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T-Δt 機動特遣隊 - 覆上新雪 早上七點三十分，Alban與Sonny的手機同時響起。這是只有在組織發布任務行前通知時，才會發出的特殊鈴聲。
淺眠的Alban立刻被喚醒，他半瞇著睡眼讀完手機訊息後，又深深地打了個呵欠，才拉開床邊的窗簾。
「我的天，今天也太冷了吧！」此時滲著刺骨寒意的晨曦順勢湧入房裡的每個角落，使他忍不住直打哆嗦，然而異色的雙眸卻認真地透過簾外的玻璃窗，窺探外頭熹微的天幕。
在兩年前還是「一隻貓」的他，隨著意識進駐至Alban Knox這具身體的時間變長，與這具肉體的靈魂也逐漸難以拆分。
同樣地，這具身體的右眼視力也因為他「曾經是貓」的原因變得愈發清晰——如今他可以看清每一片掛在窗邊的雪花紋理，被逐漸升起的朝陽照得閃閃發亮。
再往遠處看去，熟悉的建築物與街道覆蓋了一層銀白色的雪，就連樹枝也因為積雪而葉木低垂；甚至可以望見附近某棟高樓玻璃帷幕內，有幾位基金會成員正苦命追逐著難以捕捉的SCP跑。
Alban微微扯起唇角，被他們的狼狽給逗笑了好一陣子，直到那個小女孩模樣的SCP被一顆糖果給收買後終於甘願被收容，他才捨得收回目光。
回過身來，他的視線越過房間角落裡一棵掛滿飾品的耶誕樹，最後來到臥房主人的睡顏上。他俯身貼近Sonny的耳廓，輕聲喊道，「お兄，おはよう！記得今天中午有任務吧？還有一些前置工作需要預先處理。」
「GM⋯⋯新年快樂⋯⋯」躺在他身旁的Sonny皺起眉頭，接著大手一撈，將坐著的Alban拉入懷裡，並重新拉高兩人身上的被子，以隔絕外頭的冷空氣，「太早了，再讓我賴一下床，還不想工作⋯⋯」
Alban順勢依偎在Sonny堅實的胸膛上，原先佔據肌膚的冷意，也隨著彼此的體溫相互交織而逐漸回暖，「啊，嗯，新年快樂。」
Alban抬眼凝視著擺放在Sonny後方、忙到還沒有時間收拾的耶誕樹，纏在樹上的小燈泡們寧靜而輕緩地閃爍著，頻率比秒針移動一格的速度還慢。樹枝上則掛著許多這兩年來，在收容SCP的任務中累積的照片與紀念品。
有來自某個酒窟的葡萄酒軟木塞、森林裡撿到的機器人零件、在廢棄倉庫裡收集的廢棄彈殼、礦場挖到的鑽石、開了花的小火箭模型，還有他為Sonny生日特製的綠蔥蛋糕自拍，跟Noctyx成立一週年的慶祝團照，然後牆上還掛著兩把從某個末日帶回來的武士刀⋯⋯每個物品對他們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回憶。
「總覺得，這些年來我搞砸了很多事。」沒來由地，Alban突然如此說道。
「是啊，Albie有時候太不聽話了。」抱著他的Sonny似乎早已習慣他天外飛來一筆的感性，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的神情，只是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但你是我的弟弟，我沒辦法拋下你不管。」
「Awww⋯⋯也幸好有Sonny在，我才能像現在一樣活得好好的。」Alban由衷地感謝Sonny後，思緒悄然飄回兩年前僅剩自己知道的某事件上。
當年還是貓咪模樣的他——或許稱自己為SCP-3487，一隻被歸類為時空異常的Keter級家貓比較正確——不幸遭基金會逮捕後，便被長期關押在Site-179的某間收容室裡。
當時基金會邀請了大量的實驗室人員分析他，無奈關於他的能力，組織仍然研究得不夠透澈。
基本上，他擁有自由暫停時間並改寫歷史的能力，並能將這段時間由自身所產生的位移，轉嫁到板塊移動上。舉例來說，他在暫停時間後移動了三公尺，那麼某個地區的板塊就會在時間重新開始流動後跟著移動三公尺。
然而基金會直到現在仍認為，他只要一移動就會造成災難性的地震，還因此提升了收容室的監視系統⋯⋯這個控訴非常沒道理，也對他非常不公平！好在基金會的收容室就算升級了守備仍然很糟，伙食又很不錯，他才情願定居在基金會裡。
對他而言，他必須要同時做出「暫停時間」、「移動」、「改寫歷史」三個動作，才有辦法在不知不覺間毀滅世界，這整套流程做下來很麻煩，非必要他才不幹。
而且他也不是很熱衷於創造世界末日，畢竟毀滅的世界一點都不漂亮。
所以就算自己可以隨意暫停時間、進出收容室，他也沒打算經常造成基金會的困擾，只會趁每日守備最薄弱的時間點，出門蹓躂個幾分鐘。
——直到好幾年前他碰巧遇見Sonny為止。
他與Sonny的相遇起始於他無意間進入的蟲洞，後來他們也陸續見了好幾次面。儘管兩人每一次的相處都極為短暫，但長期累積下來，Sonny已然成為他心中最重要的人類。
於是在近兩年前的某次實驗過程，他回過神來，已為了爭取更多與Sonny相處的時間而設下圈套，佔用名為Alban Knox的D級人員身體，並竄改Sonny的記憶，最後成功從Site-179逃離，成為「Sonny的弟弟」，甚至讓當時已成為MTF支線成員的Sonny為他註銷D級人員的身分，還給了他一個合適的組織職位。
沒多久，RCT-Δt時空站點急召人力，正巧兩人對穿越時空的耐受力優於常人，他們順理成章被上層指派，組成新的團隊MTF-Nijisanji EN-5「Noctyx」，負責收容不同平行時空的SCP、導正時空歷史、重啟各個時間線的結局。
即使各個時空瘋狂竄升的異常，導致他們的工作負擔在一年內加重了數倍，而任務的難度也並非三言兩語可以輕輕揭過；但同時，他的目的達成了——自從Alban成為了Sonny的弟弟後，他的確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接近面前這個人類。
