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鱗】　　五月是個忙碌的月份，宅邸上上下下都在為了小少爺的生日做準備。慶生會當日，收禮區的位置堆滿了賓客們的賀禮，Alban被包圍在人群中央，神色有些落寞。

　　這個場合更像是權貴們互相攀比的社交大賽，祝福壽星的心意是最微不足道的。

　　幾年前Alban還會因為慶生宴的熱鬧而興奮不已，隨著年紀漸長，便認知到其實壽星並不重要。大人們用自以為高雅的話語談論著利益，而被帶來的其他貴族小孩則是看著禮物互相比較價值。

　　好想逃跑，跑到一個沒有人的小角落，和「哥哥」一起吃塊小蛋糕，這樣子的生日就足夠了。

　　「嘿！你抱著的籠子裡是什麼？」

　　Alban聞聲抬頭，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小孩，他的語氣不怎麼和善，臉上有些雀斑，「是哥哥送我的小鳥。」

　　說完後也沒有要讓雀斑男孩看的意思，送他小鳥的哥哥趕不回來參加自己的慶生宴，讓Alban更失落了。

　　「這看起來也不是多稀有的鳥，我家有隻比牠更漂亮的鳥，唱歌還好聽，你這隻連叫都不會叫，該不會是隻啞巴鳥吧！」

　　Alban皺起眉頭，正想出聲反駁，剛好Sonny走來。

　　「少爺，該切生日蛋糕了。」
　　「走走走！這個幫我放到鳥籠架上。」

　　Alban巴不得趕快離開這討人厭的小孩，等切完蛋糕他就可以暫時躲到一旁吃東西了。

　　Sonny將鳥籠掛在一旁的架子上，心想：啞巴鳥也沒什麼不好，總比有些人比鳥還吵雜，惹人厭煩。

　　小少爺站在凳子上，切下三層蛋糕的第一刀，周圍響起了掌聲和祝賀。他在水晶燈下拿著蛋糕刀，回頭看向Sonny，那瞬間讓Sonny有種荒唐的感受。

　　他的小少爺像是被架上馬戲團舞台的幼獸，觀眾們看不見他的茫然無措，只顧著拍手與歡呼。

　　接下來切分蛋糕的工作由僕人們接手，第一塊送到了Alban的手中，他拉著Sonny的手，偷偷地走到沒有人的角落。

　　他四處張望，附近有張蓋著桌布的長桌，是最佳的秘密場所。他一手端著蛋糕盤，在Sonny訝異的眼神中一邊鑽進桌底。

　　「快進來呀！」Alban在桌巾下露出一顆頭。

　　Sonny快速看了四周，確定沒看到其他人，才跟著鑽進去。一股香甜的奶油氣息飄來，Alban挖了一口蛋糕遞向Sonny嘴邊。

　　「少爺，可是您還沒吃，而且讓您餵我不太適合……」
　　「我今天是壽星！你應該讓我開心，所以要聽我的話哦。」

　　Sonny只好緩緩張嘴，接受Alban的餵食。

　　要是讓管家知道我偷吃少爺的生日蛋糕，還讓少爺餵，肯定會被打死吧。但是Alban看起來好開心，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對吧。

