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ca｜《LUCA》】END 2：不說Shu的聲音平緩地從通訊器傳出，Luca望著眼前的文字遲遲沒能決定要不要說出口，直到眼尾捕捉到顯示在控制面板上太空站自身的剩餘燃料量時，一個想法驀地閃過他腦海。

就在太空船對接的前兩分鐘，Luca關閉系統的警報設定，才重新開啟通訊器的麥克風，緩緩開口——

「Shu，角度有點偏了。」

Luca的指甲陷得更進去，掌心被掐出幾道紅腫的印痕，刺痛感讓他能夠保持在清醒的狀態，不會因為緊張而說漏嘴，他也藉此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跟平時別無兩樣，儘管視線依然沒能離開那則警告文字。

「要再往右邊調整兩度左右……好，就這樣慢慢過來。」Luca說著，刻意揚高聲調，「喔！我的天！這角度真的很剛好，不愧是我看上的Shubert！POG！」

被逗笑的Shu，忍不住說：「你怎麼聽起來這麼興奮？」

「當然是因為我等不及見到你了。」Luca的目光從文字上移開，看著成功連上對接口的太空船主引擎，低聲說，「I miss you so much, Shu.」

他在開啟通訊器的音源前，就先關掉了系統的警報設定，於是看不見太空站情況的Shu，沒能發現映在他眼眸上的那些不斷閃爍的紅色警報。

「那我現在過去找你吧。」

聽見這話的Luca，趕緊回了句拉長音調的：「NO——」。

「為什麼？你不是說很想我嗎？」

「我、我……對，我很想你！」Luca扯出一個笑，「但我們也得先做完這些啊，之後我會把我自己扔回去的，別擔心！」

已經習慣青年用字奇特的Shu沒有挑語病，反倒笑笑地陪Luca說了一會話，一邊操作更換外燃料箱的系統。

在等待機械手臂替太空船更換外燃料箱的時間，Luca不斷拋出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將Shu的注意力轉移到跟自己對談的話題上，而在太空站這端，Luca正憑著模糊的記憶，進入後台修改系統設定。

其實還有另一條路能選。Luca心想。

他大可以和Shu坦白，拋棄這座太空站的外燃料箱，停止太空船的對接動作，用所剩無幾的燃料和乾糧賭看看能不能回去，但那條路通往的終點，極大可能不是什麼皆大歡喜的結局，因為那麼做，他們倆一起生還的機率實在太低。

他清楚這一點，所以直到現在都沒能說出口。

若只是場遊戲，Luca或許不會管這麼多，他肯定會拉著Shu的手義無反顧地踏上那條根本不知盡頭為何的道路。

但和Shu相處的那些日子，就像太空站外沉在夜幕裡的星群，在Luca短暫的一生中無聲閃爍，耀眼地讓他無法移開視線，他不希望那樣燦爛的回憶，最終只能靜靜地沉入浩瀚的銀河底。