他幾乎每天都能陪在Sonny身邊，不必再為了錯過對方短暫的人生感到悲傷。所以，就算知道往後會遇到這麼多糟糕的事情，他仍會選擇這麼做。
「⋯⋯但說實話，有時候我處理任務的方式很不錯吧？」Alban蹭著Sonny厚實的胸膛，像是要將所有的不快樂都蹭在對方身上的布料，動作一如當年Sonny還是個小孩子時，他蹭著Sonny的腳邊撒嬌那樣。
「Huh⋯⋯通常是做得很好，但有時候又會做出傻傻的事情傷害自己。所以，要是今天的任務你又衝動行事，結束後我一定會懲罰你。」
Sonny的威脅像是鋒利的刀片，令聽者不寒而慄，然而他的掌心卻又溫柔有力地將Alban睡塌的頭髮揉得更亂。
反觀，Alban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他揚起唇角時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用可愛的語氣說著驚言，「我是不介意被你幹。」
「什麼？A⋯⋯Alban！我不可能這樣對你，你是我的弟弟！」
「哈！Sonny你的臉好紅！」
「我可是你的哥哥⋯⋯怎麼可以開這種玩笑⋯⋯」
「你知道的，我只是想逗你玩而已。」正當Alban笑得飆出淚水時，他感覺到頭頂有一抹陰影掠過。
下一秒，Sonny已迅速翻過身、將他壓在身下，神情專注地盯著自己。
「我剛剛是認真的，你要知道，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所以答應我，今天的任務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然後，最重要的是平安回來，懂嗎？」
Sonny的呼吸如羽毛般拂過他的耳邊，最後將唇瓣貼上他的顴骨輕點片刻，便起身換衣了。
待Sonny的氣息悄然散去，Alban的心臟才慢了半拍地緩慢收緊，瘋狂跳動著，「啊⋯⋯幹嘛又偷親我！」
他輕撫著他吻過的地方，軟軟的觸感還捎著一絲溫度⋯⋯
「怎麼了？你不是從小就被親習慣了嗎？現在不喜歡了？」Sonny不避諱地解開睡衣，迅速換上制服。
趴在床上皺眉佯裝生氣的Alban，恰巧可以清楚看見Sonny漂亮的五官被冬日的陽光照得稜角分明，就連結實白淨的胸膛輪廓也一覽無遺，彷彿價值連城的完美藝術品。
「沒有不喜歡。」Alban盯著Sonny換裝的模樣一時語塞，腦海裡驀地出現好幾段記憶。
那個在好幾年前還是矮冬瓜的Sonny，每當看見還是貓的自己時，總會笨拙地將他抱在懷裡蹭鼻子，偶爾還會胡亂親他⋯⋯
想到這裡，Alban的臉又更熱了。
他知道Sonny腦中的記憶跟他的肯定不同。經過他與基金會的記憶竄改，Sonny腦中的記憶早已面目全非，然而當他意識到Sonny說的也不完全錯時，只能撇開自己羞到發燙的臉，跟著起身下床。
他悶悶地想著，在好幾年前，他只當Sonny是個對他很好的人類，誰知道如今重新想起那些回憶時，心態又完全不同了。
「咳，我們剛剛是聊到，活著⋯⋯對，活著對我來說Easy-peasy！」他乾巴巴地轉移話題，重新討論起親吻以外的話題，「活著、吃飯、工作，控制、收容、保護！這些對Noctyx來說都只是小菜一碟，照顧自己這種小事當然絕對！完全！沒問題！哈哈哈⋯⋯」
「Okay，那我拭目以待。」看著Alban失態的樣子，Sonny只是溫和笑著，就像一個合格的兄長那樣。
Alban繫好鞋帶後，兩人終於換完厚重的任務制服。他們僅需眼神交會，便默契地步出宿舍，來到時空轉換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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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燈光下，他們開啟架設在頭盔上的攝影鏡頭開關，接著將目光集中在桌上一份由Fulgur提供的機密文件。文件中包含了這次任務的目標，以及他們很有可能面臨的危險。
Sonny被神親吻過的嗓音像是夏日的陽光，給人安心穩重的踏實感，「今天是██年1月1日，這次我們會穿越到一個已知的時空Earth-42██，並使用SCP-2000重啟該時空的物資，這次的任務將導致該時空產生遽變，以確保未來人能夠擁有一個未受嚴重感染的地球，執行重要實驗。」
聽著Sonny將一大段枯燥的任務內容唸得振奮人心，Alban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包覆在機動特遣隊制服底下的焦躁情緒也得到了片刻的平靜。
「補充說明文件上未包含的資訊，我們必須在六小時內完成以上任務。」Alban接著說下去，「稍早有額外透過SCP-1032預知鐘，認定Earth-42██將在█小時內終結，所以我們的時間非常有限，不容任何失誤。」
「收到，開始動作。」
語畢，兩人開始穿戴此次任務配給的裝備。
「這次別再忘東西了，Fulgur上次跟我說，你之前跳下飛機才發現降落傘沒裝好。」Sonny稍早的公事口吻消失，轉為平日裡與Alban閒聊的語氣。
沒想到自己的糗事會被那個破銅爛鐵打小報告，Alban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那是因為⋯⋯Fulgur故意害我分心，你知道的，我一向很謹慎⋯⋯」他使勁地擠眉弄眼，讓臉上的一對嬌弱眉毛輕微下垂，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這次我肯定沒有少帶東西了！」
