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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乳糖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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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乳糖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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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水星  章节43
      
      
      听着弟弟的话,曲郁生沉默了很久。
      不知为何回想到很久以前,母亲第一次允许他抱弟弟之前,问了他一个问题:弟弟是你恨的人留给我们的,你会恨弟弟吗?
      他不会。当时他还是个孩子,还不懂得爱恨,更不知道怎样把这两种人类最强烈的感情施加给另一个无辜的孩子。他看着被母亲抱着的小宝宝,只觉得亲近,当他把弟弟抱在手上,绕着客厅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的感觉更加真切,他们是一体同胞,由同一个子宫孕育,吮过同样的母乳。他嗅着弟弟身上同类的气味,那印象牢牢在他的记忆深处留下烙印。
      他只会爱这个孩子,往后的十几年间,曲郁生从未改变过他的想法。喂过他吃饭,给他换过尿湿的床单,在孩子惧怕的黑夜陪他睡觉,牵他的手送他去上学。为他的高兴而喜悦,为他的伤心而悲戚,弟弟是他情绪的外置器官,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为对方的一颦一笑牵动。
      在曲铭澈坐上轮椅之后,这种感情变得愈发复杂,掺杂着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比歉愧更低微,比不甘更执着,比爱欲更深邃。他不知道是从哪一步变得不对,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早已意识到这份欲望的不合理,没有第一时间纠正,而是选择压抑与隐藏。母亲临走前托他照顾好弟弟的心愿,反而像一个诅咒压在他身上,日夜提醒他,折磨他,逼他成为一个冷静自持,对弟弟关爱有加的哥哥。
      曲郁生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
      原以为自己是曲铭澈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然而现实却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长久的平和的生活令曲郁生遗忘了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其作用就是在精卵细胞结合的时候贡献一颗精子,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不承担任何可能的后果。
      曲铭澈就是那个人的孩子。
      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仿佛看着心爱的美好之物被撕碎,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明明可以是曲铭澈唯一的血亲,但因为那个男人的出现而被排挤在外,对方没有在他弟弟的成长期间拿出过一分一毫的陪伴,却从最开始就注定是比他这个同母兄长更血脉相连的存在。
      他怎能不恨。
      连带看曲铭澈,都有一种相类似的怨愤,直到今晚曲铭澈用带着泪痕的目光望着他,问他是不是讨厌他的时候,曲郁生明白了,他更恨的是他自己。
      曲铭澈看着曲郁生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放在他头发和颈间的手,那眼神落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曲铭澈看到了他一直藏得很深的情绪,那种深深的无力与疲惫。
      紧接着曲郁生说了一句话,没有看向他,对着车窗外的深夜,语气却比那寂静的黑夜更冰冷残忍:“我不可能把你想要的哥哥还给你,甚至很多时候我根本不想当你的哥哥。”
      曲铭澈怔住,曲郁生却再也没有看他,沉默静静横在两人之间。
      那之后,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
      曲郁生在急诊科轮值,与他一起的还有几个隔壁班的同窗,一场夜班下来,大伙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交班也是简简单单三两句话,就赶紧下班回家了。
      值完夜班可以休息一个白天和一整天,五天轮一次。有时整个晚上无所事事,来的都是一些腹痛发烧的简单活。有时遇上意外大出血或者脑卒中的,全院鸡飞狗跳。
      那天曲郁生在急诊值班,遇到一个高血压脑出血的病人,ct扫出来动脉瘤出血达40毫升,家属选择手术。
      所有人手忙脚乱,把神外住院总叫来主刀,一台手术从凌晨做到第二天天亮,钻孔引流,血肿清除,动脉瘤夹闭。曲郁生在一边帮忙扶镜子,一眨不眨盯着屏幕的血肉看,最后主刀老师看他心理素质还不错,没吓晕,把最后的缝皮工作交给他。
      他做得很漂亮,缝合后血迹清除,病人头顶上那个拇指甲盖大的孔闭合上后,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
      病人血氧和心率在极速下降,仪器提示脑血管正在二次大量出血,未知位置。
      一分钟抢救,备用血,肾上腺素加上,主刀一助二助连实习生也叫上轮番按压,最后一针肾上腺素注射进去,病人也停止了呼吸。
      从台上下来,曲郁生仍有些恍惚。
      术后他们一群烟瘾犯了的同事挤在值班室吸烟,窗外风一吹,烟气在白色的灯光下飘散,像手术室里那个刚刚逝去的生命。护长都看不下去,塞给曲郁生一盒酸奶,心疼他脸也是黑,这种天气不常见脑出血,他一来就见了三次,两次保守治疗,一次开颅,今天第一次上手,还碰上病人死亡。
      家属在走廊掩面痛哭,妻子失去丈夫,幼小的孩童失去父亲。
      交班时碰到带教,曲郁生问:“医生应该有共情心吗?”