同樣地，他也無法忽視那些推著自己一路走到現在的隊友們。

Luca知道自己能抵達這裡，是因為那些逝去的隊友們在後頭喊著他的名字，希望他能記住他們的身影，而他背負這些堆疊起來的冀望，躺進那座冰冷的人工冬眠艙。

——他甚至沒能拯救，那個守護自己直到最後一刻的隊友。

Luca深吸了口氣，十指迅速而安靜地敲在投影鍵盤上，他得趕在Shu完成那邊的任務前，先一步改完太空站的系統設定。

「Shu，你知道嗎？」Luca笑著說，「我很喜歡你的眼睛，頭髮也是，我也喜歡你站在大家前面，酷酷地說話的樣子。」

正在操作機械手臂的Shu，頓了一下：「怎麼突然說這些？」

「因為我想起一件事，那可能是我還很小的時候。」

Shu手上的動作稍微慢了下來，打消本來想接話的念頭，專注地聽著Luca喃喃似的低語。

「我有個壞習慣，只要收到別人送的零食，尤其是薯片，我都捨不得一次吃完，所以我都瞞著母親藏在床底，因為我想珍惜地分次吃完……但那些零食，我從沒吃完過。」

「它們總是在我吃完前，因為潮濕軟掉或是被蟲子吃掉，我兄弟也會跑來偷吃我的薯片。」

Shu輕笑：「原來你有兄弟。」

「對，說實在他們有點煩人。」

面板上一個又一個的系統指令在Luca眼瞳閃爍，他的手沒有因為組織語句而停下，語氣反倒更輕了些，夾雜在句子裡的笑聲也柔和起來。

「但我很愛他們。」Luca輕聲，「我也很愛你，Shu。」

坐在控制台前的Shu停下動作，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因為Luca的這一句話，嘴角揚起的幅度完全降不下來，他甚至有些慶幸他們之間的區域網路沒通，讓對面的青年看不見他因為喜悅而微微顫抖的肩膀。

沉默了一會，太空站那邊的Luca似乎因為沒得到回應，沮喪地說。

「Don’t you love me Shu」

「不不不不！我、我只是有點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會說這些讓人有點害羞的話。」Shu重新敲起鍵盤，輕輕地回，「但我也很愛你，Luca。」

Luca得到回覆後嘿嘿一笑：「那你喜歡我哪裡？」

「這是對另一伴的終極提問嗎？」Shu打趣地問，「答錯的話我會不會受到懲罰？」

「懲罰？POG！那你能不能對我說nya……」

「我會認真回答的，Luca。」Shu想了想，笑著說，「嗯，我喜歡你那頭漂亮的金色頭髮，也喜歡你跟紫水晶一樣的眼眸，說話時總會不自覺地帶著笑意，每次看見你跟大家……」

Shu輕柔的嗓音從通訊器飄散過來，輸入完最後一個指令的Luca停下手，把自己蜷縮在控制台前的椅子上，就跟那天他獨守在太空船的晚上一樣，只是這次多了拂開周遭寂靜的聲音。

Luca靜靜地聽著那一字一句，偷偷關掉了自己這邊的麥克風。

他知道只要露出一點端倪，都可能會被對面的Shu察覺，那個遠征隊隊長一旦發現不對勁，肯定會奮不顧身地衝過來，那樣的話他至今為止努力避開的那條路，或許會毀在自己不經意傾瀉的情緒裡。

他吸吸鼻子，邊聽Shu說話邊抹去眼尾差點落下的水珠，等平靜下來後才重新打開麥克風。

「Shu，謝謝你。」Luca頓了一下又說，「我沒想到自己在你眼底這麼美好，我都有點懷疑你說的那個『我』，是不是真的我。」

「沒有什麼真的還是假的，你就是你。」

「Really」

「Really.」Shu噗哧一笑，「怎麼感覺今天我們倆對調了，這些話平時都是從你口中聽到……不過今天情話的比例似乎比平時多？怎麼了嗎？」

「Nothing. 只是我剛剛決定以後薯片都要一次吃完，想說的話也是。」Luca低頭，在Shu完成更換外燃料箱的任務後，按下enter鍵，「我不會再把喜歡的零食放到不能吃了。」

「什麼意……」

話語沒能落全，Shu就瞧見螢幕上的主引擎尾端，正以緩慢的速度被推離太空站。

他趕緊輸入指令，試圖讓太空站的系統連上區域網路，但他想起那邊接受訊號的天線已經損壞，哪怕他有權限也沒辦法操作。

Shu趕緊朝對面的青年喊：「你那邊能不能幫我打開對接系統，然後再……Luca？」

「Sorry, Shu.」

「What」

Shu愣了一下，瞄向螢幕上的對接結構，那本該承接太空船主引擎的輕型鋼構不知為何缺了一小塊，如果讓太空船接上去的話可能會因此磨損到引擎，讓本來能離開的太空船困在這裡。

——本該如此。

但他注意到原本展開在兩側的太陽能板，不知何時被收進核心艙，太空站剩餘的推進劑燃料全部集中在太空船尾端，這才讓原本會被卡在對接結構上的太空船，得以重新回到航線。

這些若不是有人親自操作太空站的系統，根本無法做到。

Shu顫著聲：「Luca，是你做的嗎？」

無法跟太空站連線的Shu，沒辦法從螢幕上瞧見對方身影，沒有天線的幫助，他們也無法使用通訊器的視訊功能。

Luca的沉默讓Shu不安起來，他猛地站起身想點開控制面板上的航線顯示圖，想調整路線讓太空船繞飛一圈，再回去太空站把人接回來。

「你知道不該那麼做的。」Luca帶笑的聲音，從無線耳機傳來，「比起那個，你應該要去我的寢室看看，我在那裡準備了禮物給你。」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這樣無疑是送死！」

