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eFreo|Almost Getting There⠀
「Fu~ri~Fu~ri~」
當聽見那聲拖著長音的特殊稱呼,他便知道對方肯定是又受了什麼委屈而來,正在長廊掃地的Freodore算準時機,向旁邊踏了一步,正巧與張開雙臂準備飛撲自家女僕的Kaelix完美擦身而過。
這座宅第的下任家主,Freodore現在的雇主即主人,正值二十歲青春年華,因為飛撲失敗正與地板來了一場親密接觸。
下刻,沒得到關懷的Kaelix在地上翻了半圈,像吃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樣躺在地板鬧起彆扭大喊:「你為什麼不愛我——嗚哇啊啊我都這麼難過了,FuriFuri是壞人,大壞蛋,負心漢,但我還是愛你嗚哇啊啊!」
Freodore嘆了一口氣,即便選擇忽視內容也無法屏除Kaelix那過於宏亮的哭鬧聲,再這樣下去又會讓其他家僕看笑話了,不得已,他只好提起裙擺,蹲下身,和他的主人談條件。
「如果您現在馬上從地板起來,並且不會黏在我身上的話,今晚,我會去您的房間陪您一起睡覺。」
「真的?你今天要陪我睡覺?」
「嗯。」
得到一聲肯定的允諾後,Kaelix立刻從地板跳起,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那樣,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重新整理衣著,總算又恢復了下任家主的端莊模樣。
「咳嗯,」Kaelix輕咳一聲,腳尖蹬了蹬地板,並將雙手背在背後,以防自己又忍不住想抱上去的舉動,僅讓視線跟著身旁準備重新進行打掃的女僕身上,「FuriFuri,其實你根本不用做這些打掃的工作啊……」
「您要再說這些事的話,就先撤回女僕裝這項命令吧。」
「唔!」
Kaelix乖乖閉起嘴巴,望著那身從妄想變為現實的長裙女僕裝彷彿專為他的Freodore量身訂做那般,總讓他感到如夢似幻,哪怕當時的命令是出自於對Freodore擅自決定的報復,也沒想到Freodore竟寧可穿上女僕裝,也不願意妥協。
這份固執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尤其,他們已經認識並同住在同一屋簷下足足十年了。
Freodore在Kaelix約莫十歲時來到Debonair家裡,兩人相差五歲左右,Kaeilx十分喜歡看起來酷酷的但又會陪自己玩的Freodore,彼此近乎形影不離。等到Kaelix十八歲,他才知道Freodore的真實身分和任務其實是為了保護自己而聘用的秘密護衛。
同時,那年也是Freodore第一次向家族提議要縮減和Kaelix相處的時間,好讓潛在的危險主動浮出表面,再將其一網打盡,這項提議本來不被Debonair家主認可,因為那等同於是將Kaelix暴露於危險之中,還是Freodore再三堅定保證會以自己性命保全,再加上家族對他的信賴以及對排除隱憂的期待才鬆口容許這項決定。
但這反倒換Kaelix十分不願意,他並不希望Freodore為自己賭上性命,也不希望拉開與Freodore的距離,因此和對方大吵一架,生氣地將那件藏在衣櫃深處的女僕裝甩到對方身上,咬牙切齒說:「如果你非要固執己見,那好,你就乾脆穿上這身裝扮,成為我Kaelix Debonair的專屬女僕,那樣的話,不論是誰見到你,都只會覺得你是一名喜歡男扮女裝的怪傢伙而已!」當他怒氣衝衝說完馬上就感到無比後悔,他一點也不想用這種方式和對方爭辯。
沒想到的是,Freodore不僅對那些氣話不吭一聲,還在Kaelix的面前當場褪下外衣,只著一件襯衣和底褲,就這麼將那件長裙女僕裝穿戴整齊,抬眸低聲回道:「這樣你就沒有意見了吧。」,那股氣魄甚至讓Kaelix不敢再多說半句話。
可是,究竟是為什麼呢?只是單純因為被Debonair家族雇用的忠誠心嗎?那樣就足以讓Freodore不惜穿上女僕裝也要履行護衛的職責?
雖然他也因此大飽眼福就是了,這眼福還持續了將近一年多。
想到那身女僕裝的淵源,Kaelix又愛又恨,他多希望這身裝扮能只是他們之間的情趣就好了——不過,現實是到目前為止的進展也仍舊處於無限期單戀,而手握決策權的某女僕的心裡也只有工作這兩個字而已,連他平時掛在嘴邊的愛都沒給過半點反應。
視線沒有從黑白相間裡唯一突出的深紅領結移開的Kaelix嘆了口氣,背在背後的手指偷偷做了一個捏起某物向後拉的動作,『啪』地用嘴型發出一聲空氣擬聲詞。
「主人。」Freodore轉過了身,點綴於蝴蝶結中心的紫寶石折射燈光,晃入正對面男子的眼裡。
「啪」地一聲,這次是Kaelix雙膝跪地發出的真實聲響。
Freodore沒能明白這又是怎麼一回事,眉心頓時一皺,Kaelix便宛如石化般倒在了地板上,Freodore選擇忽視對方奇怪的行徑,手插著腰,身體前傾,居高臨下地對著在地板上裝成石頭的自家主人囑咐一句。
「請您聽好,我只說一次,Kaelix主人。」Freodore不動聲色地環視周遭一圈後,低聲說道:「今晚,請先鎖好門窗,等我以暗號敲響您的房門時再開門,可以做到嗎?」
單戀男子的心思極其脆弱。
喔老天,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叫他記得先關好門窗?洗得香噴噴的乖乖在房間裡等他?哇,FuriFuri好大膽!
