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叶五年前死了,他人緣很好,來參加告別式的人甚至要排隊才能進去上香,其中也包括葛葉。
叶和葛葉本來是網友,玩遊戲認識的,某天叶提出要約線下,葛葉萬般不願意,於是叶跟他說「你下一場輸了就來見我」。
葛葉輸了。真奇怪,明明前幾局都贏了的。
他們約好下週三在叶的大學裡碰面,葛葉沒上過大學,對於要走進學校這件事有點緊張,但也有一些期待。
直到真的站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前,他才開始有點後悔了。
「這個混蛋高材生⋯」葛葉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偷偷摸摸往約定地點走。
正值午餐時間,學生餐廳被人潮擠得水洩不通,葛葉縮在最角落的位置上,不安的朝門口的方向看去。他其實不知道叶長什麼樣子,但好像只要看到就會知道那是他,葛葉心裡默默地想。
這時,又有一群男男女女走進來,他們看起來像是圍繞著一個人為中心,葛葉往中間瞄了一眼。
啊。
他看到一個長相清秀的男人,正微笑的聽著旁邊人的談話。
男人的眼神很溫柔,瞳色和髮色都淡淡的,不知道有沒有染過,但最令人在意的是,他耳垂上的耳釘。和主人的風格截然不同,耳釘是純黑色的,耳骨上還掛著同樣顏色的環。以一個乖乖牌長相的男人來說,他的耳飾似乎攻擊性太強了。
葛葉還在散漫的分析那個人,突然就與他對到眼。他嚇了一跳,然後又將自己塞回餐廳裡最角落的椅子上,手心出了一點汗。
啊,絕對是他。
就那一眼,葛葉已經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男人與朋友打聲招呼後就徑直朝葛葉的方向走來,他不客氣的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眼神直勾勾的看向面前自認為躲起來的笨蛋,「你認出我了吧?」
葛葉緩慢地抬起頭,將目光重新聚集到男人臉上。近看才發現,男人的眼角有一顆淚痣,正好長在與自己相同的地方。
「⋯⋯呦」
呦個鬼啦!葛葉震驚於自己的詞彙量之稀缺。
男人看到葛葉渾身不自在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你吃午餐了嗎?不要吃學餐,我們去學校外面一間最好吃的餐廳」說著就拉了拉葛葉的袖口示意他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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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
這是葛葉見到他後第一個想到的詞。
叶本人其實跟遊戲裡沒什麼區別,但葛葉沒想到他長得這麼好看,好看的臉加上爽朗的個性,就像⋯⋯,對,就像百合。
葛葉很喜歡自己給叶的新綽號,至於不小心被本人發現他把LINE的暱稱改成「小百合」這個有點曖昧的名字就是後話了。
現在這位百合先生正在租屋處做蛋包飯。
「⋯」
「⋯喂」葛葉還是覺得應該吐槽一下。
「嗯?」
「這就是最好吃的餐廳?」
「對,你相信我,我廚藝超讚」叶背對他繼續翻炒著飯。
「⋯」
葛葉環視了叶的租屋處,只能說這根本是樣品屋吧?房間裡一件多餘的擺設都沒有,開放式衣櫃裡也只掛了幾件衣服,就好像他才剛搬進來一個禮拜。雖然叶說過自己很會斷捨離,但這確實超越他的想像了。
「你的房間好空」葛葉隨口說道。
「會嗎?但是也沒什麼東西好擺的啊~」叶用叉子把蛋液打散。
「喔」
空氣中又只剩下叶做飯的聲音,跟淡淡的油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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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是不是你吃過最好吃的蛋包飯?」叶眨著閃亮亮的大眼,迫切的詢問對面剛把一口飯送進嘴裡的葛葉。
葛葉久違的用心品嚐食物,「嗯⋯」飯有點焦,但他正好喜歡米飯微焦的口感;蛋有點鹹,但他偏好重口味。
「叶,你是天才」仔細咀嚼20秒後葛葉認真回答。
叶笑了,笑得雙眼眯成了月牙形,然後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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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住處意外的很近,所以叶第一次帶葛葉回租屋處的時候,葛葉還以為自己被跟蹤了。
可能是因為葛葉基本上不出門,所以這幾個月來兩人也從沒在路上碰見過。不過自從在叶家吃了一頓午餐後,葛葉偶爾會帶著遊戲搖桿去他家串門蹭飯。
「叶,這個先放你這邊,不然每次都要帶來帶去」葛葉拿著家裡備用的搖桿。雖然叶家裡有兩個,他還是喜歡用自己慣用的。
「吼,你已經放好多東西在我家了」叶邊嫌著邊接過葛葉手上的搖桿,「沙發上的外套要記得拿回去,真是的,外面這麼冷怎麼會忘記穿走」
「好~啦~我好餓了,快過來吃」葛葉已經坐在餐上拿好筷子了。
「嗯」叶這才脫下圍裙。
「我要開動了」
「我要開動了~」
「怎麼又是蛋包飯?」
「都煮給你吃了還嫌」
