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空 有龙三月的北京，空气中还裹挟着清晰的寒意。空刚出飞机舱门，被冷空气一激，十几个小时长途飞行带来的困倦感顿时被吹得消散了不少。

上摆渡车，排队过关，拿取行李，一系列动作后空把自己的两只半人高的箱子放上行李手推车，推着车直奔出口。

国际到达口的警戒线前候着不少人，空一眼就看到那个来接他的人，脱口喊道：“钟离先生！”

钟离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风衣，扣子没有扣上，只是松松披在身上，露出里面的同色的针织衫和浅灰的马甲。钟离大概在这里等了空一阵了，此刻他正低头看着手机的屏幕，机场的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那皮肤在光下散发出一种温润的光泽，显得钟离愈发像是奥古斯特·罗丹用玉石琢成的雕像，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听到空唤自己，钟离抬头的瞬间将手机放回外套口袋，笑着应了一声。

“先生等很久了吗？”

“只到了一会，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才刚到。”

“饿吗？”钟离自己不开车，只是叫了专车来接，在司机帮忙把空的行李搬进后备箱的空档，和他一起坐在后排座的钟离问道。

“还好，就是有点累。”被车里温暖的空气一烘，落地时散去的疲倦感又连同睡意重新袭来，空甚至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显得有几分虚浮。

“嗯，回去好好睡一觉。”

回到钟离住处时床已经铺好了，空几乎是一头砸进被窝，洗衣液柔和的香气瞬间充斥着鼻腔里每一个嗅觉细胞。可惜没有先生身上的气味了……意识彻底坠入梦境前，空最后这么想道。

隔天，空悠悠睁眼时，白色的天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他下意识地摸摸身边，只摸到些许凹陷下去的床铺，不见钟离的身影，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和鸟鸣声，空跳下床，打开了卧室门。

钟离正坐在客厅逗着他养的画眉鸟，笼里的小鸟看见卧室里走出来的空，立刻开始上蹿下跳、大声鸣叫，一段时间没见，它又变得认不出空了。

空本来也想逗逗它，见状只好放弃，画眉鸟性格敏感，培养过程中稍有不慎就可能受到不可逆的影响，他不想让钟离的大量心血白白浪费。

钟离察觉到他的失落，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到晚饭吃什么上，空表示自己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也就任由钟离带他到离住处稍远的一家粤菜馆。

这家粤菜馆店铺不算大，桌子和桌子间挨得也很近。落座后钟离点了两个菜和例汤，空又随意加了一份招牌菜。等待上菜的时候大多是空在说和钟离分别后的时间里的见闻经历，直到服务员给隔壁桌端上一口砂锅，揭开盖开始翻拌的瞬间，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旁边浓郁的酱香和些微的酒香混杂在一起的美妙香气吸引过去了。

“请问一下，这是什么？”空喊住上完菜准备离开的服务员。

“本店特色的生啫黄鳝煲，您要来一份吗？”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女孩，露出甜润笑容的同时也不忘抓紧机会推销。

空稍作思考，认为再加一个菜他们二人也能吃得下，果断点了头。

空从钟离这儿学到了一个中国人特有的行为：给人夹菜。对空这个从小进行分餐制的瑞士人来说不管是给人夹菜还是被人夹菜都挺新鲜的，虽然一直都是钟离给他夹菜的多，他没多少机会给钟离夹回去。然而当他夹起一块香气十足的黄鳝肉准备送到钟离碗里的时候，钟离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为难起来。

“呃……难道说先生其实不吃这个？”

空悻悻收回手，把那块鳝段放在自己碗中的米饭上。

“抱歉，不是有意要拂了你的好意。只是我……”钟离斟酌了一番用词，“确实不喜欢水产品。”

“这是为什么？”空随口接了一句，接着把被钟离嫌弃的鱼肉放进自己口中咀嚼起来。

“说来话长，吃饭的时候谈论这样的问题难免会让你觉得扫兴，就当是我记忆太好了。别放在心上。”