      “最好不要有,你职业生涯能遇上多少病患,又有多少没活着出手术台,每个都体恤一下,你是菩萨都忙不过来。”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他的带教还是从自动柜机买了水和面包,递给病人家属。
      恍恍惚惚从医院出来,曲郁生坐在车里揉着太阳穴,忽然旁边的手机震了下,一个系统提醒弹出来:今天是澈澈的生日,快去祝贺他吧!
      他闭了闭眼,艰难地划开消息。
      他不该把那股怨迁怒到无辜的澈澈身上。
      澈澈什么都没做错。
      那他自己呢,亲生父母都不在了,弟弟什么都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早已组建新的家庭,所有人都若无其事地活着,只有他一个人被丢在过去里,永远记着每一个痛苦的细节。
      他双手砸到方向盘,最后一脸平静地开车回去。
      他没有回家,在高速上飞驰。
      交警在出口将他拦下,让他吹一口气,又仔细查了他的证件,慢悠悠问他这么着急去做什么。
      他冷淡说他有个病人快死了。
      对方又核对了他的行医证,摆摆手放他过去。
      浑浑噩噩回到家,曲郁生一头栽倒在沙发上,闭眼躺了不知多久,似乎听见轮椅轻压过地毯的声音,吱呀吱呀,好像轮椅哭了。他以为在做梦,迷糊糊睁开眼睛,曲铭澈在旁边握着他的手。
      他震了震,一时没说出任何话。
      “哥哥,我做不到,”一看见他,孩子的眼眶倏地红了,“我没办法让你开心起来,也没办法让自己不想你。”
      “你倒好,说了那样过分的话,让我一个人伤心那么久,你呢,拍拍屁股在外面玩到深夜不回家,我打电话到你的科室,他们说你早就下夜班回去了,害我在家里担心了一整天,今天还是我生日,”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脸,“哪有你这样欺负弟弟的……”
      曲铭澈一字一句细数他的罪证,曲郁生默默听着,眼眸伏下来,额头轻轻抵在弟弟的肩上,像一种年长者的就范与妥协。
      “抱歉,我做了很多自私的事,忽略了你的感受,”曲郁生忽然说,“你想让哥哥怎么补偿你?”
      他的语声温柔得好像夜间的雨,曲铭澈愣了愣,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什么补偿都可以吗?”
      “嗯,什么都可以。”
      他摸到孩子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一下:“要给你留考虑的时间吗。”
      “我想要你和我一起过生日。”
      曲铭澈好像一瞬就想好了,眉眼弯起来,变得亮晶晶的。他一手紧紧拽住哥哥的手,生怕他反悔跑了似的:“哥哥等会要帮我切蛋糕。”
      曲郁生被弟弟牵着站起身:“我们还买了蛋糕?”
      “是我自己做的。”
      孩子有些不好意思,拽着他来到餐桌前坐下,自己则钻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只乳黄色的蛋糕。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明显比对方第一次拍给他看的那颗精致更多,奶油挤成的小朵间,用果酱歪扭扭写了一行字:郁生哥哥生日快乐。
      后边还附带了一只吐舌头的小狗脑袋。
      “我本来想用棉花糖捏一只小狗狗放上面的,但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做成这样……”
      “这样就够了。”
      曲郁生低声说:“小狗狗不是一直都在我跟前吗?”
      曲铭澈反应了一会,不知为什么有些脸热,好在接下来曲郁生的注意都放在蛋糕上,没看见他发红的耳朵。“哎,蜡烛还没拿……”
      “我来吧。”曲郁生起身,一只手轻轻压住弟弟的肩,“今天是你生日,不能什么都让你做了。”
      曲铭澈便乖乖留在原处,等哥哥把蜡烛一只只插到蛋糕上,打火机点燃。紧接着顶灯熄掉,他也被推到餐桌前,昏暗的背景下,只剩下蛋糕上晃动的蜡烛光,和映在墙上的两人的影子。
      “生日快乐,澈澈。”
      像变魔术一样,一个方形礼盒轻悄悄放到曲铭澈的手心,孩子有点惊讶,随即眼角弯弯,小心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支丝质领带,深蓝条纹,末端用银线绣着一朵指甲盖大小的雪花。
      “时间太紧了,来不及准备更好的礼物,想到再过不久你也该成年了,很快可以用上这个。”
      说着,曲郁生接过领带,轻轻在弟弟的衬衣领口缠绕一圈,束结。曲铭澈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感觉那双骨节修长的手若有若无蹭过他的颈侧,带着人体的热温,“头抬高。”
      太近了。曲铭澈不禁往后靠了一点,贴上轮椅冰凉的椅背,曲郁生就站在他身后,整个人俯下来,宽硕的肩膀贴近他的背,几乎以半搂的姿势圈着他。曲铭澈不知道该看向哪,这一刻仿佛哪里都是哥哥的气息,平缓的,温和的,潮水一样将他裹挟。
      曲铭澈的眼睛有些湿,声音也带着微颤,“……哥,好了吗?”