「下次做牛丼」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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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三月了,東京的天氣仍像是滯留在一月,又乾又冷,叶的花粉症也來得晚了一點。
這天下午的天氣異常炎熱,分明早上還在吹冷風,穿著大衣出門的路人紛紛退去外衣,平時紛擾的街道只剩下車輛行駛的聲音,城市的生機並沒有因遲來的春意而盎然。
叶也因突然上升的溫度有些煩躁,他覺得鼻子跟眼睛都有點發癢,應該是因為極速升溫讓花粉突然大量釋放了,戴上口罩也無濟於事。平時他大概會直接折返回家,但今天學生會有年度彙報,身為會長必須出席。
他邊咳嗽邊往學校趕,眼眶含著淚,視線有點模糊。
可能是因為陽光太刺眼了,可能是因為過敏讓五感有點遲鈍,也可能是因為過於燥熱的天氣,叶沒有注意到偏離道路直直朝人行道駛來的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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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司機中暑暈倒了」
「送來的傷者有幾名?」
「家屬到了沒?」
⋯
葛葉本來要打給叶問他今天要不要煮飯,電話另一頭是陌生又焦急的聲音,要他趕緊到醫院。
他踩著室內拖鞋就衝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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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院後,葛葉不知不覺走回叶的家門口,他轉了轉門把,沒鎖。
葛葉皺了皺眉「這個笨蛋怎麼又忘記」
進門後,他看到鞋櫃上擺著自己之前扭蛋扭到的雜魚角色,「對喔,我好像丟給他了」
沙發上是上次忘記帶走的大衣,熨燙的平整,叶應該重新洗過了,他拿起來吸了一口,啊,他的柔軟精的味道。
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想拿一罐礦泉水,然後他看到一整盒的高級牛肉和兩顆洋蔥,看起來是剛買的,一起裝在塑膠袋裡。
滴!
葛葉愣了一下,這是電鍋預約加熱開始的提示聲。
然後他的手機響了
【您有一則新訊息,點開查閱】
小百合(17:00預約發送):現在快來我家!!(emoji)(emoji)
葛葉哭了,哭得聲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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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空氣裡是百花盛開的芬芳,在這個異常炎熱的午後,一朵百合悄悄地跟著提前綻放。
-番外・我的小百合-
葛葉在叶家留宿了一晚,雖然離得很近,但本人表示叶家裡的沐浴乳比較好聞所以想在這裡洗澡,洗完澡就死皮賴臉地癱在叶的加大單人床上。
兩人看遊戲實況看到凌晨,導致隔天雙雙睡過頭。叶下午有一堂必修課,他匆匆穿好衣服,把還在賴床的葛葉拉起,「你快點,昨天不是說想去學校旁聽嗎?」
「喔⋯⋯」他在床上又滾了一圈,懶懶道「現在幾點⋯⋯」
「不知道!你看一下手機」叶拿出新的牙刷,擠上牙膏就塞進葛葉嘴裡。
葛葉還在慢吞吞的找手機「找不到,你打一下我的電話」
「嗯」
叶撥通LINE,就聽到鈴聲從廚房傳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廚房偷吃冰淇淋?」他走過去拿手機。
「窩沒有!」葛葉咬著牙刷口齒不清,心虛地跑去廁所漱口。
「你快點弄好要出門了,已經快兩點⋯」叶在洗碗槽旁找到葛葉的手機,但這不是重點,他看到的是來電顯示上「小百合」三個字。
叶是夏天出生的,正好是百合盛開的季節,小時候每年生日都會收到一束純白的百合花,那是他最喜歡的香味。
但這件事他並不曾告訴葛葉。
所以當他看到葛葉把自己的暱稱改成「小百合」,起初更多的是驚訝,隨即又感受到心臟越跳越快的頻率,以及稍稍發熱的面頰。
「葛葉!」他拿著還沒掛斷的手機,三步併作兩步走到廁所前,用身體堵住出口,然後把證據督到犯人眼前,「這是什麼?」
葛葉看清螢幕後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做了什麼,他完全忘記有這回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蛤?」所以他選擇裝傻。
「什麼蛤!」叶已經忍不住上揚的嘴角,「為什麼我的名字是小百合?」
葛葉好想逃,但門口堵了一隻興致勃勃的大貓咪,走投無路。
「⋯」
「⋯我、我隨便取的」無力又弱小,葛葉臉上的紅暈早就蔓延到耳根。
看到葛葉的反應,叶也羞赧的開始結巴起來「你,你幹嘛⋯」
「⋯」
「⋯⋯」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改掉啦!!!!!」葛葉突然大叫著就要伸手去搶回手機。
叶敏捷的一轉身「幹嘛改!」,他拿著手機就抓起背包往大門口走。
「留著!」
「不要!!」
「留著!!!」
「我不要!!!!」
⋯
後來,叶再次贏了一把遊戲,成功保留這個已不再是秘密的暱稱。
Fin.