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nyBan］STEP 06｜Wilt 凋零 - True Ending　　「我⋯⋯喜歡你。」

　　Sonny說出這句話後，Alban恍神半晌。

　　自從遇上Sonny，他就在心中推演過無數次，這個男人到底會用何種方式對自己告白。

　　明明幻想跟現實差距並不大，他的眼眶卻突然一陣酸澀。接著目光所及的一切，在轉瞬間全數浸潤至波光粼粼的水面下。

　　原本緊抓著他不放的Sonny嚇了一跳，慌張地捧著他的臉，「怎麼哭了？」

　　「嗚⋯⋯嗝⋯⋯就是⋯⋯」他撥開Sonny的手，逕自抹去臉上的淚痕，盡量不讓自己用太狼狽的哭腔說話，「只是⋯⋯覺得等這句話等了太久⋯⋯等到之後，又覺得自己根本不值得被喜歡。」

　　Sonny輕輕嘆了口氣，「對不起，是我猶豫太久。」他低頭追逐著他的目光，認真表白，「但身為魔術師的你很清楚，你是值得被喜歡的，而我只是其中一個愛慕者。」

　　「可是——」可是崇拜跟戀愛不一樣啊。

　　自從開始咳花之後，他對生死的恐懼與對Sonny的情意猶如千萬隻螞蟻，一口一口地啃咬著他的意識，讓他的心臟疼痛不堪。

　　而現在也是，儘管面上哭著，體內仍有一股酸麻的暖流從胸腔蔓延而上；而胃也在這個時候再次翻騰，上腹的燒灼火辣辣的，口腔裡的花香味更是噁心至極。

　　他真的好想告訴Sonny，告訴他自己真的好喜歡他，所以才會被詛咒傷得這麼痛。偏偏Sonny是一個隸屬於警察機構的獵巫者⋯⋯他覺得自己沒有足夠的勇氣跨出那一步。

　　於是Alban揀了個藉口，「我是男的。」

　　「我知道，沒關係。」

　　又揀了個理由，「我很窮。」

　　「這我也知道。」

　　「嘿！」Alban不客氣地推了一下Sonny的肩膀佯裝生氣，眼淚始終沒停過。事情來到這個地步，有些話他寧死也要說清楚，「我還是⋯⋯」

　　——我還是個巫族啊。

　　他想起客廳牆上的那把嵌有獵巫者家徽的銀劍後，臉色更蒼白了。結果一句實話硬生生鯁在他的心頭上，想了很久都想不通該怎麼說才好，又哭得更用力了。

　　他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就算了，抽著氣說話時，甚至結巴得連句話都說不好，「對不起我⋯⋯我⋯⋯我不知道怎麼解釋⋯⋯」

　　他完全無法想像Sonny知情後，再也不喜歡自己了怎麼辦。他不只沒有Sonny想像得這麼充滿自信、這麼熱情洋溢，不僅如此，他的身世跟他相比，不是天差地別而已。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Sonny停頓了一下，伸手想輕撫著他的眼罩，「你是，巫族對吧？」

　　Alban像被燙傷那般反射性地縮了一下。兩人始終不願面對的祕密終於被捅破，讓空氣靜默了許久。

　　「⋯⋯哈，原來你都知道？」

　　他望向Sonny皺眉時的神情，耐心等待答案。此時對方扣在廚架上的手機通知跳個不停，吸引了他的注意。在好幾個通知之間，他看到Fulgur的名字。

　　這時Sonny揉著太陽穴，終於開口，「Alban⋯⋯其實我才是對不起你的人。」

　　Alban茫然地看向Sonny，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第一次見到面的那天，我就知道你很可能不是普通人類，也動過要抓你的念頭。」Sonny轉身低頭熄掉爐火後，聲音些微顫抖，「我見到你的第一天就在猜測你的身份，沒想到後來連上層也開始關注這件事了。」

　　聽了對方的解釋，Alban才知道自己從一剛開始就被獵巫者盯上了。

　　「⋯⋯那為什麼拖了這麼久都沒抓我？」

　　「後來我被上層支開，到別的城市支援一起毒品案。」Sonny交代細節時，表情跟執勤一樣冰冷疏離，單字與單字之間鋒芒畢露，「但幸好有人幫我顧著你。」

　　「啊，原來那個時候不是不告而別⋯⋯」Alban想起那朵送不出去的黃玫瑰，漸漸讀懂整起事件的脈絡。他帶著重重的鼻音自嘲，「再後來，我得了『感冒』。」

　　「對，巫族是不會生病的，所以我很肯定你得到了詛咒，只是一直都不是很確定詛咒的類型，不知道該如何幫助你。」

　　「原來如此⋯⋯」Alban哭得眼睛都腫了，但心情已平復大半，他又抹了一把眼淚，開始為剛剛的失態感到羞恥，「你剛剛或許也猜出來了。」

　　「但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在我認識你之前。」Sonny低眸看著附有薄繭的掌心，就像手裡曾緊握過什麼一樣。

　　儘管過了好幾個世紀，獵巫者組織研發了各種獵巫的武器，卻依然無法透過任何儀器得知巫族的身份；但是獵巫者也有像巫族一樣祖傳的典籍，記錄從古至今的巫族歷史，以及他們的天賦、藥草咒、詛咒等。