只要想到四個小時前的那句低語,Kaelix就坐立難安,在房間內不斷來回踱步、浮想聯翩,還會因為妄想而害羞得跳上床反覆掩面打滾。
但哪怕在想像裡他們已經進展到了不可告人的階段,最終Kaelix只是在床上攤成一個大字狀,盯著天花板裡的一塊不規則黑點,迅速冷卻胡亂跳動的心臟。
「不過,自從十八歲之後就沒有一起睡過了呢。」Kaelix翻了個身,變為側躺的姿勢盯著不遠處的房門,「不知道Freo是怎麼想的——」
「咚咚!」敲門聲不輕不重地響起,恰好打斷他想著對方的思緒。
Kaelix期待地眨了眨眼,順勢翻身下床,走到門前時才忽地想起Freodore那句「我會以暗號敲門」,可是當時的他整個腦袋都被那張既帥氣又漂亮的臉蛋塞得滿滿的,以至於根本沒有意識到——什麼時候他們之間有過暗號這件事了?
即便想破腦袋也沒能從自己的Furi資料庫裡撈出相關資訊,他決定不想太多,先開了門再說,如果門外找來的人是Freodore的話就能好好問問關於暗號的事情了。
在那之前,要是讓他的女僕在外面等太久的話,說不定人就這麼直接走了。
他趕緊開了鎖,壓下門把,向內拉開房門。
剎那,只見一道銀光沿著門縫刺入,劃過額前的髮絲。
「什、」Kaelix因始料未及的情況嚇了一跳,沒站穩向後退的步伐,一屁股跌坐在地,而剛才被割下的幾綹銀髮則散落在他的腳邊。
完全敞開的房門外正佇立著一道黑色人影,那將近與他齊平的身高顯然不可能是和他約定過的Freodore,再加上剛才明顯是衝著他來的攻擊……。
Fuck!他在心裡暗罵一聲,沒想過真的會有人想取自己的性命,意識到這項可能性的同時,全身血液瞬間奔騰,腎上腺素瘋狂飆升,想要重新起身逃命的當下立刻又被壓制在地,咽喉被對方的胳膊用力壓著,令呼吸逐漸變得困難,他同樣死命抓著對方的手腕,阻止眉心正上方的刀尖落下。
「咳、你,如果以為這樣就能取下、我呃、我的性命,那你未免、呵……太小看我的……」
Kaelix咬緊牙根,使出全身力氣與對方僵持不下,隨後看見唯一露出黑色面罩外的凌厲雙眼一瞬瞠大,接著,壓制他的力道倏地變輕,脫離桎梏的身體重獲自由,Kaelix連忙翻過身體,趴在地上重咳好幾聲,不忘用力呼吸新鮮空氣。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當感受到熟悉的輕薄布料劃過手臂的那刻,緊繃的神經終於緩慢放鬆下來。
「能動起來嗎?請您再稍微退到床頭櫃那邊,乖乖待在我身後。」Freodore看了他一眼,握緊拳心,「很抱歉讓您遭遇這種事,我會盡快解決。」
Freodore的聲調還是維持一貫地平穩冷靜,但Kaelix還是聽得出來自己正被對方掛心,他點了點頭,挪動雙腿退後,直到身體靠上木櫃與床鋪的直角處停下。
確認Kaelix並無大礙後,Freodore便專心於眼前,一把掀開長裙裙擺,除了作為干擾敵方視線的手段之外,也趁勢抽出小腿綁帶上的伸縮電擊棒,借著蹲低的姿勢使力,一瞬衝向剛才被他踹飛到窗戶邊的黑衣人。
伸長的電擊棒在揮舞過去的那刻被格檔下來,Freodore同時也踢開朝向自己的短刀攻擊,一次短暫交鋒後,又退回原位重整備戰姿態。
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那倒不是很難解決,不過,這點人手也太魯莽粗略,很難想像這是他等了一年多才等來的佈局。Freodore暗想,正思考是不是該再做些引誘或者拖延的舉動,就見窗外驀地出現了一點忽明忽滅的異樣燈光,腦袋只花了半秒便辨識出燈光所帶來的警訊,Freodore立即轉身,沒時間向一臉懵然的Kaelix解釋,直接揪住對方的衣領拖著逃向房外。
房門剛用力闔上,燈光和爆炸聲便分毫不差地襲來。
Kaelix發出一聲悲鳴,感覺事態似乎變得比想像中更糟,臥室房門壓根抵擋不住爆炸的衝擊,僅勉強做到減緩的作用,隨後碎成好幾塊無用的木板碎屑,而濃煙同時蔓出門外。
他拽住Freodore的圍裙,想叫對方跟自己一起逃命,話還沒出口,就見近在眼前的那張漂亮臉蛋緊盯著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勾起了唇角,Freodore此刻露出的好戰表情讓Kaelix不自覺打了一個冷顫,手指將白色布料攥得更緊。
