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天叶又溜下去了，他最近十分在意人間的一位惡魔，準確來說是墮天使。叶是偶然遇見他的，下人間見習的時候聽見野貓的叫聲，被吸引過去後看見一對黢黑的翅膀。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墮天使，而這位墮天使拿著貓條在餵貓。

遇到怪胎了。叶默默地想。

墮天整天無所事事，不做壞事、也不引誘人做壞事，縮在網吧打遊戲。

他為什麼不做壞事？叶困惑。

墮天就好像找不到理想和目標的大學生，不工作也不努力，只會在便利商店搶友善時光的時候比較有精神一點，還有玩遊戲的時候。

這個墮天都沒有業績壓力嗎？叶觀察了他幾天，發現他完全沒有要工作的意向，看著自己手上抱著的一叠公文，他有點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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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間待久了反而比天界舒適，而且有貓。叶坐在公園的鞦韆上晃著。

隔壁的鞦韆也開始晃了起來，叶側頭看過去，發現是自己跟蹤了好幾天的墮天。

「咚！」叶摔下去了。

他餘光掃到隔壁的墮天顫了一下，似乎是被自己嚇到。

『…』
『你還好嗎？』

這是墮天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啊…我沒事，抱歉嚇到你了」，叶有點心虛，但又不知道可以換什麼話題，所以他指了指墮天的身後

「你，」

然後他展開收起的翅膀，也朝著自己身後指了指

「我，」

其實凡人是看不見翅膀的，他收起的目的只是為了跟蹤時不被發現，

「我們姑且算敵、敵對的」叶不確定這樣要不要扣薪水。

『噗哈』墮天沒忍住，『你不是跟在我後面好多天了？』

「…」
「…！！！」他怎麼知道！！！！！

看出叶的震驚，墮天手指向叶的頭頂，『光圈，你忘記收了』

「！！！」我是笨蛋。

看著叶一直不搭話，墮天還是善解人意的主動開了話題『我叫葛葉，如你所見，是墮天使。』

叶終於反應過來，「我叫叶，現在算是見習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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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之後，叶還是繼續溜下人間，但不同的是，他會主動去找墮天玩了。應該說他本來就是一個好相處也外向的天使，那天的失態只是心虛作祟，而相處久了他反而發現，當時主動搭話的墮天使竟然比想像中更孤僻。

「你怎麼會想找我搭話啊？」叶覺得自己中大獎了。

『我沒有，我只是要去盪鞦韆。』葛葉堅持。

「算了，今天要吃什麼？」叶扯了根黑色羽毛把玩。

『嗯…牛丼。話說你有需要進食嗎。』葛葉任由叶玩自己的翅膀。

其實每週也就一到兩次，畢竟天界的工作太多了，但叶還是很享受和葛葉待在一起的時間。儘管他仍然不理解為什麼葛葉都沒在工作還能有錢一直去網吧。

他真的很想問葛葉的年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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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又跑去公園，一人佔著一個鞦韆，也不盪，就坐著晃啊晃。幸虧在公園玩耍的小孩子們都已經回家了，不然會被家長翻白眼吧？叶一邊想著一邊將頭靠在鞦韆繩上，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觀察身邊的人。

