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iem｜Shuca】《大腦之間的交會點》(完)上次是什麼時候吃飯？

忘記自己幾天沒進食的安迪，飢餓感緊緊地擰住胃袋，他只能仰頭乾看著天花板發呆，數著那群爬在天花板上的黑色蟲蟻試圖轉移注意力。

一隻螞蟻、兩隻螞蟻……

正當他思索著那些蟲子能不能直接抓起來吃時，旁邊也傳來數數聲。

餓到沒力氣的他，以眼尾餘光瞄向聲音源頭。

發出聲響的是兩個禮拜前來到這間避難所的新人，只見他柔軟的金髮倚著龜裂的牆壁，這個跟自己一樣久未進食的青年，笑笑地數著天花板那些龜裂的紋路，同時輕哼不著調的小曲。

他知道這人是誰，青年當時的自我介紹讓人印象深刻。安迪沒有打算理會對方，但青年察覺他拋過去的視線而笑出聲，順著他的目光方向望過來。

「兄弟，你會吃那些蟲子嗎？」他問。

「等我真的餓到快死的時候，我會吃。」安迪看著那位名叫Luca的青年，淡淡地，「但在那之前，我可能會先被外頭那群死人吃掉。」

「但我一點也不想被那些人吃掉，想想就很痛。」

安迪低下頭：「但再這樣下去，不論是你還是我都會死在這裡。」

「不會的。」Luca眨眨眼，一派輕鬆地說，「Shu會回來找我們。」

Shu？

安迪一頓，這才想起那天進來的新人不是只有Luca，那時站在青年旁邊攙扶著他的人，是個眼含笑意卻不怎麼說話的黑髮男人。

但那傢伙兩周前就消失了，扔下受傷的Luca一人在這裡。

「別想了。」安迪嘆了口氣，「是個正常人都知道，比起帶著拖油瓶，自己一個人走生存率更大一點……」

Luca沒有反駁，聽他碎唸的同時將目光移向不遠處那扇被鐵桿焊死的窗戶，穿過鐵窗縫隙那一隻隻手，朝他們所在之處猛抓，卻只是在空揮。

那些人是避難所原先的居民，一周前領頭人以尋找新資源為由，帶著最強壯的那批人離開後就沒再回來，把老弱婦孺和像安迪他們一樣的殘疾人士通通丟在這裡，任他們自生自滅。

獨自離開的Shu Yamino也是。

理智上，他能理解那些人做出的選擇，但情感上卻怎麼也無法接受。

所以當安迪瞧見右腿受傷的Luca，臉上不見任何絕望之意地望向隔著鐵窗手舞足蹈的殭屍群時，完全無法理解。

「你不生氣嗎？」他忍不住問。

「你說離開的那些人嗎？當然生氣，他們是不守信用的渾蛋。」Luca低頭，掰著自己的指頭玩，「但Shu不一樣。」

「哪裡不同？他也是渾蛋之一。」

「Shu不是。」Luca非常有自信地笑了出來，「他今天就會回來。」

「這句話你昨天和前天也說過，我親愛的老兄。」安迪苦笑，「但昨天和前天都不見他人，他甚至沒給你留下生路，就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

Luca垂下眼簾：「我和Shu從這次的感染潮爆發後，就一直待在一起。」

「所以呢？在這個人吃人的世界裡，你還在妄想自己跟他有堅不可摧的情誼？可笑，我告訴你，你們……」

Luca打斷他的話，啞著聲：「Shu會來的。」

旁邊的安迪一臉不解，和他們一起的那些避難所居民們，在那些人離開後沒有抵禦能力的居民，一個又一個地被自己的同伴啃咬後變成毫無理智的死者，徘徊在這間還有一點水和電的學校之中。

最後存活下來的安迪和Luca被迫撤離到這條走廊，他們當時走得很急所以沒能帶齊所有物資和水，眼下也只能眼巴巴地在這條加裝了鐵窗的走廊上等待救援，而安迪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對那樣激動的安迪，Luca沒打算再說太多，他知道在這樣的世界裡，毫無保留地去信任一個人有多困難，但他依然選擇相信那個有著堅毅神情的青年。

