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雨》 豪雨的来临并非完全没有预兆。

怀抱着侥幸的心态，花轮决定继续行驶，可惜踩油门的速度始终还是比不过乌云聚集的速度。击打在挡风玻璃上的雨点由小变大，由疏变密，逐渐变得像水幕一样，无情地嘲笑着雨刷的徒劳。

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击打在车身各处，只听声音都会让人担心会不会把车辆砸穿的程度。根本没有办法听清楚车载导航在说些什么，甚至连信号都变得断断续续的，把音量开到最大也无非是多加一道噪音进行混响而已。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继续开车无疑是自寻死路，花轮迫不得已把速度降了下来。因为侥幸心理而驶过的服务站，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在高速公路上掉头。大概是因为速度变慢了吧，感觉开了很久才到下一个服务站，但其实距离并没有隔很远。

小小的服务站到处都是像花轮他们一样避雨的司机，迟到的结果就是连一处停车位都找不到。先绕了一圈去加油站加了油，又绕了一圈去得来速取了点轻食。兜兜转转才等到角落一处避雨的空位——虽然是露天的，但只要不开窗门就行。

“真是夸张的大雨啊……现在先暂时休息一下吧，桐生先生。”停好车后，花轮把引擎关掉，连安全带也解开了。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身体已经是做好了长时间等候的准备。

“说的也是，先吃点什么吧。”

坐在副驾驶的桐生打开了怀里轻食的纸袋，混合着牛皮纸和油炸食品特有的香气在车内四处扩散。虽说只是绕道时顺便买的，明明也不是很饿，却还是勾起了小小的食欲。早知道多点一些就好了，两个人却只点了一个四件套。套餐内容是一个汉堡，一份鸡块，一份薯条，还有一杯咖啡。

“花轮，你要吃什么？”
“除了咖啡以外都可以，你先选吧。”

大概是顾虑到喝了液体不方便开车吧，像是心思细腻的管理者会考虑的事情。桐生也没有多说什么，从纸袋里取出了鸡块和咖啡，把剩下的汉堡和薯条递给了花轮。

简单的道谢以后，是沉默的进食时间，桐生喝咖啡的声音、花轮咀嚼的声音、偶尔还有包装纸传来的窸窸窣窣……落在车顶的雨声还是很大，但比起落在飞奔的车上，离开了速度的加持以后听起来柔和了不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令人舒适的白噪音。温度开始缓缓上升，为了挡雨而四面紧闭的车内，自然是不可能给食物的热气和两个大男人的体温留下足够的出口。细密的水雾缓缓爬上车窗内侧，直到看不清窗外的一切，世界仿佛只剩下车内的两人。

对于时常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桐生和花轮来说，这实在是一段过于平和的时光。

“总觉得，有点像是在野营一样呢……”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桐生。鸡块已经吃完了，手里冒着热气的咖啡还有大半杯。透过氤氲的蒸汽望去，花轮也吃得差不多了。

“嗯，你这么一说的话确实如此。最近的话，不是选择帐篷，而是在房车里享受野营乐趣的人似乎也有很多。”
“在雨声中悠闲地享用食物虽然也不错，不过野营的话，果然还是配上篝火比较好。”
“说什么傻话呢，没办法做到一边下雨一边点火吧？”
“怎么不可以，你看——”

“啪嚓”一声，淡黄色的火苗照亮了昏暗的驾驶室，一边是满脸惊讶的花轮，一边是拿着打火机看起来洋洋得意的桐生。

“哈哈哈……哈哈……这算什么呀，好了好了，你快收回去吧，多危险啊。”
“呵呵，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看着桐生把打火机收进怀里，花轮的嘴角还是挂着笑意。堂岛之龙偶尔也会有恶作剧的一面，但是自己并不讨厌。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关于野营的话题也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伺机而入的是进食以后难以抵抗的困倦，花轮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要是累了的话就睡一会吧，等雨停了我会叫醒你的。”
“诶？但是你不休息没事吗？只有我一个……”

桐生晃了晃手里的咖啡，花轮心领神会。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负责驾驶，感到疲劳是无可奈何的，而且休息一下也有助于待会赶路，现在还是不要逞强比较好了。

“那我就休息一下吧，有劳你之后提醒我了。” 把座椅稍微放低了一些，再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简单的收拾好以后，花轮闭上了眼睛……

视觉被遮蔽了以后，剩下的听觉就变得无比敏锐。明明是想睡觉的，双耳却像有自己意志一般，不由分说地捕捉着各种细微的声响，除了雨声以外，还听到了助手席上传来了衣物摩擦的声响。

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花轮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如果没有雨声的掩护一定会被发现自己在装睡假寐的吧。身体因紧张变得僵硬，这种状态下应该是不会睁开眼睛的。混合着咖啡和鸡块香气的指尖掠过鼻翼，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脸上抽离出去——是平时一直戴着的墨镜。

同行者不露声色的体贴虽然令人温暖，但是也有笨拙的一面。不知道是不是姿势不方便的原因，左侧的镜腿抽出来时把耳后的几缕头发也带了出来。挂在睫毛处的头发让花轮痒得有些难受，但是还不可以睁开眼睛——鬓角处传来指腹柔软的触感，有人帮自己把碎发重新别到耳后。

但是手指并没有很快抽开，像是羽毛拂过皮肤一般，指尖小心翼翼地顺着耳郭往下划过。未知的轨迹令人不安，却又无比激动。

雨声变得越来越远，听觉逐渐被剥夺，只剩下知觉在无限放大。游走的神经追随着指尖的脚步，所及之处引燃的是隐密的快感。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从耳郭到颈后，从下颌到脸颊，从嘴角到唇瓣……

指尖缓缓抬起，留下敏感的身体独自在余韵中彷徨。心脏传来的鼓动仿佛要冲破皮肤，意识也被抽离带走，花轮感觉有些失神——

远去的雨声一下子又回来了。

“果然还是选择喝咖啡好了。”
花轮心里默默想着……在阵阵的雨声中沉入了梦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