葛葉長得很標緻，小V臉、高鼻樑，冷白的皮膚配上豔紅的眼珠，正合適。叶有些看得入迷。

『你為什麼會對我有興趣啊？』葛葉冷不防冒出這句話。

叶嚇得將頭轉回正前方，以為被發現自己在偷看了，「額、蛤？」

『就最開始啊，你不是一直跟在我後面？』葛葉只是繼續盯著地板，彷彿沒注意到身旁天使的侷促。

「喔…因為你很怪啊。」叶脫口而出。

『蛤？』葛葉終於抬起頭看向他。

「也不是怪，就是覺得，你好像都沒在做壞事。」
「你不是惡魔嗎？你們不用工作嗎？」

『地界很自由的，不工作也能領零用錢領到死。』

「零用錢⋯」

『嗯，會去工作的墮天，』葛葉蹬腳，『都只是想要升職而已。』他又開始盪起來。

「你不想要升職嗎？」叶也小幅度的前後晃了晃。

『升職有更多錢是很好啦⋯，但我更不想工作。』他皺了皺眉。
『做壞事很累的喔，沒做過可能有點難懂，但工作完一整天都會提不起勁。』

「是喔…」
「你既然不喜歡做壞事，幹嘛還要下去當惡魔？」叶把話在腦中繞了一圈後還是問出口。

葛葉大概不會回答吧。他想著。

-

天界有一首童謠

「有個天使觸碰了誘惑，
背棄當初立下的承諾，
羽白雙翼染上鮮紅，
血跡乾凅存黑影輪廓，
禍啊，禍！
天使墮落後成了惡魔。」

這哪是童謠，根本是勸世文吧？天界有這麼缺職員嗎？叶第一次聽到這首童謠的時候，在心中默默吐槽了幾聲。

-

一片寂靜中，叶的腦中又突然冒出這首歌。

同時，心電感應般，隔壁的墮天使輕輕地哼出這段歌曲的旋律。

叶嚇了一跳，轉頭看向葛葉。他以為這個話題會被就此帶過。

『你也聽過這首童謠吧？』葛葉也側過頭看著叶。

「嗯。」

『這裡面說的是真的喔，墮天的時候，翅膀的根部會劇烈燃燒，流出的鮮血染紅每一根羽毛』葛葉漫不經心地說著，『然後血乾了就會變成這個顏色。』他振了振翅膀。

「⋯」

葛葉看到叶沒什麼反應，『真的啦，不然你摸摸看我的背後，還有很多燒傷的疤留下來。』說著就要脫衣服。

「等等等等！」叶回過神來，趕緊抓住葛葉拉拉鏈的手，「我相信啦！這裡是公園欸！」手搭著手又把拉到一半的拉鍊繫回去。

「我只是，」他有些欲言又止，「我只是在想你為什麼會墮天。」

『⋯』
『就跟大家一樣，我犯禁，觸碰了誘惑。』

又是這種若無其事的語氣，叶總覺得胸口有點悶痛。

「你…」
「你觸碰的誘惑是什麼？」

葛葉看向叶，感覺到他的侷促。

『愛。』

『我愛上一個人。』


叶猛地抬頭，「愛？！你嗎？」

他沒想過葛葉這樣看似無欲無求的人，也會知曉名為愛的情緒。他以為他們是同類。

「…」

『…』
『幹嘛啦！』遲來的羞恥心讓葛葉有點燥熱，他起身。

『我又不像你什麼經歷都沒有，犯的禁可多著呢！』葛葉繞著沙坑走了一圈又一圈。


「等等，人…你愛上的是人？」震驚不已的天使現在才抓到這句話的重點。

『喔…嗯…』

「人…那他呢？他現在在哪裡？你們在交往嗎？」叶還愣在原地，「不不不，不對，以你的年齡來看他現在應該…」

『他死了。』葛葉簡潔地打斷叶亂糟糟的思緒。

『他死的那天也是我被審判要踢下天界的日子，短命的傢伙。』葛葉蹲下身，隨意地用沙子堆了一座小山。

『很可笑吧，我在他臨死前夕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愛著他。而我甚至來不及說出心意，他就這樣死了。』

葛葉沒有繼續說話，但手上推沙的動作不曾停下。

叶看著他，想說點什麼安慰的話，但話到嘴邊又吞回去了。這不是我能插嘴的事吧，他想。

「那他死後你有去找他嗎？」叶走到葛葉旁邊，他也蹲了下來，捲起袖子幫葛葉一起堆沙堡。

『有，但他不記得我了。』葛葉輕聲道。

「是喔⋯」

『但我聽說，他在那之後沒有投胎，被挖角去當天使了。』
『天使好像每天都很忙，不是，你們真的這麼缺人嗎？』葛葉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下。