      这时轮椅被调转了半圈,曲铭澈在厨房的玻璃隔门上,看见自己和哥哥的身影,一高一低,亲昵无间。曲郁生后退半步,端详弟弟的模样,忽然笑一下。
      “还是大了,”他像在自语,“等长大些再戴吧。”
      领带被收起来放回盒子。曲郁生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蜡烛快熄了。”
      曲铭澈反应回来,急忙忙拽着哥哥要他许愿。
      “今天是你过生日。”
      “也是哥哥的生日,说好了要一起过的。”
      曲郁生的目光落回弟弟脸上,在温暖的烛光下,他看见对方脸色泛红,眼尾微微上翘,一双善睐的眸带着认真,以及一种似曾相识的执意。他反反复复看,觉得弟弟变了。
      小时候肉嘟嘟的小孩子,如今褪去了幼稚的线条,生出了日渐清俊成熟的轮廓,翩翩少年如神明降临,落入凡尘俗世,落入他眼中。曲郁生想自己十几岁时,也有弟弟这么可爱吗。
      融化的蜡油嗒嗒滴在蛋糕上,像燃烧的眼泪。他垂眸,等到又一滴烛泪落下,他轻声:“许好了。”
      曲铭澈闻声闭眼,默了几秒,他吹灭蜡烛,少年的身形融入黑暗里。
      曲郁生起身开灯,手指从头发滑到孩子的面颊:“又大了一岁。”
      曲铭澈就着他的动作,眷恋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哥哥帮我切蛋糕吧。”
      曲郁生将蛋糕分好,把画着小狗的那份递给弟弟。曲铭澈尝过一块,觉得味道不错,又挖一块满满的蛋糕递到曲郁生嘴边:“哥哥,这块的芒果最多。”
      曲郁生尝了一口,视线落到弟弟沾着奶油的唇,喉结动了动。
      两人一人一口将蛋糕解决完,时间已接近十一点半。看弟弟还没有要睡的意思,曲郁生便点了两杯柠檬水,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一边喝饮料一边看电视。冰凉的水汽凝结在柠檬水的表面,雾蒙蒙的。
      这一天似乎也这样平淡地过去了。
      “哥哥。”
      “怎么了。”
      “再过二十分钟,你也二十四岁了。”孩子很轻地在他的手心挠了挠,他的指根还戴着之前曲郁生送他的戒指,“今年没机会给你弹琴,但我准备了别的礼物。”
      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我什么时候不喜欢过?”他笑。
      曲铭澈没答话,睫毛掩住垂下的目光。
      “……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那只握着他的手收了收力,卡在了彼此的指缝之间,插进去,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忽地一下扣紧,“我有梦见过妈妈,我和哥哥的妈妈。”
      “我在梦里迷路了,周围很黑,没有一点声音。我不知道该往哪去,怕得快要哭的时候,有一只手牵住了我。我明明不能走的,但她带着我,我好像就能站起来了,跟着她一路走啊走,然后慢慢地跑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跑那么快过。”
      “后来我想,那可能不是妈妈,妈妈的手不会那么有力,那么温暖可靠……是你才能给我这样的感觉。”
      孩子露出可爱的笑:“哥哥,我是不是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电视进入整点播报,倒计时滴答滴答响,曲郁生失神地看着弟弟,被魇住似的,他用另一只手抚到对方的颈,颈上的红绳,再抚到红绳上的玉坠。他本能感到一种禁忌,自己在做着一件极羞耻的事,他撤回手,零点的时钟正好敲响。
      曲铭澈却拽住他的手,放到了胸口的地方。他似乎摸到了弟弟的心跳,鲜明地在他指尖下震颤,像高潮迭起的琴音。
      “哥哥,哥哥,”孩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别哭,别哭啊,我不提我的事了,以后都不提了。我把我今天的快乐送你,你以后都要开开心心的……”他凑近来,直接吻上了哥哥的嘴唇。
      好凉,他想,像浸过一夜的雨水那样。
      一点点笨拙地舔吃着,他好像隐隐约约尝到了苦涩的烟味,速度不知不觉慢下来,但没有退却,主动送上去,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
      某一刻感觉对方的手指动了,曲铭澈睁开了含泪的眼睛,等待着再一次被推开,视野却在一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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