「我想那是因為你跟我出任務時，我把你保護得太好，所以才不會出現這種重大失誤。」Sonny舉起被他忘在桌上的等時通訊器晃了晃，薰衣草藍的眼睛因為微笑而瞇成了月牙彎。
「Wait⋯⋯我怎麼會沒帶到它？」
Alban呆愣地瞪著Sonny手裡的通訊器，又看了看對方的表情，似乎從Sonny的笑容裡感受到滿溢而出的危險。
「如果今天沒有打開等時通訊器，」Sonny低頭將通訊器裝進Alban胸前的口袋裡，原本溫暖的嗓音突地驟降，語氣嚴肅地說道，「要是出了什麼事，Uki、Fulgur跟我都沒辦法及時救你，這個後果我負擔不起。」
Sonny字字清晰的告誡迴盪在時空轉換室裡，讓Alban出現了自己正被無形的手緊緊掐住脖子的錯覺，就連呼吸也停滯好幾秒。
不過很快地，他已回過神來，抓住Sonny停留在他制服口袋的手，護在自己的掌心與胸膛之間。他安撫著面前將眉頭擰在一塊的男子，嗓音甜得像是口感滑順甘美的蜂蜜，「所以我才說お兄對我最好了嘛，看來這次的任務我也萬無一失了，對吧？」
Alban不敢向Sonny說的是，如今的他復原能力愈來愈好了，其實沒有必要這麼擔心自己⋯⋯但正因為他渴望Sonny的關心，所以寧可把這些祕密藏在心底。
「⋯⋯那當然。」被稱讚的Sonny晃著頭，就像隻得到獎勵的大狗，而剛剛映在眼底的幽暗也不復存在。
他們駕輕就熟地設定身上刻有基金會徽章的腕錶，將刻度指向相同的數值，接著緊握著彼此的手，踏入一扇構造特殊的圓形██。
框架內的一切漆黑而詭譎，像是硬生生將空氣切割出一塊平整的黑洞欲將他們吞噬。但是Alban並不害怕，因為他很確定Sonny就在他身旁，就算去往平行世界的路上充滿變數，只要他仍然可以感受到Sonny的體溫和穩定搏動的血脈，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Alban，一路順風。」
「祝我們好運——」
Alban尾音落下的同時，永無止盡的黑瞬間將他們的意識吸入，他們可以感受到身體的各處彷彿被未知的能量拆解成極小的粒子，接著又將粒子狠狠收縮至極大的密度，並以近似光速的速率被運送。就在Alban覺得通道要將他的內臟壓成肉餅時，他們再次被拼湊成實體，並被另一股力量瞬間撞出洞口。
視覺恢復後，眼前的景色不再是燈光昏暗的時空轉換室，也不是██裡不見五指的黑，而是一片白雪皚皚的破爛城鎮。
「Sonny，你沒事吧？」Alban忍著疼痛，緊握著Sonny的手，迅速冷靜下來。
即使現今的平行世界穿越技術已趨近成熟，仍無法保證生物體的平安運送，導致他們在每次的穿越結束後的幾分鐘內，身上的所有毛細孔都會炸起，就連心臟也強烈刺痛著，彷彿被鈍器狠狠戳穿那般讓人難受。
Sonny悶哼了一聲，也回握了回去，「嗯，老樣子，先注意環境。」
就算Sonny擁有穿越時空的絕佳體質，而Alban現在的身體就是時空異常的SCP實驗產物，他們還是難以習慣這些副作用。
不過對Alban而言，這些疼痛感相近於當年他為了竊取半刻的自由，好幾次從Site-179穿越到Sonny房間時的感受。雖然過程非常不舒服，但他很喜歡——因為這是跟Sonny在一起才能擁有的感官體驗。
兩人觀察周遭的地形及手上的測量儀器。從室內空間被轉移到一片雪白的戶外後，氣溫陡然驟降，就連他們口裡呼出的氣也瞬間化作一團白霧，爭先恐後地消散在這個即將步入衰亡的世界。
Alban伸手接住不斷從沉滯的天空飄落的紛紛白雪，腳底也隱隱傳來積雪帶來的冷意，「唉，運氣太差了，怎麼這裡的天氣比原世界線還糟？」
「搞不好等等我們跟喪屍打起來就熱了。」
「才不會，因為Sonny會保護我唷。」
「嗯？我們不都是互相保護的嗎？」
「好吧，你是對的！我們互相保護，哈。」
兩人笑鬧閒聊之間，Sonny遠眺Alban指出的任務地點方位，零散的幾隻喪屍在路上漫無目的地徘徊，正在往他們的方向靠攏聚集，「如同之前蒐集到的資料，這個世界已被五級機密SCP-008，也就是俗稱的喪屍病毒感染中，所有任務人員已了解，遭受感染者將無法離開此時間線，並會在三小時內死亡。」
「嗯，我這邊看，確定所在地點是Earth-42██，與目的地偏離2,967公尺，此時間線已不存在另一個Noctyx-321 Sonny Brisko及Noctyx-333 Alban Knox，不會產生時空記憶重疊效應。」Alban接著敘述從儀器中觀察到的資訊。
Sonny的手摸向配槍，吹了一聲口哨，慵懶笑道，「看來這次Uki也校準得很完美，以前合作過的團隊偏離100公里都在正常值上。推估這次的任務四小時就能處理好，還有機會提早回去過新年。」
「過新年？昨天睡前的倒數不算過新年嗎？」Alban聽見關鍵字時，眼睛睜得大大。自從佔據這具身體後，Alban在昨日以前還未曾度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快樂新年。
「其實只是單純跟我的弟弟去超市買菜、一起下廚，然後好好享用新的一年，自己親手做的第一餐而已，你覺得如何？」
「哇喔，聽起來也太棒了吧！你的弟弟說他對這個提議非常滿意。」
「Hell yeah，所以今天的任務我們速戰速決。」
「那我要先想好要吃什麼！」Alban的語氣放鬆溫和，神情卻是戒備的。他沒忘記要觀察周遭，手也離武器極近，以備不時之需。
兄弟倆不斷往目的地的方向艱難移動，同時也將那群喪屍的樣貌看得更仔細。
被病毒感染的喪屍們不再具有正常的人類外貌與意識，它們的軀體變得更加魁梧，肩膀高高隆起，灰白色的皮膚滿佈潰爛的斑點。粗大的四肢扭曲畸形、不成比例，指甲則鋒利如刃。