席间虽然有些小插曲，但是对阔别已久的二人来说，重逢后的第一顿饭非常愉快。空一个人解决完了一份黄鳝煲，摸着自己撑得溜圆的肚皮，主动提议散步回到住处。

钟离目前在P大学当客座教授，每学期在学校讲一门考古相关的课，空也就是在来P大当交换生期间因为选了他的课认识他的。钟离在学校的事相对少得多，不过他图方便，也顺势搬到了学校附近，一路上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不少是P大和隔壁学校的学生，三月刚开学没多久，学生们脸上洋溢着青春和朝气。

“空，之后有什么打算？还要再回去吗？”

“我已经毕业了，之后想留在北京，目前正准备申请一下P大的研究生。”空说完冲着钟离嘿嘿一笑，握住钟离的指尖，“这样也就能留在先生身边了。”

回家前两人又绕道去一趟超市购置了些日用品，大包小包拎回去没多久，两个人就顺理成章地滚上了床。

空的双腿紧紧勾住钟离的腰，双手搂住钟离的后颈，不给钟离的东西离开自己半点的机会。在浴室里的时候他俩就黏黏糊糊地亲到了一块，两条舌头贴在一起互相舔舐爱抚，情色黏腻的水声从齿间滑落。

空原本没有那么高的兴致，然而来自钟离的吻像是有魔力似的，一番唇舌交缠后，高昂的情欲把两个人一同点燃了。钟离的眼角熏的发红，炙热坚硬的阳具一下一下地往空身体的最深处顶撞，又抓着空脱力滑下来的手去摸他自己小腹处被顶出的凸起。空本就被推到欲海的浪尖，加上这个动作给予的精神上的刺激，很快就颤抖着攀上顶峰。

钟离也快要到了，埋在空穴道里的肉物鼓涨了几下，空察觉到钟离想要拔出去，赶紧回手抓住钟离的手腕：“别，就在里面……”

他说话的同时后穴也紧紧缴住钟离，钟离低喘一声，扣紧他的腰，更用力地挺动几下，把一股股的热流打进空身体的最深处。

完事后空闭着眼靠在钟离怀里匀气，肉体反馈出一种甜美而疲倦的感觉，精神却莫名清明了起来。他本打算歇一歇就回浴室做清理，钟离却以为他睡着了，在将他揽入怀中一起入眠前，钟离亲过他的额头，又在他小腹上印下一个吻。

空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被钟离带着睡着以后他再也没能爬起来去做清理，然而今早起来也没有出现预想中的不适感，反倒觉得神清气爽，大概是长期未能得到彻底满足的欲望得到了纾解的结果。

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钟离已经买好了早餐，是他做交换生时常去那家早点铺的油条和糖油饼，还有两杯现磨豆浆。

空惦记着申请P大研究生的事，坐下抓起一段油条往嘴里送的同时拿手机打开了P大的官网，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钟离和往日不大一样的眼神：“空，有件事想同你确认一下。”

“什么？”空忙着找外国留学生申请的相关页面，只是嚼着油条含糊地应了一句。

“你们国家的婚礼习俗是什么样的？”

“嗯？”空从手机页面里抬起头，一脸茫然，“先生指哪方面的？这几年我们国家不结婚的人越来越多了，很多人都选择只是同居在一起，结婚的大多也是三十岁以上或者有了宝宝的人……”空越说越感觉不对，直到看到钟离复杂混合着为难的表情，才突然反应过来了些什么，“等等，难道先生的意思是……”

“嗯。”钟离点点头，“我认为我们是时候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了。”

