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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乳糖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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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乳糖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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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

    水星  章节38
      
      
      一晃眼进入大四下学期,八年制的临床生或多或少有了一点危机感。
      按照以往学校规定,八年制的学生需要在大四通过最终的学业考核,才可以选择二级学科,完成研究生阶段的课程。
      八年制相比传统的五年制,高考录取分数更高,三个实验班百来号人,上限很高,下限似乎也低到没边。很多人为了混一个学博学历,前四年的基础课基本在划水,导致最终考核的时候因为成绩不及格而被退回五年制,只能参加统招考研升硕升博,或者拿着本科文凭在地市级医院找一份无足轻重的活。
      至于通过考核的,他们会进入学校的附属医院、教学医院学习,在内外妇儿,急诊,康复等科室实习轮转,抬头低头都是同校的熟面孔。
      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松一口气。科研,临床,以及学业的压力令很多人苦不堪言,按一些老师的话说,临床技能比不过三年专硕,科研能力更是良莠不齐。读不下去延毕甚至退学的比比皆是。
      为了不被退回五年制,最近课堂的出勤率高了不少,连第一排座位都被占满。
      同学都在互相询问要报哪个科室老师门下。
      没有人问曲郁生,不用打听都知道他会去神内。
      他几乎已是何老的半个博士生,偶尔也会替老师为懵懵懂懂的大一大二生讲临床案例,批改他们的期末试卷。
      也有人劝他换一个方向。外科的一场手术下来,提成拿得不少。神经内科,一个定性定位的学科特色就弄得人头昏脑涨,定了半天终于查清病因,患者听不明白,还把你跟精神病医生归为一谈。
      外科的老师也看好他的天分,解剖兔子或者给实验动物插管的时候,一支细小的动脉都被他挑出,分离,插上套管,动作行云流水,双手看不到一点紧张的抖动。
      曲郁生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静心准备考试。
      出成绩的那日,导师组的师兄师姐为了欢迎新成员,邀他与几个同届办了场迎新会。他们大多年长他五六岁,几乎而立的年纪,玩闹起来仍然像没心没肺的小孩。几扎从厂家低价运来的啤酒,一晚上居然被干得一瓶不剩,一群人又唱又笑,吐得东倒西歪,酒瓶和脱掉的外套散乱一地。
      曲郁生第一次学会抽烟,是席间一个留学归国的师姐教他的,叫苏灵云,身形比他还高挑些,穿一身灰色条纹衬衫,牛仔裤,扎马尾,相貌或许没那么出众,叼住烟的样子透着一股游离于世外的慵懒。在公共洗手间的时候,她把烟气吹到曲郁生脸上,问他读医到现在,有没有过后悔。
      他不做声。
      她喝一口酒,又吸一口烟,很平静:“我当年是因为我爸得了脑梗死,才读的医学。”
      “但学到最后才发现,那些用尽手段救回来,在病床上躺着的人,跟死了有什么分别,不会说话,不会叫痛,深夜把他们掐死也不会挣扎一下。我爸当时睡觉发病,送急诊的时候血压达到195,两只瞳孔放大,虽然抢救回来了,但有什么用,他不认得我了,不会喊他的乖女儿,也不会深夜发信息让她不要熬夜了。他像婴儿一样睡在病房,生命体征平稳,或者活着,又或者早就死去。”
      “就算你成了救苦济世的医生……又能改变什么,当你救不了你的至亲的时候,你更加救不了你自己。”
      女人把烟掐灭在洗手池的大理石台上,透过明晃晃的镜子,看到他唇间的烟烧了一半,烟雾如灰白的面纱蒙上他的脸,晦暗不明。她饶有兴趣,问他,你还是处吗?
      他终于开了口,冷冷的,道出一个否定的陈述:“不是。”
      她笑得好大声,审视他的眼神几乎带着怜爱,像看一个不怎么擅长撒谎的孩子。她取下他的眼镜,香软的躯体混合酒精和香烟的苦涩,凑了近来。
      这时,曲郁生忽然抬起头,深邃的眸盯住她,一言不发,她却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惊慌,不禁后退几步。
      “我从没有想过后悔。”
      她愣住,又看到他的指尖夹住那只微微闪烁红点的烟,吸一口,再慢慢吐出来。
      “我不知道以后会如何,我也不知道未来究竟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消灭世上所有的疾病,我只清楚一点,换做是我得病,坐在轮椅深陷囹圄,我最爱的人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她回过神,曲郁生已经离开了这里,连带那缕缥缈到够不着的烟雾都不曾留下。
      ·
      考完试后的一整个暑假,曲郁生难得空闲下来。
      他和弟弟回老宅小住,却三天两头往外跑,带弟弟出门,看电影,逛游乐园,还去赴了一场多次重映的音乐会。散场时曲铭澈仍兴奋地牵着哥哥的手,谈起其中几段处理巧妙的转音和弦,曲郁生听不太懂,却耐心听着弟弟雀跃的分享。
      他们走到街上,几名看似初中年纪的女生一路跟在他们后面,叽叽喳喳,不时凑在一起,手心挡住嘴巴,不知在密谋什么。曲郁生忽然停下来,径直走到那几人跟前,问她们有事吗?