「What the fuck？它們也長太醜了吧！比照片更噁心。」看著成群的喪屍將雙手舉在空氣中漫無目的地比劃著，Alban完全可以想像它們用指甲將他戳成串燒的樣子。
再更靠近一點，可以看見他們的嘴巴張得大大的，發出如頭蓋骨被咬碎的尖銳噪音。而口腔裡是兩排鋒利的尖牙，還不斷從縫隙裡流出泛黃的唾液，就像在對美味的獵物發出感嘆。
而美味的獵物就是Sonny跟他。
Alban環顧周圍，光肉眼可觀察到的喪屍就有四十隻以上，不過這裡好歹是在國家公園的外圍，荒郊野外的小城鎮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喪屍？太奇怪了吧。他把疑惑放在心上，繼續觀察是否有其他不尋常的地方。
「會嗎？我覺得它們滿可愛的。」看著這群比他們碰過的大部分SCP都還要友善的喪屍，Sonny提出了不同的觀點。
Alban做了一個吐口水的動作，口裡還陸續夾雜了好幾個髒話，「呸，哪裡可愛？這群醜八怪還一直接近我們，沒看到我趕著解完任務回去跟お兄做菜嗎？」
「噗哈，看來你真的很期待新年晚餐。」
「那是當然的，Sonny大廚做的菜世界好吃，我已經在腦海中想像，自己是如何心存感恩地吃下它們的了。」語畢，Alban終於浮誇不下去，笑了很久才冷靜下來。
「Alban，這哪裡好笑⋯⋯」
「抱歉，我也不知道，你知道我笑點很低，噗呵⋯⋯」Alban再次忍住笑意，又深吸了兩口氣，終於開始認真解讀儀器上的指針數據。
「我們要繼續往兩點鐘方向前進，再走1,512公尺就會到達巡守站。不過在那之前，我希望我們可以先把這群怪物消滅。」為了避免Sonny在他開啟SCP-2000的過程中被喪屍圍攻，他首先提出了建議。
「嗯，正合我意，殺了它們。」Sonny果斷轉身面向後方，將槍托抵住肩窩、貼向頰邊、瞄準目標，接著扣下板機——
「DIED。」
轟天巨響的槍聲伴隨著瀰漫的煙硝，Sonny手裡被改造過的霰彈槍瞬間將一隻喪屍爆頭，卻也因為聲響過於劇烈而引來更多它們的夥伴。
「喔，真有趣，實驗報告顯示低溫會降低喪屍病毒的活性，但目前看來，它們現在都還活蹦亂跳的。」
Sonny又倒退了幾步，背部正巧抵在Alban的背部上，語速比平時更快，「Alban你負責開路，前面的喪屍交給你，我來清除後面聚集的怪物，有突發狀況再隨機應變。」
「收到，沒問題。」Alban馬上將儀器收起來，將手指關節扳得喀喀作響，改為提起刺刀跟手槍。
Alban主動衝向面前一名穿著破爛西裝的喪屍，刀鋒在冰冷空氣中劃出一道圓弧，扎進對方的脖子，接著技巧性地拆解對方的頭顱，那名穿著西裝的喪屍身體當即停止運作，跌坐在地。下一秒，他又敏捷俐落地轉身將接近Sonny的喪屍以槍擊斃。
「Bro, you are so cool.」
「No you, you are cool.」
兩人面對臨近末日的景象，沒有絲毫的膽怯，反倒輕鬆應戰，甚至還能出言稱讚對方，彷彿他們只是在進行一場射擊遊戲，而不是危及性命的任務。反觀怪物的嚎叫聲迴盪在空氣中，就像在為自己悲劇的一生譜奏屬於自己的末日經。
這時，數十隻喪屍擠向Alban，讓他有些分身乏術，「Fuck！走開！別全部擠過來——」
Sonny二話不說，猛地從後方將Alban拽進懷裡，抬腳一個迴旋踢，將所見的一切迅速踹倒，又補了幾槍將湧上來的喪屍射殺！
「怎麼樣，我是不是做得很好？」Sonny在任務中總是嗜血的目光，在望進Alban的眼裡時，只有無盡的溫柔寵溺。
「お兄⋯⋯」Alban只瞥了一秒Sonny向自己邀功的表情，便掙脫對方強悍有力的懷抱。他吸了吸鼻子，嗓音裡的感動就是刺骨寒風也難以將其吹散，「你超棒，你是天才。」
他別開頭舉槍繼續將道路上的喪屍清除，唇角卻偷偷地翹起，將那一瞬間的心動全數藏匿在心中。
兩人一路上槍槍命中要害、刀刀斷除威脅，默契地互相掩護與配合，一步步向SCP-2000的位置前進。
然而，快要抵達偽裝成巡守站的SCP-2000時，一隻模樣古怪的喪屍突然晃到他們面前。
「我的天，這什麼東西？」
「這鬼東西不在資料內吧？」
不同於剛剛那些正常身高的喪屍體型，這隻喪屍的身軀更加龐大，目測至少有近兩層樓高，且大片的皮膚皆鑲嵌著一層石色的粗糙外皮。
它泛黃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著，緩緩看向最接近他的聲音來源，而後抬腳向他們接近！
「有可能是感染變種病毒的人類，不好應付。」Sonny試著對它射擊，然而子彈竟難以穿透目標物。
Alban也嘗試著使用刺刀從後方攻擊喪屍，他下手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還狠，卻只能在對方的皮膚上留下數道淺痕。反倒自己握刀那隻手的虎口被震得紅腫脹痛。
「Damn it！」
受到這麼多的攻擊，那頭喪屍依然不痛不癢，甚至開始揮著粗壯的爪子要撕碎他們。
「Alban！我們很有可能打不過這隻坦克，所以只能引開它，我負責擋一下，你想辦法讓它離開這裡！」Sonny隔著怪向不遠處的Alban吼道。
「呃，離開？讓我想想⋯⋯」
Alban瞥向SCP-2000的入口處，又瞄了一眼面前陷入激戰的Sonny，心中的矛盾與掙扎彷彿無形的枷鎖扣著他的頸子，令他一句話硬生生卡在喉頭說不出口。
身為時空異常的SCP，他有非常簡單的辦法可以隔絕喪屍。儘管如此，Alban一想到Sonny可能會對自己的能力感到震驚、失望，就不敢隨意冒這個險。
——哪怕只有短暫幾個小時，他也不希望這個世界對他最好的Sonny，會因此討厭他⋯⋯
「只要引開他讓我們完成任務就好！」見Alban神色猶豫，Sonny在攻守間提醒他，反倒差點被喪屍抓到，還因此踉蹌了一下，「Fuck！為什麼他的皮這麼厚！」