「嗯，我知道。」

Shu被他這話一噎：「那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再看見隊友死在我面前了，尤其是你。」Luca抹了一把臉，淡淡地說，「我知道這樣做有點自私，而且也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但我、我不想看你在眼前死去。」

「你這麼做真的有點過分，Luca。」Shu停下手裡的動作，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我們不是約好了要一起去看電影嗎？還要一起帶花去看艾琳弟弟，你現在這樣，我該怎……」

「Just be POG！Shu Yamino！」

Luca大聲地打斷他的話，在彼端綻開的笑聲響徹在太空船的公共空間裡，Shu沒辦法看見對方的神情，但那張勾起嘴角的笑容已經烙印在腦中，他彷彿能瞧見青年就在眼前，笑著對他說POG。

「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肯定能一起去的！」他笑著說，「但那要在你離開之後，Shu。」

Shu垂在兩側的手，緊緊地抓著厚重的太空衣，他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被對方聽出異樣，但他無論怎麼用力擦拭，溢出眼眶的那些水珠依然流個不停，他緊咬下唇，希望至少哽咽聲不會從嘴角洩漏出去。

但Luca還是發現他的異狀，低啞地笑了一下。

「你在哭嗎？有點遺憾我沒能親眼看見。」

Shu聽見這話，吸吸鼻子：「你要是想看我哭，我現在就立刻過去。」

「Oh, naurrrr——千萬別那麼做！」Luca似乎站了起來，踩在地面上的腳步聲沉重地落進Shu心底，「我相信你能帶著我的禮物回到地球的，你會成為英雄！超酷！」

「……那你呢？」

「Shu，你生氣了嗎？」

「我沒有。」Shu把臉埋進微微顫抖的雙手，嗓音又悶又啞，「你這樣做太狡猾了，我、我明明說過要平安帶你回家，現在卻……」

「嘿，我們可是拯救人類的超級大英雄！」

從他口中滾出的語句，輕快地像是在描述一個即將走向終點的，美好的童話結局。

在Luca的故事裡，那裡會有愛著Shu的家人和朋友們，笑著在他重新踏上地表時，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人們會去採訪這個偉大的遠征隊隊長，而Shu會將他們的故事，寫成一本厚厚的書。

他們拯救了人類的未來，拯救了沒有金髮青年的世界。

一個Luca無法呼吸的世界。

Shu沒辦法想像自己能夠在那樣的世界裡，坦然地歡笑。

飛行器早已駛離太空站，站在窗邊的Luca只能看見越來越遠的太空船尾端，他說完故事的結局後靜了下來，聽著通訊器對面的Shu隊長極輕的啜泣。

他知道這麼做的確有些狡猾，但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把Shu留在那艘太空船上。

Luca心想，目光依然聚焦在窗外那艘逐漸模糊的太空船，直到通訊器隨著倆人間的距離拉大發出沙沙聲響時，再度出聲。

「Shu，你快來窗邊。」

已經脫下太空衣的Luca，用指甲使勁地掐了一下大腿肉，讓自己維持清醒的同時，小心地不讓對面的青年發覺，他胸前的衣料早已被淚水浸濕。

他雙手高舉，使盡全力地對遙遠的模糊人影揮手。

「你看見那些星星了嗎？」Luca的笑聲拂過他耳畔，「他們一直存在於此，就好像從沒離開過，忘記我的話也沒關係，但如果以後你……你有一點點想我的話，就抬頭吧。」

「我就在這裡。」

照著他的話來到窗邊的Shu，已經不管爬滿面頰的淚痕，死命地盯著那個拚命朝自己揮手的青年身影。

「好。」Shu燦笑，「即便大家都忘了你，我也不會忘記你的，Luca。」

Luca揮手的動作因為這話頓在半空，緊緊地抿起唇瓣。。

最後在太空船駛離通訊器能夠使用的範圍之前，Luca對準通訊器的收音孔，衝著Shu大笑著說。

「POOOOOOO——」

啪擦。

最終還是斷線的通訊器，沒能收到最後的G音節，但Luca還是默默地補完那句句沒能說完的「POG」，淚水也在同一時間劈哩啪啦地瘋狂落下。

他蹲下來，背倚著太空站陰冷的牆壁，抱著自己的膝蓋。

「就像躺進人工冬眠艙那樣，你只是再做一次而已，沒什麼的。」他在無人的太空站裡，讓眼淚逕自在地板匯流成一條細細的小河，低語喃喃，「你可以的，你做得到的，Luca。」