　　「有些巫族自以為深藏不露，卻處處透露著細節。例如外表、突兀的眼罩裝飾，或是總對著觀眾們意有所圖的模樣，都會讓獵巫者對你是巫族的推測更加篤定⋯⋯但其實，我不是單靠這些發現你是巫族的。認識你的前一天夜裡，我夢到我殺了一個長得像你的巫族，可是醒來後卻對自己殺了他感到後悔，這個感覺很奇怪⋯⋯抱歉，這不像是獵巫者會說的話對吧？」

　　「一個殺了巫族的夢？」

　　這時外頭的夕陽已經完全沉入城市底下，Sonny的眼眶也有些泛紅，卻堅持著不掉淚，繼續接著說，「動手殺他以前，我只覺得自己是帶著家族的使命在行事，但殺了他之後，看著他掙扎地倒臥在血泊中，有些熟悉的情緒在我的心底翻湧，我開始後悔⋯⋯但不知道為什麼⋯⋯」

　　「啊⋯⋯在雪中，用著客廳那把劍？」Alban的疑問句卻問得像肯定句一樣。

　　Sonny的眼神微僵半秒，張口似乎想要多問些什麼，Alban馬上補了一句，「抱歉我全忘光了，只是那天我也恰巧做了一個自己被殺死的夢而已。」

　　「沒關係，只是⋯⋯那天執勤，就剛好看見了跟夢裡長得一模一樣的魔術師先生。」Sonny再次伸手觸碰他的眼罩，而他已不再反抗，「除了這裡不一樣以外，他的兩隻眼睛都是綠的。」

　　「哼嗯⋯⋯」他喪氣地摸著覆蓋在左眼眼罩上的微涼指尖，笑聲破爛得像在磨砂，「我以為你們獵巫者會覺得沒有巫族會笨到，明明是個變成異色瞳的異族，還敢在街道上張揚。」

　　「Naughty。」Sonny明明在罵他，卻參著幾分寵溺。

　　「你才是，笨蛋。」Alban糾結好幾週的心結終於解開，就連眼尾也帶著笑意。

　　再次憶起做了那場怪夢的清晨，他當時一直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下咒重生，直到今天，他才看出了端倪。

　　縱使他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如何和Sonny相識的——但或許是當時的自己，既不希望巫族被波及，也不希望Sonny帶著對自己的愛度過餘生，才會選擇竊走對方的心意吧。

　　沒想到從苦戀中清醒的Sonny，忘了自己多喜歡他，卻把他殺了。這一定是後悔萬分後下的決定吧。

　　「所以，你打算拒絕一個笨蛋的告白嗎？」
　　「你知道⋯⋯我沒有理由拒絕。」

　　兩人再次貼近彼此，Sonny微啞著嗓音說話時，Alban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氣息搔著自己的臉頰，「我可以好好看看你嗎？」

　　Alban順手拆了遮住墨色眼眸的布料，習慣性地眨了一下右眼，另一隻墨色的眸被日光燈照著時，倒映著Sonny的臉，就像盛裝著點點花火的夜。

　　沒人記得是誰先勾上誰的脖頸的，他們任憑對方的氣息侵入自己的領域，體溫相互熨著彼此，像是兩隻刺蝟不畏疼痛緊緊相擁。

　　他能對他的一見傾心或許是詛咒的浪漫安排，那些銘刻在靈魂裡的古老印記悄悄地沿著夢的軌跡進入到他的的思緒裡，就算時間被倒流、記憶被銷毀，仍提醒著他們要好好燃起前世對彼此的情愛。

　　「Alban⋯⋯」Sonny小心翼翼地捧著Alban，卻還是讓Alban感受到他的急躁，「確定嗎？在這之後⋯⋯」

　　Sonny應該是想問他，願不願意放棄巫族的永駐的青春。於是，他終於想起Uki的預言，並從文字的脈絡裡理解到，自己為什麼要習慣這座城市的空氣了。

　　——這個預言，是要我遵循自己的心意對嗎？

　　「嗯，別說話⋯⋯」Alban剛痛哭過的雙眼還帶著瀲灩的水光，主動吻上了Sonny的唇。

　　Alban曾經從古籍中讀到過，心魔的詛咒被解開時，潛藏在血液裡的金芒會穿透皮膚，隨著氣息交換的加深，魔力將逐漸散逸到空氣裡，最後，變成凡人之軀。

　　可是Alban無暇管顧這些，他首先小啄了幾下Sonny，輕咬著對方的下唇，然後帶著力度含吻上去。沒有吻過人的Sonny慌了手腳，濕濡的舌只能青澀被動地舔著對方，可吻得愈深，Sonny愈捨不得鬆開對方。

　　這就是他賠了永恆的青春也要喜歡的人嗎？Alban還未想通這個問題，Sonny的五指已扣上了他的後腦勺，開始入侵他的口腔，與他的舌相互交纏。接著，這場吻開始變得狠戾，面前的男人像要將他吃穿入腹那般，不斷汲取他的空氣。

　　「Alban⋯⋯喜歡你⋯⋯」

　　「嗯⋯⋯」隨著詛咒的解除，他的胃漸漸不痛了。他可以清楚聽見兩人的喘息、唇齒間的水聲、貼身布料相互摩擦的聲音，就算呼吸早已被劫去了大半，也不願放開彼此，反而勾上Sonny的脖頸，任憑對方親吻自己、疼愛自己。

　　原來，這就是人類相互喜歡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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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ue Ending——失敗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