「不然你希望他墮天嗎？」叶笑了，「為什麼不再去認識他一次，跟他表白，讓他也愛上你。」

葛葉沈默了一會，放下手中的沙，雙眼與叶對視『不，』

他一字一句鄭重道，『我不希望他愛上我。』
『不想要他經歷墮天的痛苦，還是忘了更好，永遠、永遠不要想起來。』

「⋯⋯」叶愣著了，「你⋯真的很喜歡他欸。」


『嗯，』
『我很愛他。』


-番外 • 在我死之前-

叶第一次遇到葛葉的時候是一個下著雪的清晨。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剛起床，腦袋還有點昏昏沉沉的，他隱約看到前面那個蹲在路中間堆雪人的男生，背後好像長了對翅膀。

大概是光太刺眼看錯了吧。他這麼想著，但還是默默地靠得更近一點想確認一下。

本來埋頭做雪人的男生，似是感覺到有人靠近，回頭望了一眼，就正好和緩慢朝自己移動的叶打了照面。

「早安。」叶面帶笑容，率先開口打破尷尬。

『早。』葛葉也不鹹不淡的應了一句。

「我能一起堆嗎？」男孩子仍笑著。

葛葉有點不自在，但還是答應了『隨你。』


兩個剛認識的少年就這要併著肩，一起蹲在路中央堆起雪人。

-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是天使。」叶沒頭沒尾的說出這句話。

『噗——』葛葉嚇壞了，一口果汁愣是一滴都沒嚥下去全部噴在身上。

『蛤？』他接過叶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

「因為我好像看到你有長翅膀，就想說靠近一點看，結果被你發現了。」叶邊笑著邊幫葛葉把被噴濕的大衣擦乾。

『你竟然會相信天使這種狗屁東西。』為了自保什麼話都能說的葛葉aka 現任天使長負重前行。

「我相信啊，當然信，畢竟我死後可是勵志要成為天使。」叶有點驕傲的抬了抬下巴。

『喔，是喔。』葛葉心中暗自竊喜。

「你不問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我想吃一輩子的鐵飯碗，不用愁吃穿住，也不用經歷死亡，畢竟我蠻怕痛的。天使應該算一種公務員吧？我猜的啦。」

竟然還猜中了。葛葉默默吐槽。

『那期待你能順利入職。』他隨口道。


-

叶死了。葛葉也迎來審判。

［天使長，您可以選擇忘了他，然後繼續任職］

［這是天使長的權利］

『如果我不想忘記呢？』即使在審判庭，葛葉仍吊兒郎當的靠在椅背上。

［天使長，您知道的，這違反規定］

『所以就是墮天嘍，來吧，反正我忘不了。』

［天使長，依勞動基準法，您可以向天界申請資遣費，或一個要求］

『舉個例子？』

［例如，您可以打麻醉藥］

葛葉笑出聲，『不就是燒一下嘛，我想要求個別的。』

［請說］

他依舊坐沒坐相，神色卻暗了下來，『他大概會去應聘天使，讓他過。』

葛葉沒有說「他」是誰，但審判庭中的每個天使都心知肚明。

［我們會向上面申請，但叶先生仍需要通過職前訓練］

『放心，他是學霸。』葛葉又笑了。

［身為天使長，您可以有一個額外的要求］

［您是否還有其他申請？］

『嗯⋯』，葛葉猶豫了一下，『墮天前，讓我再見他一次。』

［您的申請會在5日內處理完畢］

-

『叶。』

「您是？」

『我是天使。』
『在天界要好好幹，記好，會怕痛就不要觸碰禁忌。』

「啊，好的，謝謝您。」
「不過我還沒應聘上呢，先借您吉言。」叶對這位不知道名的天使笑道。

天使看著男子的笑容有些愣神，隨後便轉身離開。

『⋯我這可比吉言還靈。』


語畢，管理所有天使的最高權威天使長，從天界一躍而下，墮天了。


那日的夕陽格外火紅，就像烈火熊熊燃燒。叶坐在雲上看著，想起方才那位天使，兀自又笑了起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