这下换空纠结了，很明显钟离口中的问题是指结婚的问题，可他才刚刚大学毕业准备申请研究生入学，加上祖国不婚潮的影响，在今天此刻以前空根本就没考虑过什么结婚不结婚的。他很喜欢钟离，但是也没准备因为对方的意愿而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空又想起做交换生的时候发现中国人的某些观念和他们不一样，加上钟离虽然年轻、一些习惯和想法却很老成的事也是他早就知道的。他不想伤害到钟离的感情，于是犹豫着开口道：“虽然我很喜欢先生，不过我们谈这个话题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不算早了。”没想到钟离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驳了空，“你我二人情投意合，这本是之前就该决定好的。只是那时你只是来P大做交换生，也不确定未来是否还会留下。”钟离直视着空的眼睛，“不过现在已经不用为这等琐事分心了，你也说过了，你会留在我身边。”

钟离笑得温柔，空却越发感到头疼起来，因为情投意合就要和对方结婚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事情：“可是，我与先生虽然是情侣，不过之前我只是来P大交换学习的，还没机会和先生一起长期生活过，对于先生我还有很多不够了解的地方，我想先生对我也是一样的，等我们对彼此的了更深入以后再决定会更合适吧……？”

没想到钟离正色道：“确实如此。婚姻也是一种契约，且是关乎二人未来的契约。所以在你我结下契约之前，对彼此坦然是很重要的，若非如此，有失公平。”

“所以今天，我有一事要向你坦言，空。”

“我并非人类。”

要不是现在看手机确认日期太过失礼，空简直要怀疑自己一觉睡到愚人节了。可钟离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啊……空悄悄看看钟离的眼睛，认真且担忧的眼神，这要是恶作剧的话，钟离适合立刻改行进军影视圈，明年空大概就能看到他去奥斯卡走红毯拿最佳男主的小金人，让约翰尼德普掉眼泪，威尔史密斯拍大腿。

“你不是人类的话……那是什么？”空强忍住胃疼问道。

钟离沉思了片刻，道：“大概算是龙吧。”

大概？算？

空感觉自己的胃更疼了，连还没来得及咬一口的糖油饼都不香了。

“我知道在中国龙是祥瑞的神兽，有些神仙也能化成龙形，”空干巴巴地说，“所以您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告诉我您大概也能算是神仙？”

空本是随口一讲，万万没想到钟离的眼睛却因为他这番吐槽亮了起来，方才的担忧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高山流水的感情，大概。

完了。空绝望地想。我说什么他就顺杆爬什么，难道我交往了这么久的男友竟是个藏得很深且病入膏肓到平时根本看不出来的神经病吗？

他还在思考如何驳倒钟离——驳不倒的话至少请他积极配合治疗——钟离就接着开口了：“若是等孩子出世以后再讨论婚嫁之事也不太好，你们国家虽然流行奉子成婚，但是我个人不太赞同……”

“等一下！！”空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从餐桌前跳了起来，“什么孩子？！”

“自然是你我二人的孩子。”

如何向一个大学客座教授解释男人生不出孩子？空愁得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这在他的认知里是幼儿园孩子都该明白的常识。

既然对方声称自己不是人类的同时又是客座教授，空选择用更加高级的知识同钟离讲道理：“你是龙，算是爬行类吧？我是人，哺乳类，我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它叫作生殖隔离。哺乳类是生不出蛋的。”

“我的本体是用作飞的，怎么能算是爬行类？”钟离皱眉，这几年人类流行饲养爬行类的爬宠，这个词从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总有一种拿他和那些东西相提并论的感觉。

空噎住了，龙这种生物无论在东西方都是幻想种，天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类。

“那你也不是人类，我们之间不可能有孩子的。”

“可昨晚同你云雨时我是人形。”钟离不解。

“但你的基因还是……不是人类的基因！”空生生把嘴边的“爬行类”咽了回去，说完这话，他感觉自己也快神经了，“我突然想起好久没吃到那家早点铺的油泼面了，我出门一趟……”

空趿着拖鞋往大门走，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一觉醒来他的男友突然变得奇奇怪怪，再同对方争辩下去也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让自己快点清醒起来想想办法。然而就在他碰到门把手前，他身后的钟离说了一句：“俱收并蓄。”