「啊！Sonny小心！」Alban連忙射擊喪屍的頭部，補足Sonny的防守空檔。
「我沒事！無論你決定怎麼做，我都會配合你，所以不需要有多餘的擔心！」Sonny似是看透Alban的心思，話語間是他對他的全盤信任。
——無論你決定怎麼做，我都會配合你。
Alban默念著Sonny說的話，眼角餘光正好對上對方的臉。此時Sonny目光裡的真誠比陽光熾熱，像是要將自己狠狠燒毀一般，而他也甘願被他的眼神燃成灰燼。
Sonny真的對他太好了，好到讓他對他深感愧疚，卻又寧可冒著風險，也要留在他身邊。
這樣的Sonny讓Alban恍然想起好幾年前，Sonny每次看見自己時，無論自己的出現時機有多荒謬，他也不曾把自己當成危險的SCP。或許，Sonny對他的態度是始終如一的，並不會因此厭惡自己？
想到這裡，Alban的內心再次動搖。
他抿唇盯著分秒不容浪費的戰況，終於下定決心不再戀戰，「嗯！這裡先交給你，我去找看看⋯⋯設施裡有沒有機關！」
他收起刺刀將戰場留給Sonny，轉身奔向巡守站，一路上被他濺起的白雪飄揚紛飛，「先想辦法把它引導到遠一點的地方！射瞎它的雙眼！然後千萬別讓自己受傷！」
Sonny揮了揮手以示收到。
兩人分開行動後，Sonny臨危不亂地吸引怪物的注意力。他戰略性地發出挑釁的射擊，成功讓坦克喪屍咆哮著向他撲去，並在驚險瞬間側身靈活閃避對方的攻擊，以此繼續與對方保持一定的距離，引誘它往巡守站的反方向移動，並陸續射傷喪屍的雙眼。
與此同時，Alban也順利進入了巡守站，仔細觀察內部的擺設。外表看似煞有介事的七層樓巡守站，裡頭的空間早已空蕩如也，更不用說有什麼特殊機關。這座藏匿SCP-2000的建築物，重要設備都被鎖在地底下，應該僅能由擁有特殊權限的人員開啟進入。
然而，他發現原本應該鎖起來的地下室門扉，此時卻是敞開的⋯⋯他瞪著那扇門，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聲。
這次的任務可能遠比他想像的情況更複雜。
他初步推測，這附近會有這麼多喪屍，很有可能都來自於基金會的分發。
雖然SCP-2000並不是一個對外公開的設施，不過基金會仍有機會因為某些變故而決定擴增此地的人手。
他想著，這扇門會開著，或許是因為過程中出現了某個關鍵事件，導致所有人皆遭受喪屍病毒感染、無法完整開啟設施，最後導致人類文明的防線失守⋯⋯
Alban又瞄了一眼可能暗藏大量危險的門扉，低嘆一口氣。為了盡快解決外面那隻坦克喪屍，他並不打算先進入地下室，而是不合時宜地在空蕩的空間裡，以特殊的姿勢拍了兩下手。
莫名其妙的動作引來空氣間的引力震盪，甚至讓手上腕錶的秒針在同時間暫停下來，連外頭的打鬥聲也在剎那間變得悄無聲息。
——整個宇宙被他暫停了。
他如貓一般地輕巧踩上建築內的台階，直奔頂樓。
Alban會提出分頭引開喪屍的行動，也只是為了先支開Sonny。因為他仍未準備好在Sonny面前暴露自己非人的一面。
縱使理性上，他知道藏著自己是SCP的祕密不太好，而且如剛剛他想的那般，Sonny或許可以無條件地信任他；但感性上，他還是不希望Sonny太早得知自己的身分⋯⋯
每當他想開口向他坦承時，大量的負面想法就會傾巢而出，將他的思緒壓得喘不過氣：要是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他的親弟弟時，他會怎麼看待自己？會不會再也不把自己當弟弟了？會不會向組織檢舉自己，並將自己收容？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噁心⋯⋯
這就是為什麼，即使現在的自己已能透過「Alban Knox的身體」使用還是SCP-3487型態時約60%的異常能力，他依然不敢在Sonny面前做得太過火的原因。
他太害怕Sonny離開自己了。
其實，要是這個決定是錯誤的，Sonny也可以服用記憶消除劑，甚至由他出手竄改也沒問題；但如果可以，他仍然希望Sonny的腦袋可以保存更多他與他之間的真實回憶，而不是那些虛構的、不存在的假象。
即使他是SCP的事實無法抹除，而Sonny總有一天也會發現——但再等等吧，現在還不是一個好時機。目前，他只敢用賭的，賭Sonny暫時還不會發現自己就是那隻貓。
Alban搖了搖腦袋，將所有與任務無關的情緒甩掉，接著推開頂樓的逃生門。
先往上，再往下，這樣的高度應該夠了吧？Alban低頭往七層樓高的建築下方望去，估算著所需的高度。
——然後一躍而下。
-
沒多久，空氣裡再次傳來了兩道掌聲，時間再次如常理般流動。
地表卻在同時間產生遽變，Sonny前方覆蓋一層白雪的陸地突然間產生一條巨大裂縫，分別拆散了Sonny與喪屍。喪屍所在的板塊突然急升至巡守站的高度，反觀Sonny所在的板塊因為與周遭板塊產生斷層而下陷，瞬間成了地塹。
Sonny閃開碎石後仰望突然隆起的地表，如今已比他所在的位置高了二、三十公尺的距離，而那隻早已被他戳瞎雙眼的喪屍就在這時，因為不慎踩到懸崖邊緣而摔落，在他面前不遠處摔成爛泥。
太過荒謬的一幕讓Sonny下意識想起了某隻總愛蹭著自己玩耍的SCP。
「⋯⋯SCP-3487？你在附近嗎？」這兩年來，他再也沒見到那隻有著異色眸的暹羅貓SCP，不過少數幾次驚險的任務裡，都讓他產生過SCP-3487似乎在他附近保護自己的錯覺。
他舉起手查看時間，但戰鬥途中他根本不會即時查錶，因此看不出自己的時間有沒有被暫停過，只知道距離出發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左右。就在他要使用等時通訊器向原時間線的Uki求救時，Alban就像是抓準時機一樣地喊住他。
