    裡面會有什麼秘密嗎?
    是關於黑幫的秘密嗎?
    又或者,是完全無關的事?

    Seki從房間裡踏出來,裡面漆黑一片她牽起KSP的手,彷彿在對待珍寶似的,引領著她踏入房間。
    隨後她一腳踩空,跌落進蔚藍的海洋之中。

    這是…全息投影?
    不過幾秒KSP就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很久以前她曾跟朋友去過遊樂園,去見識過這種新科技…
    …但也同樣,在末世論後就再也沒有去過了。
    她沒有那個閒情逸致,以至於被這份浪漫給震撼。
    海洋裡的生物從她們周遭游過去,她們彷彿海洋之中的人魚,海底斑斕的色彩,溫柔的鯨魚帶著與膽小的魚群游過,海底是那麼平靜,彷彿陸地上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她懸浮在海洋中央,彷彿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裡,等待著再次出生,再次被時光塑造成人。

    當她的目光往上移轉時,空間產生搖晃,彷彿一起上升到海平面,本是一片黑暗的地方露出點點光芒,是柔和又不過分刺眼的太陽,帶來萬物生機的溫柔。
    在她視線停留在太陽時,太陽朝著她奔馳而來。

    「生日禮物。送給你,這是我送你的,只屬於你一人的太陽,只屬於我們的…」

    說話的時候,她伸手擁住了對方,雙手攬住她的肩膀,如此親密的姿勢卻沒有讓KSP感到不適,她陷入一片從所未見的空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在胸口湧動。
    感動?感謝?欣喜?驚喜?

    「感謝你誕生在世界上,KSP,生日快樂。我不想把這些話留到世界末日那天才說出口,所以我決定現在就把這句話說給你聽。」

    「你一定有很多想問的吧,其實追根究底,理由只有一個…」

    「我喜歡你。」

    「不是愚人節,也不是欺騙,也不是謊言,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這件事。」

    「…這次,你能別再忘記了嗎?」


    -999-

    體檢的結果一切正常,杏仁咪嚕彷彿在看著傻瓜般的眼神讓KSP有點無語,但最終她沒有再嘮叨什麼,只是讓她務必多喝點水。
    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KSP躺在床上,覺得自己幾乎觸碰到原因了。
    夜雷——磁場——記憶…汐Seki。
    現在就差最關鍵的連接點,能把這一切全部連接在一起的,契機,只要有了那片拼圖,她就能把一切都拼起來。

    最後的見面,她破格的在前一天就請了假,把假單拍在烟花桌上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嚇到,畢竟KSP從不請假的,即便是出公假也會回來上班。
    她在家裡把兩張名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將所有的關鍵字都手寫在紙張上,試圖從中推敲出Seki隱瞞的事,但仍然沒有結果。

    要出門見面時,她本能的感覺到不對勁——危險,非常危險,極度危險,沒有做好任何提防就出門是不行的——因此她不惜動用特權,在家裡的兩個機器人思想上烙印下絕對服從,除非得到她的允許,否則誰也不能進她房間,清理任何東西。
    若是有更高的權限讓它們違約,這個特權能夠支撐一小段時間,不至於輕易被覆蓋過去,就算被覆蓋,她的手機也會收到警報。

    這回的Seki沒有約她在上次的遊艇見面,而是回到了所有見面的起點,韓屬第3特區24街區,她自己的酒吧裡。路途還剩一半的時候,夜雷就開始了,KSP沒有減速,反而加大了飛艇的馬力。趨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在催促她,但是她的內心裡還有別的聲音在警告著她再快些。
    再快一點,快要來不及了。

    果然,有什麼要發生了。

    酒吧門口掛著今日不營業的牌子,整條街上冷冷清清,只有雨滴落下跟雷鳴,KSP忽略那些牌子,逕自走進去。空無一人的場子,Seki開著一盞燈坐在吧檯前,不用她特意尋找,她鬆了口氣,但又隱隱做痛,心很痛,太陽穴也痛,她只能加快步伐靠近她。

    正對著Seki的是一張衛星塔的藍圖,看來那時她說想炸掉衛星塔是事實,KSP不動聲色的望著那張圖,Seki注意到她的視線,收起那張藍圖,露出poker face與淺淺的笑對著她。嗓音沾染著繾綣,繞過外頭的雷響,準確的傳入她的耳裡:

    「這是我們的第999次見面,或許你願意與我共舞嗎?」

    「…什麼?」

    「還有很抱歉,我們的賭約要提前結束了。」

    「為什麼?等等、其他人都去哪了?你為什麼…」

    「我們恐怕沒有下一次見面了,K警官,請告訴我你的答案。」

    ———她愛上她了嗎?
    Seki好像在等待她的回答,又好像沒在等待,彷彿她早就知道答案是什麼,或是…
    她早已不在意答案是什麼。

    KSP大腦一團亂麻,正欲開口回答,酒吧的門口又被推開,這回是她的警局同僚,帶頭的是烟花,走到Seki面前,拿出手銬替她銬上:

    「汐Seki,你涉及多起搶竊案與恐嚇案,今天也收到有人指證你替六希夫做事,我要緊急逮捕你—」

    「等等、烟花…」

    「你有權保持沈默。」

    「幹得好啊,KSP,終於抓到六希夫底下的人了!」

    KSP猛地把視線轉回Seki臉上,片刻的難過全都轉為恐懼,她印象裡,自己從未從未這麼大幅度的波動,導致她的頭痛又要開始了。
    不是的、我沒有——

    然後她看見Seki淺淺的朝她笑了一下。
    不是責怪,不是懷疑。
    她只是在做告別。

    ***

    有什麼要從夜雷裡誕生出來了。
    KSP不記得她是怎麼回到家的,她應該沒有在同事們面前失態,準確的說,她陷入了一種機械化的模樣,機械化的開車,機械化的回家,那些混亂的情緒被封入心裡的小太陽裡。然後,有什麼就要呼之欲出了。
    是什麼?
    為什麼?

    夜雷還在繼續,沒有拉起窗簾的房間被窗外的雷鳴電閃給照的煞白,桌上還放著她找出的所有關鍵字,她強迫自己冷靜,然後開始思考。
    Seki會怎麼樣,Seki到底什麼意思,Seki、汐Seki———

    ……汐Seki是誰?

    怎麼會這樣?
    KSP顫抖著呼喚機器人管家把窗簾拉上,那種使五感遲鈍的空白,把她記憶裡的Seki給填滿,差點就把關於她的事情給徹底填白。
    機器人管家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的被夜雷帶來的白光給籠罩。

    ⋯⋯

    「這次,你能不要再忘記了嗎?」
    「我不想把這些話留到世界末日那天才說出口,所以我決定現在就把這句話說給你聽。」
    「因為夜雷開始了,所以我走了。」
    「致命弱點被剝離,你面對我就不用擔心會輸。」
    「它能從夜雷裡保護你。」
    「它會告訴你所有的真相。」

    「賭七次的“夜雷”後,你就會愛上我。」


    ———然後,你就會忘記我了。

    那些她曾經在問為什麼的問題,現在有了答案。
    那些她曾經在問為什麼的問題,現在有了答案。
    那些填空的地方,也已經有了答案。
    包括,對方沒說完的話:

    「其實我們比你想像的還要聊得來。」
    因為,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警官,妳剛剛下意識地跟我說了中文,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因為我們以前都是這麼說話的。

    「不要隨便碰我哦,不然我可能會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吻妳。
    「感謝妳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感謝妳曾經是,
    最愛我的那個人。


    ***

    六希夫的黑幫成員被抓捕,人們目光放在電視上一會,讚嘆誇讚了幾句話,隨即就把視線放回到日常裡,畢竟所有人都太忙了。八月的第二次夜雷後,KSP的休假也準時結束,她神色自若的來上班,忽略了同僚們的目光。她處理了幾件工作,就像往常一樣,隨後她來到署長辦公室,開口:

    「我要去一趟衛星塔。六希夫的同夥在那邊留下重要證物,給我權限。」

    「好,快去快回啊!」

    跨越了層層的保安設備,來到了衛星塔的門口,普通人終期一生都無法靠近的地方,也有人把它當作是僅存的信仰,對著它懺悔,對著夜雷祈禱。
    KSP坐在超音速車裡,聽著AI嚮導喋喋不休的介紹,在抵達電梯門口時,她露出笑: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這裡是攻不破的嗎?」

    「是的,這裡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地方。」

    下一秒,鐳射手槍直對著嚮導的額頭。

    「回答我的問題,Seki在哪?」

    不等嚮導發出警報,她直接開了槍,被轟的破爛的機器人發出難聽的啪唧聲,她收起槍,末了覺得有那裡不對,為什麼她能攜帶武器進來邊走邊想著,她來到電梯前,思考還在運作時,一個監視器對準她,跟著她左右移動,於是她開口:

    「讓我見她,或是,讓我見你。」

    KSP不知道她是近十年來唯一來到衛星塔頂端的人,但就算她知道,她也不在意,沿著腳邊白光的路徑,她來到一個全席投影的空間,四周皆是白的,白的極致且刺眼。
    這條道路的最後,是一顆懸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的球形物體,KSP知道這是什麼。
    她面前閃動了一下,出現了由英文形成的一句話:

    「你看到答案了嗎?」

    KSP點點頭,從那球形閃電裡走出一個人,看見那人時她呼吸又是一停滯,是Seki。
    不,準確的說,是由AI製作出來的Seki,由全息影像製作出來的。

    「末世論後,聯合政府不需要人抱持著多餘的情感,每隔一陣子就使用夜雷的力量去清洗人民的記憶。清洗目的是降低人的“情感”水平與"共情能力",清除的記憶將被合理的空白填補,沒有人發現這件事。因為生存下去,將成為人類大腦的唯一本能,人會逐漸變得像AI一樣。」
    「直到六希夫他們的黑幫,察覺到蹊蹺。」

    「他們開始想辦法竊取關於你的機密,中央觀測員AI...小姐。我猜,是因為末日真的快來了吧?」

    『是的。末世是真的快要來臨,但如果人類都忘記“愛上這個世界的瞬間”,清除了“愛”的意象,對末世來臨也會抱持無所謂與麻木。』

    『愛就是人,最大的弱點。』

    眼前的Seki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走到她面前,KSP的呼吸又停滯了一瞬間,疼痛與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她聽見對方笑嘻嘻地開口,儘管聲音很像Seki,但還是聽得出有些微的不同。

    『妳看,妳動搖了,我的結論並沒有錯。妳剛剛的心軟,猶豫,驚慌,毫不設防的瞬間都足以在妳以往的工作中,殺死妳千百次。』

    KSP嗤笑了聲,Seki露出如孩子般不解的表情,不能理解她為什麼而笑。她隨手扔掉那把鐳射槍,往後靠著牆,那麼多的線索,那麼多的關鍵字,那個最關鍵的、能連結一切的「契機」終於被她找到了。

    『妳為什麼笑為什麼前 一晚妳被剝奪了記憶,還是沒有忘記她』

    「我看了我寫的所有信件,她讓我寫的,要據實的,詳細的寫,也是多虧了那些,我才知道自己對她的真正心意是什麼。妳知道嗎,人類有種名叫身體記憶的機制,有些事情做多了,身體會下意識地記得——甚至可以說是烙印在靈魂的本能...我也說不清那是什麼,但這是我的理解。」

    『那麼,也就是你的身體本能,是愛著她對嗎』

    「你要這樣理解我也不反對,那麼,現在輪到我問妳問題了。」

    KSP把手插進口袋裡,手在口袋裡握住一個圓圓的物體,非常明顯。她起初還不理解為什麼中央觀測員要放她入塔,更不防範為什麼不把她的武器給收走,現在想想,原因唯有它想要研究自己與Seki這個選項,因為不能理解那是什麼,所以它迫切的想知道。

    『微型核彈。那是她給你的,更準確地說,是藏在妳家AI眼睛裡的,雖然不是她親自藏的。六希夫拜託厄倫蒂兒,杏仁咪嚕則剛好委託她把報告到去你家,於是她不費任何功夫得進去,並藏好了那顆核彈,授權碼是她的生日,因為這是她的願望。它的威力足以摧毀這座塔,與我,還有妳。我也不能現在殺了妳,六希夫將它設定成若是失去妳的生物反應,它也會啟動。』

    「那麼,我想我只好達成她唯一的願望了。」

    KSP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太陽模樣的核爆球,放在手上把玩,望著Seki的臉龐,她又問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放我進來」

    『我沒有恐懼這種情感,我只是想研究妳與她之間是什麼情感,因此我認為與妳當面對話是最快的,其他的不重要。人類當初創造我,給了我三大法則去遵守"世界和平"、社會安定、聽從人類所有指示",我覺得我成功做到了這些。』

    「製造妳的人去哪」

    『他們都死了。其中一位幾乎要成功把我抹殺,但在最後一秒,她猶豫了,就像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抹去的母親,她臉上的心軟與心慌,讓我很想知道,那會不會就是"愛"。』