拒收什么玩意？空还没来得及想清楚钟离说的到底是哪四个汉字，鼻尖就结结实实地撞到了。

“疼……？！”空吃痛捂住鼻子，透过被疼出来的生理性的泪花，他震惊地发现在他和门之间，赫然多了一层金黄色、半透明的东西。

空试探着伸手拍了拍那层东西，冰冰凉凉的，手感像是大理石砖。他又揉揉自己的鼻子，鼻子没事，但是空这二十来年的唯物史观已经碎一地了。

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钟离，钟离再一挥手，那层东西便碎裂了，然而掉下的碎片在落地前就已经消失不见。

“这到底是……”空目瞪口呆。

钟离叹了口气，“你先回来，我们把早饭吃了。”

空没精打采地坐在餐桌边，拿吸管戳着豆浆杯底。短短二十分钟内他经历了被求婚、以为男友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以及发现男友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不是人类的一系列冲击，现在还没彻底缓过来。

罪魁祸首倒是在他旁边气定神闲地吃着早饭听着电视里的早间新闻。

“怎么了？不合胃口？你若是想吃油泼面的话待会我们就出门。”见空一直怼杯底不吃东西，钟离关切地说道。

这哪是什么不合胃口的问题……空无力地想道，不过钟离的态度让他突然意识到，即使钟离不是人类，但依旧是那个爱他关心他的男朋友。

“咳，先生既然是神仙的话，请问您贵庚？”空试着聊些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具体已经记不太清了，”钟离顿了顿，“约莫六千来岁吧。”

好家伙，旧瑞士联邦公元1291年才建国呢……那些仙侠题材的电视剧和小说里的神仙动辄几千岁上万岁，原来也算是有事实依据的。空心说。

自己的年龄还赶不上钟离活过的岁月的零头，好像有点奇怪。算了，看电视里的神仙几千岁了也很年轻，大概物种不一样年龄换算方法也不一样。空默默自我开导。

“那刚才那个半透明的东西是？”

“唔，你可以简单理解为那是我运用自身力量创造的玉石屏障。”

“这么说先生能操控玉石？”

“准确来说，是岩石。中国人所说『玉』其实是众多类型的矿物，然而它们均是自岩层中诞生，所以都能为我所用。”

北京地铁没请先生去帮忙施工真是可惜了，空感慨道。这要请他去能省多少事啊。

当然这话空没好得说出口，不过他之前了解到中国有种叫“赌石”的玩法，既然钟离能够操控岩石，赌石开出什么极品帝王绿岂不是轻轻松松……

钟离不知道空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见他情绪平稳了不少又一副高兴的模样，应该是完全接受了，赶紧趁热打铁：“好了，我们继续来说说结婚的事。”

怎么又绕到结婚去了，空苦着脸，突然想起：“可我记得中国大陆地区还不能——”

“没关系，我们可以去你的国家。”钟离说，“出门前我已经查过了。”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结婚？呃，我不是说讨厌先生或者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这也太突然了。”而且你好像根本没有给我任何拒绝的余地。空腹诽道。

“当然是因为我们彼此相爱，相爱的人结婚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钟离十分认真，“当然，结婚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我们有生殖隔离，先生……”空无奈了。

“你可听说过『龙生九子』？”钟离突然问道。

“呃，之前听P大的老师说过，这不是民间传说故事吗？”

“是了，现在人类都以为与龙相关的一切都只是故事，然而那九子是真实存在的。你看，龙生九子，九子各不相同，而且他们身上来自母方的特征也很明显。我的同族已经证明了，人类所说的生殖隔离在龙的身上不存在的，你大可放心。”钟离语毕，意有所指地看向空的小腹，“而且——”

空震惊了，不仅因为他和老师所以为的民间传说都是真的，还有昨天晚上的事。虽然昨晚是他主动要求钟离射进去的，可那时候他压根不知道钟离是龙！现在他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等一下，等一下！即使没有生殖隔离也不可能有什么孩子！”空大声说，“我是男的！”