「Sonny好過分，你有我了還想著那隻貓？」Alban拍了拍滿身的雪從巡守站跑回來，嘟嘴表示不滿。
「我只是，有點久沒見到它——」Sonny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武器後，起身低頭嘆了口氣，「我可能太想它了。」
「喔唔⋯⋯咳，沒關係，我也只是開玩笑而已！我剛剛只是想跟你說⋯⋯幸好Sonny沒事。」
聽到Sonny對SCP型態的自己如此想念，他忍不住用力抱了一把對方，甚至想過要將Sonny身上的氣息全部占為己有的念頭。而口裡卻若無其事地撒著謊，「剛剛是⋯⋯巡守站的機關，沒想到動靜比我想得還要大。」
「這樣啊，裡面居然有這麼酷的機關。」Sonny在Alban鬆開擁抱後瞄了一眼巡守站的高度，又看向Alban走路時有些站不直的腳，若有所思。
「沒錯，我也很意外。」感受到Sonny審視自己的視線，Alban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唾沫，故作鎮定地乾笑道，「不然地面無故升得這麼高也太誇張了吧？還以為我又觸發了什麼K級情境，哈哈⋯⋯」
他忍著從七樓跳下來後尚未完全復原的腳傷，努力維持看似正常的走姿，卻沒意識到自己說謊的同時，反倒無意間透露了另一個驚人祕密。
Sonny僅皺眉了一瞬，就恢復成平日寵溺的神情。他靜靜陪在Alban的身側步行，連走速也比平時慢了許多。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SCP-2000的入口後，Alban簡短說明自己的分析，「我剛剛發現這裡的門是敞開的，合理推測Earth-42██的原生人類已經嘗試開啟過SCP-2000，所以附近可能會有危險。因此，等等我們開啟裝置、正確執行CYA-009的程序後，最好盡速離開。」
「好，收到。」
然而就在Sonny邁開筆直的長腿準備帶頭行動時，Alban搶先一步伸手攔截了對方，支支吾吾地提出請求，「啊⋯⋯等等！那個，後方給你把風好了，我⋯⋯我怕後面有喪屍會抓住我。」
他想著，稍等進入SCP-2000狹窄且無法隨意破壞裝置的設施內後，如剛剛那樣誇張的板塊位移能力相當於無法使用，否則可能導致任務失敗。
因此為了避免Sonny被任何無法預見的怪物襲擊，甚至感染喪屍病毒，Alban決定由自己主導後續的任務會比較保險。
Sonny的腳步頓了頓，略帶遲疑的目光從Alban擋在他身前的手臂，看向對方緊張兮兮的側臉，像是要從對方的行為裡讀出一點什麼，手裡的槍也隨之握得更緊，「⋯⋯當然，你只要專心找到裝置按鈕就好，我一定會盡力保護你的周全。」
「謝謝Sonny！お兄對我最好了！」
Alban裝作沒看見Sonny欲言又止的口形，趕緊伸手推開門板。早已鏽蝕的金屬門吱呀地一聲發出哀鳴，迴盪在幾乎快看不見底的樓梯口。
他們沿著踏階不斷向下深入，直到手上的儀器顯示兩人到達地底約七十幾公尺處時，一座違反時間因果理論、超越存在事實的偌大空間終於展示在他們面前。
——這就是SCP-2000機械降神。
這座在組織裡只有少數人知道的地下設施，將在無法及時避免的K級世界末日情境中被啟動，用以重建文明社會、防止人類滅絕。簡單來說，SCP-2000就相當於古老宗教經典裡提到的「挪亞方舟」。
整座設施裡擺放了人體複製艙、記憶植入系統，以及人類文明所需技術之備份，在這個連預知鐘都判了死刑日期的喪屍末日裡，唯有正確開啟SCP-2000，才有機會逆轉此平行時空的未來。
Alban憑著早已讀到爛熟的任務手冊內容，迅速找到牆上啟動CYA-009的關鍵裝置按鈕並開啟，接著拿出通行證陸續刷開幾道門並開啟相對應的裝置按鈕。
一切似乎都與平日的任務那樣順暢。裝置們依序發出微弱的嗡嗡聲後，按部就班地進入啟動程序。
「嗯⋯⋯我記得把這扇門裡的裝置開啟後應該就可以收工，大約幾個小時後，設備就會針對有害的異常回收⋯⋯嚇啊！」正當一扇金屬門扉被刷開，裡頭瞬間湧出大群喪屍，將Alban嚇得跌坐在地！
「oh god！Alban——退後！」
「啊——跑跑跑！」Alban反應過來後想跟著Sonny往後退，卻因為腳軟而一度步伐踉蹌。幸好Sonny手速極快地將Alban架起來，拉著他迅速往喪屍的反方向倒退，才能倖免於難。
Sonny瞄了一眼不斷向門外擠出來的喪屍群，果斷拿出一枚手榴彈，扣著插銷吶喊，「數量太多，我直接用炸的！」
「用炸的？好，小心別丟到門內！」
Sonny長呼了一口氣，姿勢優美地拋出榴彈，隨後拉著Alban躲向最靠近他們的柱子後方，雙掌迅速遮掩住Alban的耳朵。
「呃，其實不用幫我摀耳朵——」
「我怕你不舒服。」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將兩人的聲音淹沒，同時聚集在門外空曠大廳的大群喪屍也被炸得稀巴爛！
「很好，再把剩下的處理掉就好了。」
「謝謝Sonny⋯⋯」
成功爭取到短暫的喘息機會，兩人趁著空檔將彈匣填滿並推入手槍，接著瞄準柱子外射擊，他們幾乎扣下一個板機就射穿一個人頭，凌厲地將未被炸死的喪屍滅殺殆盡！
短短幾秒，空間裡除了他們以外似乎已無其它活物，只餘耳邊轟轟的耳鳴，以及濃重的煙硝味。
「喔，這裡還有一隻喪屍。」
Alban巡了一圈大廳，腳下嵌著鐵片的雪靴倏然踩碎未死透的喪屍頭蓋骨。他的靴子隔著骨骼碎片踏在滿地黏稠並散發惡臭的血液上時，還發出了如刮黑板般的尖銳噪音，讓他一陣牙酸，「嘶⋯⋯太噁心了！太噁心了！太噁心了——這裡是地獄嗎？這裡是地獄吧！」