    「啊,老套的故事——舊時代的小說很多,聖母心毀滅世界。」

    「但我想你的分析也沒有錯,中央觀測員。愛確實是會讓人變得軟弱的東西,但她同時也是會讓人變得更堅強的東西,這不是絕對的。因為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矛盾、最難以理解的生物,也是最生動的東西。」

    「對吧,Seki。你勢必也讓她看到這一瞬間了吧,我知道妳把她關在這裡。」

    『妳知道她被關在這裡,卻仍然決定要引爆這個』

    「唉,那個麻煩的女人的願望,我怎麼能不做到況且我研究過衛星塔了,我知道她被關在最底下,在夜雷防護塗料的底下,那種塗料據說連核彈爆炸都能抵擋,我想她在那邊應該是蠻安全的,更何況,我想六希夫也不會讓她就這麼死去。」

    KSP無奈的嘆了口氣,到最後,這個女人都還是一如繼往的麻煩,她往前幾步,將那顆核彈塞到Seki手裏,露出了無奈又寵溺的笑容:

    「這次我至死都不會忘記你了,Seki。」

    忘記她們曾經一起去挖礦,忘記她們曾經在警校碰過面,
    忘記她們一起去瞭望台數星星,忘記她們一起看的橘色夕陽。
    雖然她也不記得是怎麼跟Seki一起研究食譜的,不記得與她交往三年的小狐狸是怎麼跟她傾訴愛意的,不記得她是怎麼選擇過度裸露的衣服在大街上亂跑的。
    但這些都沒關係了。

    『那麼,愛到底是什麼?』

    「愛是什麼東西,我們不是一起看到謎底了嗎?」


    END


    Tips
    1.六希夫為什麼會那樣說?
    希夫已經預見了會有這個結果,他給了兩個解決方式,一是強迫KSP成為黑幫的一員,二是利用那個小麻將去保護與延緩記憶清洗,但Seki否決了第一種方式,第二種方式則被KSP自己拒絕。
    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勢必會是悲劇的收尾。

    2.黑幫的詳細設定
    最開始發現的人並不是六希夫,而是蒂兒。蒂兒發現涅默逐漸不記得她,同時Seki也碰見一樣的事情,她們都是在夜雷時必須待在地面的人,於是兩人把這件事跟希夫說,但等能夠抑制夜雷影響的裝置做出來,兩名警察早已被洗去了所有記憶。
    於是六希夫領著所有人,開始找出能夠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炸掉衛星塔,這對他們來說很難,可是總得有人去做。
    為了保守秘密,他們不再招攬人,只是誰也沒想到,最後炸掉衛星塔的人卻是KSP。

    3.為什麼S來找K
    沒有特別理由,知道自己快被抓了,純粹想跟她說些話,或是傳遞些訊息,但並不指望KSP真的幫她炸塔。

    4.K為什麼選擇炸塔
    因為她知道,那是Seki的願望。
    就算已經被夜雷洗掉了對愛的記憶,但她還是本能地想這麼做,想要實現Seki的願望。
    她沒有恐懼,沒有遺憾,因為夜雷也將這些給洗掉了。

    或許愛從未被忘記,只是被刻畫在本能裡。

    5.厄倫蒂兒的狀態
    她與Seki面臨的是一樣的狀態,但她不願意做出那麼極端的選擇。

    6.淡出又回到正軌的一切,After that...

    末世論帶來的第二次動亂後,春天降臨在晝夜城,涅默收到了匿名的快遞。
    那時候她被指派為監督新能源塔動工進度的人,被炸掉的白色巨塔要建立新的能源站,雖然這分明不是警察該管的工作,但署長都指派下來了,誰也不能拒絕。
    快遞是從韓屬第3特區寄來的,她不記得自己在那邊有熟人,匆忙地拆掉包裹後,她的掌心落進一塊紫色的晶片,小小的,深紫色的,像是被橘色夕陽染紅後出現的漸層顏色。
    這種顏色讓她想起一位雇人的眼睛,撼動著她要趕去現場的腳步,帶著一點心痛與期待,她用自己的私人筆電試圖解析晶片。
    結果晶片的密碼難的匪夷所思,她只來得及解出最前面第一句話,就回歸到繁忙的工作裡。

    「無數的回憶在淡出後後溶接,將事件倒轉回片頭,那個日出儲存著有關愛的1000次見面。」

    Tips.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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