——因為他們約好了要一起回家。

感染潮爆發後，一個人在外地讀書的Luca坐上政府安排的救援用軍車，車上滿是逃難的人群，但他只想回家確認家人們的安全，沒想到一夜失眠的他有了感染初期的徵兆。

他發著高燒，車上卻沒有人過去詢問，反倒叫囂著讓司機停車。

在眾人畏懼的視線中，發著高燒的Luca不想給大家添麻煩，於是沉默著自己下了車。

只是他的腳尖才剛接觸地面，眼前就驀地一黑，是後頭下車的某人及時攔住他的腰才沒讓Luca整個人跌在地上。

Luca疑惑地抬頭，只見一個與自己差不多歲數的黑髮青年，望向擠在人群角落的某個壯漢。

『先生，請您給我們一把槍。』他說。

那壯漢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意思，移開視線後默然不語，似乎不想被扯進這件事，青年沒有勃然大怒，Luca瞧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我明白現在是最敏感的時期，大家理所當然會害怕，寧可錯殺也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被感染的人……但你們連檢查他有沒有被咬過的傷口都沒有，就打算把人丟包在路邊？』

他昂揚的語句落在沉默的眾人間，像是扔進湖裡的石頭，盪出漣漪。

最先起轟讓Luca下車的幾個大人憤怒地想反駁，卻被青年打斷。

『大家冷靜點，雖然我剛剛那樣說，但我沒有要改變你們想法的意思。』他將視線放回那位擁有配槍的壯漢身上，『只是希望能給我們一把槍，讓我們能替自己再爭取一段時間。』

他看著那些因為這番話而有些動搖的大人們，嘴角上揚。

『我們會靠著那把槍，一起回家。』

那時Shu的身影在他腦海中依然鮮明，面色蒼白的Luca想著以前的事，突然笑了一下。

在那之後，只擁有一把槍的他們找到離附近最近的一間破屋，裡頭沒有任何人也沒有殭屍，他們在那空屋生活了好一陣子才踏出門，往家鄉的方向前進。

他當時明明不用下車的。Luca心想。

Luca失眠了一整晚，睡不著的理由不只是因為思念那個離開去幫他們找醫療和食

用物資的Shu，還有不遠處那扇開始發出各種不太妙聲響的鐵窗。

那群腦細胞已經死得徹徹底底的傢伙們，經過了這兩個禮拜的不斷舞動，發現那扇本來還能撐很久的鐵窗在他們的努力之下，定住鐵框的螺絲們似乎開始鬆脫，因而興奮地加大揮舞手臂的力道。

喀拉、喀拉。

Luca面色一沉，才手撐著地板後扶著牆壁緩慢地站起來，他對旁邊臉色鐵青的安迪說。

「我們該換個地方了。」他笑了笑，「再繼續待下去的話，Shu會找不到我們的。」

這些做為避難所的學校窗戶全部都被加上了防禦用的粗鐵桿，但這樣的防禦措施似乎還是不敵成天猛日衝撞的殭屍。

按理說，他們應該要往上爬，但如果爬到頂樓的話，回來的Shu沒辦法獨自清空整間學校再到頂樓跟他們會合。

看起來只能試著往外找地方跟Shu會合了。

Luca低頭思索，就在他想拎起擱在旁邊的球棒時，已經鬆脫的鐵窗螺絲「啪」地一聲，飛速掠過他眼前後，直直地鑽進身側的牆壁，牆上新增加的孔洞硬生生讓牆壁又冒出龜裂的痕跡。

他眼神一沉，對身後愕然的安迪吼了句：「快走！」

Luca拿著球棒想跟在安迪身後跑時，瞥見不遠處的角落堆了幾個塑膠桶——那是Shu離開前特意收集起來，堆放在學校各種角落的桶子們。

他一愣，邁開的步伐登時停住，眼神盯在那些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的桶子上，而跑在前方察覺他異狀的安迪跟著停了下來，焦急地大喊。