“那又如何？”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对空说“是男的又如何”空大概会崩溃，但是考虑到钟离的真实种族，空又瞬间冷静下来了，这也许是物种不同导致常识不同的结果。

“那雄龙可以生孩子吗？”空反问。

“严格意义上龙是双性同体的，此『性』非性别的性，是指阴阳。龙能阴能阳，自然也可以选择自己要表现出阴阳的哪一面。所以你问我雄龙是否可以生子，这是不够准确的，龙即使选择表现为阳，也可重新选择表现为阴。当然，我自诞生时就选择了阳面，也没有重新选择的意思。”（注一）

“可我们人类不行，我们人类的性别在受精卵时就确定了，能不能生出孩子是有没有子宫决定的，男性没有子宫，所以生不了孩子。”空诚恳地解释道，眼看着钟离的表情微妙起来，空又追问了一句：“先生以前都不知道？”

“从前没有这般需求，所以没有了解过。”

被一个六千多岁非人类的长生种这样表白好像是应该感动的，前提是钟离脸上没有露出还没有完全相信的表情的话。

看钟离还似信非信，空拿出手机，一通打字。

“在看什么？”钟离好奇地凑过来。

“我在看附近的书店几点开门。”空面无表情，“是时候给您补一下人类性教育知识了。”

空拉着钟离直奔书店的儿童绘本区，在一群家长惊讶的目光中挑了一堆性教育绘本，结账付款后把袋子交到了钟离手里：“现在都是你的了。”

从书店回家以后空把自己关进书房，开始准备P大的申请资料，出来时他看见钟离表情凝重地对着一摞已经拆开塑封的绘本，看样子是都看完了。

钟离本以为空是怕疼或者对重新选择自己的表现面有所抗拒，毕竟空还年轻，可他没想到人类根本不具有这种能力。听完空的解释的时候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是空故意唬他，可现在连面向人类孩子的绘本都白纸黑字写着男孩子不能生宝宝了。

不过即使如此，钟离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万一他爱上的这个人类天赋异禀呢？空看透了钟离在想什么，也懒得追究，毕竟实践出真知，只要一直没动静，总有一天钟离会自己放弃的。

申请资料交上去以后要等待审查结果，期间空做交换生时认识的朋友刻晴看到他在朋友圈的动态得知他回北京了，约他出来逛街，空欣然赴约。

刻晴约见的地方是一家独立文艺书店，他俩碰面时恰巧赶上店里活动放老动画电影『哪吒闹海』，空还没机会看中国的老动画电影，非常好奇，最后两人决定留下看完电影再去附近商场。

电影结束后空一阵感动，他追着刻晴问了不少剧情相关的问题，刻晴向他解释时，空猛地反应过来：太乙真人只用莲藕就能为哪吒造出一个新的身体，那对这些中国神仙来说要让男人生孩子岂不是也易如反掌？！于是他赶紧继续问刻晴：

“既然太乙真人能让哪吒复活，是不是说那些龙啊神仙啊什么事都可以做到？”

刻晴有些奇怪地看着空，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哪里戳到了这个瑞士的朋友，让他突然这么激动：“这个嘛，我想他们能做到的事还是有限的。你看东海龙王不也没能复活三太子吗。”

刻晴的话让空安心了不少，虽然不知道电影里的东海龙王和钟离相比哪位的能力更强，不过至少说明也有一些客观规律是神仙没办法改变的，于是放下心同刻晴一块去商场购物去了。

晚上空回家的时候钟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回家，空凑过去坐到钟离身旁，问：“即使是先生也有做不到的事的吧？”

“那是自然。”突然被这么问，钟离有几分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得到肯定答案的空彻底松了口气。

同居的生活比想象中甜蜜和谐，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的。空迅速接受了男友是人外的事实，这点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大概这就是真爱。不过钟离没有欺骗他也不存在精神不太对劲的情况，他也没有要结束这段关系的理由。