      女孩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看他冷淡的神情,当即吓得不敢多嘴,面面相觑半天,终于其中一人鼓起勇气上前,问曲铭澈要微信。
      曲郁生挑眉。
      曲铭澈也有些意外,征求意见似的望向哥哥,见他不作声,便拿手机亮出二维码。女生脸红红,扫了以后低声道谢,飞快地奔回同伴旁边,她们嬉笑着走开了。
      “加个联系方式应付下就行,不必深交。”曲郁生忽然说。
      曲铭澈懵懵的,看着聊天框上多出的新头像,还不知道怎么办,对哥哥的话也没细想。回到家,姨母问他们今天怎么那么晚,曲郁生说路上塞车。
      吃饭的时候,曲铭澈老老实实说了今天的事,姨母听了似乎挺感兴趣,连连追问细节。
      曲铭澈记不太清楚了,印象里是个白净的女孩子,脸圆圆的,戴着细框眼镜,跟他道谢的时候,她露出羞涩的笑。
      “澈澈还小。”曲郁生截住话头。
      “十四岁还小呢,要去上学也读初中了。”她乐呵呵地往曲铭澈碗里夹菜,“多交些朋友也好,问问她家住哪里,让她有空来家里玩。”
      吃过饭趴在床上,曲铭澈的聊天框弹出消息。
      白天加他微信的那个女孩子夸他头像的玩偶可爱。曲铭澈歪歪脑袋,回复说那是他小时候抱着睡觉的小海豚,他一直没舍得丢,摆在床头的一侧,像他的睡眠守护兽一样。
      他们很快就聊上了。女孩是附近中学的学生,九月份开学念初三。她问曲铭澈是不是也喜欢马克西姆,那个克罗地亚的钢琴演奏家。
      曲铭澈眼睛亮起来,噼里啪啦打起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同龄人说过话,聊起爱好便滔滔不绝,他们从今晚的音乐会聊到生活家常,房间频频穿出笑声。
      一连几天,曲铭澈都没跟哥哥出门,似乎连房间都没怎么出,天天捧着手机,对屏幕傻乎乎地笑。
      姨母欣慰道澈澈终于开窍了。
      曲郁生没有表态,目光落到桌上的茶杯。
      “我去看看他。”他起身。
      “打扰他做什么?”她不赞成,“小朋友长大了,你管太多,他反而不高兴。”
      长大了么。
      前些天还给冰箱的酸奶写上自己的名字,强调这是他的所有物,让哥哥不要偷喝。
      姨母回房后,曲郁生一个人留在客厅,手指夹着烟。
      如果他也在弟弟身上写名字呢。太阳穴持续的阵痛被尼古丁的作用渐渐缓解,他的脑子也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也可以向别人宣告曲铭澈是属于他的。
      他养的,他看着长大的,他立誓要治好他的病。
      他的内心变化无人得知,在弟弟和那女孩相约去图书馆学习的时候,曲郁生留在家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好像疏解的不是突如其来的瘾头,而是心中无从宣泄的烦闷和阴郁。
      高泽靖看出他的焦躁,直言道:“难道你还想让你弟弟一辈子不社交吗?他是残疾人,又不是完全废了,他总要接触外面的世界的,万一他以后痊愈,你又因为各种原因不能陪在他身边,他那么单纯,迟早会吃苦头的。”
      他心知肚明。
      曲铭澈对此一无所知。暑假结束的前一天,他和女孩互换了地址,约好有机会互相串门。
      无意瞥见弟弟写的是老宅的地址,曲郁生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问:“怎么不写那边的住址?”
      “平时她要上课,也没办法过来找我呀,”曲铭澈不假思索,“而且那里是我和哥哥的家,我不想让别人来打扰我们。”
      “……哥哥?”
      面对忽然紧紧拥住他的哥哥,曲铭澈眼里闪过一瞬惊讶,抽空腾出手来,摸了摸曲郁生的头发和脸,接受了他偶尔的撒娇,“抱太紧啦。”
      “东西都收好了吗?”曲郁生的额头抵着弟弟的肩,语声轻轻的,带着清早睡醒后没润过嗓的粗砺和沙哑。
      “还忘了一样东西。”
      曲郁生松开弟弟,看着他把床上的小海豚玩偶抱过来:“小海豚在这里好孤单,我们带它一起回家吧。”
      他忍不住将弟弟和玩偶一块拥到怀里,亲了这个又亲那个,最后咬在弟弟软软的面颊的时候,他停了一下,牵起对方胸口的玉坠,郑重又轻柔地在上面落下一吻,“回家吧。”
      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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