「Luca！你幹什麼！」

Luca一拐一拐地跑到桶子前：「路易斯，你幫我個忙！」

「我叫安迪！不叫路易斯！」

安迪緊張到手心冒汗，但還是沒有扔下跟自己一樣危在旦夕的金髮傢伙，跑到他那邊：「兄弟，你和我都是跑不快的殘疾人士，現在不趕快跑是想等他們把你BBQ嗎？」

「……有另一條路。」

「什麼？」

「路易斯，你也幫我拿幾桶。」Luca說，「然後勇敢地站到那群死人傢伙前。」

「我不要！」

「嘿兄弟，我知道你現在很緊張。」Luca拍拍他的肩膀，「別看我這樣，我以前可是殺敵……殺殭屍無數的凶狠之人，照我的話試試看吧。」

安迪拿起沉重的塑膠桶，無奈地笑了下：「能在這種情況開玩笑的人，找遍全世界可能就只有你了，Luca。」

Luca粲然一笑：「相信我們吧，你會因此得救的。」

安迪照著他的話，雙手提著水桶，花了好一番力氣才做好心理建設，跟著Luca一起站到那群對他們揮著爪子的殭屍群面前。

「我數到三，就把桶子裡的東西全部潑向他們，記得潑完後要蹲下來往旁邊滾。」

「怎麼做有什麼……」

「別廢話，照著做就對了。」Luca瞥了眼窗外殭屍群後方的某處，唇角上揚，「路易斯，來吧！一、二……」

——三！

語句一落，Luca將桶子裡的液體全潑向眼前張牙舞爪的殭屍身上後，蹲身滾向旁邊。

緊接著，有道如風一般的簌簌聲響刮過耳畔後鑽進那群死者之中，但那群殭屍依然朝他們張牙舞爪，直到——

轟隆。

劇烈的聲響截斷它們的嘶吼，火光伴隨著炙熱的焰火在他們面前炸開。

火紅的光芒吃掉攀附在鬆脫鐵窗上的殭屍，尖銳的喊聲劃破天際，同時引來其他殭屍的注意，它們紛紛從走廊被撞開的鐵門衝進來。

因為剛剛的翻滾而壓到右腿傷口的Luca，一時之間沒能成功起身。

他手撐在地上打算叫不遠處的安迪先跑時，一輛吉普車「磅」地一聲撞破走廊的牆面直直地撞了進來，車輪輾過那些只要伸手就能抓到Luca的殭屍，最後停在他們跟前。

車內那人打開門從駕駛座下來後，一手扶著Luca的臂膀後讓他把手圈在自己頸脖，同時用另一隻手拿的手槍，將口徑頂住襲擊過來的殭屍額頭。

Shu扣下板機，一邊說：「抱歉，我來晚了。」

「我知道你會來的。」Luca燦笑，絲毫不介意濺上自己後背的那些鮮血，望向旁邊那輛吉普車，「話說回來你那車是從哪來的？POG！」

「如果我說是路上撿的你信嗎？」

Shu笑著回話，同時朝奔過來的殭屍們一下又一下地扣板機，子彈隨著他說話的字數，一顆顆鑽進開始腐爛的死者皮肉中。

「路上撿的？更酷了！」Luca被他扶著爬上駕駛座後，打開車門讓旁邊呆愣的安迪也一起上車，「Shu，上來吧，我會把你撿到的這輛愛車平安開出去的。」

「你上次也這麼說，但還沒開出一個小鎮那車就報廢了。」

「那、那是因為殭屍太多了！」

Shu笑著上車，小心地不壓到Luca的傷口，迅速地從駕駛座翻身回到副駕駛。

Luca沒等他坐穩就發動引擎，低聲說：「Shu，老實說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

Shu輕輕地「嗯」了一聲，沒管坐上後座還沒搞清楚所有狀況的安迪，傾身湊到駕駛座那邊，吻了一下準備打檔的Luca，微微一笑。

「Luca，我也很想你。」他說。

Luca嘿嘿一笑，自己又加重力氣地回吻Shu一下，才開心地踩下油門。

「等、等等等等等！」安迪瞪大雙眼，一臉茫然，「你們沒人打算跟我解釋一下嗎？」

但開車的開車，填充子彈的填充子彈。

沒人理會滿臉問號的安迪。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