Alban浮誇慘叫的同時，也分神悄悄地轉動踝關節，確定自己的腿傷已恢復了大半，裂開的地方也幾乎不會痛了。
他無聲地鬆了口氣：很好，既然腳沒事，就不會被Sonny問起受傷原因，更不可能被發現自己是SCP-3487的祕密。接著他也慶幸是自己帶頭開啟閘門的，因此並未發生他所擔心的事情，而自己也未受傷。
「剛剛是怎麼回事？CYA-009的最後一個節點，怎麼塞滿了這麼多遭受感染的人類？」Sonny巡完另一邊後再次跟到Alban身旁，神情嚴肅地看著滿地的屍體。
喪屍身上的衣服早在門開啟前就已被同類撕碎了大半，不過經過剛剛的詳細調查，他們勉強可以看出⋯⋯它們穿的很有可能是基金會的制服。
「只能確定它們是因為不明因素被反鎖在這扇門內，恰巧裡面又出現感染案例導致。」Alban口裡說著驚悚的推論，語氣卻分外平靜，「剛剛啟動閘門時沒有發生任何技術問題，推測是人為因素導致。畢竟沒有人願意跟一個有感染跡象的人共處一室，甚至讓對方攻擊自己。」
「Hmm，也有可能是其他組織的臥底盼著世界毀滅所動的手腳。」Sonny以槍管挑起屍體身上的隨身物品，試著尋找一點線索，卻是一無所獲。
「我也不知道，這牽涉到太多歷史事件了。」Alban知道Sonny對組織的忠誠，並不希望他失去對工作的熱愛，因此只是客觀地提醒對方已知的事實，「我們這次的任務是重啟SCP-2000，沒有權限為它們的悲劇任意修改歷史。在開啟最後一個裝置後的五週內，所有尚未死亡的喪屍都會被實施回收並進行逝世流程，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
「⋯⋯我只是突然在想，雖然這些人對我們的任務而言的確不重要，但人是自私的，如果被反鎖的人是我們其中一人，我想我或你都會很介意吧？」
Sonny突然間舉出一個過於深沉的觀點，蒼白的聲音迴盪在大廳裡，令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也許是看Alban沒有接話，Sonny繼續解釋，「我只是覺得，要是這個任務可以設定在他們還未變成喪屍以前就更好了。」Sonny重新將彈匣填滿，眼裡出現了短暫的遲疑。那個只有對Alban說話時才會特別溫和柔軟的嗓音，此時被多刷了一層淡淡的混亂與疲憊，「不過直接導正最後一個節點的確比較方便，省事。」
就一個透過穿越時空導正歷史、收容SCP的人而言，世界是不存在因果宿命論的，因為假如因果存在，那麼這個世界就不會有一定的起點跟終點。換句話說，假如時間軸上存在因果，他們所有的行為對宇宙而言都不存在意義，因為無論穿越時空多少次，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他們並不信奉因果宿命論，可是這場任務卻有人注定死亡。這代表，他們導正歷史的行為，對這些曾經是人類的喪屍來說仍是不作功的。
這個感覺很詭異，因為他們的存在不就是為了讓人民導向美好嗎？
正因如此，Sonny總覺得自己滿腔的使命感，像是打在柔軟的棉花上。他是時空穿越者，明明應該透過導正歷史的能力拯救這些人，但是他卻該死地只能聽從上層的命令行事，不去救這些人。
要是這些喪屍對決策者來說是重要的，那麼決策者還會選擇這麼簡單暴力的解決方式嗎？
「⋯⋯是啊，而且歷史也無法任意做大幅度的調整，所有的改變都需要被精密計算過，否則身為穿越時空者的我們，存在的意義也有可能隨時被無效化。」Alban牽起Sonny空著的那隻手，並未正面回應Sonny的疑問，而是痞痞地開著玩笑轉移話題，「我可以把你的疑問當作告白嗎？」
「什麼？」
「『如果被反鎖的人是我們其中一人，我想我或你都會很介意』這句。」
聽到Alban複述自己剛剛說的話，說要當作告白，Sonny愣了三秒後才失笑出聲，「當然可以，而且如果你受了重傷，我保證會申請歷史修正。」
「哈啊？Sonny太誇張了！」Alban感覺自己的面頰微熱，呼吸也不太順暢，他想，應該是SCP-2000的空調年久失修導致的。
「希望你能記得，你是我最重要的親人之一，我會永遠把你放在心上，好好保護你、疼愛你，無論你是怎麼看待我的。」Sonny小心翼翼地握緊Alban的手，像是在守護貴重的傳世寶物一樣。
「永遠太誇張了，到死之前就可以了。」Alban掙脫Sonny的手，改為跟他十指緊扣。他知道，Sonny的陪伴對他而言是過一天就少一天的，就算他們的任務不出意外，Sonny總有一天也會老去⋯⋯
即使Alban是一隻可以掌握時空異常的SCP，也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因為他們所在的世界裡，除了異常以外的生命體都不可能存在永恆，這代表著，他與Sonny的相處時光必定有劃下句點的那一日。
重新回到CYA-009的最後一個節點後，Alban來到裝置面板前，按照步驟鍵入資料。
待他按下「執行」鍵，一道光條如預期般地跳出面板，昭示著SCP-2000的準備進度——很快地，這個世界就會專為未來的SCP基金會而新生。
任務完成。
「Woo！這次的任務花了三小時二十一分，是Sani的員工編號。」Sonny對了一下錶，歡呼著將數字記錄在他的電子手札上。
「Woo真的耶！是個好數字，恭喜Sani！」Alban蹭到Sonny身旁，用肩膀撞了對方一下，「這次多虧Sonny引怪，我們才能安全完成任務，太好了。」
「是恭喜我們才對。你也做得非常好，my good boy⋯⋯」Sonny順勢將Alban緊抱在懷裡，親暱地將唇瓣附在他的耳邊呢喃，充滿磁性的聲音引起Alban一陣戰慄，就連耳飾也被顫得左右晃動。