耳機的沙沙聲響依然在Luca耳邊回盪，一想到自己沒辦法再碰觸那個有著溫暖體溫的遠征隊隊長，也沒辦法再看見他在自己身旁揚起笑容，跟著大家一起歡笑的Shu。

他們不會再牽著彼此的手，跨過腳下那條漫漫的星河長路。

——我不想死。

Luca沒能止住不斷顫抖的雙唇，任那些溢出嘴角的沙啞聲音，碎在這無聲的太空站裡。



Shu不知道花了多久，才從控制台前的椅子上起身。

Luca說有禮物給他。

坐太久讓腿有點麻的Shu，花了好一陣子才讓雙腿恢復平時的狀態，但在

邁開步伐的那瞬間，他依然踉蹌了幾步。

他手腳僵硬地脫掉身上的太空衣，渾渾噩噩地走過無人的公共空間，他的身影映在廊道的地板，Shu拚命地不讓腦海浮現，那晚他背著Luca走在這條走廊的畫面。

Shu打開Luca的寢室門，那條該死的項鍊就放在他的書桌上。

他知道Luca不會把那東西當作禮物，這並不符合青年的作風。眼睛紅腫的Shu沒能維持一貫的冷靜，在別人的房間翻箱倒櫃，最後在衣櫃裡翻出一個明顯和寢室格格不入的黑色整理箱。

他甚至沒有餘裕思考，Luca去哪找來這個整理箱。

Shu撬開箱外的鎖頭，只聽耳畔傳來喀擦一聲，箱裡的東西映入眼簾，那是一堆分量足以讓他撐到返回地球的營養棒，雖然被開封過了，但包裝袋被小心翼翼地摺起來黏好，整齊地堆疊在箱內。

在那之中，有另外一個鐵盒子。

Shu捧起那鐵盒，發現裡頭是滿滿的血液採樣管。

Luca不知從何時開始默默地收集這些東西，他或許跑去跟艾琳或誰要了空的採樣管，一點一點地讓自己的血液管放滿這個鐵盒，就為了讓Shu回去後能有足夠的媒介，觸發那條項鍊裡的未知物質。

Shu呆愣地望著這些採樣管，原本已經止住的淚水似乎又要從眼眶潰堤，但他已經擠不出任何一滴淚。

他把Luca寢室裡的東西恢復原狀，緊握住手裡的項鍊，抱著裝滿採樣管的鐵盒，躺上還帶有一點金髮青年味道的床鋪，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胎兒狀。

他現在只想睡覺。

或許閉上眼睛再清醒，他會發現剛剛經歷的一切，全部都只是一場夢，而Luca會像往常那樣，笑著給自己一聲早安POG。

但這場夢維持了8天22小時又59分鐘。

讓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是，太空船即將進入地球大氣層的警告訊息。

Shu愣愣地從Luca的床鋪爬起來，隨意地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臉，戴上那條項鍊，拿著那些血液採樣管，走回公共空間。