該來的總是會來,他從未能說服過對方。
Freodore伸手打開另一扇隔間的暗門,推著不情不願的Kaelix進去。
「事態緊急,請您先待在衣帽間,反鎖房門,我很快就會去接您。」
再後來的情況,Kaelix無從得知。
但門外時不時傳來的激烈碰撞每每都讓他的心臟漏掉一拍,他蜷曲身體,縮在狹小的衣帽間裡,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也不知道Freodore是否安好,是不是受了傷,只能惴惴不安地獨自等待。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門外再沒傳出任何聲響,他才急切地將耳朵貼在門上。
一片沉寂。
Kaelix沒有貿然打開房門,這回,彷彿他才是等待主人回家的狗兒一樣,死命地趴在門上,豎起耳朵,不願漏聽一絲可能性。
他覺得自己像是等待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等到人都快要發瘋,才終於等來兩聲直擊耳膜的敲門聲。
Kaelix嚇得連忙摀住發疼的右耳和險些尖叫出聲的嘴巴,他感覺自己絕對聽見了一聲淺笑,像被外頭的人猜到自己的犯傻舉動那般,頓時一張臉徹底脹紅。
「是我,Freodore,您可以開門出來了。」
這一次打開的房門後方,站在走廊上的人總算是和他約定好的Freodore沒錯。
那件看了一年多的女僕裝變得破破爛爛,荷葉邊的縫線脫落凌亂不堪,裙襬連同襯布被割出數條長短不一的筆直切口,純白圍裙佈滿灰褐色塵土,隱隱可見混雜其中的暗紅血跡,無一不顯現出究竟經歷了多麼激烈的戰鬥。而當又一滴鮮豔血液滾落,染紅衣領,Kaelix倒抽了一口氣,戰戰兢兢地撫上淌著半邊血的冷靜臉龐。
「看,我承諾過的,隱患已經全部解決,而您也沒事。」
Freodore好似並不在意自己流著血的事,隨手指了指身後不遠處被粗繩綑成一團的黑衣人群——那群人裡有些熟悉的家僕面孔,但Kaelix已經不再好奇——還在他面前露出一抹得意的小表情,這讓Kaelix的嘴扁得更加厲害,不禁沉著臉,將那無一處完好的鐵面女僕一把橫抱起來。
「等、您在做什麼?請立刻放我下來!」
「不行,不要,我不准!」Kaelix難得大聲駁斥,但抱起對方的動作卻像對待一件珍貴的易碎品那樣小心翼翼,他搖了搖頭,不顧對方一身狼狽,逕自將臉埋入胸腹間的衣料裡說道:「現在開始,我不聽欺騙我要一起睡覺的小騙子的任何一句話,Kaelix會記一輩子的。」
「……您更在意睡覺這件事?」
「不是『睡覺』,是『我們一起睡覺』。」
「您不是說不聽我說的任何一句話嗎?」
「呃啊啊啊啊啊——」這種時候也不忘頂撞他的女僕先生真的讓他又氣又好笑,Kaelix氣得牙癢癢的同時,環視周遭廊上宛如廢墟的場景,彷彿僅有他們兩人劫後餘生,過於戲劇化的現實反倒讓人感覺更不真實,他收緊手臂,更加謹慎地掂量身上的重量,悶悶地嘆了口氣:「哈啊……我不管了,等你的傷養好,我要把你抓回我房間當抱枕,你最好知道惹怒Kaelix主人的下場是什麼!」
那只是他賭氣下的胡言亂語,也沒什麼震懾力,他也不想管Freodore的反應會是如往常般忽視、揶揄或者轉移話題,只顧著把自己心裡那一口怨氣一吐為快。
隨後,他才感覺到Freodore動了動,雙臂似乎環抱著他的脖頸,發出有些疲憊倦怠,但仍帶著笑意的聲音。
「護衛兼女僕結束後,接下來是抱枕嗎……或許不錯,我大概也覺得有點累了,正想換份悠閒一點的工作,而且,還是一輩子的,對嗎?」
悶在女僕裝胸前荷葉邊裡的Kaelix倏地抬頭,以為是不是自己在受過太多驚訝之後產生幻聽,否則,他怎麼覺得疑似聽見了Freodore絕對不可能會說的話?
抬頭凝視的目光裡,Freodore只是將臉頰貼在他的額頭,沒有再多說任何一句話,但那微微掀起的唇角足夠讓Kaelix確信自己的聽力十分正常。
銀白色的腦袋剎那當機故障,冒出一朵巨大蘑菇雲,面紅耳赤的Kaelix現在陷入了究極二選一,不曉得應該要先帶對方去治療傷勢,還是該要先去找家長稟報終身大事才對。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