「Sani⋯⋯你⋯⋯」他聽著Sonny的心跳聲有些發慌，有些問題他不能問，可是又很想知道，結果一句簡單的問句怎麼也拼不出個完整的模樣，只能一直卡在主詞的位置上。
「嗯？」Sonny疑惑出聲，再次讓他的耳畔肌膚瞬間發麻。
「我、我是說，我們完成任務，回家⋯⋯」Alban跟平時任務結束一樣拍了兩下手，輕笑道。
剎那間，空氣似乎震盪了一下，而Sonny的記憶到了這裡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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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任務結束後太飢餓的關係，Sonny在思緒變得模糊之際，似乎感受到雙唇貼上了什麼香甜可口的麵包。他本能地想張口留住一點什麼，可是腦袋卻重得使不上力，不允許自己這麼做。
吃不到好吃的麵包讓他很生氣很沮喪，但又莫可奈何。
很快地，他的意識淪為飄渺，令他逐漸忘卻那個甜軟好吃的觸感，而後緩緩淹沒在溫柔的夢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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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他發現自己再次來到亂成一團的記憶檔案室中。
這些記憶彷彿遭受闖空門般，紛雜地散落在地，被先前的自己暫時分門歸類地掃成好幾堆，湊合成光怪陸離的影像。他試著拾起其中一堆的回憶檔案嘗試解讀，不過這些破損的畫面彷彿一張張被過曝的老照片，只能勉強看清背景和輪廓，擺放的順序也毫無邏輯可言，以致於難以被他歸檔在正確的記憶時間軸上。
自詡記憶力不錯的他試著修復這些記憶，眉頭卻愈皺愈深：他總覺得這些不知道被誰弄亂的回憶裡，有些記憶好像發生過，又好像從未發生；有些人似乎很重要，可是他又記不起對方的名字。
——在他的腦海中，只剩那隻貓和他的弟弟是清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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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ny——身體還好嗎？」是Alban的聲音將他從夢境帶回現實的。
他悶哼了一聲後，終於睜開酸澀的雙眼。身體的疼痛感提醒著他已回到原時間線，而Alban則如往常那般眨著水汪汪的異色眸，關心自己穿越時空後的身體狀況。
看著與平時無異的一切，他抿唇搖了搖頭，想清楚Alban問了他什麼後，又改成了點頭，就像久未暖機的引擎，發動了許久才開始運轉一樣。
「雖然身體沒事，可是⋯⋯剛剛應該還發生了什麼事才對，但我現在已經記不清楚了。」
自他清醒後沒多久，夢裡的內容就已忘了大半，不過他想大概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但關於他的記憶，似乎又有哪裡不太對勁了，這才是最讓他在意的問題。
「剛剛？需要⋯⋯幫忙聯想嗎？」聽到他的困擾，Alban疑惑了半秒，眉尾立刻無精打采地低垂著，就像楚楚可憐的小貓一樣，「你還記得什麼？」
「我還記得你說要回家。」
Sonny試圖在腦中搜尋回到原時間線前的記憶，他還記得Alban說要回家，可是再然後，就什麼也記不起來了，「可惡，我還記得那個時候的時間是⋯⋯」
一想到自己有記錄任務結束的時間，他立刻查看手上的腕錶，不過算了算，兩者只間距了十幾分鐘而已，似乎並無異狀。
「在那之後，我們就跟平常一樣，檢查裝備，然後穿越回到這裡。」Alban的眼珠子從左上緩緩飄到右上，就像在認真思考一樣。而後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那你還記得你說過要怎麼跟我過新年嗎？」
「新年？啊，這個我當然記得。」
「記得這個就好了，這是最重要的事情。」Alban忍不住笑了笑，臉頰的小酒窩深深地凹陷，奪走了Sonny所有的注意力。
「Huh⋯⋯好吧，趁現在天還亮的時候趕快離開基金會好了，我們路上再討論你想吃什麼。」Sonny索性放棄思考，掌心胡亂地將Alban柔軟的髮絲揉亂後，抬腿離開時空轉換室。
被落在後頭的Alban長吁了一口氣，才趕向前去勾住他的手，語氣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我已經想好了，我想吃Sonny做的白醬義式寬麵，然後要煎牛排，還有⋯⋯」
「我應該會多買一塊麵包，和一瓶紅酒。」
「麵包？紅酒？Okay，沒問題。」
傍晚的餘暉灑在兩人身上，為他們渡了一層暖意，也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隨著彼此的步伐相互交疊。
Alban踏著雪，嘴裡唸著關於晚餐料理的新點子，兩隻手還不忘在空中比劃著為他做補述；而Sonny只是笑著點頭附和，時而為身旁的男子調整圍巾，或是將他牽得離車道遠一些。
那段不存在的記憶，彷彿覆上新雪的腳印那樣，無人再記起。
——除了Alban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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