至于结婚的事，钟离之后没有再提，空也就没有再说。

申请资料通过后是笔试以及面试，空没什么悬念地通过了，之后只要等待入学就好。

拿到OFFER后空邀请刻晴出来吃晚饭，然而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刻晴还没出现。空试着给她打电话，电子音却提示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只好一个人坐在包间里一杯接一杯地喝茶，直到服务员换上第三壶茶水，刻晴才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包间门。

“慢点，慢点。”空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今天怎么了？”

刻晴接过茶杯润了润嗓子，两人边看菜单边听刻晴解释今天迟到的原因，她过来的路上遇到一对老夫妇，老爷爷的心脏病突然发作，刻晴帮老奶奶叫了救护车，因为听说他们二人没有孩子只能等亲友帮忙后又留在医院帮忙，直到他们的亲戚赶到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老奶奶跟我说，如果老爷爷出了什么事的话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空闻言抬起脸看向刻晴，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钟离终究是不一样的。作为人类的他会老去、死亡，而钟离还有漫长的、近乎无尽的岁月。

想到这一点，空的心被揪紧了。

如果有孩子的话……

随即空又摇摇头，人类男性没有办法生孩子，这是无法改变的客观事实。一瞬间脑内闪过的“领养”也被空迅速划去了，人类的寿命远无法达到长生种的水平，即使领养一个孩子，对钟离来说也只是意味着双倍的失去罢了。

既然如此，他能给钟离的，只有有限生命内尽可能长的陪伴了。

晚餐结束后空帮刻晴拦了辆出租车，自己则直奔商场的珠宝柜台，买下了一枚镶有钻石的铂金戒指。

“先生！”空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扑进家门，不想刚好撞在玄关挂外套的钟离身上。今天钟离也约了朋友，只比空早到家一步。

“怎么了？没伤到哪里吧？”钟离扶住空的肩膀。

“没有，我们到客厅吧，我有话对你说。”

说着，空半推着钟离到沙发前又摁住钟离的肩示意他坐下，接着，空学着从前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那样，在钟离略带惊诧的目光中单膝跪地，握住钟离的左手后取出口袋里的戒指，套上钟离的左手中指。

然而那戒指卡在第二指节的位置，怎么也推不动了。

“呃……”空很尴尬，在这种人生重大场合，他居然犯选小了戒指尺码的错，“您先这么凑合一下，明天我去问问能不能换一下尺码……”

“无妨。”钟离右手食指拇指捏住戒圈，只一刹，戒指就变成了合适的尺寸，稳稳落在指根。

“你要同我说什么？”钟离依旧笑得温柔。

“那个，嗯，咳咳，”空清清嗓子，试图把刚刚的尴尬和羞赧盖下去，“请您和我结婚吧！夏天，不，随时都可以回瑞士办理手续，我会把您介绍给我的双胞胎妹妹。”空看着钟离的眼睛说，“我的寿命虽然远不如先生，不过在有限的生命里我会一直在先生身边。”

“原来你还在担心这个。”钟离说，“这倒是无妨。你可还记得烟绯？”

“什么？”空懵了几秒，“那个见人就递名片推销法律顾问服务的法学院的学姐？”

“正是。她父亲是我的老友，也是所谓的神仙，烟绯的母亲虽是凡人之躯，因为得到她父亲分出的些许修为，也能和她父亲一样长生不老。”

“啊？”空瞠目结舌，原来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的事早就有解决方法了。

“结婚的事之后我们抽空去瑞士解决了就好，接下来我们再谈谈孩子的话题吧。其实我今日见了几位老友，听闻有一种秘法，用在人类男性身上也许可以让男性诞下孩子，不如……”

“这点您想都不用想！！哪怕我们结了婚也不行！！”

注一：
龙是阴阳同体的说法出自『易传』，剩下的可以选择表现形式之类的是作者瞎编的，写同人图一乐，别较真，毕竟是幻想种我想较真也没地方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