他坐回控制台前的隊長位置，做好所有的安全措施後，才打開控制台介面。

「我是Shu Yamino.」

他沙啞的聲音，落在只有他一人的太空船上。

「五零五五遠征隊，請求降落。」

就和Luca述說的那個故事結局一樣，在他打開艙門的瞬間，底下一群歡呼著迎接他的人們，笑著迎上來。

整個遠征隊，只有他一人回到地球。

Shu沒有讓任何人攙扶，默默地穿越擁擠的人群，經過等待著他到來的隊友們的家人，但沒有人責怪他的失職，也沒有人刻意上前詢問隊友們的蹤跡。

他其實希望有人能過來，狠狠地揍自己一拳。

但靠過來的只有聚焦在閃光燈下，那一隻隻湊成捧花似的黑色麥克風，和一雙雙追逐著他身影的灼人視線。

「滾開。」他啞著聲，舉起手捏住脖子上的那條項鍊，淡淡地笑了一下，「再靠近我一步，我就捏碎這東西。」

在場聽見他這話的所有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在人海之中清出一條平坦的道路。

回到休息室後，Shu謝絕了所有人的拜訪，包含他的家人和朋友。

他坐在柔軟的沙發椅上，手中還緊握著裝滿Luca血液採樣管的鐵盒子，很輕很輕地說。

「我做得好嗎，Luca？」

回應他的，是休息室裡一片如死亡般沉重的靜寂。

+ + +

街道上熙熙攘攘，晚霞的流光從大廈之間傾撒在鋪滿紅磚的人行道上，路過的書店店員擺出新書再版消息的牌子，幾個放學後的女孩瞧見那牌子，笑著湊到一塊討論。

今天是人類解開未知物質秘密的五周年紀念日。

某個生還的遠征隊隊長帶回來的物質，讓本該毀滅的人類得以靠著那東西的複製品，多活上好幾百年。

她們興高采烈地談論著那本有關宇宙旅行的新書劇情，沒能留意即將與她們擦肩而過的路人，差點一頭撞進迎面而來的陌生人懷裡。

「不、不好意思！」

被扶住肩膀的女孩歉疚地抬起頭，只見幫了自己一把的男士，有著一雙漂亮的深紫眼眸，就像他身後遙遠的晚空邊際，一團靜靜燃燒的紫色雲彩。

男士淺淺一笑，對兩個女孩點頭後又重新邁開腳步。

「那個人好像在哪看過……」

女孩還沒回神來，就被朋友拉著走進書店，這個疑惑並沒有困擾她太久，她的注意力又一次回到最近大紅的新書上。

走遠的男士背影消失在某個街角，在夜幕完全拉起時，才站定在某棟白色的房屋門前，他確認自己的儀容完美無誤後清清喉嚨，伸手按下眼前掛著姓氏門牌的大門門鈴。

出來迎接他的是一個有著燦爛金髮的中年男子，那人困惑地看著到來的訪客，不久才恍然大悟。

「是你啊。」他說，打開小庭院的鐵柵門，「遠道而來辛苦了，她已經等你很久了。」

他頷首，跟在男子背後走進這間獨棟的房子，但一踏進屋內的地板時，一個小男孩沒注意到他，衝過來一頭撞在他的大腿上。

「嗚！」

男孩摀住被撞紅的額頭，眼裡閃爍著淚光，抬頭想瞧瞧是哪個客人來拜訪自己家，但男孩瞧見男士的神情後，嘴裡下意識地道出一句「對不起」。

男士似乎察覺自己的表情太過僵硬，於是蹲下來摸摸男孩的頭。

「不用道歉，金城小朋友。」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叔叔你酷斃了！」

「你那雙新鞋子也很酷。」男士笑了笑，「但小心點不要再摔了。」

男孩燦笑著用力點頭，開開心心地跑向遠處。

「是不是很像？」在一旁看著這情狀的金髮男子，苦笑了下，「血緣這東西真強大，我都懷疑東方那種投胎轉世的迷信確實存在，但他可是我寶貝兒子，你應該不會覺得……」

他看著男孩玩鬧的背影，微微一笑：「不，他不是。」

男子一頓，選擇不回應他那番話，讓他跟著自己上樓。

在二樓的走廊盡頭，有一間能照足暖和陽光的房間，裡頭有一張柔軟的白色床鋪，還有一個背部倚著枕頭的年邁老嫗。

房門被男子打開一道縫隙時，一個有著溫柔嗓音的語句也跟著竄出來。

「Luca？」

男子像是見怪不怪地，笑著回了句：「母親，他不是Luca，他是我之前提過的……」

男子話語尚未落全，身後人便搶先一步拉大門縫，擦亮的新皮鞋敲在房間地板上，一下一下地敲響那些在他腦中逐漸變得模糊起來的記憶。

還有那個總對著自己燦笑的Luca Kaneshiro。

他對病床上的老嫗行了個禮，輕聲道。

「我是Shu Yamino。」



END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