　　「怎麼樣？好吃嗎？生日真的好無聊喔，為什麼不能像這樣跟你一起吃蛋糕就好。」Alban又挖了一口放到自己嘴裡，「每年都有一堆人來，我又不認識他們。」

　　隱密的桌底下讓Alban終於可以偷偷抱怨，連用餐禮儀都拋在腦後。

　　「Sonny，我跟你說我剛剛許的第三個生日願望是什麼。」Alban靠近他的耳邊，「我希望每年的生日都有Sonny哥哥陪我吃生日蛋糕！」

　　混合著蛋糕的甜膩氣息打在Sonny的耳朵上，讓他激起一陣雞皮疙瘩，他蜷起手指，Alban離他很近，好像近到再一根的髮絲距離，小少爺的唇就要碰到他的耳朵。

　　「會的，你所有的願望都會實現。」

※

　　壽星不能消失太久，分食完蛋糕後，他們只好再回到宴會上。

　　幾個孩子圍在鳥籠架旁，卻不見原本應該直立的架子和鳥籠。Alban跑了過去，「你們在做什麼？」

　　帶頭的雀斑男孩支支吾吾，「我只是想看牠會不會叫，結、結果牠居然咬我！」

　　「我才不管你怎樣！我的鳥呢？你把牠弄到哪了？」Alban氣紅了眼，小小的拳頭緊緊握著。

　　小孩間的騷動引來了大人們的注意，雀斑男孩被帶去包紮，Sonny悄悄跟在後頭。

　　他聽見幫忙包紮的女僕說，那孩子的手上只有一點小紅痕，也沒看見傷口，那手的血不知道哪來的，說到這似乎反應了過來，便不再說話。

　　他回到Alban身旁，稍大一些的手掌包住Alban仍舊緊握的拳頭。直到宴會散場，Sonny耳邊仍舊迴盪著Alban剛才說的話。

　　「他們說會再買一隻小鳥給我，讓我不要計較了。」
　　「我不要了，至少小鳥自由了，被留在這的只有我就好。」

　　Sonny冷冷地看向手指包著繃帶的雀斑男孩走出大門，若有所思。

※

　　過了幾個月，雀斑男孩的家裡發來了邀請函，是他的慶生會。

　　「我才不想去幫他慶生。」想起上次發生的事情，Alban又捏緊他的小拳頭。

　　Sonny握著他的手，一根根鬆開他的指頭，「我替他準備了一個禮物，想讓你也看看。」

　　Alban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你居然要送那個壞蛋禮物？你不可以送他禮物！」

　　他太好奇Sonny說的禮物，最終還是答應參加慶生會，帶著Sonny一起前往。

　　雀斑男孩家門口的護衛犬太過嚇人，幾位賓客皺著眉頭，這才有人將護衛犬帶走。

　　Alban終於看到了雀斑男孩家養的鳥，他抱著鳥籠四處炫耀，動不動就戳個幾下籠子，要鳥唱歌給人聽。

　　「他家的小鳥好可憐哦，搞不好牠根本不想唱歌。」Alban偷偷和Sonny咬耳朵。

　　雀斑男孩抬著下巴走到他們面前，「你看，牠很漂亮吧。」

　　Alban想了一下剛剛Sonny告訴他要如何回應，「我覺得你家的獵犬看起來更漂亮吧，很威風的樣子。」

　　雖然自己的寵物鳥沒有被稱讚，但Alban的回應也讓他得意起來，「那是當然的，我們家可是花了好多錢，他們三餐都要吃最高檔的生肉！」

　　「吃生肉耶，好可怕喔。」「牠們會不會吃人？」其他孩子七嘴八舌開始談論起兇猛的獵犬，雀斑男孩其實平常也不敢接近自家的護衛犬，但聽見大家的討論又想逞威風。

　　「這有什麼好怕的，我家的狗都聽我的話，我帶你們去看。」

　　Alban抬頭看Sonny，「我有點怕他們家的狗……」

　　「有我在，不會有事的。」Sonny牽著他跟在雀斑男孩後頭。


　　獵犬被牽到後院拴著，因為一群孩子的出現而豎起耳朵緊戒著。

　　「你、你們看，很帥吧！」

　　Sonny看他微微顫抖的蠢樣冷笑一聲，被Alban聽見。

　　「你不要笑，這樣會害我也想笑……」Alban小聲問，「你說要送他的禮物是什麼啊？」

　　「再等等，快準備好了。」

　　Sonny護著Alban稍稍往一旁站，而站在比較後頭的孩子看不清楚獵犬，不自覺地開始往前擠，雀斑男孩被越擠越靠近獵犬，場面隱約變得失控。

　　推擠間不知道是誰拉誰，雀斑男孩重心不穩就要往前撲倒，腳邊絆到了什麼，情急之下手中的鳥籠就朝前掉了出去。

　　獵犬被砸來的鳥籠驚擾，發了狠開始攻擊鳥籠，孩子們尖叫起來，混雜著鳥兒淒厲的啼叫。鳥兒的腳還有條鍊子拴著，即使鳥籠被破壞，牠依舊來不及飛走。

　　Sonny已經摟著Alban退到人群外，愉悅地欣賞他們的混亂。比起守護著少爺的騎士，他更像一頭睚眥必報的惡龍，守著他懷中的珍寶。

　　「您覺得這首生日快樂歌如何？我覺得還不錯。」

　　Alban的背靠在他的胸膛，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但Alban知道他肯定是笑著的──這個世界只有Sonny知道我的難過，只有Sonny會這樣為我報仇。

　　「我也覺得……不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